樑簡僵在當場,他眼裡的皇兄心慈手軟,天縱奇才卻從不用在國事上。沒想到自己十幾年來,一直活在皇兄營造的美好假象裡。
“母妃用巫蠱之術害人,怎麼可能?是黎鄂人給父皇下了蠱誣陷母妃,無藥可解的蠱。”樑辰大笑着眼淚流了下來:“母妃說一個被邪惡控制的帝王會害了全天下,她本可以跟你們一起逃走的,但是她不走。母妃說她下不了手殺父皇,所以她寧願死在父皇手裡。母妃真狠,她讓朕親眼看着她一點點燒成焦炭,她逼得朕不得不動手。”
“爲什麼不把這些告訴我?”這些皇兄都只能一個人面對,剛剛登基根基未穩,內憂外患。皇兄都是一個人扛下來,纔有瞭如今大梁的江山萬里。一直以爲是自己在幫皇兄守江山,沒想到一直被保護的滴水不漏的人是自己。
“告訴你除了讓你生活在仇恨裡,還能怎麼樣?葛太妃、姬太妃當年是推波助瀾,但是也只是被黎鄂人利用了罪不至死。阿簡,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所有的仇皇兄都報了,把這些忘了吧。”樑辰逐漸平靜下來,“你出去,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樑簡知道皇兄心裡很亂,自己心裡也很亂。但是有些話必須說現在說:“黎鄂人被皇兄滅了族,但其實黎鄂人只是上古瑀錫族的一脈而已。瑀錫族的宗脈族人出現了,確切說是巫蠱之術又重現了。”
樑辰不可置信地看着樑簡,心裡的震驚可想而知:“你說什麼?”
“大梁律法第一條,就是巫蠱惑人者處九族以火刑,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臣弟記得沒錯吧?小時候背誦時從沒想過這律法會是爲母妃而設的”樑簡沉聲接着說道,“巫蠱之術又出現了,不是別的地方,就是母妃一手創立的夜宮。”
“這不可能!夜宮如今在初言手裡,朕也時常幫她打理。”樑辰一口否決,夜宮的人他比初言還熟悉。
“用巫蠱之術的人就是夜初言,而被施蠱的人是臣弟的妻子。”樑簡定定地看着樑辰:“我昨夜去了蛇谷,是姑姑告訴我的。”
“笑話!你說初言用巫蠱之術害公西意?那你告訴朕,公西意怎麼了?剛纔她還毫無異樣的在朕面前。”樑簡說的樑辰一個字都不相信。
“姑姑說,前朝史冊中記載:上古瑀錫族,從西南溝壑而居;聚族伊始,族人以女女相歡爲尊,男女苟合爲賤。後因無以爲繼,宗族主脈衰落滅絕,而被打爲賤族的支系黎鄂人分離出來,遷居玄唐山,也就是現在的少安山。”樑簡拿起盤上的杯子,沏了兩杯茶遞給樑辰一杯。
樑辰問道:“這和巫蠱有什麼關係?”
樑簡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道:“瑀錫族是巫蠱之族,族裡人人擅長蠱術、蠱毒。其中有一種蠱術叫‘相見恨晚,相見甚歡’,江湖上煉毒製藥的人多多少少都從祖輩那裡聽說過。這種蠱術是爲了維護女女相歡的宗族規矩而創,兩名女子一人種入相見恨晚的蠱蟲,一人種入相見甚歡的蠱蟲。從此兩人心脈相連,一傷同傷、一亡同亡。”
“你是說初言在公西意身上下了這種蠱?哈哈,那朕就更不信了。初言從小就喜歡你,如果不是因爲你對她毫無喜歡之意,朕一定會把她許配給你。你現在卻跟朕說,初言有女女相歡的偏好?”樑辰搖頭笑道,初言是自己看着長大的絕對不可能。
“她就是爲了嫁給我。三天時間,要麼臣弟解蠱,要麼娶她爲側妃。如果兩者臣弟都做不到,她就跟公西意同歸於盡。”樑簡的語氣就好像談的都是不重要的事情一樣平淡,“如果皇兄還不信,那不妨統統告訴皇兄,新婚之夜初言闖進王府刺殺公西意,臣弟沒攔住。若不是公西意身上的天蠶衣,正光王妃新婚夜暴斃的消息早就傳遍大江南北了。”
樑辰沉默了,久久寂靜後開口道:“如果真是巫蠱,就不是娶不娶她的問題了。初言能接觸到巫蠱,背後肯定有人指點。”
“臣弟會娶她,爲了公西意,也爲了找出幕後的人。”樑簡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自己費盡心思得到的終歸還是留不住。他記得丫頭曾在燈火中笑着說,三個條件你若是做不到,我會不擇手段地離開。
離開,她就會安全了吧?
“初言犯了什麼錯,朕都能包庇她;但是巫蠱,此罪當誅。”樑辰永遠都忘不了母妃是怎麼死的,自已又是爲了什麼殺了父皇。
樑簡輕輕拍了拍樑辰微微顫抖的肩膀,安慰道:“等一切都查清楚了,交給臣弟來解決。”
公西意陪止心蕩鞦韆有一陣子了,止心依舊一言不發。
“有什麼話連姐姐都不能說?”公西意捧起止心不開心的小臉。
“姐姐,我不想嫁人了,真的!你可不可以跟皇兄求情,讓他不要把我嫁出去。”止心終於開了口。
公西意失笑,這丫頭才十五歲怎麼就恐婚了?就算在現代,一輩子不結婚的人也會被看做異類,首先父母親友們就不會答應,何況是這古代帝王家。“止心,只有尼姑才能一輩子不嫁人。”
“那我就出家做姑子去,我寧願出家也不要嫁人!”止心一激動站了起來,好像要立刻去剃髮出家似的。
“好好好,別激動。”公西意一把拉住止心,“姐姐呢,可以幫你跟皇上求情,不讓他着急着給你選駙馬。不過,你總得告訴姐姐這是爲什麼啊?你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止心只是不想嫁給任何人。”樑止心偏過頭去。
“你看你皇兄是天子,都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證明天底下還是有好男人的對不對?你三哥……對我也特別好啊。所以你也能找到一個愛你的好男人的,說不嫁人未免太小孩氣了。”
被公西意說成小孩子,彷彿猜到了止心的痛處:“我不是小孩子了!連姐姐也這麼說我!”
“不是小孩子就要講道理,你不說爲什麼,姐姐怎麼幫你?凡事都有因果,你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都要靠自己的努力而不是蠻橫!”公西意不想止心在別人眼裡變成一個蠻橫無理的女孩兒。
“因爲止心有喜歡的人了,止心不會嫁給別人。”止心被這麼一激,脫口而出。
公西意愣了愣,轉而笑逐顏開道:“那你就告訴皇上啊。他那麼疼你肯定會順了你的意的。幹嘛要嚷嚷着不嫁人了?難道連你喜歡的人,你也不嫁?”
“沒用的,他不喜歡我。況且就算他喜歡我,我們也不可能!”樑止心此時就像一隻被困住的小獸,煩躁不已。
公西意心裡一驚:“你不會還想着大哥吧?”她以爲止心只是年幼懵懂的好感,怎麼就變成赤果果的喜歡了?他們還真不可能,大哥早就娶妻生子還納妾了!
“姐姐你胡說什麼呢!”樑止心面色一紅,“不是大哥,是……是大將軍。”
如果公西意嘴裡有水,她一定能噴樑止心一臉,可惜她現在嘴裡只有口水,只能把自己給嗆死。
“誰?你再說一遍?”公西意順了順氣。
“我就知道,姐姐也理解不了我。”樑止心苦笑了一番,自己的感情就這麼不被世人接受嗎?可是自己是真的喜歡他。
“不是,不是不能理解。我就是有點驚訝,他……多大了?”公西意在現代,老夫少妻見得也不少,甚至變得異常流。只是皇家恐怕就接受不了了,尤其止心是公主。更重要的是忽哲宇已經娶妻了,不就是自己大嫂的姐姐江譽典嗎!
“他比我大整整二十歲,姐姐明白止心爲什麼說不可能了吧?”
“年齡倒是其次,關鍵是他已經有妻子了。止心,哪怕再愛,我們也不能插足別人的感情,那是不道德的。”公西意勸解道。
“江譽典根本就配不上忽大哥!她不配!”止心又激動起來。
“她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止心,我知道現在說什麼……”
“上次哲黛姐姐生辰,我去將軍府參見宴席。結果就在將軍府迷路了,你知道我看見什麼了嗎?江譽典她……她……她竟然和一個帶着面具的男人在一起廝混!我還聽到他們說江譽典自從嫁給忽大哥,就在一直吃藥,她根本就不想給忽大哥生孩子。那麼噁心的女人,憑什麼跟忽大哥在一起!”這些話已經憋在止心心裡好久了。
“……”公西意無話可說了,這都是什麼事啊。
“止心,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別人家的私事。”公西意其實很想罵人,但是覺得自己沒有立場,“我跟皇上說讓你跟姐姐去王府住幾天,姐姐陪你散散心好不好,恩?”
“好,我聽姐姐的。”止心又低下頭不說話了。
正清宮的小太監來通報,皇后娘娘請王妃和公主去用膳。公西意拉着止心一路講笑話逗她開心。就在進門時,聽見屋裡傳來樑簡的聲音:“意兒也剛進王府不久,迎娶初言爲側妃的事情我不想交給她處理。皇嫂遣一個懂規矩的嬤嬤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