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薇眼睛一亮:“對啊,電擊除顫器,我怎麼忘了這個?等等,不行,現在沒電啊!”
裘韋琴急道:“陳老師你忘了?我們有蓄電池啊,我有辦法轉換電壓的。
陳薇一下子清醒過來:“快,幫我把電擊除顫器搬過來,通上電。”
電擊除顫器立刻被搬到了手術牀邊,裘韋琴將插座經過自己的手又連上了蓄電池,如今衆人的眼睛都死盯着九死一生的鄭佳希,也沒人注意她的異常動作。
陳薇照着以前錢正昂教過自己的使用方法,在電極板上塗好導電膏,互相磨擦了一下,按下充電按鈕,機器傳出連續的充電聲,陳薇對依然壓在鄭佳希身上的王路道:“趕緊離開。”又道:“把錢醫生也拉開,大家都離開牀,不然會影響電擊效果!”
王路折騰了半天沒有效果,心裡越來越涼,知道自己這手三腳貓的心臟復甦術,連個屁用都不頂。見陳薇和裘韋琴居然順利在無電的情況下,用蓄電池啓動了電擊除顫器,知道這是鄭佳希最後的希望,連忙離開手術牀,順帶着拉開了錢正昂,錢正昂這時已經縫扎完了子宮,正準備最後縫合鄭佳希的腹部刀口,被王路拉開時,還茫然道:“怎麼?王哥,你要幫我縫合嗎?算了,你的手雖然穩,可針腳實在太粗糙了,人家這可是花骨朵一樣的女孩子,你要是給人家在身體上留一條大疤痕,人家可怎麼嫁人啊。以後連比基尼游泳衣都沒得穿了。”
王路知道錢正昂神智徹底迷失了。也不用強,只是伸手牢牢拉着他離開了手術牀。
陳薇充電已經完成,也不遲疑,兩塊電板壓上鄭佳希的胸口。壓緊,自己的身體離開牀沿,雙手同時按下了放電按鈕。
呯的一聲,鄭佳希小小的身體隨着電流從手術牀上彈了起來,又重重落下。
陳薇放下電板,撲到鄭佳希胸口一聽,依然沒有心跳聲。
王路在旁邊催促道:“再來一次!”
陳薇咬着牙,再次給電板塗上導電膏。充電,放電。
鄭佳希的身體抖了抖,還是沒有恢復心跳。
陳薇放下了手裡的電板,眼淚奪眶而出。
王路大吼道:“陳薇。你愣着幹什麼?再來一次啊,趕緊的,別他媽的耽誤時間!”
旁邊的錢正昂突然開口了,聲音疲憊卻冷靜:“王哥,沒用的。電擊最多兩次,如果沒有救活,那就徹底沒用了。”
王路一回頭,看到錢正昂已經重新恢復神智的雙眼。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王路重重一拳砸在牆上:“該死!老子不信這個邪!”
說着再次撲到手術牀前,雙手按壓在鄭佳希的胸口上。重重壓下去,嘴裡還大吼着:“醒來!醒來!你他媽的給老子醒過來啊!老子在你身上灌了1200CC的血啊!你想就這樣死了可沒門!快醒過來!醒過來!”
鄭佳希伸得直直的腿在王路重重的按壓下,一抖一抖,纖細的光腳輕輕磕碰着牀沿,圍在手術牀邊的人們不忍卒睹,不約而同的低下頭轉過眼,可即使如此,他們還是能聽到,在王路怒罵聲中,夾雜着輕輕的咯咯聲,那是鄭佳希的胸骨在猛力的按壓下,生生被折斷。
鄭佳彥面對着這幕慘劇雙眼一翻暈了過去,林久趕緊在她身後抱住了她。
盧鍇拼命想向手術牀衝過去,裘韋琴和李波死死圈住了他。
陳薇含着淚上前,想拉開已經失控的王路,她的手甫觸着王路的胳膊,王路突然直挺挺向後倒了下來,幸好陳薇反應快,用自己的身體頂住了王路摔倒的身子,連聲疾呼:“錢醫生,快來幫忙。”
錢正昂連忙上前,和封海齊等人一起,將突然昏迷過去的王路擡到了旁邊的一間病房裡,匆匆檢查後,錢正昂鬆了口氣,擡頭對一臉焦急的陳薇道:“沒事,王哥是因爲獻血太多,身體太虛才昏迷的,我給他輸點液補充體液和營養,很快就會醒來的。”
王路雖然因爲腦前額葉淤血的關係,造成感覺遲鈍,但他畢竟不是超級塞亞人,大量失血對身體的危害和影響那可是實打實的,只是王路沒有感覺體會不到而已,可在他身體內,各項器官的運轉都受到了失血的影響,再加上大力給鄭佳希做心臟復甦,心情激盪,用力過猛,這才導致突然昏倒。
陳薇強撐着身子,向錢正昂點點頭:“錢醫生,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連着動了兩臺大手術,還要來照顧王路。”
錢正昂滿眼是血絲,伸手大力揉了揉臉,苦笑着搖了搖頭:“我還是沒救活那個小姑娘啊,可惜了,費了我們多少心血啊。”
陳薇的心也一陣陣痛,雖然鄭佳希此前和崖山衆人根本沒有糾葛,但是在今晚生死之間的幾個小時搶救中,不知不覺對這個可憐的孩子產生了感情,特別是王路的血一袋子又一袋子滴入鄭佳希的身體內,從某種程度上,鄭佳希就象王路的半個孩子一樣,鄭佳希的逝去,陳薇又何嘗不是心如刀絞。
陳薇咬着脣:“生死由命,錢醫生,你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力了,這不關你的事,千萬不要因此自責。”
錢正昂搖着頭,苦笑道:“誰讓我只是個牙醫呢?陳姐,你知道嗎?我以前讀書並不好,正因爲考試分數低,才選讀了牙醫。原只想混口飯吃,以前看着人家內外科的主治大夫大把拿紅包,還眼紅得在背後說人家怪話,可今晚這兩臺手術動下來,我才知道,人家那是有真本事的啊。嘿嘿,牙醫。和救死扶傷根本搭不上邊啊。我空有衛生院這樣齊全的設施,卻連一個女娃娃也救不了,我算什麼醫生。”
陳薇看着錢正昂跌跌撞撞地離去,有心想追上去寬慰他幾句。卻又牽掛王路的身體,終究還是停住了腳步。
病牀邊圍着謝玲、周春雨、王比安、沈慕古、陳老頭、崔老太以及封海齊、封詩琪一衆人。
這衆人,隱隱就是崖山的中堅力量,可惜的是,核心人物王路卻昏迷在牀。
周春雨心裡隱隱發急,此時此刻,正是崖山最混亂最脆弱的時候。
兩臺手術已經結束了,一成功一失敗。有人喜有人悲,但現在,崖山正面臨着更大的問題,那就是新加入的皎口水庫的衆人。和封海齊帶來的一批新人。
人多,並不僅僅意味着力量大,同樣也意味着隱藏其中的混亂、無序和叛逆。
皎口水庫的人相對較少,多是女人孩子,壯勞力只有一箇中年男人。但他們原來就是爲了救人才求到崖山頭上來的,現在人沒救活,死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周春雨是知道王路的心思的,他念念不忘將皎口水庫整合入崖山。甚至不惜爲此對皎口水庫放低姿態,現在皎口水庫是送上門來了。可對方的人卻並沒有救活,萬一他們藉此反悔了怎麼辦?
最保險的辦法,莫過於現在就動手將皎口水庫的衆人全都扣下來,量那些女人和孩子也抵不住崖山衆人的全力一擊。
可這樣一來,就意味着雙方徹底翻臉,王路,會不會同意自己這樣幹?王路可是一直堅持對皎口水庫的人懷柔爲上的。
如果對皎口水庫的衆人該如何處理,僅僅只是令周春雨左右爲難的話,那麼封所長帶回來的那票人馬,則是讓他警惕心大起。
注射室裡陳薇因爲抽血和那幫外人起的衝突,周春雨已經聽沈慕古打過小報告了,這羣人,可不是好相遇的。從人數上說,他們遠遠多過崖山,而且其中也有幾個壯年男子,如果他們見着崖山首領王路昏迷,內部空虛之機暴起發難,奪取崖山,並不是不可爲。
如果是放在別的時候,封海齊帶來這樣一幫人馬,周春雨是舉雙手歡迎,可現在,這幫人卻成了一個不定時的大炸彈。
周春雨正在憂心忡忡,擡起頭,卻看到封海齊也在注視着自己,心中一動,知道封海齊和自己都想到一塊兒去了,他正要開口問封海齊該怎麼辦,卻見封海齊衝着陳薇打了個眼色。周春雨一愣,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封所長這是讓自己向陳薇拿主意,是了,陳薇纔是崖山的當家主母,而封海齊纔剛剛“歸隊”而已,而且那一大幫外人,還是他帶回來的。
周春雨咳嗽了一聲:“陳姐,那個,有些事得跟你商量商量。”便把自己對新來的兩幫人馬的擔憂給說了,只不過在談到封海齊帶來的人時,因爲封詩琪就在旁邊,說得就隱晦了點。
陳薇一門心思全在王路身上,她倒也乾脆,毫不遲疑地道:“咱們崖山的人都在這兒,大家說吧,該怎麼辦?”
衆人互相打量了一眼,謝玲道:“皎口水庫的人剛死了人,我們如果這時候行事不當,那剛纔哥獻血救他們的情份,可就全沒了。我剛纔出手術室時,他們的人正圍着那鄭佳希小姑娘的屍體傷心呢,我估計一時半會兒,他們還想不到別的地方去。依我說,對他們我們先不急着處理,人死爲大,我們幫着他們安置小姑娘的後事爲先,等他們漸漸冷靜下來,我們再說。人心總是肉長的,我們這樣幫着他們,他們也不至於當白眼狼吧。”
周春雨擰着眉道:“你是說看他們有沒有良心嗎?嘿,這可靠不住啊。”
沈慕古插話道:“我倒覺得謝玲姐的辦法可行,我在旁邊觀察過,皎口水庫一行人中,那個叫鄭佳彥的小姑娘是死者的姐姐,這孩子倒是重情重義,而且人還單純,沒有染上社會上亂七八糟的毛病,不是忘恩負義之徒。還有那個最早抱着鄭佳希來的男孩子,叫什麼盧鍇的,分明是鄭佳希的男朋友,嘖嘖,鄭佳希之死,就是那小子造的孽。但這種孩子。做事沒頭腦是沒頭腦,但卻也不會恩將仇報。至於那個帶頭的首領叫裘韋琴的,嘿嘿,大家別忘了。她可是盧鍇媽媽,我可沒見過天下有不爲自己孩子考慮的母親。”
封海齊點點頭:“小沈這話有道理,我也覺得對皎口水庫的人,一動不如一靜。”
陳薇當場決定:“那就這樣辦,我們配合皎口水庫的人做好那鄭佳希的後事,對方有什麼要求,我們能幫就幫,不主動和他們談水庫電站的歸屬問題。一切順其自然。記住,大家和他們交往一定要儘量和氣,千萬不要給他們以市恩的感覺。”
王比安問道:“媽,什麼叫市恩啊?”
陳薇道:“是了。你這孩子還沒學過這個詞呢,唉,自打生化危機後,你就沒拿過課本,再這樣下去。都要成文盲了。市恩,就是將自己對他人的恩情當買賣來交易,這恩情就沾了銅臭,別人不會真心實意感謝你。”
接下來。就輪到封海齊帶來的圖書館營地的衆人,對這羣人。可就難辦了,崖山對他們可說不上什麼恩情。反過頭來,倒還欠着他們一份情,剛到崖山,屁股還沒坐熱,就讓人家獻血,雖然說這血是給皎口水庫的人用的,而且最終還沒用上,可這份人情,卻是實打實欠下了。
封海齊好歹和圖書館營地的人打過交道,勉強算得上“知己知彼”,這時緩緩道:“我從市區裡帶來的那夥人,成份很複雜,他們內部之間也並不團結,對他們只能徐徐圖之,急不得。如今最重要的是把他們安頓下來,絕不能一股腦兒擠在衛生院。”
陳薇點了點頭,明白封海齊話外之意,這樣多人擠在衛生院裡,萬一暴起發難,崖山衆人要護着昏迷中的王路安危,可抵敵不過。
這時,陳老頭道:“我看,就把他們安頓到鳴鳳山莊吧,那兒房間多,也能安排得下他們休息,別處還真沒這樣大的地兒。”
周春雨一拍手道:“這倒可行,鳴鳳山莊遠離崖山龍王廟和衛生院,他們就是想鬧事,出門就是農田,想鬧也鬧不起來。”
陳薇笑道:“小周你也別把老封帶來的人想得這樣不堪,大家都是末世求生,無緣無故也不會打打殺殺,行,我們先把他們安排到鳴鳳山莊吧。陳伯,山莊裡物資夠不夠,這樣多人涌到你那兒去,總不能讓人家餓着肚子。”
陳老頭道:“物資足夠了,原本庫房裡的東西就夠我和老伴吃幾個月的,再說了,這山莊外的農田裡多的是吃的,我們兩口子是人手少沒精力處理,現在有這樣多人在,能從田裡收穫不少吃的呢。”
陳薇點點頭:“這倒也是個法子,手裡有活兒幹,人心就安穩了。只是這活兒不要太重,另外還得小心喪屍,依我看,最好咱們這裡去幾個人幫陳伯和崔大媽一下。”
封詩琪道:“我去吧,我和他們本來就熟。”
陳薇忙道:“這怎麼行,你丈夫關新還要你照顧呢。”
封詩琪臉騰一下紅了:“關新,那個,我們還沒結、結婚呢。”
謝玲笑道:“這是怎麼回事,老封可已經說了關新是他女婿,這倒好,老丈人已經認了,新娘子怎麼反而不認了。這拉郎配也不是這樣拉法的啊。”
封海齊倒大度,揮揮手道:“如今不講究這些虛的,我看着關新人不錯,有資格當我女婿,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封詩琪畢竟臉皮薄,羞得伸手捶了封海齊的背一下:“老爸,胡說啥啊。”
病房裡頓時一陣輕笑,因爲鄭佳希之死壓抑的氣氛,多少衝淡了點。
封海齊道:“這樣吧,我和詩琪一齊去鳴鳳山莊,關新有陳老師照顧,我放心。”
陳薇想了想道:“那就辛苦兩位了,詩琪啊,你放心,有農用車在,來回鳴鳳山莊和衛生院還是很方便的,我們這兒又通了電話,你隨時可以過問關新的病情。對了,老封,我剛纔抽血時,發現一個老大爺和一個臉上有道疤的女人最配合,也很和氣,到了鳴鳳山莊,這兩人倒可以當個幫手。”
封海齊略一思索就知道了陳薇說的是老俞頭和刀疤女,這兩人從圖書館營地來的路上,就一直很配合自己,他當即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轉頭又對沈慕古道:“小沈,等會兒我們分兩批去鳴鳳山莊,一批坐船,一批坐農用車,那艘機動船已經被我們扛過它山堰的壩頂了,只是船小人多,一路從市區過來時,船梆子都貼着水了,還得要你開農用車分送部分人員。”
沈慕古連連應是。
陳薇想了想,對謝玲和王比安道:“崖山龍王廟不能沒有人看守,你們兩個先回山上,隨時通過電話聯繫。”
謝玲應了:“好,梨頭就在隔壁房間睡着,我抱她回龍王廟吧,你省得她煩你。”她也知道王路這次只是因爲失血過多體虛才昏倒,倒沒什麼生命安危,不用太過擔心,拉着王比安便走。
陳薇對周春雨道:“你看着點王路的動靜,我去手術室看看。”
周春雨點了點頭道:“和皎口水庫的人打交道,也只有陳姐你合適了,他們的首領是個女的,你出面可比我這大老爺們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