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視了焊光後,即使閉上眼睛,似乎也能看到大塊大塊的黑斑從眼底飄過。
王路有點着急,強撐開點眼皮,亮光立刻刺激得他流出淚來,只得又重新閉上。
這可不行,要是來只喪屍,自己和謝玲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王路擡頭揚聲道:“謝玲,你在哪裡?你還好不好?”
謝玲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沒事,就是眼睛流淚個不停。”
王路鬆了口氣:“你把弩箭頭朝下,伸出手,慢慢向我靠近,我也把手伸着,你聽仔細了,我、就、站、在、這、裡!”
謝玲閉着眼,她依稀還記得王路剛纔蹲着的方位,一手拎着弩,讓箭頭朝下,一手前伸,慢慢挪了過去。
王路的兩隻胳膊慢慢在自己身邊揮動,嘴裡還唸唸有詞:“我就在這裡,在這裡。”
一隻胳膊碰到了王路的手腕,王路連忙手腕一翻,緊緊抓住,正是謝玲的手。
王路立刻急促道:“謝玲,我們倆現在什麼也看不見,要是來只喪屍,就慘了。你趕快和我背靠背站着,我用砍柴刀,你用弩,在身前180度揮舞,多多少少擋擋喪屍。”
謝玲知道,王路這也是無奈之中的急救章,最多起個預警的作用。真有喪屍來襲,在雙眼難以視物之下,自己連跑也跑不快。
但現在就跑,也同樣不現實,暈頭暈腦之下,沒準直接就撞進了喪屍羣裡,不如鎮之以靜。
謝玲平了平呼吸,轉身,和王路背靠背,伸出弩,儘量挺直胳膊,在身前揮動。
王路的個頭,比謝玲還差了點,但謝玲感受到自己背後的溫暖和厚實,意外地,多了點安心。
氣焊火花的刺激,來得快,去得也快。
流了會兒眼淚,王路勉強能睜開眼,不敢用手揉,擔心越揉越刺激到眼球,眯着眼皮,向外面張望,――還好,沒看到喪屍的影子。
謝玲不象王路直接盯着焊花,距離又遠,視線最先恢復過來。
她立刻道:“我沒事了。王哥,我替你警戒,你放心吧。”說着,邊用衣袖擦臉頰上的淚,邊端着弩四下察看。
王路又閉了會兒眼睛,才帶着滿臉的淚,張開眼來。
透過模糊的淚光,王路看到面前的謝玲也狼狽地一臉淚痕,不禁有些失笑。
真是,一對傻瓜。
兩人完全恢復過來後,王路張羅着,挑了直徑最粗管壁最厚的不鏽鋼管,用店裡的捲尺量了長度,用液壓剪剪成合適的長度,準備自己焊防盜門。
原本,門中間的橫檔,應該比邊框細一點,以求邊框整齊平滑,王路可不講究這些,直接挑了最厚最粗的,既做邊框,也做橫檔,至於邊緣是否平整――這關老子屁事。照王路的心思,狠不能拿胳膊粗的鋼管來做扇門。
王路剪切好管材,就開始着手焊接。
當然,這次他不會再犯裸眼直視的錯誤了,店裡的桌子上,本就放着焊接護鏡面具,拿來戴上。
先從長方形邊框開始焊接,王路對攏兩條不鏽鋼管材,總算還記得在接口處,剪切成45度角,然後,點燃焊嘴,調好火束。
湊到管材接縫處。
不鏽鋼管在焊火下,表面立刻變黑,緊接出現烏藍的顏色,焊花火星四濺――然後,然後就沒了,沒有變紅,沒有融化,除了幾點火花變成的渣子,掉到了地上,什麼都沒發生。
“怎麼回事?”王路關掉焊嘴,放下護鏡,伸手去摸腳前的不鏽鋼管,立刻被燙得縮回手捏耳朵,“燙死了燙死了。”
謝玲在王路點焊嘴裡,就轉開了視線,聽到王路的吵嚷聲,回過頭來:“怎麼,又刺到眼了?不是戴上了護鏡嘛?”
王路把已經燙得外皮焦黃的手指含到嘴裡,含糊道:“不是。這、這不鏽鋼管焊不了啊。”
謝玲好奇地探過身:“怎麼會呢?我以前看過焊槍焊接,那火力可厲害着呢,鐵板都一燒一個洞呢。”她仔細一看,發現兩條不鏽鋼管接縫處,除了發青發黑外,並沒有融化後又凝結的痕跡。
旁邊的王路苦笑道:“我也奇怪呢,又不是沒見過氣焊,鐵柵欄的防盜門,不都是用氣焊焊接的嘛。這不鏽鋼管比鐵條可要薄多了,怎麼就融化不了呢!”
謝玲瞪着邊緣發焦發黑的不鏽鋼管,嘟嚷着:“這焊接不是很簡單的嘛,把鋼融化成鋼水,等冷卻後,重新凝固的鋼水,自然就把兩條管材聯在一起了啊。”
謝玲說的,和王路原本想的一樣一樣的,但王路動手焊接時,才發現,事情根本沒這樣簡單,焊火下的不鏽鋼管,根本看不到化成鋼水重新凝固的過程。
王路沮喪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說起來,王路唯一的一次“焊接”經驗是,王比安的一隻塑料拖鞋的帶子斷了,王路拿了把一字螺絲刀,放在煤氣竈火眼上燒了幾分鐘,等螺絲刀頭在火中都變紅了,取出,烙在上下疊在一起的帶子中間,一陣帶着塑料臭味的煙冒過後,王比安拖鞋的帶子,又重新粘起來了。
不過,王比安穿着拖鞋到樓下拿牛奶回來後,帶子,又斷了。
就是在“焊接”處斷開的。
你說說,就這臭手藝,王路怎麼可能玩轉真正的氣焊。
謝玲看着王路拉長着臉,小心翼翼地問:“王哥,是不是和溫度有關,這焊火的溫度太低了?”
和溫度有關?
何止!
和氣體混和程度有關。
和氣壓有關。
和火焰調節有關。
和氣焊嘴角度有關。
甚至,沒準和不鏽鋼管的厚薄都有關係!
王路這可真真切切體會了一把什麼叫隔行如隔山!
一個工作服上滿是焊接火花燙出一個個洞眼的小工,只要拿起焊槍,站在王路面前時,他就是神。
能把王路這個鍵盤腕鼠標手患有網絡刷屏綜合症的假小資,吃得死死的。
王路認命地把氣焊槍往地上一擱,重重嘆了口氣:“算了。”
“算了?怎麼能算了呢?”謝玲急了:“不用焊接,我們怎麼造防盜門啊。王哥,你再試試,再試試啊,我看啊,八成和溫度有關,你試試看,把火焰溫度調高點或者小點試試。”
拗不過謝玲的再三懇求,王路自己也抱着賭一把的心思,重新點起焊槍,試着用底座上的閥門調整火焰大小,焊接不鏽鋼管。
依然,失敗。
除了在地上濺起一堆渣子,什麼都沒改變。
謝玲也失去了再勸王路試試的勇氣。
王路眼一撇,看到了放在店裡的那隻金屬“櫃子”――WS-160直流氬弧焊機。
猛地醒悟過來。
你說,這家不鏽鋼門窗店的老闆是錢多了燒手了嗎?
明明有氣焊,爲什麼還要買來一臺氬什麼弧什麼焊什麼機,分明這臺焊接機是專門用來焊接不鏽鋼管材的。
氣瓶放在最裡面的角落裡,而這臺焊機卻放在門口,放在成堆的不鏽鋼管材旁邊,簡直就是明擺着告訴王路:WS-160直流氬弧焊機,纔是這家不鏽鋼門窗店的“當家掌櫃”。
焊不鏽鋼,該用它!
可是,現在沒有電,它,又不折不扣是件廢物。
王路苦笑――其實,就算是有電又怎麼樣,看看那臺機子上各種開關按鈕,自己會用嗎?敢用嗎?
把自己電死,可能性倒更大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