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紫玉回到辦公室,坐在沙發上繼續生氣。
魯凡敲敲門進來,見蕭紫玉一臉的不高興她沒敢吱聲就出去了。可隔了一會兒她又回來了,雖然仍然沒說話,卻是不想走了。
蕭紫玉漫不經心地問:“有事嗎?”
“荷花廳的客人非要見你,怎麼說都不行。”規規矩矩地站着,小心翼翼地說着。
“讓領班去看看。”不耐煩地揮揮手。
魯凡答應着出去了。
蕭紫玉在桌邊焦躁地踱步,忽然她想起了周,趕緊出去。
康百花像放了多日的黃瓜,臉抽抽着從蕭紫玉身邊經過。
蕭紫玉站住,看着她沁着頭進入廚房。
周早走啦,正在收拾桌子的艾敬波看見蕭紫玉就說:“完了。我看‘敗家子’沒多少日子了。全身就剩一把骨頭,就吃一羹匙飯。走路顫巍巍的,不扶着就倒啦。”
蕭紫玉看着周明惠坐過的椅子說:“可憐哪!”
“是挺可憐的。才三十三歲呀!”
“康百花咋的啦?昨天我就看出她不對頭了。”
“還不是那位唐大嫂瞎嘚嘚,跟毛寶海說咱們又漲工資了。毛寶海就賴康百花藏了私房錢,兩口子掐了兩天了。”
“可惡!你讓唐大嫂馬上去我辦公室來,這回我非收拾她一頓不可。”
“對。是該治治她啦。沒事老整事。”艾敬波說着向廚房走去。
唐姓女人垂頭喪氣地出了經理室,於迎面而來的吳麗君差點撞上。
“她咋的啦?”吳麗君進門就問,很有點氣極敗壞。
“讓我教訓了。造謠生事,胡說八道。氣死我啦!”
“算啦,跟這種沒心沒肺的人生氣不值。”吳麗君撲通坐進沙發裡,拍着額頭大叫:“我不行啦,就得你出馬了。”
“到底咋回事呀?”
“不知哪來的四個混蛋,無事生非地硬說菜裡有頭髮。叫他們找出來還不找,嚷嚷着不見到你不拉倒。”
“不管有沒有頭髮,趕緊給換一盤。”
“換啦。可那幫傢伙把這盤扣在原先的那盤裡接着嚷嚷。”
“他們這是故意找茬兒呀。”蕭紫玉站了起來,看着吳麗君打趣,“伶牙俐齒的吳領班都沒了轍兒,我能擺平他們嗎?”
吳麗君立即跳起來,像攙她媽似的攙住蕭紫玉,用拍馬屁的口吻說:“當然能了。你沒聽說老闆出馬一個頂倆嗎?”
“你聽誰說的?我怎麼沒有聽過?”蕭紫玉故意不解地問。
吳麗君推她出門,邊向樓梯走邊答:“本小姐說的,而且是第一次說,你自然聽不到啦。”
四個半醉的男人在日本炕上東倒西歪着,有的在剔牙,有的在吸菸。見蕭紫玉像個冷麪羅剎似的,在一幫服務員的簇擁下進來,四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坐了起來。抽菸的趕緊按死菸頭,剔牙的忙把牙籤丟在桌上,一個個忙不迭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先生們,有什麼不妥嗎?我就是本店的負責人。”蕭紫玉說。
“哦,這個,哎呀,你就是老闆哪!”一個男人吭唧了半天才整出句完整的話。
“俺們發現菜裡面好像有根頭髮,”又一個男人瞪着佈滿血絲的雙眼盯着蕭紫玉說。餘下的兩個男人只傻乎乎地看着她。
“是嗎?那就請把那根頭髮給我找出來吧,我要以此來懲罰不負責任的員工。”蕭紫玉抱着雙臂,目光冰冷,聲音毫無感情地說。
“啊,那個呀?寇子,快把那根頭髮找出來。”第一個說話的男人邊支嘴邊在桌子下面踹了腳兩個沒說話男人中的一個。挨踹的男人趕忙抓起筷子,醉濛濛的眼睛隨着那對不太靈活轉動的筷子,在那盤麻辣肉絲裡面掃蕩。
所有的人都看着那盤麻辣肉絲,八平米的空間內,除了呼吸聲就是筷子觸動盤子發出來的咯吱聲。
找了將近五分鐘,那個所謂的頭髮還是不肯出來,害得翻找它的人都累出了一額頭的汗來。
“找不到嗎?能不能是那根頭髮自己發生化學反應了呢?要不就是壓根沒有什麼頭髮。”蕭紫玉忽然厲着聲音質問,厭惡的目光在每個男人臉上掃了一下。“我看各位都是出來混的,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這個道理你們不會不懂。我開店招的是八方客,賺的是良心錢,絕對不會坑誰騙誰,更不會對顧客不負責任。如果哪道菜裡真出了毛病,不管是誰我都要一追到底嚴懲不貸,而且我還甘願受罰。反之,我不僅要向各位討個說法,還要請有關部門掏空你們的口袋來賠償本店所受的名譽損失。你們是不是不信我有這個本事呀?那好,我現在就打電話請他們來。”說着迅速拿出手機要撥號。
“老闆等等。對不起!我們絕對沒有惡意。”剛纔說菜裡有頭髮的男人半跪在炕上給蕭紫玉作了個揖,同時用腳去踹他的同伴。同伴們還真有靈犀,馬上喜笑顏開,紛紛附和着解釋。
“對不起!我們不想找茬兒,聽人家說聞香爾來的掌好吃,老闆長得漂亮,就是見不到人。俺們哥幾個就是想見見你,絕對沒有一點找麻煩的意思。”
“爲了能見到你纔想出了這個餿主意,您可千萬別動怒啊。”
“請你原諒俺們,別跟俺們一般見識。”
“若是真造成啥影響,俺們頭拱地也給你挽回……”
四個男人四張笑臉,加上四張謙恭的嘴不斷地吐出羞愧自責歉疚的話語,蕭紫玉就是滿心的想罵人也張不開嘴啦。
“既然這樣,我代表我們老闆收下你們的道歉。但是,桌子上所有的菜都得記在你們的賬上。”聰明伶俐的吳麗君立即替蕭紫玉善了後。
四個男人無條件地接受了“懲罰”。
走出聞香爾來的大門,趙野玫誰都沒等,推起自行車就走,周芳芳在後邊又叫又嚷讓她等等她只當沒聽見。飛身上車,一陣急行便到了長江路,回頭看看沒人跟上來,便放慢車速,信馬由繮地走去。突然,一輛出租車刷的到了她的身邊,嚇了她一跳,車子一歪她掉了下來,轉臉剛想罵這個缺德的司機,車門打開,汪建文走了下來。她的心莫名的一陣慌亂。
汪建文付了車資,待出租車走了,她才態度惡劣地問:“你跑啥呀你?幹叫你你也不停,後邊有鬼追你咋的?”
趙野玫不自然地辯解,“誰叫我啦?我沒聽見哪。”
“周芳芳可嗓子喊‘趙野玫’,我在門裡都聽見了,你會聽不見嗎?”
“是她呀,我懶得理她。”故意不耐煩地說。
兩個人沿着長江路向西走去。
“你以爲人家稀得叫你嗎?是我讓她喊你的。”
“是嗎?那你吃飯時咋不不告訴我等你一會兒呢?”
“這麼說又是我的錯嘍?”
“不不不,二表姐永遠都是對的,錯的是小玫子。說吧啥事?”
汪建文踢了趙野玫一腳,轉臉望着長江路上飛馳的車輛。
趙野玫也望着車輛。“你急三火四地叫我,難道就是要讓我陪你欣賞長江路的夜景嗎?”
汪建文乜斜着趙野玫,聲音怪怪地問:“你很高興啊?”
趙野玫也乜斜着汪建文。“你這話從那兒說起呀?”
“冰釋前嫌放下包袱,你們又會是兒時的夥伴啦,難道不應該高興嗎?不高興你幹嗎一直咧着嘴呀你?”
趙野玫立即閉上了嘴巴,默默地看了汪建文一會兒才說:“夥伴是不可能啦。我累了,不想再揹着那個一邊倒的包袱走下去啦。”
汪建文撇着嘴譏諷,“沒心沒肺!難怪你抓不住男人的心呢。”
趙野玫有點不高興。“你怎麼又提他?”
“不提他提誰?提蕭紫玉嗎?今天晚上,你不是把她對你的傷害都一筆勾銷了嗎?瞧你這身肥膘吧,腦滿腸肥的,整個一頭豬。一天三個飽一個倒,你也就這樣啦!”
趙野玫生氣了,訕訕地頂回去,“是呀。我是豬腦,你是猴腦。想說啥直說吧,別玩我這顆豬腦啦。”
“直說就直說,你當我不敢嗎?我挖空心思地把她擠走是爲了誰呀?還不都是爲了你。可你卻這麼對我,太讓我傷心了!”
趙野玫完全愣住,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二表姐。
汪建文打了個酒嗝兒,半喊着說:“告訴你,你必須每月每天每時每刻咒她恨她,只有這樣你纔算是對得起我,沒有辜負我把你弄進公司,我的心多少才能得到一點平衡!我結婚八年多了,洪清華一直不喜歡我,她只喜歡蕭紫玉。那個偏向的老太太,她一定不得好死!我結婚時她僅僅給了我八百塊錢,蕭紫玉結婚光錢她就給了兩千,傢俱一律紅松的,彩電冰箱剛時興她就給她買了,連毛料都是兩套啊!她還住着樓房,工資不交,懷個破孕還頓頓吃着小竈?同樣的兒媳婦,待遇卻是如此的懸殊,怎不讓人心寒哪!我怎麼能不恨?可我又偏偏不能表現出恨,因爲蕭紫玉賢惠、善良、孝順、會來事——狗屁會來事,都是裝的。所以老的少的都喜歡她,都向着她。我也要這樣,她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公司的副經理我都抓住了,還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說完笑了,笑得有些歇斯底里,並笑出了眼淚。
趙野玫一陣心冷:原來二表姐把她當搶使了!這麼多年她一直慫恿她恨蕭紫玉卻都是爲了她自己。看着她,她像看一個模樣醜陋的動物,等她終於停止住笑聲時她才冷漠地說:“有一樣咱們誰都做不到——就是寬容大度,不計前嫌。偏偏蕭紫玉做到了,這說明了什麼?二表姐是聰明人,就不用我再說了吧?”停住,她目不轉睛地看着汪建文忽然陰沉起來的臉說下去。“說實話,直到坐到餐桌旁我都還在考慮着怎樣羞辱她才能解恨。沒想到,當她出現在門口的瞬間,我的心裡卻驀然出現了小時候的一件件事情,同時也猛然明白了——她不欠我,壓根就沒欠過我。都是我自己吐絲把自己纏死了,是我欠她!若不是我生生地攪合進去,嫁給陸琛的哪輪到那個小丫頭片子。只有她才配得上陸琛。”
汪建文像不認識似的看着在趙野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