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 一一彌補

廚房在飯廳的一頭,雖然沒有對着客廳,但要是抻抻頭還是可以看見蕭紫玉和汪建文忙碌的身影。

李勃然一看陸琛的樣子就氣,故意只跟弟弟說話。李久成和洪清華擔心姑爺又不蹬門了,趕忙陪着說話。

“對了。大嫂怎麼突然回來啦?媽在電話裡一說嚇了我一跳,沒出什麼事吧?”

李勃然笑笑。“是有點突然,不過沒事。”

“她早該回來啦。”陸琛忽然怪聲怪氣地說。

李勃然的臉變了下,又接着說:“她說厭倦學習了,強調一大堆理由非這麼做不可,我聽了也在情理之中。”攤了下手,苦笑。“快七年夫妻了,我能不相信她嗎?可是,”瞥着端着菜匆匆進入飯廳的蕭紫玉。“我又莫名的不安。不知爲什麼,總覺得她跟從前不一樣了。”皺着眉頭,一口接一口地吸菸。

“當然不一樣啦。大學生活很容易改變一個人的。”李浩然說。

李香澤進了廚房,出來時一手端着一盤子切成小塊的芒果。把一盤放在茶几上,另一盤端給孩子們。

李勃然拿起盤邊的牙籤扎塊芒果,誇張地說:“哎喲,你們都吃上這東西啦?”

“吃吧你,大驚小怪的,幾塊錢一斤的東西呀。”李勃然說。

“姑姑,餵我。”貝寧見李香澤光喂晨曦跟美朵就是不喂他,立即妒嫉,拿着小賽車跑到李香澤身邊央求。

李香澤不理他,繼續喂晨曦。

貝寧生氣,使勁摔下小賽車,開始叫喚。

陸琛起身過去接去老婆手裡的果盤,紮起一塊芒果喂貝寧。貝寧卻甩頭撥拉角地不吃,指着李香澤要她喂。

洪清華和李久成先後過來,爺爺端着果盤,奶奶拿着牙籤紮起一塊芒果喂寶貝疙瘩。

“不要不要,我就讓她喂。”打掉奶奶手裡的芒果,跳着腳指着李香澤叫。

“香澤你就喂他一塊兒唄,這麼大的人了咋還招孩子?”李久成責備起女兒。

李香澤抱起膀。“我就不喂他看他能咋的?一個破玩具還非得要回去,你們慣他我不慣。叫吧,作吧,看誰犟過誰了!”

昨天晚上,洪清華把貝寧抱進臥室,好話說盡,寶貝疙瘩就是不依。奶奶沒轍,只好說明天奶奶去姑姑家給你要回來,他這才拉倒。第二天,洪清華果然去閨女家要回了飛船。李香澤氣得不行,立即給蕭紫玉打電話告了狀。蕭紫玉道歉又保證絕對不會虧待晨曦,並叮嚀他們一家晚上回家吃飯。

雖然大嫂賠了禮又賠了物,可小姑子還是不開心,所以,今兒個打進門起她就沒給小侄兒好臉子看。被寵愛呵護慣了的小皇帝哪裡受得了姑姑的冷遇?得空兒他就去黏着姑姑,盼着能得回往日的寵愛。

“香澤,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跟個六歲孩子志氣你好意思嗎?”洪清華罵完了閨女,又紮起一塊芒果。“來,寶貝兒,奶奶喂。纔不稀罕她喂呢,她手臭,這果一到她手裡就不甜啦。來,乖,張嘴。”

貝寧閉緊嘴嗚嗚叫,執拗地指着李香澤。

陸琛勸着妻子,“香澤,你怎麼這麼樣?快喂他一塊,啊。”

李勃然也搭腔,“香澤,你跟他較什麼勁哪?”

晨曦紮起一塊芒果遞給李香澤,“媽媽,你就喂弟弟一塊吧。”

“好兒子。就你乖!”李香澤沒接晨曦手裡的芒果,卻抱住了他。

貝寧更氣,再次打掉洪清華手裡的芒果,咕咚坐在地板上,兩隻腳亂蹬着,張開嘴剛要大哭,卻忽然聽見一個細聲細語的聲音在說:“哎喲!這是誰呀?怎麼坐在地板上啦?呀,腳還亂蹬呢,不會是我們家貝寧吧?讓我看看是誰。”

貝寧立即閉上了嘴,撲棱一下爬了起來,撲閃着一對大眼睛看着走過來的媽媽。

大家不無驚奇地看着這瞬間變化的場面。

“貝寧想吃芒果啦?喲,我兒子能自己吃水果嘍!”蕭紫玉蹲在貝寧眼前,鼓勵的目光停在貝寧的小臉上。“真乖!我的寶貝長大啦。能給媽媽拿一塊芒果嗎?”

貝寧立刻轉身,在李久成端着的果盤裡抓起一塊芒果塞進蕭紫玉的嘴裡。

蕭紫玉一陣欣喜一陣難受,忍不住抱住了貝寧。

洪清華深深嘆了口氣。李久成搖了搖頭。李浩然微笑着瞟着他的小侄兒。李勃然和陸琛都癡情的看着蕭紫玉。

李香澤有點不好意思,過來揉揉貝寧的頭。“這大半年太依着他的性了。”

“這都是我的錯。”蕭紫玉摸摸兒子的臉,柔情在臉上蔓延,疼痛在心上氾濫。

“大嫂的魅力真大呀!小侄兒誰的面子不給,除了他媽媽。”李浩然搖着頭說。

陸琛感慨,“這就是母親的魔力呀!任何人都無法代替。”

“哎,開飯啦。大家都入座吧。”汪建文在飯廳大叫。

大家呼呼啦啦走過去,讓座、倒酒、拿筷子。

李勃然忽然發現蕭紫玉沒了,立即着急地說:“你們先吃。我去看看紫玉。”說完匆匆朝臥室而去。

“大哥對大嫂太緊張啦!”李浩然笑着說。

汪建文接話,“這叫久別勝新婚!”

陸琛忽然覺得沒了食慾。

吃了兩片藥,蕭紫玉用手掐着額頭靠着牀頭坐下。

李勃然進來。“不舒服嗎?咋出了這麼多汗?”彎着腰,關切地巡視她的臉,一邊給她擦汗一邊急問。

蕭紫玉搖搖頭,靠在他的身上。“有點累。”

李勃然立刻不耐煩了。“你根本就沒有休息過來,他們真是過分了!一點也不懂得體貼別人。”

蕭紫玉握住他的手晃悠着,“你可別表現出來呀。”推推他。“給我拿身衣服。一身的油煙味兒。”抽抽鼻子聞身上的衣服。

李勃然深深吸口氣,回身去打開衣櫃。“喲,怎麼買這麼多的毛線?”盯着起碼有七八種顏色的毛線堆詫異地問。

“給你織毛衣呀。快點,要那套灰色的。”

李勃然摘下灰色套裝,關櫃門前又看了眼那堆毛線。“我的毛衣夠穿了,就別再找累了。”幫她脫衣服。

頭疼痛,胃翻動,難受極了!連根手指都懶得動,於是她躺在牀上,老實地讓他伺候着。

“你的毛衣沒有一件是我織的,這可不行啊。人家的丈夫都有老婆織的毛衣,我得補上這個缺憾。”她閉着眼睛說。

衣褲除下,躺在牀上穿着內衣的女人迷人又性感,令侍衣的男人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他蹭地伏下身,大手這兒那兒地撫摸着,嘴脣在她身上這兒那兒激情地親吻着。

蕭紫玉嬌羞地推開他,嬌嗔地提醒:“外邊可有一大桌子人等着咱們吃飯呢!”

“該死。”狠狠罵了句,他依依不捨地給她穿衣。

“媽,您不是老叨叨着想去北京看看嗎?咱們去呀。”一天下午,蕭紫玉拿着織好的毛衣去看楊桂英。母親往身上套毛衣,女兒在一邊自然地說。

楊桂英怔了下,接着搖頭。“你剛回來,他們能讓你去嗎?淨在那逗你媽樂和。”

蕭紫玉過去幫着母親拉平毛衣。“這您就別管啦。您到底想不想去吧?”

楊桂英摸着合身的毛衣,不無遺憾地說:“咋不想呢?你爸死的時候,要不是***,咱們娘五個還能活下來嗎?我就想去給他老人家鞠個躬。”搖了搖頭,又深長地嘆息一聲。“可惜路太遠啦!連馬車我都暈還能坐啥車呀?到死怕是也難了了這個心願啦。”

見母親感傷,蕭紫玉急忙安慰。“媽,有一種‘車’保證您坐着不暈。您就說咱那天走吧。”

楊桂英有點動心。“大熱的天可別折騰了。”嘴上拒絕着,眼裡渴望着。

蕭紫玉一陣難受。“才七月份,還沒暑伏不太熱。咱明天就走行嗎?”

楊桂英微微一愣。“拉倒吧你。那個大鐵傢伙老漂在水裡,肯定比火車還逛蕩,我可怕暈。”以爲女兒說的車就是船啦。

“媽,咱不坐船。咱坐飛機。”忍不住咯咯笑。

“你說啥?”在她的觀念中,平民百姓出門不是坐火車就是坐汽車,要不就是船,打心底沒有想過坐飛機的概念。脫了一半的毛衣不脫啦,驚詫地看着老閨女。

“坐飛機,咱娘倆坐飛機上北京。”幫母親脫下毛衣,疊上。

“淨瞎扯。飛機哪是咱們百姓坐的起的?你淨哄媽開心。”

“都啥年代啦?只要有錢誰都能坐飛機,我來來回回的不都坐的飛機嗎?”

“那東西穩當嗎?”

“穩當。就跟坐在牀上一樣,一點也感覺不到動。”

楊桂英動了一半的心,可還有些猶豫。“三兒呀,你咋想一出是一出呢?好麼秧兒地你給我織起毛衣,還一下子織了兩件?又要領我上北京。你把媽給整糊塗啦。”

“媽,您的毛衣都是姐姐織的,我正好給他們織順手給您帶了兩件。這些年間我淨顧自個兒的事啦,沒把您老人家的心事放在心裡。對不起呀媽!”握着母親的手輕輕搖動。“媽媽,您就給我這個機會讓我領您去了了這個心願吧!我有錢,是我自己的錢。趁現在我有空兒,咱娘倆好好逛逛北京城好嗎?”母親三十五歲守寡,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去看看,偏偏四個孩子都在忙自己的事,把老人的心願當成了耳邊風了,若不是自己要死了還想不到這點,真是不孝啊!“咱們明天就走。您今晚洗洗頭洗洗澡,帶一套換洗的衣服,洗漱用品和路上吃的什麼的都由我來準備。”

“那……那勃然咋辦?還有孩子。你婆婆不得罵我老沒正事呀?拉倒拉倒。”又驚又喜還顧慮重重。

蕭紫玉急忙解釋,“沒事。他們都答應啦。”

“是嗎?他們都同意啦?”完全動了心。“這麼說我就要見到啦?我這不是在做夢吧?”看着小女兒興奮地追問。

“現在還不是真的,等到了北京就是真的了。”笑着逗着母親。

楊桂英呆呆看着老閨女,忽然她用手遮住眼睛,接着兩滴淚珠便掉了下來。

“媽,見可是好事呀!萬一您把心臟病哭犯了咱可就去不成北京啦,我可就現在有時間,您自個兒掂量着辦吧。”樂呵呵勸解了母親,心卻在悲痛哭號:母親已經風燭殘年,那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日子來到時,她可怎麼活呀?

楊桂英果然不哭啦,回身打開衣櫃拿出一隻包裹,讓老閨女幫着選擇要帶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