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這樣的, 有人想替混入萬福宮,便盯上了容貌盡毀的張宇,因爲只要與他的身形高低相似,便不會有人察覺到他已經被人頂替了。所以, 他們的計劃便由此開始了。首先,他們趁着金皖出宮,讓他留在了宮外, 然後利用易容術將那個即將替代張宇的人大致易容成金皖的模樣, 從而順利地混入了宮裡。但因爲他畢竟不是真的金皖,所以未免被人認出, 他並不敢回內侍省採買局,而是去了他與幕後之人約定好的地方, 那便是宮裡西南角的水溝旁, 那裡被荒廢已久, 平日杳無人煙, 這也是爲何有人看到金皖入宮卻不知他最終去了何處的原因。而與此同時, 他們派人將張宇也誘騙到了水溝旁, 然後將他毒死扔進了水溝裡, 並將金皖的腰牌酒壺等物留在了現場, 佈置成金皖失足落水而亡的假象。隨後, 那個假的張宇便戴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傷疤麪皮, 僞裝成張宇的模樣回到了萬福宮。”語氣平緩地,柳貴妃敘述着她的推論,道, “所以,那個看起來溺死在水溝裡的內侍並非金皖,而是張宇。如今萬福宮的張宇也並非真正的張宇,而是從宮外混進來的另外一個男子。”
她的話聽起來匪夷所思,但細想之下又似乎有些道理,只是一時間實在讓人無法信服,更何況,她似乎還未將最重要的事情交代清楚。
似是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被柳貴妃帶入陷阱之中的皇后不知自己還能與她分辯什麼,只能問她道:“柳貴妃,你說了這麼多,究竟是什麼意思?依你所言,是有人想要混入萬福宮,可究竟是什麼人想要以這種方式混入萬福宮呢?”
“正是因爲之前臣妾一直都想不通這個問題,所以才遲遲不敢向皇上稟報實情,畢竟此事事關重大,臣妾若自己都想不明白,又怎敢輕易惹皇上與皇后無端費神?”許是因爲今夜一直言語不停,柳貴妃的喉口有些乾澀,直到從她的貼身宮女北藥手中接過一杯茶一飲而盡後才重新開口道,“但在今晚於偶然間遇到了許妃妹妹曾經未婚夫婿的妻妹時,臣妾還恍然大悟,真相已經就在眼前,難道皇后娘娘還想不明白嗎?”
她言下之意再也明白不過。
兜兜轉轉,話端又重新回到了許陽身上,她自然是在暗指許陽便是假的張宇,而且已經以張宇的身份潛伏在萬福宮兩個多月了。
雖然她的意思顯而易見,但許諾似乎並沒有聽懂她的話,只是茫然地擡眼看着她,無辜而秀麗的面容如同一個天真燦漫的孩童在等待一個謎題被揭開謎底一般,雖然好奇,但更多的還是迷惘。
柳貴妃似乎也將她的神情看在了眼中,便將眸光轉向了她,一字一句地道:“如今在萬福宮的張宇,除了是許妃以前的未婚夫婿之外還能有誰?”
即便她已經將話挑得這麼清楚明白,許諾也是在片刻之後纔想通了她話中的意思,臉色煞白地癱軟在了地上。
她有很多話想說,比如質問柳貴妃爲何要胡說八道,比如要親耳聽到洪浮否認她的說法,比如請皇上皇后替自己做主查清真相,可那時的她明明心中已經驚起了足以翻天覆地的驚濤駭浪,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第一次夢到許陽的情景。
他一襲白衫,束着手站在熒熒燭光下,雖然眼中盡是不情不願的勉強,但看着她的神情卻又含笑而溫柔。
第一夜,他便躺在了自己的身邊,但過了許久才朝她伸出了手。
那種帶着萬分溫存的觸覺,讓她時至今日都記得清清楚楚。
是啊,那麼真實的記憶,怎麼可能只是一場夢?
沒錯,他並不夢中的虛幻,而是真實的存在。從那夜開始,一直以來,他就在萬福宮,真真切切地在那裡,對自己百般溫柔,與自己共行巫山雲雨之事。
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他要這麼做?
又是誰讓他這麼做的?
她只覺得自己的腦海已經亂成了一團麻,有無數的結又被其他的結所覆蓋,怎麼解都解不開。
“荒謬,荒謬!”皇后氣極反笑,只是那笑意聽起來乾澀而勉強,似乎在昭示着她的無奈與無助,“簡直是天下之大謬,他不過是許妃多年前的未婚夫婿,而且還曾經拋棄了她,爲何過了這麼多年後又要冒着被誅滅九族的風險去接近許妃?還有,幫他的又是什麼人,他們這麼做究竟意欲何爲?”
“皇后娘娘所問也正是臣妾暫時還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是臣妾不得不選擇在今夜將已經查到的真相公之於衆的原因,”柳貴妃面露困惑,但語氣卻極爲堅決,“畢竟秦畫的出現雖然解開了臣妾一直以來心中最大的疑惑,但也讓更多的人發現了許陽的失蹤,若是臣妾再一味隱瞞下去,那隻怕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會意識到他們之前的所作所爲很有可能被人察覺而又要出手殺人滅口。皇后娘娘,臣妾所言句句屬實絕無捏造,爲何你偏生就不願相信我呢?”
皇后秀眉一挑,怒道:“相信你?本宮如何相信你?就在一個多月前,本宮還曾派人來贏州查過許陽一家的近況,那時他與他的家人還在贏州好好地生活,他怎麼可能在兩個多月前就失蹤併入宮了呢?!”
“哦?”柳貴妃佯作驚詫,道,“原來皇后娘娘曾經派人調查過許陽的近況,但如果當真如此,又怎會查不到他已經失蹤多日了?畢竟就算皇后不相信他已經入了宮,可他已經離家出走了兩個多月是他的妻妹所言,難道還會有假嗎?不過,若是皇后不相信秦畫所言,那大可派輕衣衛在贏州暗查一番,畢竟許家和秦家都在贏州多年,認得他們的人應該有很多,到時候真相自然會大白,又何必對臣妾咄咄逼人呢?這件事原與臣妾毫無干系,臣妾是爲了許妃妹妹好才違反宮規暗查多日的,即便皇后不念臣妾的苦勞,那也不該對臣妾如此苛責吧?”
見她雖然臉上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但脣角眉梢卻顯然藏着得逞的笑意,皇后雖然心中火冒三丈,卻在面對她的挑釁時毫無半分應對之策。
正在那時,白瑜宮的掌事宮女北藥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欲言又止地輕喚了柳貴妃一聲:“娘娘……”
“怎麼了?”柳貴妃斜了她一眼,怒斥道,“沒大沒小的奴才,皇上和皇后都在,有什麼話就直說,難道還讓本宮替你瞞着不成?”
北藥聞言,只好怯聲應下,遲疑地道:“奴婢只是在看到洪浮姑娘時想起了小格子隨意提起的一件事,也不知究竟當說不當說。”
柳貴妃不耐道:“你不說,本宮怎知當不當說?若是不當說的話,大不了本宮罰你一頓而已。”
“是奴婢愚鈍了,”北藥低聲道,“奴婢方纔突然想起來,小格子在宮外見到金內侍後,曾對奴婢提起過,說是金內侍對洪浮姑娘有點意思,而且洪浮姑娘也對他情深義重。金內侍還拜託他回宮後替他給洪浮姑娘捎個口信,就說他在宮外一切安好,讓她切勿憂心。還說他會等她出宮後娶她爲妻。只是這件事太過輕浮,而且小格子那時也覺得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所以他纔沒有對娘娘稟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