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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
纔出了福壽宮,騰芽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飛奔過來。還沒站穩,就握住她的手殷切的問。“方纔出什麼事了?你有沒有受傷?”
騰芽看着薛翀緊張的樣子,少不得笑了笑:“沒事了,不過是看了一場戲。”
薛翀看她安然無恙的站在自己面前,說話的語氣又是那麼稀鬆平常,才總算放心了些。
“沒事就好……”
徐麗儀就着寶櫻的手走出來,看見薛翀臉上的慌張還沒有完全掩蓋,禁不住一笑。“這麼冷的天,三殿下怎麼滿頭大汗的?莫不是一路狂奔來的福壽宮吧?”
她這話倒是讓騰芽不禁一愣:“對啊,你怎麼忽然就過來了?這時候,你不是該在崇明殿嗎?”
因爲薛翀執意要入宮養傷,所以父皇就讓德奐安排他暫住在裕王讀書時會住的崇明殿。那裡離後宮稍遠,且有侍衛把守,總算是安全。
“我聽個小太監說福壽宮出事了,淑妃想要殺了你,我就急忙趕過來了!”薛翀接過騰芽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沒事就好。沒事我就放心了。”
“你是一口氣從崇明殿跑來的?”騰芽不禁疑惑。
“是啊。一聽到消息我就趕緊過來了。”薛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時候也顧不得去喊人備輦車。怕耽誤時間。”
“可是從崇明殿到福壽宮,有好長的一段路。”騰芽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沒事,你放心我還吃得消。”薛翀以爲她是擔心自己的傷,心裡不免暖暖的。
“怎麼你們都沒覺出不妥來?”騰芽望了薛翀一眼,又看向徐麗儀。
徐麗儀一時也沒能領會騰芽的用心,有些疑惑。“你想到了什麼?”
“靜夜,你去點根香來。”騰芽皺眉道:“小毛蛋,你從這裡一口氣跑到崇明殿,別停下來,看看能用多久。到了崇明殿之後,你馬上放個煙哨爲證。我看看能用多長時間。”
“是。”兩個人異口同聲的答應了。
“芽兒,你是不是覺得事情蹊蹺?”徐麗儀隱約覺出了什麼。
“還是等我先驗證之後再說。”騰芽讓人扶着徐麗儀去福壽宮的耳房歇着。只說等會兒有了消息,再細細的相告。薛翀則一直在身邊陪着她。
小毛蛋這一跑,居然用了半柱香的時間。
騰芽看到煙哨的時候,香結結實實的燒了一半去。
如此,她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轉身走進了耳房。
“徐麗儀,這事情不對你。三殿下有傷在身,即便是一口氣跑過來,也會比之前用的時候慢一些。而淑妃從來福壽宮鬧騰,到暴斃,也不過就是半盞茶的功夫。皇祖母更衣就回來了,更衣回來淑妃已經鬧騰的差不多了。可若是從她開始鬧纔有人送信給薛翀,等薛翀橫穿整個後宮,跑過來的時候,咱們只怕早就回宮了。哪裡還能遇上。”
這下子徐麗儀算是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在淑妃來折騰之前,就已經有人把消息告訴了三殿下。目的就是爲了讓他能及時的趕過來?”
“不錯!”騰芽少不得皺眉:“薛翀知道我出事,可定會用最快的速度趕來。如果正巧撞上了什麼,或許他會因爲我而變得不冷靜。說不定也會被捲進是非之中。但是……爲什麼偏偏讓他來,卻又沒有出什麼事情?那這麼做豈不是多此一舉?”
薛翀少不得嘆氣:“原本以爲再宮外的時候,已經兇險異常了。你要揹負那麼多事,還要被迫當人質。沒想到這回了宮,你的境遇也沒有因此而好轉。還是有那麼多勾心鬥角的算計。芽妹妹,不如你乾脆把心一橫,點頭答應和我成親算了。我帶着你,浪跡天涯也好,四海爲家也好,離開這些是非也就罷了。”
“噗嗤!”徐麗儀沒忍住笑出了聲。“三殿下這話,可真是叫人感動啊!”
騰芽頓時漲紅了臉:“你又來了,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還開這種玩笑。”
“我是認真的。”薛翀明亮的眸子幽幽的流淌着情愫。“我沒開玩笑。只要你點頭,我就帶你走。什麼權勢榮華,不過是浮雲罷了。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廝守一生,那纔是幸福。”
“……”騰芽被他弄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徐麗儀卻一臉陶醉的樣子:“說的是啊。權勢榮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看着好像很誘人。但其實真不如和相愛的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芽兒,你還能選,就要選個最合適你的。千萬不要因爲一時的短視,被什麼蒙了眼。那可真是追悔莫及。”
從徐麗儀的語調,騰芽彷彿能感覺到她心裡有後悔的事。一想到騰玥的話,她的不安不免多了幾分。“哪怕是一時被蒙了眼睛,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可身份擺在這裡。境遇是很難扭轉的。最好不要因爲後悔就去冒險。”
徐麗儀聽她這麼說,不免詫異:“你是有什麼後悔又難以改變的心事嗎?”
騰芽連忙搖頭:“我不過是順口一說罷了。徐麗儀,還是先送你回宮吧。今天的是太突然,想必你也累了……”
身子一轉,騰芽正準備出耳房叫人準備好輦車。哪知道就這麼一個輕微的動作,脖子上的珍珠就噼裡啪啦的掉下來。那珠子掉在地上還彈的老高,只看得人眼花繚亂。
“怎麼斷了?”騰芽納悶的不行。
“是不是線不夠結實啊?”徐麗儀少不得嘆氣:“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自己穿了。該拿去讓珍造局給好好弄一下。這麼好的珠子,掉了就可惜了。”
“你們幾個,過來幫着撿起來。”騰芽召喚了宮人過來。“徐麗儀,你可別亂動,萬一不小心踩了珠子可就糟了。”
“好。”徐麗儀點頭:“這裡一共是三十六顆珠子。是我親手穿的,你數數對不對。”
“好。”騰芽一邊答應着,一邊卻在想爲什麼這珠鏈還是會斷。明明柳撫重新幫她穿了一回,已經用了合適的線。怎麼還是會斷呢?
湊巧這時候薛翀從他身後摸了一把,把掛在她身上的串珠線給摘了下來。
騰芽一下子就想起,淑妃舉着長矛亂揮的時候,秦順容也從她背後這麼拽了她一把。
難道是那個時候,珠鏈就被的快斷了?
“你想什麼呢?”徐麗儀看騰芽有些失神,少不得笑道:“放心吧,這珠子雖然珍貴,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若是弄壞了,再有好的我再給你留着。”
“我在想,如果珠子在皇祖母宮裡的時候散落一地。你或者周貴人,又或者是皇祖母在淑妃鬧騰的時候,忙中有錯,一個不留神踩了摔倒,那是什麼後果?我豈不是又一次應驗了我是掃把星的事實。韋妃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而那個時候……”
騰芽猛的擡起頭,看向薛翀。
薛翀被她這樣突然的目光嚇了一跳,心怦怦的。“你幹嘛這樣看我,我可從來沒覺得你是掃把星。”
“我是說,若果我成了衆矢之的的時候,所有的妃嬪都在攻擊我。而皇祖母自己受傷,亦或者是要照顧受傷的妃嬪而顧不上我的時候。三殿下你這麼衝動的性子,勢必會帶着我闖出福壽宮去。以便能保證我當時的安全。可如果他真的帶着我闖宮離開,那又是什麼樣的後果……”
這番話,讓在場的兩個人都沉默了。
內侍監把撿回來的珠子一股腦裝在布袋子裡,交給了冰玉。
“可是誰又能算計得準,你的珠鏈一定會斷?”徐麗儀不禁擔憂:“又是誰找的人去通知三殿下?這一切,聽上去的確合情合理,且讓人毛骨悚然,可是芽兒,總得有這麼一個人去做這樣的事情啊。”
“實不相瞞,柳撫已經幫我重新串了這串珠鏈。”騰芽皺眉道:“珠鏈送到我手裡的時候,她就發現了用的串珠線不對勁。當時我還以爲是珍造局的奴才不謹慎,可你卻說是你自己親手串的……”
“是我親手穿的。”徐麗儀的心跳的有些快:“可那些線是秦順容給我拿來的。我自從有孕,針線盒就被她收拾起來。說孩子不能看見針尖、剪刀之類的東西……”
話說到這裡,三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許久,誰都沒有輕易開口。
“你們怎麼還在這裡?”秦順容出來的時候正好經過耳房。往裡面瞟了一眼,纔看見騰芽和徐麗儀都在。“怎麼了這是?是不是徐麗儀哪裡不舒服?”
走進來,她看見薛翀也在,少不得微笑示意。“三殿下也在啊。”
“順容有禮。”薛翀溫和的拱手道。
“你沒事吧?”秦順容擔心的看着徐麗儀:“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沒事。”徐麗儀幽幽嘆氣:“方纔騰芽的珠鏈斷了。”
“珠鏈斷了?”秦順容驚訝的不行:“那不是昨晚上你才穿好的麼?怎麼就斷了?”
“可能是在淑妃胡鬧的時候,不小心勾的線快要斷了。方纔我說話的時候,又忽然轉身。珠子的重量墜的線就繃斷了。”騰芽一直看着秦順容的眸子,她的眸子裡依然就只有擔憂,絲毫看不見別的什麼。這樣的眼神,莫名的讓騰芽安心了些,興許這一切都只是她多心吧。
“總之人沒事就好,珠子斷了再串一次也就是了。”秦順容走過去扶着徐麗儀起身:“走吧,咱們還是先回宮好了。折騰了這半個下午的,你也累了。還得請御醫來請脈呢。”
“也好。”徐麗儀點頭,但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秦順容的手特別的冰涼。從她指尖傳來的溫度,叫人想牴觸。
臨出門的時候,徐麗儀衝騰芽笑了下:“難得三殿下過來一趟,你陪他說說話吧。就不必送我了。”
“好。”騰芽一如既往的笑着點頭,沒顯出什麼心思來。等徐麗儀和秦順容走遠了,她纔對薛翀道:“走,我們去找找那個給你送信的奴才,看看他到底是哪一宮的人。你可在崇明殿見過他?”
“並沒有。”薛翀確定的說:“纔去崇明殿到時候,裕王就召集了崇明殿伺候的宮人,吩咐他們謹慎的伺候着。那時候我見過那裡所有的人,絕對沒有今天來送信的。”
“那麼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看見他了?”騰芽心想,這皇宮雖然大,可內侍監之間總是互相認識的。不管是誰讓人辦事,除非從外頭弄個假太監來冒出。但凡是找宮裡的,就總能查出端倪。
“不是我要潑你冷水。”薛翀抓住了她的手腕:“這個人心機很深,連你的一串珠鏈都算計到了。更別說是個活生生的小太監,我跟你打賭,不用到明天一早,這宮裡肯定有死於非命的意外。而這個死了的奴才,很有可能就是給我送信的。我覺得,你還是別費力氣了。真想要找到真相,不如好好盯着那個讓你懷疑的人。”
“我……”騰芽心口不一的說:“我沒有懷疑誰。”
“是麼?”薛翀望着她的眼睛:“有時候你看到的好,未必是真正的好。只不過是那個人希望你看到的一面罷了。你怎麼知道她沒有在你背後做令你萬劫不復的事情?不要把人都想得和我這麼單純。你以爲這世上的人都會像我這樣對你好?”
“嘔……”騰芽乾嘔了一聲,嫌棄的看着薛翀:“請問三殿下,你哪裡單純了。我分析的不對,你分析的頭頭是道。就憑這一點,就足以看出來你爲人可不簡單。什麼事情都成竹在胸呢。”
“嗬!”薛翀笑的有些得意:“你這麼誇我還真是叫人不好意思。”
只是臉色倏然一沉,薛翀皺眉道:“芽兒,我總覺得那個要害你的人,就在你身邊。她熟悉你,也知道你會做什麼。這其實挺可怕的。你自己凡事都要小心一點。切莫衝動。實在拿不準,就來問我,我一定好好幫你。”
“幫我?”騰芽揚了揚眉:“你要幫我什麼?”
“當然是幫你報仇了!”薛翀毫不猶豫的說:“就知道你的大仇沒報,你做什麼都不會覺得開心。所以我才一定要留在宮裡,幫你報仇。解決了這件事,你才能安安心心的和我成親啊。我也不希望你帶着遺憾嫁給我。”
“……”剛正經了沒一會兒,他就又變成這樣子了。騰芽嫌棄的扭過臉去:“我累了,我要回宮了。”
“我送你回去。”薛翀跟着他要往馬車上去。
“別呀!”冰玉急忙攔住了薛翀:“三殿下,宮裡有宮裡的規矩,若是給人看見你這個樣子,那可怎麼是好?我們公主的清譽豈不是要毀了嗎?”
“反正你們公主早晚是我的妻子,怕什麼。”薛翀滿臉自信的說。
“胡言亂語。”冰玉癟嘴:“我們公主才未必是你的妻子呢!”
“不信你看着。”薛翀撩開車簾與騰芽對視一眼:“她早晚會答應和我成婚的。”
“……”騰芽捂着臉不想再看他了。
“罷了。我從來不喜歡勉強。”薛翀放下了車簾,認真道:“我先回崇明殿和裕王說說今天的事。你也回宮卻歇着吧。昨天才到宮裡,今天就出了這麼一大堆事情,也夠你累的。”
“那好,明天一早,我去給皇祖母請過安,就去崇明殿找你和皇叔。”騰芽在心裡繼續思量着這件事。
“嗯。”薛翀滿意的點頭:“那我等你。”
輦車走遠了,冰玉才小聲的問:“公主,您不會真的喜歡那三殿下吧?奴婢瞧着他一會兒一個樣子的,真叫人捉摸不透。再說您若是和他在一起了,那世子怎麼辦?世子對您可是一心一意呢。”
“你這丫頭,操這多心,晚飯就免了吧。”騰芽故意打趣的說。
“哎呀,公主,奴婢不說了還不行嗎?這還沒到下午呢奴婢就餓了,還不許吃晚飯,那奴婢肯定餓得睡不着。”冰玉小聲的嘀咕。
“要吃也行,管好自己的嘴,少說點話。”騰芽撩開車簾,看着她連連點頭的模樣,不免一笑。
這才發現一旁的靜夜,像是有什麼心事,表情麻木的走着。
“靜夜。”騰芽喚了她一聲:“你怎麼不說話?”
靜夜仍然沒有反應,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靜夜姐,你怎麼了?”冰玉伸手在她眼旁邊晃了晃。因爲隔着輦車呢,也夠不着搖晃她的手臂。
“靜夜……”騰芽看她的樣子太奇怪了,便讓冰玉繞過去叫她一聲。
冰玉從輦車後面繞道了靜夜那邊,輕輕晃了晃她的手臂:“靜夜姐,你沒事吧?怎麼跟沒了魂兒似的?”
靜夜連忙搖了搖頭:“沒,沒什麼。我就是忽然想起了入宮以前的一些事。想到我娘……”
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騰芽覺得或許沒有這麼簡單。“罷了,先回宮吧。”
剛回到青鸞宮,騰芽就看見柳撫站在門口。
“你怎麼出來了?”騰芽納悶的問。
“成日裡幹活習慣了,不做事就不知道該怎麼待着。”柳撫有些尷尬的笑了下:“所以就出來看看三公主是不是回來了。在這裡等着你們,也能打發晨光。”
“要打發時間還不容易麼?”騰芽從冰玉手裡拿過那布袋子,交給了柳撫:“珠鏈斷了,麻煩你幫我串上。”
“斷了?”柳撫一臉的驚訝:“這怎麼可能會斷?奴婢用的是最好的串珠線,柔韌不說,還是八股的。除非硬拽,活着被什麼掛斷。否則佩戴在身上好好的,十年八年都不會斷。繩子呢?”
騰芽心細,秦順容摘下的繩子,她趁機還是握在了手心裡。“在這兒。”
只看了一眼斷口處,柳撫就蹙緊了眉頭:“看樣子這是人爲的用力撕扯才弄斷的。絕不是偶然。”
“是。”騰芽點了下頭:“當時淑妃發狂,要對我不利。秦順容從身後拽了我一把。可能是不小心把繩子扯的快斷了。”
“秦順容?”柳撫聽了這話之後,沉默了良久。
騰芽這時候才覺得奇怪,爲什麼當疑點都落在秦順容身上的時候,對她產生懷疑的人卻都只是沉默。似乎大家都不願意把這樣的罪名安插在她身上,不願意把這些事情和她聯想在一起。
“沒有證據的事情別多想,不然也只是累着自己。”騰芽說了這麼一句,便道:“我有點累了,去軟榻上歪一會兒。你們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柳撫拿着那包珍珠退了出去。
冰玉卻見靜夜還在房中沒有動彈,從她的反常來看,興許是有什麼事情要和公主說。
於是她連忙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有什麼事情你說就是了。”騰芽閉着眼睛,卻能感覺到靜夜心裡的掙扎。
“奴婢想起一件事,可是並不確定是不是就是奴婢以爲的那樣。可是如果奴婢不說的話,總覺得心裡不踏實。”靜夜走到近前,壓低嗓音道:“公主生病的那一日,秦順容是來過的。說是給公主送了才煲好的湯。可那時候,公主睡得正香呢,她並沒有吵醒您,也不讓奴婢們打擾您安歇。後來走的時候,還說如果您一個時辰還沒醒轉,就把湯賞給奴婢們喝了。說那湯涼了也不好喝了。奴婢和冰玉都嚐了徐麗儀熬的湯。湯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可徐麗儀來的時候有在公主您的廂房裡陪着好一會兒,那時候冰玉在忙着小廚房的事情,是奴婢該陪着您的。奴婢卻走開了。”
“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說什麼?”騰芽凝眸看着她。
“奴婢是想說,會不會是秦順容放走了鴿子?”靜夜有些憋不住話:“鴿子我和冰玉真的沒有動過。小毛蛋雖然貪玩,可他從來不會來公主房裡亂動,很懂規矩。青鸞宮上上下下除了我們三個,鮮少會有奴才被恩准來公主這邊侍奉。更別說進您的廂房了,那樣看來,也就只有秦順容可以來去自如,又不會被人懷疑……這話,奴婢原本是不敢說的,畢竟沒有證據。可奴婢又害怕,如果暗中使壞的真的是待公主極好的秦順容,那事情不就糟糕了麼!公主,您可千萬要謹慎提防啊,從來咬人的都不是兇猛的老虎,大家看見老虎肯定會躲開的。咬人的,都是那些衝你搖尾巴的狗兒,看樣子很親暱,卻冷不防的給你一口,躲都躲不開……”
“你說的對……”騰芽不由得點頭:“她待我是真的很好。可正因爲她待我好,而我又起了疑,那就只能去找出真相,證明我的懷疑是錯的,證明她是清白的。”
“三公主聰明伶俐,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靜夜笑着說。
“但願吧。”騰芽微微凝眸:“我得想一個好計策……”
一個不傷人心,卻又能證明清白的計策。
用過晚膳,秦順容扶着徐麗儀在後院裡走了走。“外頭還是冷些,我已經讓人把你房裡的地爐里加了些銀炭,等下累了,就回去坐坐歇一歇,讓寶櫻準備了熱水泡過雙足再就寢不遲。”
“你這是要去哪嗎?”徐麗儀聽她說話,像是有出門似的。
“哦,太后剛換了藥方,御醫說有一劑藥要臨睡前服用纔可。我得去一下太后宮裡,伺候太后服藥。”秦順容將碎髮別再而後,輕輕笑道:“也是難得太后不嫌我愚笨,有這麼個事情做,我心裡也能踏實一點。”
“是啊。”徐麗儀連連點頭:“你能得太后看中,的確是極好的。”
“哪裡就是看中了呢。可能是覺得我會制些甜口,又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懂些簡單的醫理罷了。說來,這還是託你的福。”秦順容靦腆一笑。
“不管怎麼都好。”徐麗儀拉着她的手,將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戴在她的腕子上。”
“你這是做什麼?”秦順容知道這隻玉鐲是皇上新賞賜的,還是親手給徐麗儀戴在腕子上。“這樣貴重又有心思的東西,你怎麼好隨便給我呢!”
“我們多年來,都是這麼相扶相持走過來的。我的,就是你的。”徐麗儀饒是一笑:“昔年的苦澀,是怎麼嚥下去的,也只有你最懂我。”
“是啊。若不是有你,恐怕我也支撐不到現在。”秦順容的眼眶微微有些溼潤。
“好了,平白的倒是招的你傷心了。”徐麗儀溫婉的衝她一笑:“你去太后宮裡吧,我也回廂房了。”
“好。”秦順容點頭:“明早給你準備你最喜歡吃的灌湯包和奶黃酥可好?”
“嗯。”徐麗儀點頭:“辛苦你了。”
兩人相視而笑,便互相轉身。
徐麗儀不願意懷疑秦順容,可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心思有了,就很難壓制住。
這時候,她是希望秦順容如果真的錯了,也能懸崖勒馬,記住她們這些年一起吃過的苦頭。
“麗儀,安神的湯藥熬好了。”寶櫻端着熱氣騰騰的湯藥進來,將紅漆木的托盤放在徐麗儀手邊。“您快趁熱喝了吧。”
“嗯,擱這兒吧,我等下就喝。”徐麗儀看了一眼窗外,皺眉道:“你去看看後院裡涼着的草藥是不是都吹乾了。不知道夜裡會不會下雪,還是收回來吧。”
“是,奴婢這就去。”寶櫻答應着退了下去。
徐麗儀便慢慢起身,端着藥碗把湯藥倒進了空有泥土的花盆裡。
翌日天剛矇矇亮,柳撫就出了青鸞宮。拿着三公主的手諭,離開了皇城。
因着有裕王殿下的人陪着,一路倒也順利。
等騰芽起牀洗漱的時候,纔看見她留下的信箋。
“她還真是心急。”靜夜少不得皺眉:“還以爲她會等着公主您起牀之後,和你道別再走呢。”
“我能明白她的心情。若是還能有別的去處,我也不願意繼續留在宮裡耗着。”騰芽笑了笑:“罷了,不管她了。挑件素雅一些的衣裳,咱們去送一送淑妃吧。”
“是。”冰玉選了一間青蓮色的裙褂。上面繡着幾朵淡雅的白梅,看上去簡簡單單的。“公主覺得這件如何?”
騰芽轉身看了一眼,點頭道:“可以。”
冰玉笑眯眯的走進來,端着香氣四溢的香茗。“公主潤潤喉嚨吧,早膳已經準備好了。只不過……我們宮裡來了個不請自來的。”
“你是說……”靜夜一下子就想到了:“三殿下嗎?”
“可不是麼。”冰玉撇嘴道:“這三殿下可真是貼上了就撕不下來,天天纏着咱們公主。都說了不要他來,還是來。臉皮快要趕上城牆那麼厚了。”
“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嘴皮子這麼利索了。”騰芽斜她一眼:“三殿下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來了,就趕緊請進來吧。”
“是。”冰玉心裡還是覺得世子和公主最配。
“罷了,還是別來這裡了,請三殿下去膳堂用早膳,我馬上就到。”
“是。”冰玉點頭退了出去。
靜夜見她出去,才低聲道:“奴婢倒是覺得三殿下人也不錯。畢竟他爲了公主您,連命都可以不要。”
“你倆啊,能不能少說點這些。”騰芽還沒想到怎麼去試探秦順容,心裡隱隱不踏實。
看着鏡子裡梳妝好的自己,彷彿是又瘦了一些,下巴都尖了。“唉……走吧,用膳去。”
“你可算來了。”薛翀等她等的心急的不行。“我已經查到了。”
“你查到了什麼?”騰芽納悶的問。
“那個昨天告訴我你在福壽宮有危險的奴才,其實就是淑妃宮裡的。”薛翀道:“照這麼看,就有兩種可能。其一,是淑妃讓人來告訴我你有危險,目的是爲了讓我去惹出什麼禍事,敗壞你的名譽。其二,有人故意找淑妃宮裡的人做這事,讓咱們以爲是淑妃自己乾的。如果是後者,那這個人的心機絕不是一般的深。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讓裕王的人去盯着那個小太監了,他就在靈宮裡呢,裕王的人暗中保護着,確保不會有意外發生。如此,我們就可以直接過去問個清楚。”
“那還等什麼,即刻就去。”騰芽有些坐不住了,畢竟宮裡的事情總是那麼的難以預測。
“可是你還沒吃東西呢。”薛翀不由得蹙眉:“你看看你,瘦的像一張紙似的,掛上根風箏線,你都能飛到天上去。”
說話的同時,他盛了一碗糯米粥放在她面前:“粥是溫溫的正好入口,你先吃點,我再弄幾個水晶餃給你墊墊肚子。左右都是有人看着,也不急在這一時。”
他體貼的樣子落在靜夜和冰玉眼裡,又成了另外一道風景線。
兩個丫頭默默的看着,各懷心思。
“好了,不吃了。”騰芽勉強的喝了幾口粥,吃了個水晶餃,那絹子擦了脣角。“走,去送一送淑妃娘娘。”
薛翀點頭:“走吧。”
來到靈宮的時候,騰芽的心還忐忑不寧呢。生怕那個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太監出什麼事。
薛翀寸步不離的跟着她,生怕她一時不注意,又受到傷害。
兩個人走的特別近。
“芽兒……”秦順容看見她興沖沖的過來,少不得皺眉:“你怎麼來得這樣早?”
騰芽見她已經在這裡了,不免奇怪:“我起得早,就過來了。只是秦順容不用服侍皇祖母進藥嗎?怎麼也這時候過來了?”
“太后的昨日換了藥方,已經改在夜裡用藥了。所以我早早的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秦順容幽幽嘆了口氣:“雖然說淑妃和我之前有些誤會,但畢竟也是之前的事情了。現在人都已經去了,我能做的,也就是幫着來打點一下。當然,這也是太后的吩咐。”
“難爲你這樣想得開。”騰芽惋惜的說:“只可惜淑妃還是想不通的。”
“不好了,出事了……”
這邊的話還沒說完,那邊就有奴才驚慌失措的叫嚷。
突如其來的聲音,攪得騰芽心怦怦亂跳,很是不安。“薛翀,快走,我們去看看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