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菡送走王大夫,纔打起了簾子,“姑娘的猜測果然不錯,竟然真是四姨娘!”
方菲玥冷笑道:“爲了害我,她們倒是費盡了心思!”
靜菡咬牙道:“把自己的藥裡放進大量曼陀羅花粉,那毒藥便會沁到藥罐子裡,等奴婢爲姑娘煎藥時那殘留的毒藥就會入到姑娘藥裡,四姨娘果真狠毒!”
“倒難爲她們想得如此周全!”方菲玥扯扯嘴角,冷聲道:“去將大廚房裡那藥罐子取來,過會兒子我們連着這些藥一併送去老太太那裡,倒要讓她們知道,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是!”
方菲玥帶着靜菡沁紫趕到綿福院的時候老太太正閉着眼虔誠地跪在佛龕前數着佛珠唸經,香爐裡燃着檀香,香霧縹緲。
方菲玥不敢打擾,只和靜菡靜靜在一旁等待。
老太太唸了半個時辰才起身,見她很是意外:“三丫頭不是還病着?如此出門了?可是大好了?”
方菲玥立刻對着老太太跪下,泣道:“若是玥兒此刻不來,只怕祖母再也見不到玥兒了。”
老太太忙命疏雨扶了她起來,柔聲安慰道:“何故哭成這樣?有事且慢慢說給祖母聽,祖母自會爲你做主。”
方菲玥順着疏雨的手起來,和疏影一起將老太太扶着坐好,纔對靜菡道:“將那東西拿上來!”
靜菡忙從左手提的竹籃裡拿出一箇舊藥罐放在桌上,又從右手的食盒裡端出兩碗漆黑的藥渣,一股濃烈的藥味便在空氣裡瀰漫開來。
“拿這些東西來做什麼?”老太太年紀大了最不愛這些藥味,便皺起了眉頭。
靜菡看了方菲玥一眼,見她點點頭,便跪下道:“回老太太的話,那藥罐是奴婢平常爲三姑娘煎藥用的,那兩碗藥一碗是三姑娘的,一碗是是四姨娘的。”
四姨娘?
老太太目光閃了閃,隨即垂下眼眸,淡淡道:“你們取了四姨娘的藥渣做甚?”
方菲玥道:“祖母可知我那藥碗裡是被放了什麼?”
見老太太瞬間冷了目光直直看向那藥碗,方菲玥才繼續道:“是曼陀羅花粉!”
她話音剛落老太太便氣得摔了面前的茶盞,冷然道:“可知是何人下毒?”
靜菡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道:“是四姨娘!方纔姑娘讓奴婢找王大夫驗過了,四姨娘故意在自己的藥里加了大量的曼陀羅花粉,煮藥的時候那毒藥便滲進了藥罐裡,又在奴婢爲姑娘煮藥的時候故意讓她的貼身丫鬟翠袖在奴婢面前說起用長久的藥罐煮藥更好,當奴婢用這藥罐爲姑娘煎藥時,那殘留的毒藥便入到了姑娘藥裡。”
老太太冷笑一聲,將手裡的佛珠猛地拍在桌上,因用力太過,那串着佛珠的線便斷開了,上好的白玉磨成的渾圓珠子四散開來,一顆一顆着滾落在光滑的地面,發出清脆的“啪嗒”聲。
衆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方菲玥在袖子裡緊緊握住雙手,掌心不斷沁出汗水,溼漉漉的難受。
過了良久,才聽到老太太沉聲道:“疏影,去將老爺夫人請來。疏雨,你帶幾個婆子去醉霞院將四姨娘帶過來,我倒要看看她這些年一直閉門不出,到底養了一副怎樣的惡毒心腸!”
疏雨疏影領命而去,方菲玥偷偷舒了口氣,到底老太太是肯爲她做主的。
想着方菲玥又小聲在靜菡耳邊囑咐了幾句,靜菡忙去了,不多時便悄然回來,暗暗對她點了點頭。
方禮臣劉氏很快趕來,兩人似是已知道了事情始末,進來向老太太行了禮,便安然坐在一旁。
老太太面色難看,衆人也不敢出聲,屋內格外安靜,氣氛極爲壓抑。
方菲玥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小姑娘,縱然面色沉靜,背後卻冒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只覺得時間怎麼如此漫長。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突然傳來疏雨的聲音:“老太太,四姨娘來了。”
老太太面無表情道:“帶她進來!”
簾子被打起,金色的夕陽便斜斜灑進來,只見兩個人影背對夕陽款步而來。走在前頭的是疏雨,她身後那個人影嬌小,看上去極爲單薄,必然是四姨娘了。
簾子落下,方菲玥眼前一片模糊,半天方纔看清四姨娘的模樣。到底是久病之人,面上病懨懨的,臉色蠟黃,手指枯瘦如柴。
疏雨無聲行了一禮便退至老太太身後,安靜站在老太太身後。
四姨娘行至堂屋中央,弱弱行了一禮,聲音暗啞:“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冷哼一聲,“李氏,你病這些年一直靜養着,病沒養好,反倒養出這些惡毒的心思。”
四姨娘面色沉靜如水,淡然道:“奴婢這些年一直靜養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從不過問府中之事,不知老太太所說何事。”
老太太看了靜菡一眼,靜菡會意,將那藥罐和那兩碗藥渣端至了四姨娘面前。
老太太這才冷言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四姨娘淡淡瞥了一眼,“不過是尋常的藥罐藥碗罷了。”
“事到臨頭還不承認!”老太太指着四姨娘怒聲道:“這藥罐裡的曼陀羅花粉哪裡來的?你藥裡那大量的曼陀羅花粉又是哪裡來的?三姑娘的藥裡又怎麼沁進曼陀羅花粉的?你敢說與你無關麼?”
老太太此話一出方禮臣劉氏俱是一驚,方禮臣想起上次老太太也是中了曼陀羅花粉之毒,震驚道:“上回老太太中毒不也是曼陀羅花粉,怎地李氏的藥裡也有曼陀羅花粉?”
面對老太太如此厲聲的責問,劉氏低眉,看上去極爲單薄柔順:“奴婢實在不知老太太所說的曼陀羅花粉是何物,只是奴婢的藥一直都喝了是無事的,更不知奴婢的藥裡怎會有曼陀羅花粉。”
劉氏借喝茶的動作很好地掩住嘴角的一抹冷笑,這些年四姨娘嘴皮子的功夫倒是進步了,不過……劉氏冷哼一聲,不過也是垂死掙扎罷了。
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捂住胸口說不出話來,疏雨疏影忙上前,一個扶背,一個在胸口順氣。
方禮臣見老太太氣得不輕,心中惱怒,上前毫不憐惜狠狠地踹了四姨娘一腳:“賤人,做了錯事還敢頂撞老太太!”
四姨娘被他狠狠一腳踹倒在地,卻還是強撐着起身,虛弱道:“奴婢沒做過的事自然不會承認!”
“你……”方禮臣氣結,指着她說不出話來。
方菲玥在老太太耳邊小聲說了什麼,才上前一步,冷眼看了四姨娘一眼,道:“四姨娘既然是存了心思害我,沒有證據她必然是不會承認的!”
屋內檀香嫋嫋,四姨娘的聲音便如那縹緲的煙霧,語氣仍是淡淡的,彷彿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一般,“三姑娘此話何意思,我與你無冤無仇,如何會害你?”
“姨娘何苦再裝?”方菲玥輕笑道:“若是沒有證據,我也必然不會如此來揭發你!”她直直看向四姨娘,眼底含着一絲冷笑。
四姨娘心裡一驚,還來不及細想,卻聽老太太冷聲道:“靜菡,將翠袖帶上來!”
看到翠袖走進來看她時那心虛的眼神,四姨娘心底一涼,意識到自己這次要完了。
翠袖進來忙跪在地上,聲音都在發抖:“奴婢給老太太、老爺夫人、三姑娘請安。”
“翠袖,我且問你,那曼陀羅花粉是何處而來?”老太太氣勢威嚴。
翠袖極爲小聲,卻足夠屋裡的衆人聽清,“是四姨娘給的。”
老太太目光冷凝,“四姨娘又爲何在自己的湯藥里加入大量的曼陀羅花粉?”
翠袖驚慌地擡頭看了四姨娘一眼,卻又更爲驚慌地低下頭:“姨娘…姨娘是爲了害三姑娘,說在自己藥里加入曼陀羅花粉,就能沁入藥罐之中,這樣也不會引人懷疑。”
老太太冷笑一聲,“果真是好計謀!李氏,你還有何話說?”
四姨娘低下頭,嘴角凝了一絲苦笑:“奴婢無話可說。”
“那你還不認罪!”老太太冷喝道。
四姨娘猛然擡起頭,眼底有着濃烈的恨意,瘋狂道:“我爲何認罪!當初那沈離柔害了我的孩子時她如何不認罪?我只恨不能親手殺了沈離柔那賤人,讓她白白快活這些年!”
老太太聽她說得如此不堪更爲惱火,怒聲道:“一派胡言!上一輩子的事情何苦牽扯到孩子身上!”
四姨娘冷笑:“誰讓她是沈離柔那賤人的孩子,我孩兒的命當然應有她來償!只可惜前院我還未來及伸手,便被你們發現了!”
“如此心腸惡毒,真不該是我方府中人!”老太太厭惡地瞥她一眼,對劉氏冷冷吩咐道:“將四姨娘除了姨娘名分,送去莊子裡,派人好好看着,任她自生自滅吧!”
劉氏不經意看了四姨娘一眼,忙起身應了一聲是。
處置了四姨娘,老太太也力氣耗盡,疲憊地揮揮手:“我也累了,你們也都散了吧。”
衆人慌忙起身,恭敬退了出去。
從綿福院出來,方菲玥纔算是徹底送了口氣,嘆道:“孃親當年受人誣陷,偏偏四姨娘執拗想不開又放不下,才落得如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