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四十一章

咱們在找找他們的藏身之地吧!

這天晚上,有兩個黑影去了一片荒無人煙的草地裡,不遠處有一個墳墓,這個墳墓的石碑上自然也刻着一些字,石碑兩旁,有兩隻小獅子。只見一人去動了動左面的那隻小獅子,一轉,石碑突然往後移了幾步,下面猛然出現了一個洞,還有階梯,看來這是個地下秘室。

其實這個秘室是雲峰偷偷命人建起來了,可以出陵時,有個躲避的地方,這兒就是。

兩個黑影走了下去,石碑又移回了原位,關上了。地下真是九曲十八彎啊!像個迷宮一樣,終於,他們來到了一間非常大的屋子裡,裡面空無一人,但他們卻跪下大喊一聲:“太后吉祥!屬下給太后請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突然一面牆動了,幾個男子身後有一位婦人,這婦人正是筱倩,她坐了下來,道:“起來吧!”

“謝太后!”他們應聲,摘下面紗。正是老歐和歐嫂。

牆後面又走出了一個男子,正是朱雲峰,兩人又下跪道:“給太上皇請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雲峰道:“起來回話!”兩人起身,雲峰續問:“他們怎麼樣了,準備去哪兒啊?”

老歐道:“回太上皇的話,屬下聽他們說,要去雲南!”

“雲南!好!永琪、永璇和福爾康有沒有懷疑?”

“好像沒有!屬下聽到他們談話,這福爾康也是同意平王爺的意見!今天一早就起程了!”

“他們準備往哪條路去雲南啊?”

“聽平王爺說,他們是要走篙山南陽,經過三峽到達雲南!”

“好!我知道了!你們那個新家,我已經讓人蓋好了,今晚就搬吧!路上小心!”

“謝太上皇,屬下告退!”說着,兩人離開了。

雲峰還是一肚子的心事,筱倩看了他一眼,道:“在想慈兒昨晚說得話嗎?”

雲峰點點頭。

筱倩又問:“雲峰哥,我有件事想問你!”

“有事就說吧!幹嘛吞吞吐吐的,三十年夫妻了,還那麼見外嗎?”雲峰說。

筱倩道:“如果慈兒執意如此,你會同意嗎?你會支持她嗎?你會原諒她嗎?”

雲峰嘆了口氣道:“你知道嗎?慈兒一直以來都說沒有她的命令誰都不能動,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她是在拖時間,那個乾隆聽說一直對她很好,這一次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下令要‘殺無赦’。我都給他弄糊塗了,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我有一點肯定,慈兒的心是軟的,她不想爲了……對於反清復明來說,這件事是件‘小事’,慈兒不想爲了這一件‘小事’去傷了乾隆,這樣受傷的還是我們。”

這時,平澤和平漣走了過來,平澤道:“太上皇,這話不能這麼說,現在乾隆爲了找含香,幾乎把整個御林軍都調了出去。傅恆是鑲藍旗旗主,鄂敏是正藍旗旗主,但是這兩個旗主現在都去收兵含香了,這兩旗等於是羣龍無首。至於正白旗,是四阿哥永瑊,他要是算起來,他還是個乳袖未乾的黃毛小子,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雲峰笑了笑道:“那你呢!他是個乳袖未乾的黃毛小子,你就幹了?你比他大了三歲而已,就這樣說話!更何況,兵之大忌,切莫輕敵!曾經大明朝就是太過於輕敵了,以爲滿人帶同家屬連二十萬人都不到,如何能攻下千萬人的大明朝,你瞧,還不是攻下了,所以,不可輕敵啊!再加上鑲紅旗裡還有位護軍統領,吳佳兆惠,他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啊!”

平澤道:“是!侄兒明白了!”

平漣說話了道:“那太上皇,妹妹說的那句話,您會同意嗎?”

雲峰一愣,他無語了。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心裡好亂好亂。

是啊,他會同意嗎?他能同意嗎?就算他同意了其他人同意嗎?

小燕子和紫薇等人,已經失蹤了許多天,派出去追捕的侍衛官兵大臣,連影子都沒有找到。乾隆眼看香妃失蹤,找不回來。兩個格格失蹤,也找不回來。連永琪、永璇和爾康失蹤,也找不回來。真是氣憤極了,看着幾個負責追捕的大臣,惱怒的問:“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們到底在做些什麼?”

大臣們惶恐躬身,你一言、我一語的稟道:“臣以爲,他們可能已經分成好幾隊,東西南北各個方向跑走了!”

“正是!如果他們分散了跑,我們真的很難找!即使他們還藏在北京,只要老百姓掩護他們,我們也不容易找到!”

“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懸賞捉拿?如果懸以重賞,那些老百姓說不定可以提供線索!”

“臣已經讓畫工,畫制了許多畫像,預備遍發給各個府各個縣市,但是,皇上是不是准許這樣大張旗鼓的搜查?”

乾隆瞪視着那些大臣:“朕告訴你們,他們那一羣人,是不會分開的!爾康離不開紫薇,永琪離不開小燕子,永璇離不開永琪,金瑣又跟定了他們!再加上他們的個性,個個喜聚不喜散,講義氣,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所以,他們就不會分成好幾組!這些人裡面,紫薇和金瑣不會武功,小燕子是個半調子!他們要長途跋涉,一定需要車馬!你們只要看到車隊和馬隊,就注意一下!你們想想,他們個個年輕,個個漂亮,這樣一隊人馬,怎麼可能不引人注意呢?”

“是!臣瞭解了!”大臣們哈腰說道。

“至於路線,他們很可能去了西藏,去投奔巴勒奔和爾泰!也可能去了回疆,和香妃一起去投奔阿里和卓!但是,西藏和回疆,畢竟路途遙遠,都很荒僻……”乾隆深思着,揣測着幾個孩子的個性:“依朕推測,他們最可能,是去南方!因爲南方山明水秀,這些孩子,還帶着詩情畫意和玩心,雖然逃亡,也不會逃到什麼窮山惡水裡面去!所以,你們要派一些真正的高手,一路南下去找找看!”

“是!臣遵命!”

“記住!朕要活口!不許傷他們性命!這些孩子,個個聰明絕頂,你們不止要跟他們鬥武功,也要跟他們鬥智慧!如果發現了行蹤,不要打草驚蛇,先來向朕回報也可以!至於老百姓那兒,還是儘量不要驚擾,也不必大張旗鼓,弄得滿城風雨,知道了嗎?”

“是!臣知道了!”大臣們躬身退下。

乾隆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天空,恨得直咬牙:“朕一定要把你們一個個捉回來!”

小燕子他們,已經流亡了一段日子。大家打扮成富商的模樣,一路大大方方的往前走,居然沒有引起什麼疑心。只是,爲了逃避注意,他們很少住客棧,儘量在老百姓家裡投宿。爾康認爲,客棧是官兵們最可能搜查的地方。不過就是百姓家,簫劍和小燕子可樂了,找的地方,都有一個‘太陽’和一個‘月亮’,很少是沒有的,所以,小燕子睡得挺舒服。不過她心裡還是放着那件事,希望有時候找所有人說說清楚。

而這天,大家到了一個還不小的鎮,名叫“正義村”。每個人都有些累了,尤其幾個姑娘,好想燒幾桶熱水,痛痛快快的梳洗一番。爾康和簫劍就冒險,把車車馬馬停在客棧門口。

衆人下馬的下馬,下車的下車,爾康說:“好了,今天就奢侈一下,住個客棧吧!不過,大家要提高警覺!”

簫劍笑着說:“我真想好好的喝一杯!自從陪你們上路,我這個‘簫劍江山詩酒茶’,已經變得殘破不全了!”

“簫劍,你這七件事,要樣樣具全,你就是神仙了!”紫薇笑着接口:“有點殘缺,纔有缺陷美!有缺陷美,纔是人生!當神仙固然好,少了幾分‘人味’,是一種缺陷呢!”

簫劍大笑,看紫薇,眼裡透着真心的欣賞:“哈哈哈哈!好一篇缺陷論,以後,我肚子裡的酒蟲大鬧的時候,或者是情緒低落的時候,我就背誦你的缺陷論!”

小燕子問:“你也有‘情緒低落’的時候嗎?”

簫劍笑着說:“我爲什麼不該有‘情緒低落’的時候?”

小燕子看了看紫薇,紫薇道:“因爲……‘一簫一劍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既然千古的情愁,都可以一口吞了,怎麼還會情緒低落呢?”

“哈哈!”簫劍又大笑起來:“真虧你,還記得!”

大家說說笑笑,一面把行李卸了下來。

柳紅提醒大家:“各位各位,我們把值錢的東西都隨身帶着,每人身上帶一點,如果有人有了閃失,其他人身上還有!住客棧不比老百姓家,大家還是小心一點好!”

“柳紅說得對!大家進了客棧,再分配!走吧!”爾康往客棧走去。

小燕子站在那兒,東張西望。

只見路人一波一波的,爭先恐後的往一個方向跑。

小燕子大奇,攔住一個路人,問:“你們幹什麼?大家都要去哪裡?”

“別攔着我!我要去看熱鬧!”路人急急的嚷着。

“熱鬧?”小燕子喊,精神全來了:“有熱鬧可看?趕快告訴我!什麼熱鬧?”

“小燕子!你就不要管閒事了!”永琪去拉小燕子。

小燕子哪裡肯不管閒事,拼命追問:“什麼熱鬧?什麼熱鬧?”

“你們是外地來的,是吧?”

“是啊!是不是有人要拋繡球啊?”小燕子興沖沖。

“什麼拋繡球?是要燒死一個人!”

“啊?要燒死一個人啊?”小燕子大驚。

柳青、柳紅、永琪、永璇、爾康、紫薇、簫劍、金瑣聽到要燒死人,都圍了過來。

“真要燒死一個人嗎?爲什麼?”

“我們村裡,有個姑娘名字叫做‘蘇蘇’,還沒成親,就懷了孩子!我們村子的習慣,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都要燒死!所以,現在就要去燒死她!”

路人說完,擺脫了小燕子,往前面就跑。

紫薇腦子裡轟然一響,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了親孃,不禁打了個寒戰,問:“還沒有成親有了孩子,就要燒死她?這地方,是保守?還是野蠻?”

小燕子跟着人羣就跑,激動得一塌糊塗:“我要看看去!”

“我也去!”柳青跟着跑。

“小燕子……小燕子……”永琪、永璇急忙追了去。

爾康和簫劍彼此看了一眼。爾康說:“我把行李寄放在掌櫃那兒,大家都過去看看吧!”

結果,全體的人都跑到廣場上去看燒蘇蘇。

大家奔到一個廣場,就看到許多人聚集在那兒,還有許多人爭先恐後的跑來。

在空地上,那個名叫蘇蘇的姑娘,被五花大綁,綁在一根木頭柱子上,柱子下面,堆滿了柴火。大家看過去,只見蘇蘇約十八、九歲,臉龐清秀美麗,眼神裡帶着恐懼,也帶着堅強,綁在那兒,動也不能動。

有個白鬚白髮的族長,滿臉嚴肅的站在柴堆前面。

幾個年輕力壯的青年,舉着火炬,等着燒火。

羣衆擠滿了空地,羣情激憤,興奮的嚷着,喊着:“燒死她!燒死她!不要臉的女人!丟了我們正義村的臉!燒死她……”

小燕子拼命擠進人羣。永琪、永璇、柳青、紫薇、金瑣跟着擠上前來。爾康、柳紅、簫劍也緊跟在後,擠到紫薇等人面前。

“族長!不要跟她客氣了!這種無恥的女人,趕快處死!”一個羣衆大叫。

就有一羣人跟着叫:“燒火!燒火!燒死她!無恥!下流!不要臉!”

突然,有個中年婦人跌跌沖沖的撲奔而來,抱着柴堆,仰頭看着蘇蘇,狂叫:“不要燒死我的女兒呀!各位鄉親,我給你們磕頭了!”就掉頭,狂亂的跪在地上,拼命磕頭:“求求族長,求求各位,我守了十五年的寡,只有這一個女兒呀!你們饒了她吧……”

“不能饒!她是我們大家的恥辱!燒死她!”一個羣衆喊。

“燒死她……燒死她……僥死她……”羣衆吼聲震天的響應。

紫薇看到這種驚心動魄的場面,臉色都變白了,回頭對爾康說:“爲什麼大家這樣殘忍?爲什麼喜歡看別人燒死,那個男人呢?他們只燒女人,不燒男人嗎?”

爾康完全體會到紫薇的感覺,也深深的震撼了:“好可怕的刑罰,難道這種地方,刑責不需要官府嗎?”

簫劍說:“沒辦法,這種村子,民風非常慓悍,族長可以決定一切!”

這時,族長已經伸出雙手,示意大家安靜。大家靜了下去,族長大聲說道:“蘇家女兒蘇蘇,不守婦道,未婚懷孕,讓整個正義村蒙羞!現在,立刻執行火刑!”就大聲宣佈:“燒火!”

那些手持火炬的年輕人,大聲響應,拿着火炬上前,就要點火。

小燕子眼看這個蘇蘇,就要被燒死,再也忍不住了,縱身一躍,飛竄而出,落到柴火堆前,舉起手來,大喊:“等一下!事關人命!怎麼可以這樣隨隨便便?這個蘇蘇,不過是懷了孕,有什麼了不起?爲什麼要燒死她?如果她要燒死,那個讓她懷孕的男人在哪裡?”她看着羣衆,大叫:“那個孬種在哪裡?出來!你的女人要給人燒死了,你還不趕快出來!闖禍的是兩個人,爲什麼只燒一個人?”

羣衆大譁,對小燕子揮着拳頭嚷:“這是誰?不關你的事!不要你來管我們!拉她下去……拉她下去……”

就有一羣人上去拉扯小燕子。永琪、永璇一看,按捺不住,飛身上前,三下兩下,推開了圍攻小燕子的人,兩人站在小燕子身邊,伸出雙手,永琪大聲的說:“各位各位!請聽我說一句話!這個火刑,實在殘忍,用來對付大奸大惡的人,還說得過去,用來對付一個弱女子,實在太過份了!何況這個姑娘還有身孕,燒了之後,是一屍兩命!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家何不原諒了她?”

羣衆更加譁然,紛紛磨拳擦掌,怒喊連連:“什麼人?打哪兒來的?一定是蘇蘇找來的幫手!滾!你們趕快滾,要不然我們就動手了!”

族長也走過來,對永琪和小燕子說:“你們這些外鄉人,不要管我們正義村的事!讓開!讓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蘇蘇犯了死罪,一定要死!”

蘇母發現了轉機,就嚎啕大哭的叫了起來:“各位鄉親,救命啊……救命啊……我家蘇蘇,一定是給人強暴了……不是自己願意的呀!蘇蘇,你快說了吧!那個男人是誰?你說了吧……”

族長一聽,納悶的回頭驚看蘇蘇,問:“蘇蘇!你是被強暴的嗎?”

誰知,那蘇蘇卻十分傲氣,臉色慘白的昂首說道:“你們燒死我吧!沒有人強暴我,是我自己願意的!我丟了正義村的臉,死就死!”

“蘇蘇……你怎麼可以這樣?”蘇母哀號:“那男人到底是誰?你爲什麼不說呀?你死了,你要娘怎麼辦?”

紫薇等人,個個都有不忍、不平之色。爾康受不了了,也從人羣中一躍而出,站在小燕子和永琪身邊,仗義執言了:“各位各位!我們從外地來,今天管定了這件閒事!這位蘇蘇姑娘一定有難言之隱,看在她這樣保護那個男人的份上,你們饒她不死吧!再說了,這件事,一個巴掌拍不響……要罰得罰兩個人,既然不知道另外一個是誰,何不抱着寬大的胸懷,接受上蒼給予的新生命,化悲劇爲喜劇,化戾氣爲祥和呢?”

小燕子就舉起手來,激動的大喊:“是啊!化力氣爲漿糊!化力氣爲漿糊!化力氣爲漿糊……化力氣爲漿糊……”

永璇對與這種事,他不懂,還小嘛!但知道這姑娘一定有隱情,便道:“說的對,這位姑娘一定有她的隱情,各位何不聽聽她的隱情呢?”

羣衆被小燕子等人鬧得更加激憤,七嘴八舌的大喊:“不要跟他們羅嗦!再羅嗦就打!”

“打……打……打……”

便有一羣壯漢,拿了扁擔、棍子,奔出人羣,要打爾康、永琪、永璇、小燕子。

柳青忍無可忍、怒吼:“誰敢打他們一下,我扒了你的皮!”說着,就飛躍出去。

柳青一飛躍出去,柳紅就跟着飛躍出去。兄妹二人,一陣揮拳踢腿,就把拿着棍棒的人,一個個的摔了出去。

羣衆們更是激動得如瘋如狂了:“先燒火再說!燒火!燒呀……燒呀……”

幾個青年就去點火。

蘇母慘烈的狂叫:“蘇蘇……蘇蘇……蘇蘇……”

紫薇忍不住尖叫起來:“爾康!快救蘇蘇呀!”

這時,簫劍騰空而起,直飛向柱子,解開了蘇蘇的繩子,把她從濃煙中搶救下來。

羣衆們仰頭,看得目瞪口呆,哇哇大叫:“他們會飛!哪裡來的高手?哇!哇……”

簫劍就帶着蘇蘇,飛了下來。

族長大叫:“追,不能讓他們跑掉!”

大家抄起扁擔、木棍、柴火……惡狠狠的追了過來。

這時,忽然有個眉清目秀的青年,從人羣中狂奔而出,嘴裡淒厲的大喊着:“爹!你們燒了我吧!蘇蘇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族長一顫,頓時大驚失色,驚問:“你的?是你的?”

青年對族長跪下,流淚喊道:“爹……你要燒死的,是你的孫子啊!”

所有羣衆,全體呆住了。衆人忘了追趕爾康等人,也忘了行刑,全體瞪着跪在地上的青年。那青年痛哭流涕的說道:“我和蘇蘇情投意合,可是,你一定要我娶孔家小姐,我說過我不要不要……我知道我丟了你的臉,丟了正義村的臉、讓我和蘇蘇一起死吧!”青年說着,就爬了起來,奔向蘇蘇。

羣衆不約而同,讓出一條路來,讓那青年跑過去。青年痛喊着:“蘇蘇!原諒我……原諒我沒有挺身而出……原諒我的膽小和害怕……”

蘇蘇哭着,叫着青年的名字:“志偉!志偉……”

兩人就忘形的向對方奔去,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爾康看着這一幕,臉上帶着無比感動的神色,走到族長面前,一抱拳說:“恭喜恭喜!與其燒死一對有情人,不如成全一對有情人!何況,還有那個小生命呢?這兒,是我們這些不速之客的賀禮,請收下!”就從錢袋裡取出一個銀錠子,放在族長的手中:“我們建議你,趕快給他們兩個辦喜事吧!”

族長目瞪口呆。

羣衆也呆呆的站着,一片寂靜。

蘇母撲奔而來,跪倒在爾康、永琪、永璇、簫劍的面前,倒身下拜,喊着:“各位英雄,各位神仙,謝謝!謝謝!”蘇母拜完,起身,又跑過去,拜倒在族長面前:“族長,你饒了他們兩個吧!求求你!求求你……”

族長眼中含淚了,彎下身子,攙起蘇母,臉色蒼白的嘆了口氣:“我們……辦喜事吧,好不好?”

小燕子跳了起來,歡呼起來:“化力氣爲漿糊!化力氣爲漿糊!化力氣爲漿糊……化力氣爲漿糊……”

這天晚上,大家都非常高興,救了蘇蘇,每個人都覺得心中舒暢。尤其是小燕子,不住口的在那兒嚷着:“哇!今天真有成就感!我們太偉大了,能夠把那個蘇蘇從火裡救出來!我覺得好感動,看到那個蘇蘇和族長的兒子團聚了,真好!這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們呢,也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好高興,我們從那個回憶城裡逃出來了,我又是‘小燕子’了,好想飛,飛到天上去!”

簫劍說:“我看,你已經在天上了!你是我遇到過的人裡,最有‘生命力’和‘活力’的一個!看到你這樣熱烈的活着,活得有聲有色,真讓我深深感動了!”

“是嗎?是嗎?”小燕子熱烈的看簫劍。

“是!你真是一隻會飛的小燕子……當初,是誰給你取了這個名字?”簫劍問。

小燕子心道:“你會不知道?”又道:“其實小燕子的全名叫葉赫那拉鴻燕,小名才叫小燕子。那位葉赫那拉雨荷,也就是紫薇的母親是我的乾孃,是她幫我取的。”

簫劍笑了笑:“有兩句著名的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小燕子“哦”了聲,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兩句是‘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乃是劉禹錫的《烏衣巷》。”

大家都笑了。

紫薇感慨的說:“但你卻是,曾是‘舊巢原是銜泥燕,飛上枝頭變鳳凰。’現在啊,是‘鳳凰變回銜泥燕,依舊飛入故人家。’”

小燕子怒道:“紫薇,你別給我瞎說啊,我從小就是隻鳳凰,什麼‘銜泥燕’,你纔是呢!”話中有話!

簫劍又感慨道:“‘故人家’?何處纔是‘故人家’呢?”

紫薇嘆氣道:“現在,大家都沒有家了!‘處處無家處處家’吧!”

簫劍說:“好一個‘處處無家處處家’!這和我那個‘以天爲蓋地爲廬’是異曲同工的!看樣子,大家都是孤兒浪子,以後,就是‘四處爲家’了!”

“今天的家,就在這兒了!”柳青把大家帶回到目前:“我們定了兩間房,男的住一間,女的住一間!雖然簡陋,總比在農人家打地鋪好!”

永璇走上前來,提醒大家:“大家都很累了,洗個澡,早點睡!今天這樣一鬧,我們的行跡已經暴露了!本來爾康是想在這兒多休息兩天,我想現在,看情形也不可能了!大家養精蓄銳,明天一早就動身上路!”

金瑣和柳紅就把九個錢袋,發給每一個人。金瑣說:“我和柳紅,把我們的銀子、銀票和值錢的東西,都分了九份,大家隨身帶着!每個人保護自己的財產!千萬別弄丟了,這一路上,就靠這些盤纏過日子!”

大家收起錢袋,貼身藏好。

簫劍就對爾康說:“爾康,你也不要太大方了!今天,出手救那個蘇蘇是必須的!給賀禮就可以免了!我們雖然帶了足夠的盤纏,可是,路途遙遠,還是要省着用!”

爾康對簫劍一抱拳,似笑非笑的說:“教訓得是!”

“別不服氣了!”柳紅看了爾康一眼:“簫劍說得有道理!你們這些公子哥兒,出手大方,成了習慣!等到錢不夠用的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我有不服氣嗎?”爾康看着柳紅,一笑。

紫薇忍不住幫爾康說起話來:“爾康有爾康的用意,不這樣來一下,那個族長不會鬆口辦喜事,這個銀錠子不是單純的賀禮,是在所有的人面前,給那個族長一點壓力!賀禮都到了,他還能不辦喜事嗎?”

爾康深深的看了紫薇一眼:“畢竟,還是紫薇瞭解我!”

柳青說:“哦~原來是這樣啊?我看這個正義村的人彪悍得很,會不會我們走了,他們又後悔起來,再把那個蘇蘇給燒了?我們需不需要等到他們成親再走?”

小燕子喊:“這樣最好!我最喜歡參加婚禮,我們喝完喜酒再走吧!免得他們後悔!我看,那個族長的兒子,很怕他老子!和我們這兒的某人很像!”

“小燕子!不要指桑罵槐啊!”永琪皺皺眉頭。

小燕子道:“你才指桑罵槐呢?某個人對別人稍微的好一好,你啊,就兩眼冒金星,好像有個人要跟你搶什麼似的,討厭!”

永琪向簫劍一看,馬上又裝着不明白的樣子,喊:“哎……這是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從‘開天闢地’說起!從‘趙錢孫李’說起!從‘豈有此理’說起,從‘開始流浪’說起……”

“是,從‘一鳥罵人’說起!”永琪衝口而出。

小燕子眼珠一瞪,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小燕子一笑,大家都跟着笑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小吵”就此打住。

“正義村的閒事,我們管到現在爲止!”爾康下了結論:“明天一早出發,不能再耽擱了,我已經聞出一股追兵的味道了!別忘了我們還是‘欽犯’呢!”

大家都沒有異議了。

這晚,有很好的月光。

客棧有個小小的花園,花園裡還有座小小的亭子。爾康和紫薇,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吃過晚餐,兩人就有意無意的避開了衆人,走到亭子裡來看月亮。

爾康見四下無人,就把紫薇的手一把握住,熱情的看着她,說:“紫薇……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像你想像中那麼好,你會不會輕視我?”

“你怎麼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紫薇怔了怔。

“我覺得‘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人,不能自滿,隨時有人會把你比下去,好怕我在你心裡,不夠完美!”

紫薇盯着他,熱烈的說:“我才怕我在你心裡,不夠完美!”

“是嗎?你會這樣‘怕’嗎?”

“我會!但是,你是不用這樣‘怕’的!你在我心裡,早就超越了一切!沒有人能夠和你相提並論……就拿我們這麼一羣人來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長處!每個人都很出色,那個簫劍也是!能文能武,深不可測!但是,你是我心裡的一座山,穩穩的屹立在哪兒,出類拔萃,堅定不移!”

爾康好震動,深深的凝視她說:“謝謝你這幾句話,給了我太大的力量!”就低頭問道:“今天,那個蘇蘇事件,是不是在你心裡造成了陰影?”

“你怎麼知道?你好可怕,總是看穿我的心事!”

“不要有陰影,上一代的事,早已過去了!”爾康深情的說:“如果你爲了它想不開,那纔是自找苦吃呢!”

“我不是爲了上一代的事情想不開,自從那三人莫名其妙的人出現後,我心裡就很不平靜。接着,發生了這麼多驚心動魄的事,我都沒有時間好好的想一想。今天,碰到火燒蘇蘇的事件,帶給我太大的震撼!我不禁想到我額娘,是怎樣度過了她那三年艱辛的歲月,來把我養大!王宮裡,額娘是過得好安穩。但不管,那個讓我額娘懷孕的人是誰,他都罪孽深重!如果濟南或杭州的老百姓和這個正義村一樣,我娘大概已經被燒死了!”

“不是還有個舅舅嗎!當然,不要怪那個讓你額娘懷孕的人,如果世間沒有你,就也沒有我們的故事了!好險!如果你額娘被燒死了,我還有什麼機會遇到你呢?”爾康凝視着她,微笑起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當年,你額娘有了身孕之後,玉皇大帝在天上,預知了人間幾千年的事,算出在某年某月某日,我福爾康要和一個女子相遇,它絕對不能讓這個女子還沒出世就消失了,所以,它不允許村民發動火刑,爲我福爾康保存了你的性命!”

“哦,原來是這樣?”紫薇聽得匪夷所思,睜大眼睛看着他。

“可不是!所以,你欠我一生一世!所以,不許再作繭自縛了!不許再東想西想了!把你的多愁善感收起來,快快樂樂的和我在一起吧!”

紫薇感動極了,不禁應道:“是!”

爾康把她一拉,她就撲進了他的懷裡。他緊緊的擁着她,看着她的眼裡,不禁意亂神迷,俯下頭,就想吻她。紫薇一個警覺,把他推開了,四面張望。

爾康問:“幹嘛那麼緊張?”

紫薇說:“這裡的村民好保守,只怕給他們看到,會把我也燒了!”

“怕什麼?他們要燒,我也會陪着你一起燒成灰,化成煙!”

紫薇瞅着他,在他那樣深情的眼光下,融化了。她誠摯的說:“爾康!有你在,我真的什麼都不怕了!天涯海角,跟定你了!我現在已經豁然開朗,雖然自己犯下一大堆欺君大罪,失去了自己深深崇拜的皇阿瑪……前途茫茫,後有追兵……可是,我跟小燕子一樣,覺得快樂極了!好高興,我們飛出了那個回憶城!好高興,我有一個你,和我一起流浪!一起飄泊!”

“好美的一篇話!”爾康滿足的嘆了口氣:“剛剛在房間裡,你說‘處處無家處處家’,我卻覺得,自從開始流亡,因爲有你在,處處都是我們的幽幽谷!如果我們可以平安的到達雲南,到達那個世外桃源,我想,我曾經答應過你,我們那個美好的未來,那個有詩有夢的日子,就要實現了!”

紫薇“噗哧”一笑,心道:“完了,咱們大清的兒郎要降明瞭,被小燕子和簫劍偷偷的拉過去了,完了!嘻嘻!好可笑啊!”

爾康見紫薇笑了,會意錯了,他也笑了。兩人就忘形的緊擁在月光下,即使會被燒成灰燼,也顧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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