槨室。
一片黑暗中，唯有棺槨上祭刻的一隻青銅獸首，雙目發出青幽幽的光芒，像是在窺視雙方的戰鬥。
霍去病的另一隻拳頭，緊隨其後的轟在龐涓的額頭處。
龐涓的眉心、胸腔，兩處要害同時被擊中。
其神色慘然，卻又帶着一種莫名的詭異，冷眼盯着霍去病。
他胸口處，最後一塊青銅紋內隱藏的底牌，出現變化。
那甲葉上的紋理，涌出盛烈的青光，逼退了霍去病。
青光在其體表蔓延，轉眼將龐涓的身軀覆蓋其中，化作一件青銅甲。
甲冑包裹龐涓全身，包括面孔和眼睛。
而在雙眼被覆蓋後，甲冑上方的眉心位置，出現一個第三隻眼睛般的凸起，青光凜冽。
整個甲冑，由數千枚菱形甲片組成。
每一枚甲片上，都有咒文流轉。
這些咒文，形成一座防禦陣列，散發的光暈，承受了霍去病再次打來的攻勢。
霍去病手肘後撤，有一個明顯的蓄力過程，然後一拳搗出，手臂如大弓，驟然繃緊，拳鋒如箭。
嗤——
強大的音爆聲在拳下炸開。
霍去病動用了歸兵之法，集千軍萬馬於一身。
槨室內彷彿成了戰場！
他一拳打出，攻勢便如狂潮疊浪，連綿不斷。
對方甲冑散發的是防禦陣列，霍去病打出去的則是一座主攻的軍陣。
以攻破防，拳鋒交錯。
“霍去病！”
龐涓眉心凸起的甲冑葉片位置，光芒愈盛。
其中一點微光拉伸開來，有一個之前在那甲片內，如同兵家神府般的空間中藏身的人走了出來。
竟是還有第二個隱藏的人！
霍去病頗爲意外，後退了一步。
那人出現後，攤開手，掌心如一座小天地，秩序和規則流轉。
他翻手拍下來，如一方世界下壓。
轟！
霍去病和對方互換了一擊，轟碎對方攻勢的同時，自身也被對方的力量擊中。
他胸前有龜甲兵符的紋理閃逝，而後皸裂，身上的甲冑也出現裂痕。
這人的力量之強，比之前那個龐涓要厲害的多！
“你以爲，只有你會祭煉主身之外的兵身？”出現的人在搶攻中說道。
他的形貌和剛纔的龐涓，一模一樣。
但膚色白皙，黑髮白膚，有種陰柔中透出來的威嚴和殺氣。
這個纔是真正的龐涓。
龐涓是戰國名將。
他同時修行縱橫術和兵術。
剛纔那個被甲冑包裹，被霍去病重創的龐涓，是他祭煉的一具兵身。
主身藏在兵家演化的空間內，兩者相合，氣機，血脈，神魂波動都一樣。
真正的龐涓，等的就是眼前這一刻，突然出現，逆轉局勢。
咚咚咚！
之前那個龐涓被霍去病幾乎打穿的胸口，在甲冑覆蓋後，傳出強有力的心跳聲，像擂動的戰鼓。
他穿上甲冑，全身的甲葉都在發光。
“霍去病，這件上古戰甲，每用一次，便要殺人無數，乃上古大妖的皮所煉製。”
兩個龐涓同時開口，詭異之極。
那全身甲冑的縫隙間，出現鮮血樣的物質，在甲冑上流淌。
霍去病一拳打來，後出現的龐涓與其針鋒相對，勢均力敵的對撼了一拳。
“你的力量不過如此。”
龐涓冷笑道：“再來！”
他開始步步緊逼，和甲冑包裹下的分身聯袂反攻。
龐涓動用縱橫術，顛倒混亂自己的攻勢，防不勝防。
其速度，力量和霍去病正面對攻而不落下風。
“我積累多年，伱想殺我，妄想！”
兩者的拳頭在恐怖的速度下，每一次都精準對碰，互相預判對方的拳路，分毫不差。
砰！
霍去病和龐涓主身對壘的同時，被其穿着甲冑的兵身，從側翼擊中腰肋。
龐涓的主身如影隨形，招招搶攻。
霍去病動用金蟬脫殼，驀地跳出戰圈：“這還像點樣子！讓你看看兵家半聖，屍山化血海的殺伐之術！”
他退而復進，倏忽又殺了回來。
雙方再戰！
霍去病身後多出一雙漆黑的手臂，緊接着又多出第二對兒金燦燦的手臂，佛光繚繞。
他身後的半聖光環裡，分別化出蚩尤黑氣繚繞的面孔，空三昧匯聚吠陀經和佛陀舍利衍生的法相。
三頭六臂，六大兵符，逐一加身。
咔嚓！
霍去病體內迸發出彷彿跨越了壁壘，踏足另一境界的聲音。
他身後佛光和吠陀經交融，與蚩尤的滔天魔焰共聚，形成一個新的半聖光環。
這光環半邊金色，半邊黑色，互爲補充，像極了八卦。
光環旋動，擴張變大，對面一主一副兩個龐涓打來的所有攻勢，都被捲入光環。
光環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剎那間便是三千次輪轉。
轟隆隆！
槨室內的空間，完全破碎。
那光環中央出現一個黑洞，一切的秩序，天地規則都被融入一爐。
高速旋動下的光環，反而像是靜止的，動與靜同存。
槨室頂壁，出現了守陵人陰影般的身形。
他在俯瞰槨室裡的戰鬥，震驚不已：“這是什麼力量，波動如此可怕！”
霍去病的意識裡，古井噴薄出玄黃之光，鬼谷子的那一縷神念也對外邊的交鋒生出感應：“破界的力量！屍山血海，所向無敵的兵鋒所化。
好傢伙，二十歲的破界之力，通仙了！”
所謂破界，通仙，就是打破界壁，打破天地束縛！
一段時間前，霍去病曾有過一次，感覺到了天外另有天地，似是仙魔的世界。
這一刻，這種力量再次在他身上重現！
轟！
身後的光環旋動，吸收了兩個龐涓打出的全部攻勢。
霍去病和身後的兵聖光環交融，轟出了至今爲止，最巔峰的一拳，破碎天地！ 龐涓的格擋，抵禦，全被一拳洞穿。
那個遍體甲冑覆蓋的龐涓，身上的甲冑開始破碎，裂痕密佈。
龐涓的主身駭然道：“你能打碎天地，開啓仙門！”
此時此刻，龐涓心裡的驚駭如浪濤起伏，一浪高過一浪，無法平息。
破碎天地，打出仙門，是世間傳頌千年的修行神話，是一種真正近仙的力量，竟在眼前出現。
霍去病這一擊，近乎打碎了龐涓的信念。
他謀劃多年，不如眼前二十歲的霍去病。
龐涓不由得生出逃走的念頭。
通仙的力量，讓他失去了應對的信心。
遲快之間，霍去病身後破碎天地的兵鋒光環壓下來。蚩尤的大手，一把扣住了臉色蒼白的龐涓。
霍去病打碎天地壁壘的拳頭，砸在龐涓臉上，身上，肩胛，脖頸，胸口。
他被打的鮮血淋漓，骨肉斷折。
當主身受創，被甲冑包裹的兵身氣機也開始衰弱，倒地垂死。
“住手！”
龐涓身上接連有光曦浮現，想抵禦霍去病的攻勢。
他這具主身還有底牌未用。
但所有的底牌，都被霍去病破碎仙門的拳力擊碎，身後的光環旋轉，壓制了龐涓最後的手段。
霍去病怒喝道：“你躲在暗處，不分善惡，罪該萬死！”
龐涓在他的攻擊下，遍體鮮血，傷勢持續加重。
但他屬於半聖的生機，不斷修復着傷勢。
半聖的生命力，想徹底殺死，並不容易。
忽然，霍去病的拳頭打出一顆星辰，正是他匯聚天下武運而成的命星。
這一拳，有一股殺伐的氣機，滲入龐涓體內諸竅，磨滅了他的生機。
龐涓真正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大喊道：
“修行是與天搏命，萬物爲芻狗，天地運轉，優勝劣汰。
我爲什麼不能爭取那一絲永生的仙機。你得天下武運，資質千古少見，可曾體會過無論如何努力也不如他人的滋味？”
“我爲什麼不能爭？”
龐涓的聲音怨毒不甘：“天地之初，哪有善惡，何來不分善惡一說。
你將自己歸爲善，我爲惡，誰定的規則，別人的規矩我爲什麼要遵守！”
“啊……”
龐涓已無法張口說話，震盪神魂，發出神魂的波動，在槨室裡迴盪。
但他的聲音逐漸低弱，慢慢的再無聲息。
霍去病的拳頭，一拳接一拳的落下去。
龐涓面容凹陷，被打成了一堆碎骨。
他的骨骼寸斷，在半聖的骨骼上，已經生成了像是呼應天地規則力量的咒文。
當這些咒文逐一被擊碎，磨滅淡去。
龐涓的生機，恢復能力便隨之減弱。
他的眉心和胸口，全被拳力穿透，生機盡絕！
最終，龐涓被打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碎肉，斃命身死！
兵身也一同死去。
蚩尤張口，從其體內吸取靈魂。
出奇的，蚩尤收取出來的魂力微弱，絕不像是一個半聖該擁有的魂力，比天人境都弱。
“他活到現在，已有兩百餘載。
他爲了活着，修煉過一種秘術，靈魂與血脈交融，能保持軀體生機不朽。”
霍去病的意識裡，響起鬼谷子那一縷魂唸的聲音：
“其身軀被打散，神魂也就一起被打散了。此術法是我當年研究以血脈竅穴爲陣列，追求與天地同存同朽的一種嘗試，當時並不成熟。
他以爲我秘傳給了孫臏，卻不傳他，擅自偷取修行，如今也算是自得惡果，魂飛魄散。”
霍去病皺了下眉頭。
他還有事情想從龐涓的意識裡獲知。
其魂魄消散，一些想知道的消息也跟着散了。
其血肉在蚩尤的吸收下，失去活性，整個人已成了一具屍體。
霍去病長吁了口氣。
這麼長時間以來，這個躲在背後的龐涓，是最大的元兇之一，終於死了。
霍去病看了眼地上的屍骸。
這裡是一處槨室，正好用來做其葬身之地。
霍去病搜查了龐涓身上的東西。
他秘密衆多，應該會有些線索。
一把青銅壺，一枚玉佩，是龐涓用來存物的隨身器物，內存空間。
還有之前龐涓觸發後，給兵身使用，又退化爲一枚甲片的青銅甲冑。
玉佩的空間內，器物無數，都是龐涓多年躲在幕後，謀奪天下獲取的東西。
還有用來和仙妃溝通的青銅古鏡。
“守陵人，這是誰的槨室？”霍去病問了一句。
聲音從頂壁傳下來：“不知，不屬於皇陵已知的槨室。在你過來前，我並不知道這裡藏了一座槨室。”
“棺槨上寫了一個朕字！”
霍去病來到棺槨一側。
那銅棺上寫着一個朕字的秦篆，多年歲月流逝，仍存在一股內斂的波動。
“這裡絕不會是陛下的槨室。”守陵人說。
霍去病癒發覺得奇怪。
這皇陵除了秦皇，出現了第二個帝王的棺槨？
憑他的感應，動用隔岸觀火的神通，往棺內打量，但只看到一片無法透視的黑暗。
是誰把自己葬進了始皇的陵寢？
誰又能做到，將自己葬進秦皇陵？
霍去病單手搭在棺壁上，猶豫了一瞬，收手並未開啓棺槨，決定先退出去。
接下來要把仙妃揪出來！
霍去病足下陣紋一閃，從槨室裡消失。
他離開後，大抵一刻鐘的時間，這座寂靜的槨室裡，傳出了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音。
槨室裡的青銅棺，居然在震動。
棺蓋往一側滑開，一個人影從棺中緩緩坐了起來，脖子僵硬的扭動，看向一旁近乎灰飛煙滅的龐涓屍體。
這人似乎在聞嗅槨室中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