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馳在雲天之上,呼吸着熟悉的空氣,念師古突然有一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難道我在昇仙臺的日子裡,外界已經過了很久?
搖了搖頭,判斷了一下方向,他快速的向着南邊飛去。
一路上,他看到的陌生情景完全顛覆了從前對神荒大陸的認識,山丘大地,甚至是各城互通的古道,都佈滿了一頭頭妖獸的身影。
這些妖獸氣息原始、暴戾、嗜血,野蠻,根本不是他從前所見妖獸的樣子。
除此之外,他一路上經過的城廓都是全城封閉,守備森嚴,透出濃濃的凝重肅殺之氣,不時間還有成羣的修者從中飛出,目標直指那些散落在蒼茫大地之中的嗜血妖獸。
他佇立半空,一直到看完一羣修者將一隻體形巨大的暴龍誅殺後,才轉過身,帶着心中的疑問繼續朝南飛去。
神荒大陸浩瀚無垠,光是東荒修仙域就大的出奇,念師古飛了七天才來到距離占星臺兩萬里之外的五帝城。
來到五帝城時已是傍晚,寒月初升,一輪清輝彷彿觸手可及。一踏入城中,念師古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修者穿行在大街上,氣息各異。天空中,不時有流光劃過,又或者是駕馭着靈兵緩緩飄掠。
這情形仿如隔世,他記得神荒大陸可沒有這種修煉盛象,也極少有修者大部分的離開山門,可是現在,怎麼遍地都是修者?
緩緩吸了一口清氣,他提步向前,走向了街角一個規模宏大的酒樓。一杆黃旗從酒樓檐角上斜斜插入半空,旗上寫着“聚仙樓”三個大字,迎着夜風輕輕飄揚。
一間廂房之內,五個氣息邪異的修者靜靜站在一道身影背後,一言不發。“葉青玉的流雲舟一共有多少人?”寂靜的屋內突然響起一個冰冷的女子聲音。
“一百三十七個,修仙域九十二個,其他四域四十五個。”一個修者微微擡起雙眼,望着身前幾乎融入黑暗之中的人影恭敬的回道。
“石巖,於諸留下,其餘的人我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方法,一定要得到那些人帶出來的仙法,或者,是他們的人。”沉默了半響,那個冰冷的聲音淡淡說道。
五名修者中的三人聞言行了一禮退出了屋外,只剩下一個滿頭赤發的高大男子和一個目光陰鷙的中年人仍站着一動不動。
那道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這時緩緩轉了過來,黑裙曳地,臉上蒙着一面輕紗,只露出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睛冷冷的望着石巖和於諸。“你們兩個,去占星臺和太蒼門潛伏,我要那些人爲我的王付出代價。”
石巖於諸躬身領命迅速退出了房外。五人走後,房間裡一時寂靜無聲,黑衣女子嘴角勾起一絲絕美的笑意,喃喃道:“我的王,我知道你來了。”
她輕輕走到窗前向下望去,目光穿過虛空望向一個走在長街之上神情有些冷峻的勁衣男子,那名男子正大步的向聚仙樓走來。她妖媚的眼波再次浮現一絲欣喜的光芒,吱呀一聲關上了窗門。
聚仙樓前,賓客如流,念師古剛剛走到門口,就有一名小廝滿臉笑意的迎了上來。“客官這邊請,我們小樓可是五帝城的活招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仙家顧臨,看客官是第一次來,就由我給您領路,幫您挑選一件上好的客房……”
小廝口若懸河說個不停,念師古只是笑笑神色自然的隨他走了進去,輪到付錢,念師古從劫蠶絲囊拿出一顆綠色寶石放在了桌上。
看到寶石,小廝笑的合不攏嘴,忙大咧咧的爲念師古打理起來。安排好了房間,念師古一把拉住他後背的衣服,道:“不急,你先拿一張仙域東荒的宗門分佈圖到我房裡。”
小廝連忙應是,噔噔噔跑下了樓梯,等他拿來地圖,念師古立即關上了門一個人在屋裡沉思起來。
神荒大陸縱橫數十萬裡,其中修仙域就佔了幾乎四分之一,修仙域以北是冰雪連天的寒荒冰原,以西是連亙數萬裡的十萬大山,以東則是龍族腹地滄瀾海。
而他現在所處的五帝城正處於修仙域和寒荒冰原的交界之處。
就修仙宗門來說,修仙域屹立萬家門派衆多,其中又以上清宗,紫衣門,和水家的水靈臺爲首。南荒遍佈邪教密宗,最負盛名的是葵水神巫,化蠱入水,手段神乎其技。至於北部寒荒乃苦寒之地,只有寥寥數十宗門,修習的都是御使寒冰的法術,最爲出色的是雪刀門。
瞭解了修仙域的宗門分佈,他大步走出了房間,看了一眼下面談笑攘攘的衆人向着樓梯走去。
雖然自幼就修習了辟穀之法,可以連續數月不進食,但他畢竟還是個凡夫俗子,在玄門中煉化的星辰之力又爲了救水瀲晴而消耗殆盡,如今六識一鬆,一股飢餓頓時涌了出來。
叫來小廝點好酒菜,他當即坐在一個角落狼吞虎嚥起來。聚仙樓不愧是仙家雲集的酒肆,菜餚佳釀都堪稱人間一絕,比起念師古在神佑軍中吃的飯食和山中青果要美味千倍。半柱香的功夫,他的桌上就已經是杯盤狼藉,酒菜一空。
“小二,將這酒菜再來一桌。”念師古叫來小廝,淡淡吩咐道。
小廝驚訝的看了看桌上的空碟,又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是,是,我這就去。”不一會,一桌全新的酒菜換到了念師古眼前。
酒樓內正在用膳的仙家有不少將目光朝這邊望了過來。念師古視而不見,形狀粗狂的大快朵頤。
“嘿嘿,這是哪個山穴裡跑出的混小子,怕是關了十年百年都沒聞見肉香,哈哈!”一個布衣大漢覺得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
“兄臺飯量驚人,在下佩服!”又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卻是感嘆居多,並無取笑之意。這兩人說完,衆人有的輕笑,有的搖頭不語。
“小子,你是哪個山門的,給大爺報上名來。”如果之前的那些笑聲只是出於驚奇,那麼這個不陰不陽的聲音就有些難以入耳了。念師古微微擡起目光,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說話的是一個生着三角白菱眼頜下有一縷山羊鬚的青衣道士,獨自坐着一張桌子。
念師古眼中劃過一抹寒意,抓起盤中一條金燦燦的銀狐肉塞入了口中。
“小子,我在問你話,你沒聽見嗎?”青衣道士眼見念師古沒有回答,以爲他懼怕自己,聲音陡然尖厲了幾分。
堂內立時安靜下來,許多人將戲謔的目光放在了二人身上。念師古面色一寒,手停在了半空,緩緩轉頭冷冷的問道:“你有事?”
被他冰冷的目光一看,青衣道士心中打了一個寒噤,又突然驚醒,心中大怒,起身疾步走來,“臭小子!敢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堂內衆人的目光紛紛由戲謔變成了看好戲,不少人交頭接耳哈哈大笑。只聽一道破空疾聲乍然響起,空氣中烏光一閃,那名青衣道士突然慘叫一聲向後翻倒,烏光去勢不減將他身後牆壁射穿一個小孔,幽幽月光從孔中照了進來。
青衣道士倒在地上,捂着臉頰翻滾不已,目光驚懼狠毒遙遙望向坐在桌前神色平靜的念師古。
這電光火石的一幕大出衆人意料,許多人甚至沒有捕捉到那道烏光的影子,直看到青衣道士跌倒驚叫,衆人才如夢初醒,看了一眼念師古手上只剩一根的竹奢,心中大寒。
“好快的速度!好驚人的力道!”一些修爲平凡的修者頓時張嘴狂呼。而有些深不可測的修者一言不發,眼中則微微閃過一道奇光,多看了一眼那個靜坐桌前的少年。
“這是第一次,我可以放過你,但絕不會有第二次。”念師古冷冷的盯着青衣道士,語氣淡淡的說道。衆人又是心中一凜,沒想到這看似無害的少年竟有如此殺伐果決的一面。
青衣道士眼中恨意交織,捂着半邊流血不止的下頜咬牙站了起來,冷哼一聲在衆人戲謔的目光中逃離了出去。
一段小插曲。青衣道士一離開,念師古當即旁若無人的喝起酒來。想起剛剛一直在樓上偷窺自己的那道目光,他微微擡頭望了過去。
樓上走廊,一道黑影一閃而沒。
念師古狹長的雙眼微微一眯,沉思片刻,提步向樓上走去。人心叵測,他不敢在這人跡混雜的聚仙樓中修煉自玄門中得到的迦佛大手印,索性倒頭就睡,等待明日清晨的來臨。夜裡,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黑衣女子站在自己的牀頭靜靜凝視着他。他瞬間驚醒,起身一看,屋內空空如也,原來竟是一場噩夢。
搖了搖頭,他又躺了下去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