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當日,她的父親楚陽掌門得知應紫流殘害同門凌依依、才得以勝出的時候,竟然只稍加懲戒,處以棍刑,着實太輕饒了她。
當她去向父親討要說法的時候,想不到他竟然偏幫應紫流。
她一直想不明白,應紫流不過是一個蠢笨愚昧的弟子,何以能夠得到月韶掌門和追仙榜魁首葉子卿的照拂。
自打她出生以來,便被父親捧在手心裡,只要她想要做的事,父親都是全力支持,無一例外。
可如何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一個外人比了過去?還有子卿,竟也鬼迷了心竅一般幫她,先是浮生池之助,再是擂臺上放水。
莫非,莫非那應紫流有迷惑人心智之能不成?
更可氣的是,她的父親居然毫不聽自己的勸阻,就那樣收了她爲徒。
原以爲正魔大戰當日,應紫流已經有去無回,她還高興了一場,可那日……
葉子卿竟獨闖天魔山,只爲尋回她!
即便尋回了一副屍首也就罷了,偏偏她就這樣好端端的出現了,讓她如何能嚥下這口氣!
早聽聞那一劍正中她心房,莫非她真是妖孽不成?竟這般安然無恙。
“通知各大門派前來月韶城,就說與魔道狼狽爲奸之人已經抓到。”那雙美麗的眼眸裡含着幾分陰鷙,如同黑夜的霾瘴一般令人膽寒。
“是。”旁邊一個身影應了一聲。
她怔怔的望着那抹紫色身影,在心裡暗暗發誓,此生此世,一定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路上風塵僕僕,應紫流回到寢房梳洗了一番,又換了套乾淨的衣服,這纔去覲見掌門。
月韶殿上,九胤真人和楚陽掌門正襟危坐,見應紫流好端端的回來了,均是喜出望外。
尤其是楚陽掌門,雖然應紫流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卻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那日聽葉子卿上報情況的時候,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以爲自己新收的小徒弟就此殞命了呢。
此刻見到應紫流平安無事的站在殿上,不禁溼了眼眶。
“不孝弟子應紫流,拜見師父,拜見九胤真人。”應紫流叩首道。
楚陽掌門連忙上前攙扶她,“快快起來,好,好啊!”
見大家對自己這麼熱誠,應紫流心中更是感動不已。
雖然她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可是,她還有疼愛自己的師父、師伯、師兄,還有好朋友凌依依,有風念禾,還有她的白澤神獸。
怪不得自己總想回來呢,她需要的正是這樣的溫情啊!
其實,這次應紫流發生意外,楚陽掌門也頗爲自責,畢竟自己沒有傳她什麼本事,險些讓她白白喪命。
“紫流啊,爲師沒能教你什麼,你可怪師父?”
“沒有沒有沒有,師父肯收我爲徒,已經是紫流畢生榮幸了。”
楚陽掌門聽應紫流這樣說,頗感欣慰。一想到那日詢問應紫流毒害凌依依的隱情時,楚黎立刻變了臉色,他便知道,此事與他的女兒脫不了干係。
偏偏應紫流什麼都不肯說,楚陽掌門不禁覺得這孩子當真是宅心仁厚。他又如何不知,當日的棍刑着實讓應紫流受了委屈,可他也是沒辦法。
楚黎早年喪母,他這個做父親的便多寵了些,如今楚黎任性妄爲,他便是苛責,也不會太過,生怕女兒恨了自己。
可即便如此,楚陽掌門也絕不是包庇護短之人,倘若知道其中緣由,定是要懲戒楚黎一番的,也正因爲如此,楚黎纔拿風念禾之事做擋箭牌,應紫流竟也着了她的道。
目光透過窗子向遠處望去,彷彿思緒也跟着紛飛了很遠很遠,楚陽掌門緩緩道:“當年,我月韶派開派祖師凌雲子,誅遍天下妖邪,令羣魔避退,那是何等的威風!”
“師父所言極是。”
“只是,當年的盛景已經不再,如今,妖魔崛起,霍亂蒼生,令我正道人心惶惶。爲師不指你能光大月韶,只望你此生,能夠安然度日便可。”
應紫流心下感動,低低的喚了一聲:“師父!”
楚陽掌門微笑道:“好孩子,爲師手中有一本‘通天訣’殘卷,原本這古卷總共三卷,每卷分爲上、中、下三篇,均是由我月韶開派祖師凌雲子所作。
月韶之所以能夠千年來屹立不倒,憑藉的正是無極劍和這‘通天訣’。
只是先祖離世後,有一段時期,月韶趨於式微,江湖流派得知我月韶藏有至寶,紛紛掠奪至此。
月韶重創之下,險些遭受滅頂之災。雖然最終驅走了外敵,卻也無意中遺失了另外兩卷。
因此,此卷極其珍貴,光是這本初卷已經威力無窮,今日爲師便將它傳授給你。
不過你切記,只能自己修煉,不得讓其他弟子知道此事,即便是凌依依也不可以。
若是有什麼不懂,可隨時請教子卿,他已經將此卷融會貫通。”
“師父,紫流何德何能受您如此恩遇。”應紫流此刻的心情已經不僅是感動那麼簡單了,便是讓她爲師父獻出生命,她也絕不猶豫一下。
“你我既是師徒,說明緣分使然,記住爲師的話,此訣乃是祖師凌雲子的心血,莫要落入他人手中。”
“徒兒謹記於心。”應紫流這才坦然的將‘通天訣’收入掌中。
楚陽掌門正欲說些什麼,眼見穆華晨匆匆而來,神情慌亂。
在應紫流心裡,穆師兄是極沉穩的一個人,如此行色匆匆,只怕事關重大。又見穆華晨意味深長的瞥了眼自己,莫非,與她有關?
只聽穆華晨道:“稟掌門師叔,各大門派有客來訪,尤其烈焰峰,陣仗頗大。”
楚陽掌門疑惑不已,此事能夠讓穆華晨變色,怕是來者不善吧?
當即帶着應紫流等人出了門去。
只見月韶殿外空曠的廣場之上,此刻卻是圍了不少人,雖不能與當日七派會武的盛況相比,卻也不致差的太多。
均是要月韶給個說法。尤其剛剛失去掌門的烈焰峰一派,首當其衝。
烈焰峰眼下被卓千揚的首徒杜雲豪接管,雖逢突變,卻不見他有絲毫的哀傷之情,反而氣勢洶洶的模樣。
杜雲豪,追仙榜上排名第七,也算箇中高手,爲人衝動易怒,而且桀驁猖狂,愛出風頭。
見楚陽掌門出了大殿,登時便按捺不住了。“楚陽掌門別來無恙。”
楚陽掌門頗爲疑惑,便道:“不知杜賢侄造訪,所爲何事?”
“家師慘遭天魔教無邪公子殺害,眼下,我正道之中,竟還有魔道同黨殘留在月韶城,若是不將之驅除,如何能安我正道之心?”
應紫流心中陡然一顫,這個杜雲豪怕是衝她來的吧?她纔回來不過半日,消息如何就能傳到了各派耳中?
楚陽掌門一聽他出言不遜,頓時生出一分怒意,“既然如此,賢侄不去誅殺無邪公子爲尊師報仇,來我月韶卻是何故?”
“這個仇自然是要報的。哼,當日的情景各門派都看到了,你派應紫流手中持有上古神器噬魂簫,與那無邪公子裡應外合,以致家師喪了性命。
還望楚陽掌門不要姑息養奸,怕是有朝一日她與魔道一同滅了月韶也難說。”
“放肆,此乃我月韶重地,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
其他各派有人幫腔道:“那日我們都看到了,應紫流的確與無邪公子有勾結。
她手中噬魂簫便是證物,還有她的神獸白澤,當日可是替無邪公子擋下了赤焰塔的聖火,此事我們有目共睹。
各派援助之人皆是傷亡慘重,還望楚陽掌門給個說法。”
楚陽掌門聞言一怔,諷道:“哈哈,你們也太高看我這徒兒了,她入門日短,那噬魂簫便是見都不曾見過,如何能以之與魔教勾結?”
杜雲豪又道:“那便要問問掌門真人的好徒兒了。”
應紫流身形一顫,登時便跪下身去,“紫流有罪。”
楚陽掌門與九胤真人均是一愣,“紫流,你當真……”
“紫流有罪,徒兒持有上古神器噬魂簫不假,可是並未與魔道勾結。”
“是嗎?那你敢說,當日無邪公子借用完噬魂簫,沒有還回你手?”
各派咄咄逼問之下,應紫流已經明顯招架不住。
“我……我……”
“楚陽掌門,你只需要你的徒兒交出噬魂簫,便可知道真假。”
九胤真人定了定神,道:“紫流,你當真持有噬魂簫?”
應紫流一怔,雙掌橙芒閃過,噬魂簫已然立在掌中。
“師父,師伯,紫流並未與魔教勾結,徒兒不知爲何無邪公子會將寶物歸還。”
杜雲豪又道:“哈哈,簡直滑天下之大稽,當日你分明中劍而亡,若非無邪公子救了你,你豈能有命活?
還說與魔道沒有勾結!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莫非人人都想中傷你不成?”
楚陽掌門接過應紫流呈上的噬魂簫,略微思忖,覺得杜雲豪雖然脾氣暴躁,所言卻不無道理。
倘若真的是無邪公子救了他的徒兒,倒也有些可取之處。
可畢竟正邪殊途,縱然如此,也不能讓月韶千年的聲譽毀在自己這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