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破爛的小土屋子裡那一羣或蹲或站,或說或笑,穿着統一礦工工服的二十幾號人,我一瞬間便覺得世界觀顛覆了。
峰子也是有些懵,拉了拉狗子的衣襟,看着這一羣怎麼看都是礦工的漢子,乾巴巴的問道:“狗哥,這什麼時候開始,盜墓也流行組隊了?”
狗子笑道:“這你倆就不懂了吧,這叫做掩人耳目。”
“噢。”我不由得爲這並不高明的想法而默哀,只希望等等鑿墓門的時候不要被發現纔好。
這屋子顯然是臨時清掃出來的,因此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而此刻這裡又擠了二十幾號漢子,差點就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這時候一個年約30的中年人站出來將手擺了擺,示意衆人安靜下來。
這人也是穿着一身礦工服,雖然臉部消瘦,顴骨凹陷,但身體卻骨骼寬大,因此看起來十分健壯,他環視了小屋一圈,開口道:“還有沒到的麼?”
我心底笑道:“要是有沒到的,人家人都沒到,怎麼能開口回答你。”
不過小屋之中並無人回答他的問題,那中年人轉了轉眼睛,退了回去,然後他旁邊又上來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一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一上來,給我的感覺就是死氣沉沉,彷彿沒有一絲生氣,五官僵硬,膚色偏青。
他繼續開口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各位也都是過來人,涉水極深了,這其中關係我也就不再多費口舌了,因爲人數頗多的關係,所以大家都要穿着礦工服,一來是爲了掩人耳目,二來也是方便進礦。在我們這一行混的,什麼都不重要,命最重要。嘿嘿,別連個墓都沒見着,就先被礦裡的那些瓦斯什麼的弄個半死,到時候就別說我沒提醒。”
這年輕人音色尖細,極爲刺耳,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發出的聲音,倒像是女子才擁有的細嗓子,但是細中又含着一絲男人的低沉,只聽得我雙耳難受不已。再加上他那一付彷彿面癱一樣的死人臉,頓時讓我心中生出幾分寒意。
峰子也是一臉的厭惡,手指撓了撓耳朵,說道:“這人長得一付怨天尤人也就算了,聲音還難聽,我猜就算鬼哭聲,也最多就這樣了。
狗子倒是面色不變,似乎認識那人,給我倆解釋道:“先前講話那中年人,叫做吳經緯,是這幾個省內鬥林中有名的陰陽先生,幹這行三十來年了,占卜測字算命看相樣樣精通,這倆年倒不知怎麼了,也幹起盜墓的營生來了。”
峰子忽然湊了過來,面有懼色:“那他剛纔說礦井下瓦斯會把我們弄個半死是真的嘍,小白啊,你學的就是這個,這礦下真有那大瘦子那麼多雜七雜八危險麼?”
我微微思疇,這井下的一些東西,確實應該給他倆說一點,防患於未然,雖然說這井已經荒廢已久,但不保會有遺漏的危險。我想了想,鄭重的說道:“礦井下,最致命的除去各種不穩定的礦山活動之外,就屬那些亂七八糟的礦井空氣了,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空氣都有毒,只不過是含量的高低而已。比如什麼瓦斯,二氧化硫,氮氣什麼的。等會我去外邊看能不能弄一些防護裝置,剛纔好像看見那邊有一個倉庫。”
狗子聞言也湊了過來,看着我倆,眼裡忽然閃過一絲狠辣,低聲說道:“這不正好,咱們有防備,他們一竅不知,多死幾個,正好便宜咱們。”
我心裡一怔,不由皺起了眉頭,這還要死人?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狗子面色一正,說道:“古今富貴險中求,而且這種小地方的礦裡死幾個人,等到一級一級傳上去,早已經被壓下去了,再者說這些人有都是墓賊,生死早已看得開,有去無回這種結果也早已在心裡掂量過了,大可放心。”
這時前面已經開始發配礦工工服,我們三個上前各領了一套。
“呦,這工服還挺正規,還有安全氣囊。”看着手裡這套黃色工服上那一個包包,我倒是小小驚訝了一下。
“什麼安全氣囊?”
峰子和狗子同時出聲。
衆人聞言,都向我們三人看來,便是那個中年人,此時也望了過來。
我臉面一紅,被這麼多盜墓賊同時盯着,我只感覺面色發緊,心裡驚顫,有些頗不自然,只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安全氣囊就是在發生礦難的時候,用來緊急呼吸用的急救裝置。”
那中年人這時候也走了過來頂着我,眼裡閃過一抹莫名的驚詫,可能是被我的年紀給雷到了吧。
“小夥子,我看你年齡不過二十剛出頭,就敢幹這行,果然是有膽有爲,就不知師承何派啊?”吳經緯皮笑肉不笑的說完這句話,我倒有幾分慶幸,幸虧不是他那徒弟來我問。
“呵呵,前輩過獎了,我只是一初出茅廬的小雛,跟我表哥來見見世面,哪是什麼有膽有爲。”話罷,下意識的看了他身邊那一直緊緊跟隨的徒弟,卻見那貨依然是一付面無表情的死人臉。
我心裡滲得慌啊。
那中年人也再沒有說話,轉過身去對着衆人大手一揮,衆人一時之間便都向外涌去。
我們三人快速穿好工服,急忙跟上。
山窯煤礦,建於何年何月,至今已沒人知道,因爲礦下的礦山資源早已被開掘乾淨,因此煤礦的服務年限也到期,由此一來,便荒廢了去,不僅政府無暇顧及,便是當地居明,也對其不聞不問,自其廢棄以來,一直被當作省裡煤炭專業學生的一個實習場所。
煤礦進口,周圍都是廢棄不用的礦井機車,開掘機具,地面上蓋着厚厚的一層煤渣,就連礦中建築的房屋牆壁,都覆着一層薄薄的煤灰。
本來礦中已經無人居住,管理的人也一個月纔來那麼幾次,大多是來看一下這裡的機器還有什麼可以變賣的。
而就在幾個月前傳來消息,在此煤礦的地底下,專家在地質勘探的時候,又檢測出了礦產的存在,並且其儲量驚人,以萬噸計。一時之間,不說當地政府如何喜出望外,最爲高興的,大概就要屬村中居民了,可就在大家都準備重新開發煤礦,自縣裡來的一夥專業團隊,卻又發出通告,說檢測出錯,並無任何礦山資源,這下原本都想着發財的一羣人,都大失所望,徹底對這個煤礦失去了希望,甚至於都生出了些許厭惡之意。
而政府卻萬萬沒想到,煤炭沒有,墓穴倒是有一口。
而那個發出消息的人,便是我爺爺,其中具體事由,我自然不清楚,不過爺爺這招先揚後抑,倒是高明得很。
在鬥林之中既定分組後,整理了裝備,所需物品之後,我們二十幾人,便浩浩蕩蕩的向山窯煤礦內走去。
“嘿,我怎麼看也覺得不對勁,人家盜墓都是幾個人趁着月黑風高,鬼祟猥瑣着單兵行動,怎麼到了我們這裡,卻成了大部隊的集體行動,我們這樣明目張膽的去盜墓,是不是有些太囂張了?”
峰子轉頭看了看這二十幾號人,有些心虛的問道。
我扶了扶因略大而微微下沉的礦工燈帽,咧嘴笑道:“這就是爺爺手段的高明之處了。”
當然,峰子這般四肢發達的人,他那簡單的頭腦定然看不破爺爺的高明之處,於是便沒有等他反駁,我便接着說道:“爺爺這招叫做先揚後抑。你想啊,一個廢棄已久的煤礦忽然有消息說又可以開採了,而且前景輝煌,這其中的利益會讓多少人癡狂,而就在人們情緒最爲高漲的時候,你再說這個消息是假的,那種一落千丈的失落感,嘖嘖嘖,恐怕那些人現在看到咱們,只會笑一句“癡心妄想”之外,在沒有其他想法了。”
“哎呀,我說呢剛纔那個小姑娘一直盯着我笑,我還以爲我又帥了,哎,人心啊人心。”
峰子搖頭嘆了一句,但馬上又說道:“不過你爺爺怎麼這麼聰明的,我想了半天,也沒有猜到他老人家的意圖。”話說完還如醍醐灌頂一般,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一付驚訝的神色。
我不由得鄙視了他一眼。
一旁一直安靜走着的狗子這時也湊了過來,看着一臉欣喜的峰子,說道:“我還以爲你知道呢,早知道這樣我就先給你解釋了,你這麼笨下次早點問我。”
我:“…………。”
峰子環視了周圍一圈,笑道:“我原本還擔心到了墓口我會因爲害怕而不敢下去,這下好了,這麼多人陪同,我可要好好見識一下。”說完還挺了挺胸脯,一付躍躍欲試的樣子。
但是狗子卻忽然冷哼了一聲,一張肥臉上那雙細小的眼睛忽然變的無比凌厲:“只是不知道,這麼多人,出來的時候,又會剩下”幾個。”
一語驚衆人!
頓時我便感覺周邊有幾十道銳利的目光向我們三人冷冷的投射了過來,我不由心中一涼,條件反射般的將腰間的鐵棍握緊了幾分,這氣氛似乎有些不妙啊!
但很顯然,衆人都不想在這時候惹出什麼意外,只是盯了一眼之後,又都繼續走路。
周圍很快便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倆壁原本每隔一段距離,還有一個固定的礦燈,但經久未修,早已壞掉。於是衆人都將手中的礦井專用電筒打開。
因爲墓穴在礦井深處,因此我們得先走過一段長長的巷道之後,到達井下車場,乘坐纜車到達井下深處,方纔到達了墓穴所在的工作面。
這時空氣中也傳來了一股股空氣的潮溼黴味,再加之井下各種腐爛的植物,氣味嗆鼻。又走了一段路程,那股氣味甚至都讓人雙眼流淚,頭昏不已,衆人便都將面具帶上。
礦井氣候偏熱,井下通風系統早已癱瘓,再加之衆人都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沒走多久便都已經汗流浹背,氣溫蒸的人四肢無力,速度也都慢了下來。
“該死的,這井下的溫度真他。媽變態,早知道我就理個光頭進來了。”
一男子將額頭上不知已經抹了多少次的汗又重新抹去,狠狠地甩了甩手,恨恨的說道。
周圍漆黑一片,空氣似乎都凝結了,氣氛壓抑的人心裡發燥,氣溫持續不下,在這樣的環境下,人的精神肯定會受到強烈的干擾。
“只怕那墓還沒見到,我們便都要在這裡敗北。”
“是啊,這爛井都廢棄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這麼折磨人,等老子完事了,非得弄幾包炸藥炸了它不可。”
就在衆人怨聲載道的埋怨的時候,忽然一陣涼風自前面的巷道吹來,我頓時感覺渾身一輕,整個人都暢快不已。
我心裡一喜,這是前方有彎,風流撞擊牆面形成迴風,應該要接近地下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