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澤喉嚨梗了梗，好一會兒，才淡淡道，“說這個做什麼，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沒有意義了。”
“可是我不說，不知道以後還沒有機會說出口。”
慕崇峰眼圈有些紅，眼神也渾濁起來。
“鬼門關上走了一圈，才知道自己在乎的是什麼，那件事不僅是你跟你母親心裡的坎兒，同樣也是我的，我不敢面對你，不肯正視你，只是害怕承認自己曾經犯的錯，可我忘了，你那時候還是個孩子，最需要父母的年紀，我卻將大人的恩怨強加在你身上，我對你苛刻，對你的成績視而不見，甚至忌憚着一天天，變得越來越強大的你，想在想來，簡直蠢到了極點。”
慕崇峰自嘲的笑着，慕雲澤從來都不稀罕他森瑞的一切，他在大學時候，就跟同學一起創業，兩年時間就做的小有成就，是他怕森瑞後繼無人，讓老爺子把他弄到了森瑞，卻小人之心限制他的發展。
即便沒有森瑞，五年，十年，慕雲澤的事業也會在海城佔據一方天地，那時候的他，怎麼會以爲是他給了慕雲澤這一切，他這個兒子，比他要出息得多，比他也要出色得多。
“我虧欠你的太多太多，”慕崇峰捂住臉，嗓音哽咽起來。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好久才道，“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有生之年，我還能得到你的原諒嗎？”
他望着慕雲澤，老淚縱橫的臉上，寫着愧疚，寫着期待。
慕雲澤深吸了一口氣，起身道，“好好休息吧，森瑞還需要你。”
慕崇峰眼神黯淡下來，是啊，二十多年了，這句話來得太晚，晚到他已經不再需要。
慕雲澤走到門口的時候，轉過身看向那個愈發佝僂的男人，他抿了一下嘴脣，低聲道，“希望你能做一個合格的爺爺。”
慕崇峰猛地擡起頭，慕雲澤已經關門離開。
他無法原諒慕崇峰曾經犯下的錯，卻也無法對一個病牀上的老人繼續殘忍。
換得他一句後悔，跟道歉，已經值得了吧。
兩天後，高歌突然接到蘇靖歡的電話。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如果不是這通電話，高歌都要以爲蘇靖歡已經離開了海城。
他的語氣疏離又禮貌，希望他跟慕雲澤陪同去慕家，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們說。
他的口氣很是鄭重，高歌掛了電話，就跟慕雲澤說了這件事。
本以爲慕雲澤會拒絕，沒想到他一口就答應下來。
高歌瞧着慕雲澤的表情，猜想，這傢伙大概是知道點什麼，要是平時，蘇靖歡約她，這傢伙還不得打翻醋罈子。
慕崇峰昨天就已經出院，權叔跟張阿姨將他接了回家，現在已經能下牀走路，就是因爲之前的病症，腿腳沒有那麼靈活。
慕雲澤跟高歌到的時候，蘇靖歡的車子就停在慕家門外。
他們下車的時候，蘇靖歡也從車上跳下來，與此同時，從車上下來的還有另一個女人——蘇念清。
蘇靖歡對蘇念清就像是長母親一樣敬重，之前在大學的時候，她就聽蘇靖歡提過，說以後有機會介紹她們見面，只是沒有等到那一天，他們就分手了。
後來跟蘇念清的幾面之緣，她都已經嫁給慕雲澤，對這個女人也沒有太多的瞭解，只知道，這是個穿着十分考究，有品位的女人。
她的打扮很年輕，如果不是已經知道真是年紀，她看上去頂多三十六七。
三伏天里正熱。她穿着一身米色的長裙，肩上披着一件湖藍色的披肩，海藻一般的長髮順着肩頭滑落，臉上還掛着一幅遮着半張臉的大墨鏡。
下了車，她就摘掉墨鏡，看了一眼高歌跟慕雲澤，而後，低聲道溫和道，“走吧，進去說。”
慕雲澤牽起高歌的手，領着他們進了慕家。
慕崇峰剛剛做完幾組復建的動作，正在樓下休息。
唐欣茹坐在窗戶邊看書，模樣安靜。
權叔進來，說少爺來了的時候，慕崇峰還高興了一把，可是當看着這四人一同出現的時候，他嘴角的笑容就僵住。
慕雲澤早已經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看到唐欣茹，臉上也沒有太多表情。
慕崇峰忙道，“靖歡要接她去國外治療，這幾天就要走了。”
“恐怕我不能帶唐阿姨走了。”
他話音剛落，蘇靖歡就淡淡回了一句。
蘇念清在看到活生生的唐欣茹坐在那裡的時候，眼神從不敢置信，漸漸變得溼潤起來。
沒有顧及在場的人，她顧不得自己的形象，疾步走到唐欣茹跟前，蹲下身拉着她的手，啞聲道，“欣茹姐，你還活着，你真的還活着，太好了……”
她又是哭，又是笑，情緒波動很大，這樣的情感變化，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慕崇峰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慕雲澤卻似乎已經看透一切，眼神極爲平靜。
等到蘇念清的情緒平靜下來之後，慕雲澤纔開口。
“蘇靖歡不是唐欣茹的兒子，而是你的對嗎，周錦恆纔是。”
他的語氣十分篤定，除了他自己，在場全都一臉愕然。
尤其是慕崇峰。
“雲澤，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慕崇峰聲音有點不太穩當。
蘇念清大抵是沒有想到慕雲澤會早就看破，驚訝之後漸漸歸於平靜。
她拿着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好一會兒才擡頭對慕崇峰道，“對不起，是我撒了謊，這裡面的故事太長，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聽我慢慢說可好？”
蘇念清跟唐欣茹是遠方表親，因爲兩人當時一同來海城闖蕩，年紀又相仿，自然就成了關係特別好的朋友。
蘇念清的男朋友，當時在海城上大學，唐欣茹畢業之後在一家鑑定中心當學徒，就委託主任，給蘇念清在公司也安排了一份差事。
蘇念清在寶石鑑定方面很有天賦，來公司不到半年，就被破格收爲一名學徒，她男友剛剛大學畢業，兩人就在外面租了房子，同居，打算年底的時候，回老家把婚事辦了，因爲蘇念清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