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溪掌汗都快攥出來了,聞言忙忙應道。““主人,有何吩咐?”
“我要離開焚月城一陣子,這裡暫時交由你與半夏負責。”
葬月的話幾乎嚇了芷溪一跳。“主人,您要離開焚月城?這——”
葬月擺擺手制止了她的大呼小叫,目中堅定,毋庸置疑。“不必多說,我心意已決。”
攆了芷溪出去,她重回到酹月榻前坐下,望着面前沉寂似水的清顏,她頓了頓,幽幽道:“不管那信上說的是真是假,只要能令你平安醒來,我都願一試。”
剛纔第二封信上說倘若她果不能放酹月離去,那麼就必須選一處山明水淨、仙格甚高的地方讓她修養。山明水淨?仙格甚高?哼,擺明便是隻得兩處選擇——扶桑山與天台山了。扶桑山她自然是不屑去的,那麼天台山?總算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雖然因着那段晦澀的回憶令她暗生了禁足的心意,可倘若那樣對酹月的身體好……葬月一張薄脣緊緊抿住,心底已然是下定了決心。
呵,妖蛇葬月氣急起來敢於焚天滅世,就算這是一個圈套又如何?她曾懼怕過誰!
心口又是一陣劇痛來襲,彷彿全身的血液都於一瞬間凝固了,模糊中但見人影綽綽在眼前浮動,酹月努力地想要看清,然而卻終是徒勞。依稀中,一隻手掌牽住了她的,微涼,卻透着熟悉莫名的堅定,令她無來由地心安。
葬月,是你嗎?
深心裡一處從無人觸碰過的柔軟被開啓了,便再也收不回去。酹月的性子生來堅忍果決,對任何族類都能公允看待,處事中肯,只唯獨對葬月、她的親妹,深心裡隱藏了那一抹不足與外人道的私心。更因着三年前與蛇妖的那一戰自己疏忽令到葬月被擄,心中更是歉疚難安。數十年來她恪守母命,如履薄冰,未敢有絲毫懈怠,只爲蒼生安寧。可就算這樣,她卻連自己的親妹都不能庇佑。葬月質問她的話何嘗不對?連自己至親之人都保護不了的她,有什麼資格去妄談庇佑蒼生?
永遠忘不了經年後初見葬月的情景。她日夜奔走打探,數次與妖蛇族交涉都不聞所蹤的葬月,再次的見面竟然是站在那樣諷刺的敵對位置。曾經病體孱弱的親妹成了妖蛇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主,曾經純淨而聖潔的女媧後人,竟成了爪下亡魂無數的嗜殺蛇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她?
沒有任何人能給她答案,包括明明認出了她,卻依然故我地手染血腥的葬月。鳳池吟的聲音驀地在耳畔迴響:她現在連你都傷,早已是迷失本性了!她不是你的妹妹,她是妖蛇葬月,是亂世禍水,人人得而誅之,人人得而誅之!
不!不是!她忍不住尖銳地反擊,狼狽不堪地捂住了耳朵妄圖將這些不類的聲音一同隔絕。她不是亂世禍水,她是我妹妹,我從小看顧長大的妹妹啊!
“姐姐。”葬月溫軟的聲音忽然傳來,“來陪我玩呀。”
她怔忡沉寂的心無法堅定地突突一跳。眸光靜靜定格,一時恍惚,竟看到年幼的葬月,丫髻垂髫,薄衫綢褲,頑皮地繞着院子一圈兒一圈兒地攆着一隻彩蝶。
“姐姐,陪我玩鞦韆!”
鞦韆……嗎?酹月有點眼澀。葬月很喜歡盪鞦韆,自己時常便是在那一下又一下地蕩高回低中,每次垂眸,總能在一個轉身的距離便能看到那綠衣生煙的孩子,帶着溫暖人心的笑容一聲聲喚她姐姐,姐姐。
可只在眨眼,童稚可人的葬月便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身戾氣手段狠辣的妖蛇葬月!“姐姐還真是相信我啊。”她諷刺地笑着,“既然如此,這女媧石便由我來保管罷!”青袍疾揮,一道穿心戾氣便直撲而來——
心好痛……好痛!到底哪個纔是真的?哪個纔是真的葬月,她的葬月?!
“葬月!”她驀地坐起身來,連日的不曾進食令她身體虛弱到了極致,只是這樣用力一掙,眼前便是一黑,險些便再次栽倒下去。
茫然四顧,屋內是依稀相熟的擺設,一張桌子,兩張花梨木椅,一張木榻並一個楠木書架。有微薄的陽光從雕花窗棱上照射進來,空氣中跳躍着透亮的浮塵,帶着微薄的花草清香。果然,是夢啊……她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然而甫一醒來便聞見陽光的清香令她心底漸生了一絲溫暖。擡手掠一掠鬢邊滑落的髮絲,卻更快驚詫於自己身上乾淨雪白的衣裳。
怎麼會……?酹月強撐着下了牀,掌心扶在牆壁上一點點地挪到了窗下,向外望去。是……女媧聖地?待得瞧清楚窗外的景象,她登時怔住:一襲翠色單衣的葬月正坐在院中花梨木的鞦韆上,纖細的手臂抱着纏着五色花朵的青藤,一陣風吹過,花瓣碎落,紛紛揚揚竟是拂了她滿頭滿身。
她轉臉望她,雪白的面容雖仍是清冷而凌厲,然而眸光相對,她的眼波終究是不自禁地微微一晃。
片刻後,她輕輕啓口。
“姐姐。”
萬和十六年冬,十一月初七夜,鵝毛大的雪花正紛紛揚揚下個不停。靜夜深寒,整個皇宮內院除去幾個職事太監、護衛,再難見到人了。因是沒有風,那雪花一團團一簇簇直直地落,厚厚沉沉地積在地上,襯着窗戶不小心灑落的燈光,倒也亮堂。
通往晚晴宮的巷子裡,但見兩人緩緩而行,深淺不一的腳印子起起落落蔓延了一整路。爲首那名女子分明是宮女打扮。一身青碧色的襦裙,外頭卻罩了件蓮青色的緞面比甲。那小宮女一手撐着柄翠骨描金山水墨傘,一手提一盞包金的羊角風燈,微低着臉只是走着。其後一名女子,身形纖細高挑,穿一件月白色繁繡折枝殿春的雲錦襦裙,同色緞面繡鞋,行走在這一片雪色茫茫之中,瞧去便很是單薄纖弱,更因着這一身的素白,身處於這奢華豔麗的皇宮之中,很是有些格格不入。
“這便是小公主的寢宮了。”穿過冗長的永巷,那小宮女在一棟二層大殿前停下腳步,扭頭望一望身後那素衣女子。“月姑娘,你實話和我說,當真是能有十成的把握麼?”她嘆了口氣,“莫說我不曾提點於你,小公主是咱們皇后娘娘唯一的愛女,娘娘對她,愛逾性命,你此番去爲小公主診治,若能救得人回來,自然是一世的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可小公主若是在你手上有了什麼閃失……後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擔的起的。”
一番話說來,倒也是掏心掏肺。那素衣女子聞言淡淡一笑,“我既然揭了皇榜,自然便有治癒公主的良方。姑娘不必憂心,只讓我見了小公主一面,當可分曉。”
那小宮女聞言這才稍稍地安了安心。因着雪勢不小,宮門是一早便閉了的,她領着那素衣女子避到檐下,信手收了墨傘抖了抖放在一邊,正要擡手叩門,那硃色的大門卻驀地從裡頭開了,一名穿着鵝黃色襦裙的小宮女探出頭來,脆聲道:“可教我給盼來了!茜姊姊,你要是再不來,我可就要被凍成個冰人兒了。”
文茜淡淡一笑,隨着那小宮女走進院中,擡眼便見面前一棟碧瓦小樓雖是窗戶緊閉,卻難掩一室的燈火通明。銷金茜紗上影影綽綽的人影晃來晃去,卻分明是在等着她們了。她心頭一凜,一直抿着的嘴脣微微張開,怔怔呵出了一口熱氣,轉向那鵝黃色襦裙的小宮女道:“偏你會撒癡,知道冷,怎不多穿些衣裳,可憑白教人說咱們娘娘不夠知冷知熱麼?”
那小宮女聞言吐了吐舌頭,瑟縮着上前便要替文茜拿傘,又偷偷睨了那素衣女子一眼,“這位姊姊便是那揭了皇榜要來給小公主醫病的神醫麼?”
那素衣女子聞言淡淡點一點頭。“姑娘過譽了,我姓月,你喚我月姑娘便可。”
“月姑娘。”小宮女婉和一笑,擡眼望了望樓上,“娘娘爲了小公主忽然得了怪病,近來脾氣有些……嗯,姑娘明白我的意思罷?”
那素衣女子微微一怔,很快了然點頭。“多謝姑娘提點,我知道該怎麼做。”
“那就好。”小宮女這才舒心一笑,領着她二人便向院內走去,很快進了大殿,又折上了包金扶手的木梯。
“娘娘,奴婢已將那揭榜的神醫帶到。”上了二樓,文茜率先上前立在簾子前躬身稟告,“現下便帶進來麼?”
幾乎是立刻的,一道女聲響起:“速速帶進來!”
“是。”文茜得了皇后的示意,這才伸手打了簾子,側身將那素衣女子讓了進去。
“見過娘娘。”那素衣女子走進屋中,向着皇后只微一點頭,卻並不行朝見之禮。一時屋內其他人面面相覷,只當皇后必然會鳳顏大怒,暗自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未料皇后卻是微微一怔,盯着那素衣女子的面容瞧了半晌,面容說不出是動怒,卻是滿滿地惶然與震驚。“你……”那硃紅錦袍席地,滿頭珠翠的至貴女子生平頭一次露出如此不得體的複雜表情,怔怔望了那素衣女子好一會,才勉力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賤名有辱清聽,娘娘喚我一聲月姑娘便好。”那素衣女子淡淡應道,看也不看皇后一眼,“請問小公主身在何處?現下可以爲小公主醫治了麼?”
她話中提及了小公主,皇后才驀地醒悟過來,忙率先繞過了一架白雪紅梅的白玉屏風,向着內室朱錦玉榻上輕聲喊道:“絳河。”
“母后……”那藕荷色的錦衾輕輕一動,一個瘦小的身影輪廓漸次清晰起來。
素衣女子靜靜上前,望着皇后坐在榻側,伸手將那小女孩輕輕抱入懷中。那小女孩精神很是萎頓,卻仍是睜着一雙烏溜渾圓的大眼靜靜地望着她。大亮的燭光下她這才瞧得清楚,那小女孩只約摸十歲左右,烏墨如瀑的青絲未加絲毫纏扎,直包覆住她整個纖細的肩膀與腰身。一張巴掌小臉生得很是嬌俏可人,裹在烏牙牙的髮絲中,膚色膩白,便如一塊上佳的羊脂白玉,然而卻因着身在病中,略泛着不健康的潮紅。她靜靜望她,一雙點漆般的眼瞳,黑得便如那深夜的天幕,嵌在那弧線優美的眼窩中,眸光湖水般纏綿,驀地展顏一笑,溼濡濡的脣瓣上下啓合。“月……”
她身形微震,爲那小女孩甫一見她便開口說出的那一個字。皇后亦是一怔,扭臉望着那素衣女子靜默的側臉,“月姑娘?”
那素衣女子微一闔眼,再復睜開時,心底,已然幽嘆。眼底是一張陌生的嬌顏,垂髫稚女,可是她卻再再分明地看清了一件物事,這屋子裡,也只得她才能看出的一件物事——那小女孩光潔白皙的額頭上,一道清晰的天火刻印正隱隱浮動,發出耀眼而灼人的赤色光芒。
腦中一時紛亂無比,雖然一早便有所耳聞,可是耳聞到底比不得親見,當真親眼見到昔日肆意狂放的九鳳皇子,屈尊落凡也便罷了,竟投成了女胎,這也當真是……饒是她一貫冷靜淡然,當此情景,也實在是無奈,無語了。
“月……”小女孩仍是執着地喚她,反覆只是那一個字。她無奈上前,在榻前半蹲□子,憶及方纔皇后喚她的名字,她輕聲開口。“絳河。”
那小女孩略有些迷濛了眸光,掙開皇后的懷抱便俯身向她。她一怔,只得伸手接住。在那小而軟的身子跌入自己懷抱中時,她心頭一動,附在她耳畔以着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量輕聲問:“你……記得我?”
絳河卻輕輕搖頭,不甚精神地打了個哈欠,將臉枕在了她的肩頭。“月,”她的語氣裡滿是歡喜,“我每晚都夢見你,你在窗外頭,在絳河的窗外頭。”
她的頸項貼着她的,素衣女子抱着她的身子,手掌按在她的後心,只是幾聲心跳的感應,她眉心一蹙,心底已然有數。“絳河。”她蹙眉輕喊,扶着她站穩了身子,柔聲哄她:“別怕。”在小女孩怔忡點頭之後,她驀地擡起一手便虛空畫出一個符咒,跟着向絳河的心口處疾拍而去。那雪色的一道銀芒頓閃,瞬間被打入了絳河的身體。“出來!”她低喝。
“唔”地一聲嘶吼,如困獸嘶鳴,直嚇得皇后與那兩名小宮女生生退了好幾步,那素衣女子斂目再次結出一個符咒,纔要擡起手臂,便聽到一個尖細的嗓音驚叫起來——“別、別打,我出來就是了!”
一道昏黃的影子咻一聲穿透絳河的身體而出,在半空中舒展了肢體便直奔窗口而去,未料才飛到窗口不遠處,那素衣女子便是一道符咒急追而上,啪一聲將它牢牢地封印在了半空之中。
“啊!”一聲慘絕人寰的驚叫登時在夜空中瀰漫開來。那黃色的一團物事身體已全部舒展開來,燈火通明下就見一叢毛茸茸的身子,一條碩大的尾巴晃呀晃,綠豆似的小眼眨巴眨巴地望着那素衣女子,神情很是萎頓不甘。
“啊——是、是黃袍子啊!”皇后嚇得直直退開了好幾步,撞在屏風上兀自發着抖,“妖怪……妖怪啊!”
“神仙饒命!”那黃色的一團開口,決定徹底無視另外幾個女人,一雙綠豆眼只是楚楚可憐地盯着那素衣女子。“我沒有害人,我只是一隻吃素的黃鼠狼而已。”
素衣女子在瞧清楚那黃袍子腦袋上繫着的一根黑色綢帶後,本是肅穆凜然的表情竟有了一絲瞧不太分明的浮動。擡手揉一揉額角,她低喊:“小丟……你!”
那黃袍子在聽到那聲小丟後分明是咧了咧嘴,幾根鬍鬚動了一動。匆忙眨了眨眼,很是不甘地扭了扭身子,在發現怎樣也無法掙脫那道符咒後,憤怒地吱吱叫了一聲,纔再次開口說了人話。“神仙,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小丟,我叫叉叉。一叉子叉死你的叉叉。”
素衣女子的臉色沉了下去,彷彿是被那黃袍子小怪插科打諢地失了耐性,擡手自袖中抖出一個綢布袋子,再伸手虛空一握。那符咒銀光頓閃,眨眼間那黃色的一團已被她捏住了脖頸垂在手下。
“喂喂,你不能這樣兒!”那黃色一團急扭了幾下,又吱吱叫了幾聲,待得看清楚那白色的綢布袋子已經向她兜頭撲來,她嗷了一聲,終於決定放□段妥協。“酹月姐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嚎,“我錯了,我不該小肚雞腸報私仇,我不該——”等等,雞?雞?!她後知後覺地停下了鬼哭狼嚎,只聽肚子裡驀地傳來一聲不甚文雅的咕嚕……好餓啊!
那素衣女子正是酹月,聞言無聲幽嘆,右手一緊便將那小怪塞進綢袋中放好,任由她上下跳弄也是不理,扎住了袋口,這才轉向了那小女孩。“絳河。”
那小女孩已然是唬得怔了,呆呆看着酹月將袋子收好,“月……”她反覆只是喊着這一個字,上前一步便伸手去抱酹月的腰,卻被皇后緊上一步抱進了懷中,“絳河,我的心肝,你可沒事了!”
酹月微微一笑,“娘娘大可放心,小公主只是被這頑皮的小東西附了身,如今我已將她驅出,小公主只需好生調養幾日,當無大礙。”
“這是什麼妖怪,竟敢欺侮我皇朝中人!”那皇后勃然大怒,鬢邊一隻八寶金步搖隨着她的怒火亦是顫顫不已。“驚嚇了本宮的愛女,本宮要將它挫骨揚灰!”
“……”酹月沉默不語,倒是那袋中的物事聽了此話很是怒氣,吱吱叫了幾聲,更是拿一對前爪死命地刨起來。奈何那袋子雖看似纖薄,其實內有乾坤,饒是她刨得熱汗與眼淚齊流,那袋子也仍是安好無損。
“母后。”絳河驀地開口,轉身望着皇后對着她便忽轉慈愛的臉,她擡起一手指向酹月,“月,留下,絳河要月留下。”
“這……”皇后面色微微一變,擡眼看了看面前那素色安靜,纖腰一束的柔婉女子,心裡很是猶疑不定起來。這月姓女子來歷不詳,雖然此番驅除了妖孽救了絳河,然而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如何能輕信這樣一個精通岐黃之術,來歷不明的女子留在絳河身邊朝夕相親?何況……皇后側過臉去,身側不遠便是一張包金的紫檀木書桌,桌案上一塊玉麒麟紙鎮下壓着厚厚一沓白宣,那都是絳河閒來無事畫的畫兒。想到此處皇后就更是心悸不已,絳河不過是個纔剛十歲的孩子,筆墨功夫有限,可饒是如此她也能大抵分辨出她畫了些什麼。一個女子,素衣,白裙,髮長及膝,眉眼溫婉卻不苟言笑。她擡眼又望了那素衣女子一眼,心中更是一陣突突,這……絳河畫的,分明便是面前這月姓女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后雖然沒有開口,然而她眼中的惶惑與爲難酹月自然是瞧了出來,望一眼被皇后抱在了懷中一臉希翼地望着她的絳河,她不動聲色微微後退了一步,垂首道:“多謝小公主擡愛,只是山野女子,素來自在無拘慣了,不宜久居大雅之堂,我這便告辭了。”
“月!”絳河聞言登時急了,扭着身子便要掙開皇后的手臂,“不要走!”
“告辭。”微微側眼,便見窗外一輪明月清光泄地,看着時分竟已恍然是深夜了。酹月微一點頭,擡手在絳河頭頂輕輕揉了一揉,卻怎麼也難以掩飾心底的微微彆扭。沉吟片刻,她輕聲開口。“我會再來看你的,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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