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路易斯罵了人以後也覺得有些後悔,那個孩子一看就不像滑頭的人,而且那晚的事情說不準還要多謝他幫忙,纔沒有在衆人面前漏了行跡。但是路易斯心中仍然氣惱,對狄肯那晚做的事情生氣,他好大的膽子啊,居然敢冒犯他!

事後,他悄悄跟莊園的管家打聽狄肯的事情,管家也說他是個老實又勤快的小夥子,於是路易斯更加彆扭了。還有最讓他尷尬的事情,自從……那一晚後,路易斯連續好幾晚陷入夢中,夢中的人再也不是阿爾瓦,而是狄肯那種稚嫩俊秀的臉。早上醒來,他的褲子溼透了,這是自少年初次夜遺以來唯一發生的事情,簡直讓他羞憤至極。

那個狄肯真是噁心又討厭,路易斯對自己說。他知道那個人每天都在花園裡工作,可是不知道出於一種什麼心理,路易斯特意避開了花園,連在戶外舉行的下午茶他都刻意迴避了。

直到一天清晨,路易斯打開窗戶,發現窗邊夾着一束鮮紅的玫瑰。剎那間,他的心狂跳了起來,像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臉也熱的發燙。他沒敢去觸碰那朵玫瑰,只是愣愣的看了一會兒,就用力拍上了窗戶。

路易斯從小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同學們在追求會所裡的高級交際花時,他卻每天想着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阿爾瓦。他深刻的眷戀着阿爾瓦,因爲那是他唯一喜歡過的男人,可是直到阿爾瓦結婚,他也不曾表白過自己的心意。他當然不能表達,一旦露出一星半點,一切都可能毀掉,友情和前途,他不會傻傻的冒險。

而狄肯帶給他的是震撼和刺激,完全不同於對阿爾瓦隱晦的暗戀,狄肯就像一根木樁,連試探都沒有,直接插在了他的心臟上。無處躲避,無處隱藏,那晚荒唐透頂的關係讓他徹底手足無措了,滿腦子都是那個鮮活美麗的身體,這樣放蕩的思想讓路易斯深深的譴責自己。居然被欲|望吸引,自己怎麼會墮落到如此地步,他的心應該是屬於阿爾瓦的,即使阿爾瓦永遠不可能迴應自己,自己也不應該被那下流的事情吸引,這玷污了高貴純潔的愛情。

可是玫瑰花每天清晨都出現在窗前,它迎着朝陽,像美麗少婦的容顏,花瓣上流淌下一滴晶瑩美麗的露珠,純淨的讓人心動。路易斯不由的想起了那天哭泣着道歉的臉龐,忽然覺得那人其實也挺可愛的,居然每天爬牆給他送玫瑰花。

不知不覺中,路易斯開始期待每天清晨的玫瑰,他想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送來的,爲什麼他從來都沒有發現他過來?莫非是半夜的時候?一連好多天,路易斯憂愁的發現,玫瑰每天都出現,可是他一次也沒遇到送花的人。路易斯暗暗的想,他要在那人來送花的時候,忽然打開窗戶嚇他一跳,然後警告他不要再送花來了。

這二樓的窗臺很陡,掉下去可不是鬧着玩的。

於是這天晚上,路易斯沒有睡覺,他靠在窗前,望着外面皎潔的月光,心裡期待着,一種名爲浪漫的柔情充斥着他的內心。即使是阿爾瓦也從未帶給他這種感覺,那種期待的,躍躍欲試的,忐忑的感覺。

等啊等,路易斯等了一整夜,從最初的激動期待,到後來心急空虛,再到最後氣的牙根癢癢,那個傢伙究竟什麼時候纔出現!平時作息規律良好的貴公子早就等的不耐煩了,他氣呼呼的想,等那個人出現後,自己一定要訓他一頓,期待已久的半夜相會都被他毀了,瞧瞧自己現在蒼白憔悴的臉和黑黑的眼圈,這還怎麼見人。

將近天亮的時候,一點聲響吵醒了昏昏欲睡的路易斯,他急忙站起來,躲在窗簾後。然後他看到那個人小心的爬上窗臺,從懷裡取出一隻玫瑰,然後插在了他窗戶的窗棱上。青年有黑色的頭髮和碧綠的眼睛,肌膚是小麥色,嘴脣總是揚着一個淺淺的弧度,讓人看了就覺得熨帖。青年盯着玫瑰看了好一會兒,臉上帶着幸福的微笑,然後他小小的嘆了口氣,從窗臺上爬了下去。

路易斯的心跳動的厲害,手緊緊攥着窗簾,他原本打算明天養養精神再開窗跟他見面的,可不知爲何衝動的推開了窗戶。他拿起那支新鮮的紅玫瑰,看着樓下的狄肯,忽然一陣驚慌失措,覺得手中的玫瑰異常燙手。他要是當着那個人的面收下,豈不是顯得太不矜持了,他纔沒有很期待呢!於是他下意識的做了個完全相反的動作,把玫瑰當垃圾一樣扔了下去,然後高傲的看了一眼樓下傻呆呆的青年,砰的一下關上了窗戶。

做了一系列高貴冷豔動作的路易斯默默的嘆了口氣,恥於回顧自己剛纔做的蠢事,用過早餐就換上了騎馬裝,然後招呼朋友們一起外出打獵了。他帶着獵狗深入了森林深處,卻遇到了糟糕的天氣,馬兒被雷聲驚了,把他甩下了馬背,而他隨即失去了意識。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潮溼的小木屋裡,這裡似乎是守林人的小屋。

一個溫暖的軀體正擁抱着他,狄肯清冽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我愛你……”

狄肯找到了昏倒的路易斯先生,把他背去了守林人的小屋,他微微有些發燒,整個人迷迷糊糊的。狄肯給他換下了身上浸溼的衣物,然後把他摟在懷裡,輕輕拍打他的臉龐,試圖讓他清醒過來。可是路易斯先生緊皺眉頭,依然昏昏沉沉的。狄肯望着他美麗的臉龐,忽然就不想叫醒他了,他把他抱在懷裡,心想就這麼一會兒吧,他再放肆這一次,然後就要離開莊園了,今後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我愛你……從兩年前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你……”狄肯低聲說,像在跟自己的戀情告別一樣,他的口氣很悲傷。

懷裡的路易斯先生動了一下,狄肯嚇了一跳,還以爲對方醒了,於是不敢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懷裡的人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的臉頰通紅,一雙碧綠的眼睛凝視着狄肯。

狄肯急忙問道:“先生,您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是你……我怎麼會在這兒?對了,我的馬兒驚了,是你救了我……”路易斯說。

狄肯卻顯得憂心忡忡:“您的臉很紅,是不是淋雨後發燒了?您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哦……是有點發燒……可能吧……”路易斯自己摸了摸額頭,然後他發現自己蓋着一件破破爛爛的舊披風,風衣下竟然什麼也沒穿。他驚得一下子坐了起來,跟狄肯拉開距離,叫道:“上帝啊,這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先生。我……我自作主張給您換下了溼透的衣物,如果您繼續穿溼衣服會生病的。”狄肯臉色一紅,站起身來,背對着路易斯說:“這裡沒有替換的衣服,如果您不介意,我把我的外衣脫下來給您。”

(每個國家社會都有一個起源的傳說。而中國文明好像是一個沒有時間起點的永恆的自然現象。在黃帝的傳說中,儘管人們尊他爲華夏始祖,那時中國已存在了。當黃帝神秘現身時,中國正處於一種秩序混亂之中,各個部落互相殘殺,英雄平定四方而稱帝。

黃帝被認爲是歷史上第一個開闢華夏的英雄。但是,傳說他只是重建而不是創建中國,中國早已存在。在歷史意識裡中國永遠都存在着,只需不斷統一和復興,不需創建。這一悖論在孔子時代又在重演。孔子被看作是中國文化禮教的鼻祖,但孔子宣稱他沒有創立新禮教而只是復辟在動亂年代中丟失的舊禮。

中國文字始創於公元二百年前的商朝。那時,古埃及文明正處於巔峰期,古希臘的城市王國文明還沒開始,而羅馬文明還有待一百年後出現。然而,商朝流傳下來的文字體系正在今天被十幾億人沿襲使用着。今天的中國人能夠讀懂孔子時代的文籍,他們的書籍和語言中蘊含了幾千年的戰爭典故和朝聞軼事。

同時,中國歷史上亦上演了無數次的戰亂。一個皇朝倒下,又一個皇朝出現,往復不斷,好像遵循某種顛撲不破的自然法則。每當新的帝王統一了中國,即按照黃帝的先例,號稱恢復中華泱泱大國(當然也有拓展疆土的時候)。正如中國古典小說《三國演義》的開篇語:“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中國的文化傳統正是在這種週期性的分合交替中承傳下來。

在中國正式一統於秦朝前,曾經有過兩百五十年(.)的封疆自治,叫戰國時期。在歐洲,這個狀態則相對於從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亞條約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幾個國家欲打破力量平衡而爭取霸位。公元前221年秦國統一六國後,儘管經歷過不斷的分合,其週期有的達數百年,但中國基本上形成了帝國統一併一直延續後世。)

狄肯知道自己又被嫌棄了,心裡酸的好像被人用力攥了一把,低着頭默默走到牆角,抱住膝蓋背對着路易斯,怕自己難過的樣子被發現,被嘲笑。

路易斯見狄肯坐得離他遠遠地,還用後腦勺對着他,心裡忽然就彆扭了。暗暗的想,這傢伙還真聽話,或者他是故意背對着我,想讓我主動搭理他。自以爲看穿了狄肯‘狡猾’的小心思,路易斯靠在壁爐旁烤火,心想:他忍不住的,馬上他就會主動來討好我的,剛纔他還說愛我的,從……兩年前就愛上了我。

想到‘愛’這個字眼,路易斯先生的心忽然被幸福和甜蜜充滿,他偷偷窺探角落裡的狄肯,眼神變得柔軟,沒想到這傢伙偷偷喜歡自己這麼久了,自己竟然從未發現過。

壁爐的火焰燃燒的非常旺盛,烤的人昏昏欲睡,路易斯望着火焰,眼皮逐漸沉重,很快就沉入了夢鄉。等他再次被人叫醒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幾個僕人圍着他,焦急的詢問他有什麼不適。

路易斯只是感覺身體有些痠疼,倒也沒什麼大礙。回到莊園後,莊園的主人們對他一陣噓寒問暖,責怪他一個人跑去深林裡。他沒有把自己驚了馬,昏倒在野外的事情說出來,畢竟事情都過去了,說出來只會惹得大家擔憂。

莊園的主人們看到路易斯換了身衣服,以爲他在木屋裡替換了守林人的衣服,只有管家注意到這位先生穿的衣服有些眼熟,好像狄肯平時穿的那套。

路易斯經歷了糟糕的一天,回到房間痛快的睡了一天一夜。清晨醒來,他習慣性的去窗前看玫瑰,卻發現窗臺前空空如也。有些失望的路易斯隨即升起了擔心,昨天那人冒雨去尋找他,還脫了衣服給他穿,該不會凍病了吧。

想到這裡,路易斯迅速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僕人們都已經起牀工作了,看到路易斯先生起的這麼早都感到驚訝。

路易斯來到花園裡,只看到一個不認識的年輕園丁,找了一圈也沒看到狄肯的影子,於是他焦急的詢問園丁:“狄肯在哪兒?他生病了嗎?”

園丁小心翼翼的說:“回稟先生,我是剛剛來的,不認識狄肯先生。”

“哦,我知道了。”路易斯失望的點點頭。

這天早上,衆人聚集在餐廳用餐的時候,管家稟告布魯斯莊園的主人說,莊園裡已經僱傭了新花匠。

“什麼!狄肯呢?”路易斯皺着眉頭問。

“狄肯已經辭職離開莊園了。”管家如實說。

“爲什麼?他怎麼會?這不可能!”路易斯滿臉驚訝,有些氣急敗壞的說。

管家奇怪的看着焦急的路易斯先生,回答說:“這我也不清楚,他一定要離開。”

“怎麼了?那個花匠有什麼不妥嗎?”阿爾瓦也驚奇的望着自己的朋友,他平時可不會露出這麼驚慌失措的表情。

“呃……是……是我讓他給我栽培一種花,可是他居然沒說一聲就走了。”路易斯搪塞道。

“是什麼花?找其他花匠來培育來怎麼樣?”阿爾瓦問。

“是……只有他會培育的花。”路易斯咬着牙看向管家:“狄肯先生的家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