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7章

今年是個豐收年,等野果林最後一茬果子都掉光了,樹上的葉子便開始飄落枝頭,深秋到了。清晨屋頂上出現第一層白霜,朝陽從地平線升起,山谷中瀰漫着霧氣,露水覆蓋在蒼茫的原野上,如一層銀白色的布料一樣閃爍奪目。

安娜指揮僕人找出過冬時的衣物和棉被,趁天氣還未轉冷,拿到外面去晾曬,除掉一整年壓在櫥櫃中的黴味。

少女身材苗條,曲線畢露,有一頭濃密的茶色長髮,散落下來能垂到腰間。她眉目間散發着青春活潑的氣息,聲音像銀鈴一樣動聽,看着就讓人心情愉快。

在冬季到來前,她就要正式踏入社交,成爲一個可以談婚論嫁的姑娘了。

踏入社交對一個女人來說簡直像踏進了第二次生命,這項活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表現的好,就能成功的釣到一個男人,然後順利的邁入婚姻;如果搞糟了,則可能一輩子也嫁不出去。

婚姻對於一位成功的紳士來說,只是一種生活方式,他可以選擇晚婚或者終生不婚,人們不會對他的單身生活有任何閒言碎語。相反,事業有成的單身漢不僅享受‘鑽石王老五’的美譽,而且還享有終身追求女士的權利。但婚姻對於女人而言就要苛刻多了,淑女們要努力把自己嫁出去,越早越好。

就像所有太太都希望把女兒嫁給一位有地又有錢的紳士一樣,所有的先生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娶一位身負厚重嫁妝的淑女。說是每一位小姐都要精通音樂、繪畫、外語等增加自身修養的技能,可說到底,男人最在乎的無非只有兩樣,美貌和嫁妝。稍微有點地位的男人在挑揀對象的時候會比較在意妻子的容貌,而沒錢又沒地位的男人,恐怕就只會盯着女人的嫁妝了。

霍爾男爵的女兒邦妮小姐是整個弗農小鎮上嫁妝最厚的姑娘,她踏入社交時就放出了風聲,婚後會帶上3000英鎊的嫁妝。這可真是筆令人眼紅的財富,即使在貴族圈裡也是筆不菲的嫁妝,會讓所有的年輕小姐都嫉妒的發瘋。所以儘管邦妮小姐不像她哥哥那樣美貌,卻也是衆多宴會上的寵兒,年輕男子瘋狂的追逐她,各種示愛手段層出不窮。

安娜喜歡卡洛斯先生,這點我是瞭解的。這位先生英俊瀟灑、風趣機智、體面正派,而且還是男爵的唯一繼承人。如果安娜能嫁給他,無疑是非常風光的。男爵夫人的頭銜會帶給一個女人畢生的光輝和榮耀,這意味着她將不僅僅是上流社會中的一員,她會變成一位貴族,變成真正有身份的女人。伴隨着頭銜的改變,人們稱呼她的時候,都是用‘男爵夫人’這樣特定的稱謂。所有非貴族的上流社會人士見到她都要向她行禮問好,這是種來自於階級的高人一等。

所以我希望安娜能嫁給卡洛斯先生,不僅僅是因爲她愛他,我希望滿足妹妹的願望,更因爲卡洛斯先生的確是個很好的丈夫人選,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女人爭得你死我活了。

可是要當男爵夫人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卡洛斯先生身邊有錢有身份的未婚少女不知凡幾,想要脫穎而出還是要靠那兩樣,嫁妝和美貌。

安娜爲了收拾過冬衣物跑上跑下好幾趟,小臉紅撲撲的,看到我總是盯着她,於是奇怪的問我:“哥哥,你光看我幹什麼?”

我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咳了一聲說:“過幾天我會請人來家裡幫你做衣服。”

安娜耳根都紅了,她知道做衣服的原因,訥訥的說:“不必太破費。”

“傻姑娘,這時候不破費什麼時候破費。”我笑道。

安娜咬了咬嘴脣,輕輕哼了一聲,滿臉通紅的跑去了樓上。

這時,書房的門打開了,一個禿頂的老男人從裡面走出來,他滿頭大汗,面帶惶恐,見到我微微欠了欠身,也不多寒暄就告辭了。

每天都有很多人來這裡拜訪愛德華,他簡直把這裡當成了他自己的房子,我必須要說這嚴重干擾到了我們日常安靜悠閒的生活,不過最近連安娜都不把他當外人了。

愛德華很好的接受了那個關於如何討好女人的建議,他經常給安娜帶來一些小女孩的玩意討她歡心。然後大談跟我的深厚情誼,甚至編出了許多從未發生過的驚險故事,弄得安娜以爲我們是小說中那樣過命的生死之交,以至於多次感動流淚,說什麼,上帝保佑,哥哥能有您這樣一位忠誠可靠的朋友。於是每一次我開口把他往外趕的時候,安娜都在私下裡譴責我對一位如此重要的朋友過於冷淡,天知道她哥哥經受了多少磨人的騷擾。

愛德華走出書房,吩咐一位男僕出去送信,然後走過來坐在我身邊。

此時小客廳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愛德華迅速的在我脣邊吻了一下,然後心滿意足的靠在我肩上,深深的嗅着我身上的氣息。他閉着眼睛,似乎很享受這寧靜的一刻。

而此時,我卻有件很尷尬的事情要對他說。

“愛德華,我有件事情……”我不安的攥着拳頭說。

見我鄭重其事,愛德華認真的看向我,等待我的下文。他在會客和工作的時候是非常正經的,有時候會給人一種很嚴肅的感覺,尤其是他的眼神,非常深邃威嚴。所以我不太習慣他凝視我的表情,因爲我會被他看的發虛,繼而心頭慌亂,甚至生出無法直視他的念頭。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他皺起眉頭問。

“不,是……是這樣的……”我結結巴巴的說:“我妹妹就要晉身社交了,你知道……要……要晉身社交……所以……我手頭……”

“呵呵。”愛德華忽然悶笑了一聲:“你是想要借錢嗎?亞當。”

我滿臉通紅的垂下頭,感覺非常難受。紳士即使生活艱難,也不應當放棄尊嚴,開口向人借錢的。何況我和愛德華是情人關係,更加不該有錢財上的瓜葛,這很不好,可是我現在很需要錢。

過去我也總想着要省下錢財爲安娜積攢嫁妝,可有時候頭一熱就散出去不少,如今只有區區500英鎊。如果安娜只是嫁給普通的牧師或者律師倒也足夠了,可是安娜喜歡卡洛斯先生,那麼我至少要給她準備4000英鎊嫁妝,才能讓她在這位先生的眼中擁有一席之地。

“是的,我想要跟你借錢,而且要借很大一筆錢,不知道……你……”我心一橫,迅速的說道,但是心情卻極爲複雜,非常忐忑不安。

“好的。”他笑着搖了搖頭,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我卻沒有放鬆,盯着他說:“我說的是一大筆錢,我需要3500英鎊。”

他似乎也沒有料到我要這麼多錢,但依然聳聳肩說:“可以。”

“不過……你想把你妹妹嫁給哪位爵爺嗎?”他好奇的看着我:“我一直都以爲你會把你妹妹嫁給……怎麼說呢……那種老實巴交的人,就像你一樣。”

他答應借錢讓我鬆了一口氣,可是聽他把我形容成老實巴交,我又微微有點不忿,我怎麼會是老實巴交呢。

“我現在每年有150英鎊的收入,以後收入還會增加,我會慢慢還給你。我知道我家沒有那個資本,這樣做有些認不清身份,可是安娜是我最重要的親人,作爲她的哥哥,我應該盡力滿足她的願望。即使最後不能成功,我們也起碼嘗試過了,她不會因爲連努力都沒努力,就眼睜睜的看着他娶別人而黯然神傷。”我說:“何況她是奎因特莊園的小姐,原本是有這個資格去爭取那個男人的。”

“聽你這麼說,安娜小姐已經有意中人了,而且還身份不低。”愛德華問。

“你沒發現嗎?我以爲她表現的非常明顯呢。那位卡洛斯先生,她迷戀他簡直迷戀的忘乎所以。每次看到他,她連路都不會走了,滿臉通紅,像只羞澀的小鹿一樣。她還用她那糟糕的畫技給那位先生畫過幾幅肖像畫呢,藏在畫板的隔層裡,被我不小心看到了。”

愛德華聽我感嘆完畢,然後感觸頗深的說:“我完全尊重安娜小姐的願望,並會全力以赴幫她實現心願。我與她有過相同的經歷,可以深刻的體會到安娜小姐因爲暗戀而糾結苦悶的心情。不過安娜小姐要幸福多了,至少她暗戀的人沒有狠心拒絕過她,更沒有相戀之後還總是把愛人往外趕。”

他現在總是抓住一切機會向我抗議之前趕他出門的事,看來他對此很不滿。自從上次我們在林中木屋相會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親密相處了,他好像已經非常不耐煩了,多次試圖說服我再去一次。

上次在木屋的經歷讓我很多天都不好意思面對他,他的行爲太過分太下流了,戲弄我簡直像戲弄玩物一樣,而我一想起自己當時荒唐的模樣,臉就熱的像要融化一樣。

“愛德華……我認爲我們需要剋制一下……我是說……那種事……”我結結巴巴的說。

開口討論這種事讓我非常尷尬和不自在,我已經在私下裡醞釀了很久,好不容易纔克服羞愧說出來。可是說出口的瞬間我就後悔了,我不應該跟他討論的,這會使我陷入被動。

果然,愛德華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帶着玩世不恭的腔調說:“那種事?你不說清楚,我可不知道是什麼事。”

“得了,你知道是什麼!”我壓低聲音說。

愛德華似乎來了興致,他把手搭在我的腰上,不懷好意的上下摸索,嘴脣湊到我耳邊呢喃:“好吧,假設我知道。”

我抓住他的手,阻攔他繼續騷擾我,然後擺正臉色,嚴肅的說:“我是非常認真的,愛德華。我覺得我們太墮落了,那種事不能那樣……那樣做……”

“不能那樣做?那你認爲應該怎麼做?說出來聽聽,然後我配合你。”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似乎被我幾句話說的升起了慾念。

“天啊,我就知道。”我面紅耳赤的說:“不能拿到光天化日下說的,我一定是瘋了纔會把這些下流事掛在嘴邊,忘了我剛纔說的吧。”

懊惱之下,我起身就要離開。愛德華一把拉住我,把我壓在靠椅上,貼着我的耳廓說:“好了,我不戲弄你了,你快說完,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想怎麼做……那種事?告訴我,我都聽你的……”

他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灼熱的呼吸打在我耳邊,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忽然變得這麼激動。我咬咬牙,不顧羞恥的迅速說道:“你知道……我們……做那種事的時候,不應該赤|裸|身體……應該穿上睡袍,減少肌膚接觸,就像……教義要求的那樣,這樣可以防止人們沉迷於肉|欲享樂,減少罪惡和欲|望的滋生。許多男女婚後都是這樣的,我們……也應該這樣,能夠防範墮落……”

我是實話實說,前世我和妻子僅有的幾次都是這樣的。我們彼此穿的嚴嚴實實,吹滅蠟燭擺好姿勢,然後迅速結束,自始至終都沒有見過對方的身體。那時候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慌張難堪,手足無措,更不會沉迷於這種下流浪蕩的事。正派的人都應當學會剋制,而不是放縱慾|望。

“呵……”愛德華盯着我看了很久,雙手在我身上摸了個幾個來回,雙眼迷濛的說:“好,我都聽你的,我們什麼時候試試?我一定全部遵從您的指示行動。”

安娜妹妹要選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