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車間,橡膠味和久無人居的黴味交雜,混成令人窒悶的味道。
四周的槍聲不斷響起,一時密集,一時稀疏。肖一葦黑色的身影和周圍黑色的橡膠幾乎融爲一體,腳步幾乎不發出什麼聲音,靜靜的在灰暗的廠房裡穿行。
一間窗戶封的嚴嚴實實的房間裡,穿一身服務生制服的沈文菲一邊把金磚塞進箱子裡,一邊緊張的問,“曾森,我們真的能順利逃到香港嗎?張侃會不會把我們供出來?”
“不會?”曾森淡淡的答,脫去身上筆挺的西裝,換上一件普通的灰布長袍。
“曾森……”沈文菲爲難的看看自己,說,“剛纔肖一葦見過我,一定已經想到是我,可是我沒有衣服換,怎麼混出去?”
“你不用換!”曾森搖頭。
“什麼?”沈文菲不明白。
曾森慢慢替她把最後一塊金磚放進箱子,把箱蓋合住,淡淡的說,“因爲……你不會去香港!”話剛說完,一隻手已經掐上她的脖子。
“啊……”沈文菲低喊一聲,感覺到他的手一緊,已經發不出聲音,一張臉頓時漲的通紅。
“爲……爲什麼……”沈文菲難以置信的搖頭,雙手在他身上亂打,掙扎着問出一句。
“爲什麼?”曾森冷冷的重複,冷笑一聲,說,“你勾結董新月,殺死石玉秀,以爲我不知道嗎?”
“石玉秀?”沈文菲的眼睛驚恐的睜大,卻仍然急急的搖頭,啞聲說,“你……你心裡早沒有她了,不……不是嗎……”
“我心裡有沒有她,是我的事,可是,整個北平的人都知道,她是我曾森的老婆,不明不白被人殺了,這幾個月我曾森已經變成笑柄,你知不知道?”曾森咬牙低吼。
“可是……可是……”沈文菲搖頭,眼裡已經全是絕望,低聲說,“你……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曾森冷哼,說,“閻憲文死後,他那個蠢貨老婆就找上你,想求你幫忙,再擠進名流圈子,不是嗎?”
“是!”沈文菲點頭,說,“我……我和她本來就認識,你……你是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曾森冷笑,說,“可是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她抓住你什麼把柄,你對她怎麼會有耐心敷衍?”
“怎麼不會?”沈文菲幾乎是喊出來,拼力說,“閻憲文替你做事,她不會不知道,我穩住她,也是爲了你!”
“呸!”曾森吐她一口,冷笑說,“如果她知道我和閻憲文的關係,就不會只是找你,而不來找我!”
“那……那……”沈文菲被他駁的說不出話來。可是生死關頭,腦子更比平常靈光,只是微微一窒,立刻說,“她既然什麼都不知道,我……我敷衍她,也是爲了讓她不要鬧事,和……和石玉秀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曾森搖頭,掐住她脖子的手卻稍稍一輕,點頭說,“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用力一推,把她摔到椅子上,咬牙說,“恐怕你不知道吧,當初她最先找到的人,是石玉秀。那個女人沒什麼用,就是心軟,被她一哭,就答應帶她去舞會!”
沈文菲臉色微變,咬脣說,“她和你說的嗎?”
“當然!爲了這個,我和她大吵一架,她答應我,只那一回,以後不會再私自做主。”曾森點頭
沈文菲咬脣,目光悄悄瞟向他背後緊關的房門,低聲問,“後來呢?”
“後來……”曾森搖頭,接着說,“舞會那天,她去接董新月,我先去舞會,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她的影子,就連你,也是舞會舉行一半纔出現。”
沈文菲低聲說,“我記得和你說過,我是路上遇到意外!”
“是啊,遇到意外,可是不是在路上!”曾森冷冷的盯着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是你在路上遇到她,就悄悄跟了上去,跟着她進了閻憲文家,就殺了她!”
“我沒有!”沈文菲驚叫,搖頭說,“真的,我沒想殺她,我只是進去,勸她離開你,反正……反正她也不能再生育,如果她走了,我……我就可以再給你生個兒子,不是嗎?”
“讓她離開我?”曾森咬牙,大聲吼,“你想讓全北平的人都知道,我曾森的老婆自個兒跑了?”
“我……我沒想……”沈文菲連連搖頭。
曾森緩下口氣,冷笑說,“她不答應,你就殺了她,是嗎?”
沈文菲搖頭,突然大聲說,“不!不是!是她先動手!她知道了我和你的關係,很氣憤,她……她說我勾引她的丈夫,是她先動手打我,我……我……我也是氣不過,才……才和她動手……”
“最後把她殺了!”曾森冷冷的接口。
“對,是我把她殺了!”話已經出口,沈文菲再也忍不住,大聲叫起來,說,“我清清白白一個人,如果不是你,又怎麼會見不得人?我跟了你整整兩年,只是想替自己爭取一個結果,有什麼錯?”
“我說過,會給你一個交待,你就那麼迫不及待?”曾森咬牙。
“我不是故意的!”沈文菲搖頭,說,“那天,她說是去接董新月,人卻在董新月的臥室裡,我想她八成和閻憲文不清不楚,就想借機讓她離開你。我也沒想殺她,是她一直咄咄逼人,我才忍不住動手,誰知道她就那麼死了!”
“臭婊子,到這個時候,你還給老子潑髒水!”曾森大怒,撲上去揮手就是一把掌。
“啊!”沈文菲尖叫,一頭向他撞過去,趁他閃身躲開,急忙向門口撲過去,想奪路逃走。
“臭婊子!”曾森罵一句,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拽回來,咬牙說,“你知道老子所有的秘密,還想跑嗎?”隨手拽過兩條橡膠繩,在她脖子纏上兩圈。
“不……不要……”沈文菲驚恐的搖頭,哀求的說,“曾森,我也是因爲愛你,我是想名正言順的陪在你身邊,你不要殺我……求你不要殺我……”
“不殺你?讓你拖累我?”曾森冷笑,雙手用力勒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