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紅籤白籤

兩個煉氣士鬥法該是什麼樣,這幾日那些還有些好奇的王公貴胄們算是見是全了。有廝打在一處拳來腳往的,有吹簫奏樂撒豆成兵的,有幻身驅術蒸騰水火的,還有金甲長鞭同沙場搏命的……

卻是偏偏沒見過眼前這幅景象。非要說起來,單無憂和一興和尚的比鬥實在是太無趣了。

雖然白地上生出花木百草看着很神異,但這已經是看見第三四回了,怎麼喜歡也膩味。更何況她對面那個和尚也沒什麼表示,坐在草地上雙手合十唸誦經文,瞧着不像是在比鬥,更像是在修禪。

一星和尚這麼一坐,就做了半個時辰。一天一共也才十二個時辰,誰有耐心跟他這麼耗下去?都覺得無趣,可也沒什麼辦法。畢竟在擂臺上做主的是蘇建義,擂臺外做主的是當今聖上。皇上不開口,誰也沒法說什麼。

也有覺得這個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一個結果的,想要去問問是怎麼回事,卻不想皇帝手拄着桌案,正打瞌睡呢。誰湊上前,魯中官都遞一個眼神兒過去,也就沒有那麼不識趣的,非要打擾皇帝休息的人了。

唸了半個多時辰的經,一興站起來,伸手一招,那串念珠掛回到他手裡。他雙手合十深打一禮:“單施主,承讓了。”

隨着他話音一落,樹木枯槁,百草凋零。單無憂從樹後顯露出身形來,微微皺眉:“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彌陀佛。”一興道了一聲佛號,“萬般虛妄,擋不住佛祖慧眼,去蕪存真,自見真菩提。”

單無憂微微點頭:“天眼通,我明白了。我輸了,告辭。”

說完話,單無憂也沒多流連,翻身下了擂臺,端着手就走回來了。

一興又把念珠掛回脖子上,苦笑着搖了搖頭:“罪過呀罪過……阿彌陀佛。”

在場的,別說是文武百官了,就連作爲煉氣士的周賢和李桐光,都沒看明白髮生了什麼。李桐光很是好奇:“這是什麼套路?怎麼就一個贏了一個輸了呢?”

張弘艾輕嘆一聲:“我提醒過你們,那個單無憂的功法,不是好路數。是勾人魂魄的法門。”

周賢回憶起來了,確實是有這麼一檔子事兒,張弘艾在落敗之後,特意提點過他們兄弟二人,如果是在擂臺上遇上單無憂,必要以雷霆之勢一舉勝之,久戰無益。

但周賢還是不太明白,自然是要問個清楚:“弘艾師兄,你說單姑娘的功法不是好路數,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張弘艾還想着開玩笑:“是,一個毒修確實沒有資格指摘人家的功法不是什麼好路數。你特意點我這麼一句,是不是心疼人家姑娘?你看上人家了吧?”

“哎,師兄,你別亂說話。你分明曉得我剛纔問的是什麼意思。”周賢連連擺手。他是有苦自知,單無憂向他示好這件事,周賢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張弘艾這一番打趣,別人聽了也就聽了。即使是出家人,男人也不太尊重女人,拿女子開玩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大家也就是一說一笑,也不必理會被開玩笑的女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雖然周賢不大喜歡張弘艾這個玩笑,但他緊張的是另一回事。單無憂的腦子不大正常,至少她的情商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張弘艾這句笑話,要是好死不死讓單無憂知道了,那姑娘多半會覺得張弘艾說得是真話。這可就要了周賢的命了。這單無憂美則美矣,少有人能面對她的時候不心動,但是這姑娘的性子周賢實在是招架不住,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

張弘艾沒瞧見周賢這個尷尬的表情,笑了兩聲說:“我也不太明白,要不然也不會莫名其妙中招。我要是真想明白了,一定會提醒你們。我當時上了場之後,就覺得耳朵裡面一直有什麼東西響,魂不守舍的。後來想要施展神通把她逼出來,真氣相互撞了幾波,我就傷了。這我都跟你們說過,現在再想,這是作用在神魂上的神通。”

“不僅是如此,還有幻術。”陳文言笑道,“這門功法對於修行之人的天資要求很高,尋常修士學不了。等於是內容自身真氣特別厚重,同境界之內丹田較其他修士更爲穩固,經絡較其他修士更爲寬廣,又肯潛下心去研究關於神魂的幻法,纔是能修成這樣的神通。創造這門神通的,必然是個前輩大能。”

“師父,你知道她用的是什麼招數?”張弘艾一驚。

“我不知道,這種功法我也是頭一次見。”陳文言搖了搖頭,解釋說,“可我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都看了這麼多天了,多多少少也能察覺出一些痕跡來。那些花花草草可不是胡亂擺放的,她把神通施展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佈置好了陣法。在擂臺上,以單無憂這種手段,少有敵手,畢竟跑也跑不到哪裡去。未曾想讓一個和尚給破了法門,實在是有趣。要不然,就像賢兒說的,她與圖昆對壘,勝算也在六成以上。”

“那一興和尚贏了她,對我來說算是好事還是壞事?”李桐光喃喃道,像是在問別人,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種事沒人能回答得了。周賢站起身,拍了拍李桐光的肩膀:“你先別想這麼多,且待下一輪抽籤抽出結果來。你該起來了。”

周賢說得不錯,蘇建義和一興和尚已經來到了高臺下邊,這一回只有三個蠟丸了。今天要比三場,只留下兩個人來到,明天打決賽。甭管是遇上一興,還是遇上圖昆,以李桐光現在的狀態都佔不到什麼便宜,那枚藥丸,吃或是不吃,意義都不大。

雖說是有了一搏之力,卻是十成的力氣用不出來五成。非得是今天晚上,按照陳文言給開的方子,再調理一夜,李桐光明日纔有希望爭一爭這個魁首。即便是這樣,吃下去那枚藥丸,也有不小的副作用,對身體的損害還是很大的。

所以說在今天,李桐光只有抽到了紅籤——也就是這一場輪空,讓圖昆和一興去打——纔是有獲勝的希望。

“事不可爲,不必勉強。”李桐光上前去之前,周賢輕聲囑咐了李桐光一句。李桐光回頭看過來,目光正好掃過方丹的臉,停住了。方丹也看着自己的徒弟,微笑着點了點頭,與周賢說出了一樣的話來:“若事不可爲,當以性命爲要,那枚丹藥,不吃便是不吃了,這魁首,不爭也就不爭了。”

李桐光心口一熱,微微點頭,應了一聲:“哎,我知道了。師父您放心,徒兒不會勉強。”

作別了青要山這一衆人,李桐光提袍下了臺階,對着三位主考各施一禮。

公輸兀把抽籤的盆端過來,一張嘴仍舊是那個像是沒睡醒一樣的語調:“你們仨看着拿吧,誰上臺,誰撿便宜,自有天數,別賴着誰怨着誰。你們誰先來呀?”

沒人說話。這要是都是中原武林的同道,相互之間還能客氣客氣,說什麼“兄弟你先請”,“那在下就不客氣了”,雖然是客套話,卻也不能沒有。但是有北元人在這裡,李桐光和這個和尚都跟他客氣不着,這場面就顯得有點尷尬了。

好在是圖昆這個人愣,左右看了兩眼,沒人應聲,他直接伸出手去抓了個蠟丸。手還沒從盆裡頭拿出來呢,就已經把那蠟丸碾碎了。抖出一張紙條來,上面一個字沒有,卻是白的。

早先前就說好了,只有紅的纔是輪空,是張白籤,那就非上臺不可了。

“這一擂,先抽,北元圖昆。”蘇建義高聲喊了一句。

朱載堉立馬接了下茬:“小和尚,你來吧。”

“彌陀佛。”一興也不知道是告禮,還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祈禱,念一句佛號,閉着眼睛好半晌,才伸出手去取出一枚蠟丸來。他沒自己開,而是把這枚蠟丸交給了讓他伸手的朱載堉。

朱載堉點點頭,接過來掰成兩半,看着蠟丸裡的紙條,沉吟了兩三個呼吸。而後纔是把這半個蠟丸調轉過去,給另外兩個評委看了。

“後手抽中,少林寺一興。”蘇建義馬上接了聲高喊一句。朱載堉把蠟丸遞還給一興,果不其然,裡面是一張白紙。

一興長嘆一聲,對着三位主考又分別行禮:“彌陀佛。”

公輸兀跟朱載堉對視了一眼,笑了兩聲,那動靜難聽的像用鈍銼銼木頭似的:“呵呵呵呵……這一場,是讓老身來呢,還是由志律堂主人來呢?”

朱載堉微笑着,把公輸兀遞過來的籤盆推了回去,抱拳拱手:“公輸大人年事已高,還是讓我來吧。您把這個,交還給聖上。”

“呵呵呵呵……”公輸兀連連點頭,“好好好,老身可是要多謝志律堂主人。”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朱載堉一擡手,就聽得擂臺那邊三聲鑼響,他便是大步流星向着擂臺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回頭來看,皺着眉頭,催促着圖昆和一興:“你們兩個磨磨蹭蹭幹什麼呢?比還是不比?”

“比,自然要比!”圖昆橫,特別橫,“上了擂臺,我要搓碎這個禿頭的骨頭。”

“彌陀佛!”聽了這種話,一興仍然是瞧不出來什麼情緒的變化,低眉順眼雙手合十,邁着小碎步跟上了朱載堉的腳步,一邊走一邊說,“這位圖昆施主,正所謂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佛最是慈悲,常念衆生平等,即便你是化外之地的蠻夷之輩,只要虔心禮佛侍奉,常唸佛號,常讀佛經,也必然能從地獄當中超拔,不至於受無盡輪迴之苦,若不然等待施主您的怕不是無間地獄,四萬萬年的折磨。”

“我最討厭你們這幫禿驢!”圖昆破口大罵嗓子都快掙出血來了,“一天到晚唧唧歪歪,什麼地獄不地獄,我送你下地獄。”

“唉,朽木不可雕也……”一興長嘆一聲,“罪過呀罪過……”

都到這兒了,還沒上擂臺呢。

高臺上,周穆宣醒了,敲那三棒鑼的時候周穆宣就被吵醒了。其實也不算睡着了,就是手拄着桌案打了個瞌睡,似睡不睡,似醒非醒。被吵醒之後,正趕上公輸兀把託盆遞過來。魯小胖雙手接好了,鞠了個大躬,把這東西舉過頭頂,呈給周穆宣看。

周穆宣隨手把托盤裡的蠟丸拿過來,攥在手裡,對着公輸兀揮了揮手:“辛苦卿家了,且回去落座吧,不必在此等候。”

“謝陛下。”公輸兀應了一聲,迴轉到她的位置上。周穆宣這個時候纔在託盆裡點了兩下,示意魯小胖擡頭。魯小胖把託盆放在一邊,站到周穆宣身邊,彎着腰,低着頭,等着回話。

“剛纔我睡着了?”周穆宣問。

“跟爺您回,您在這衝了個盹兒。”魯小胖應了一聲,“沒睡實,沒休息多長時間。您要是累了,咱們到後面休息呀?”

“不必,”周穆宣擺擺手,“我是做主人的,客人都還沒走,我這個主人走什麼呀?剛纔那一場是誰贏了?”

“回爺的話,是少林寺的和尚贏了,他叫一興。”魯小胖又說,“您看,這籤也抽完了,剩下的這一個還回來了。”

“哦,那是誰輪空了呀?”周穆宣眼睛瞧着圖昆和一興兩個人都站到擂臺上了,這是明知故問。但誰讓他是皇帝呢?魯小胖不得不回答:“是來自青要山帝隱觀的道士,李桐光輪空了。”

“哦,原來如此。”周穆宣微微點頭,“那我再來問你,還回來的這個是紅籤還是白籤啊?”

魯小胖笑道:“回爺的話,先是那個北元的莽漢抽了個白的,再是少林寺的和尚抽了個白的,還回來的,這個自然就是紅的。”

周穆宣點點頭:“好啊,還回來的是紅的好。紅的喜慶。”

周穆宣的手搭在椅子上,伸手輕輕一捏,把蠟丸摳了個窟窿。這窟窿裡面那一抹白,在大太陽光底下晃得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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