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

“自應權伏罪不過半年,孟幻已經剪除朝中大半與她對立的人,這雷厲風行的手段有幾分你當年的影子。”

“你這話是誇她呢還是在損我?”季玦伸手輕輕撫平孟漓微蹙的眉頭,“初入朝堂自是要立好威才能站穩腳,你不用過分憂慮的,看看你,又蹙眉了。”

孟漓抓住遊移在自己眉間的手掌,習慣性地靠在身後人的懷裡“季玦,你說幻兒會不會怪我們?生而未養,我們終是未盡到父母的責任。”

孟漓眉眼生的溫柔,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卻並不似一般帝王那般凜冽。季玦看着孟漓臉上的多出幾許細紋,心疼地吻了吻“我們與幻兒都無錯,非要說錯的話只怪宿命使然,我們只有她這一個孩子,這個國家也只有你這一個君主,顧國便難顧家,但是如今,你我也在盡力彌補了了不是?”

懷中美人輕嘆,轉身抱住了自己“應權的密信全都找到了,一會一起去見幻兒吧。”

“這些事我早不管了”季玦輕輕摸了摸孟漓的發頂,小心翼翼地呵護着愛人爲數不多的脆弱“你知道的,再過一段時間我便徹底放權了,如今貿然插手,朝堂上心懷不軌的人怕又是要動些不該有的心思了。”

“季玦,有時候我在想...或者你更適合這個位置。”

“阿漓,我只要你們母女在我身邊就夠了,去吧,幻兒估計已經到了。”

“好,晚上澄兒也該到都城了,我們一家一起吃一頓飯。”

“好”季玦如是應着,“快去吧。”

孟漓書房裡孟幻已經到了一會了,雖然眼前的小主子自小不是這殿裡二位親自撫養大的,但也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不出意外的話也會是這殿裡未來的主人,侍者眼觀鼻鼻觀心地對着孟幻越發殷勤。

孟幻受不了這過分的虛僞,揮手要他們全退下了。自己則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要嚴格說的話孟幻這算是第一次來孟漓書房。孟漓和季玦常年征戰在外,形影不離,這承鳶殿自然也是常年空置。直到年初天下大定,孟漓季玦歸朝,承鳶殿才重新啓封。

“陛下駕到”孟漓來時便看到平時在書房裡隨侍的一干人等在門外候着,正疑惑着,剛進書房便看見小傢伙站在原地探頭探腦地打量着四周。小傢伙顯然被宮人突然的傳報嚇了一跳,趕忙俯身叩首。

“兒臣參見陛下”

“起來吧,私下無需多禮。”孟漓看到孟幻剛剛受驚的表情,既好笑又心疼“知道何事找你來嗎?”

“元姨來喚兒臣時已經告知,是因爲應權的事情。”

“那你認爲此事該你怎麼看呢?”隨侍早已被孟漓遣走,書房中只剩母女二人,孟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易隨和。

“巴勒部早在幾年前已有反跡,這些年應權時時爲他們提供朝堂動向,巴勒的反叛已如箭在弦上,應權的失勢對他們並無太大影響,多年的蟄伏,此次是他們最後的機會,趁天下初定,如若此次不成他們便再無機會了。”

“太女對局勢分析如此透徹,相必已經有對策了?”

“依兒臣愚見,陛下可先派一位熟悉巴勒地形的將軍領精兵埋伏周圍,先無需打草驚蛇,只需探清外圍敵人的佈防並布以防哨,以備來日。其二,巴勒名義上仍是屬國,宗主國派遣來使是理所應當的。陛下可派遣使者前往巴勒內部,一方面使巴勒部族放鬆警惕一方面可以查清巴勒內部情況,另一方面在巴勒內部爭取一切可得的助力,待時機成熟,巴勒之患自然無虞。”

“如今朝堂百廢待興,人才缺乏,何來良將謀臣可派呀?”

“秉母皇,信王孟修常年駐守西南,且擅於排兵佈陣,十六歲時便以八百兵破敵軍兩千揚名天下,此次平定巴勒兒臣願薦他爲將領。至於前往巴勒的使者,兒臣願與蘇策、蕭清前往。”

這的確是最好的安排,但深入巴勒無異於以身作餌,儲君的身份既是讓巴勒放鬆最好的誘餌也是讓孟幻時刻喪命的符咒。孟修和孟幻的兵法皆師承李源,用兵多相通之處,若論與孟修裡應外合的話,在朝中亦找不出除孟幻以外的第二人。可自己已經在孟幻幼時傷她至深,就在剛剛自己還說要補償她。現在就要讓她去九死一生。

“何不如讓孟瀟出使巴勒?李源爲他義父,用兵佈陣可並不輸你。”你大可不必親自冒險。後一句話孟漓並未說出口,她知道孟瀟出使的效果要比孟幻要差上許多,但這麼多年這是她第一次在軍國大事上以私情亂來決定自己的選擇。那未說出口的半句話既是對於直白表明自己的關心的不適應,也是對自己私心的掩蓋。

“母皇,出使巴勒的人必須使巴勒稍放下戒備纔有可能獲得關鍵的情報,兒臣身爲儲君,是最合適的人選。如若母皇有所顧慮,兒臣願意立軍令狀,望母皇恩准。”說罷,孟幻叩首,再擡頭時眼中滿是堅決。這是應權用命給她換的機會,不論如何平叛巴勒的使臣一定得是自己。

“罷了,”孟幻決絕的眼神與當年的季玦太過相似,孟漓恍然間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諸王叛亂的時候,自己身陷囹圄,季玦轉身誘敵時也是這般無二的神情,“朕準了。”

“謝母皇,兒定不負母皇厚望”

“好了,”孟漓示意孟幻起身“今晚要處理的政務多嗎?”

“兒臣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嗯,那便好。誠王今晚到都城,你父君在承鳶殿設宴,你...無事的話,也一起來。”

“兒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