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鋪老闆道:“自然是不會弄錯的,這些米糧可是邵管家親自簽字訂購的。”說着就從袖子裡摸出一張紙,指着上頭的落款道,“邵管家瞧瞧,可不就是你方纔簽下的。”
邵鵬仔仔細細看了一眼上頭的落款,的確是他的字跡。他又拿起那張紙看了一眼,上面簽下的米糧數量也的的確確是一萬五千斤。
難不成是自己忙昏了頭,錯把四千斤米糧說成了四千兩?若真是這樣,那該如何向邵振楠交代?
正一籌莫展之際,米鋪老闆道:“邵管家的錢款已經結清,您清點一下米糧,若是確認無誤,我便要去別處送貨了。”
邵鵬聽說錢款已經結清,愈發詫異,他何時交給米鋪老闆四千兩銀子的?
趙郡然站在一邊,淡漠地看着這一切。
米鋪老闆見邵鵬默不作聲,便笑着拱了拱手道:“既然沒有異議,我便先告辭了。”說着便帶人離去。
邵敏茹自然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更是不清楚眼前這些米糧究竟值多少錢。她只想在這些人面前掙個好名聲,也想爲邵府掙個好名聲,便指揮着丫鬟和家丁們繼續下鍋煮米。
待邵鵬回過神來的時候,一車米糧早已經下鍋了。那些乞丐們滿足地喝着濃稠的米粥,口中迭聲道着:“相爺真是青天大老爺啊,上天定會保佑相爺長命百歲的。”
邵鵬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上來。最後的兩個時辰,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想要把米糧的事理清頭緒。他思索良久,忽地一拍腦門,頓時了悟過來是有人要陷害邵振楠呢。
他忙交代了手下盯緊這裡,切莫讓人傷了小姐,自己飛快地趕回邵府去。
趙郡然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眼底生起一絲冷芒,這時候邵振楠就算插上翅膀飛來這裡,又能有什麼用呢。
邵振楠最終的確沒有趕過來,他聽了邵鵬的話,只是略一擰眉道:“你再去米鋪打聽打聽,究竟是誰結下的款項。”
邵鵬道:“我已經問過了,老闆說就是我付的銀子。我估摸着米鋪老闆定是被人買通了,相爺可要派人將他抓來嚴加審問?”
邵振楠擺了擺手道:“既然有人肯花三千多兩銀子來對付我,又豈會吝嗇給米鋪老闆的封口費。他給的銀兩,怕是米鋪老闆一輩子都掙不到。他即便死了又如何,能夠確保家人衣食無憂便夠了。”
話說得沒錯,米鋪老闆若非收足了銀兩,又豈敢同邵振楠作對。邵鵬一臉苦相道:“那麼相爺預備如何?”
邵振楠默然坐在太師椅上,怔怔地盯着手中的茶盞出神,好半晌才道:“這件事我自會去查,你切莫走漏了風聲。”
趙郡然和邵敏茹等人回到府中的時候已是傍晚。
邵敏茹解下錦緞大氅,坐在花廳裡一副不勝虛弱的樣子。
大夫人勸說着她喝了一盞玫瑰露,心疼道:“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罷了,何必這般賣力呢,仔細勞累了身子。”
邵敏茹道:“母親都知道是做給旁人看的,偏生父親這般費心費力,竟花了將近五千兩銀子來辦義診。”
五千兩?大夫人聞言不禁面色大變,雖說邵振楠這些年在暗地裡置辦了不少產業,賺的銀子不比國庫少,可五千兩好歹也是兩年的收益了。
大夫人迭聲道:“糊塗,你父親真是糊塗了,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勢必要查處我們家的產業的呀!”
在大雍朝,爲官者是不能擁有自己的產業的,大雍朝奉行爲官者兩袖清風,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官員若是有了自己的產業,不僅便於他們中飽私囊,而且也會分心於自己的產業,對於盡衷帝王,也就變得敷衍了。
當然,皇子到底不是朝臣,可以有自己的產業,但是賭坊妓院除外。
邵敏茹看了大夫人一眼,說道:“那些銀子沒了倒也罷了,我只怕會有風言風語傳到陛下那裡去。畢竟父親的俸祿纔多少,五千兩可是父親十年的俸祿了。”
大夫人的臉色愈發難看了,邵振楠向來行事謹慎,的確不像是他的做派。大夫人眉頭深鎖着道:“你父親在官場上也從來都是低調行事,也不曾與人交惡,誰會陷害他呢?”
邵敏茹道:“能有這麼大手筆,又敢設計父親的,除了皇子,可就再也沒有人了。”
宮中皇子衆多,大夫人自然猜不透究竟是哪位皇子有意陷害邵振楠。她想了想,說道:“明日隨我去一趟你外祖府上,這件事怕是有些棘手。”
兩個婦道人家自然是幫不上邵振楠的,況且即便出了天大的事,邵振楠也不會同她們來商量對策。但大夫人好歹是邵振楠的賢內助,她沒有本事替他分憂,便只能依仗自己的父親了。
大夫人次日一早來到壽緣堂,以孃家親戚添丁爲藉口向老夫人辭行。老夫人依照慣例詢問了幾句是何人添丁,新生禮可有備齊,大夫人卻是含含糊糊地答了。
趙郡然坐在一旁,看着大夫人一副心虛的表情,早已經猜了個大概。大夫人孃家的勢力固然不容小覷,但是在這件事上,他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邵振楠是朝中重臣,能力又遠超朝中衆人,皇帝固然對那五千兩善款心存芥蒂,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際。皇帝就算要開刀,也不會在這時候拿邵振楠開刀的。
大夫人此行,怕是多此一舉了。
老夫人見趙郡然陷入沉思,不由關切道:“怎麼走神了?可是昨日累着了?”
趙郡然微笑着搖了搖頭道:“我倒是習慣了,並不覺得累。”
老夫人道:“那也該好好休息纔是,你快早些回去,再睡上一個時辰。”
趙郡然道:“今日郡然還要去一趟本草堂,昨日義診還有一些多餘的草藥存放在那裡,我與姑母約好將草藥清點後,將一些不易腐爛的暫時存放起來。”
“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可千萬別累着自己纔是。”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
趙郡然點了點頭,便向老夫人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