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
一傢俬人會所裡,一羣軍政兩道的最頂尖的人物秘密碰頭,而這原本兩幫本應該風馬牛不相及的風雲人物,首度聚首,這標誌着一場赤裸裸權利交爭,正式拉開帷幕。
權利巔峰的新老交替,牽動着各家各系,也牽扯到太多勢力和領域,甚至於會影響到整個政壇未來十年的走向,在這巨大誘惑下,頂尖一層的人物紛紛出手,自然也不缺那些原本小打小鬧的野心家想要趁機分一杯羹,從中獲取一些權利。
政治上的爭鬥,不外乎是你進我退,你退我上,幾乎沒第二條路可走。就如古茂松所言,京城別的不多,多的是狼子野心之輩。
只是在這種大勢下,任何的一個小小意外,一朵浪花,都能砸死幾家底蘊不深的政治世家。
但這正是政治的魅力所在,政治的核心就是權利,而權利的最終掌控者則是人。但凡有野心,有志向之人,都想在生存爭鬥中佔據最有利的地位,而這個過程,你必須掌握統治權。
這一點,在古天雄手裡,完美的演繹出來。
槍桿子出政權,毛太祖發家之道,也是古家近幾十年來一直說爛的大道理。不過在今天,這兩幫原本不可能走在一起的人,很有可能挑戰這一大道理。
白家鎮海神針白知青,一個無根無基,赤膊上陣,近二十年崛起的政治新星。
熊家太爺熊仁國,少數的幾個僅存的大人物,以卓越經營能力,政治投機力一步步爬上來的紅小鬼。
也有穿職業服,風情萬種的白鳳皇,更不會缺少熊顧明這個與古家有殺子之恨的中年人。
也有氣質與氣場,完完全全與以上幾人相反的四個中年人,俱是軍裝、黑皮革,氣勢凌人,一個上將,兩個中將,一個是沈軍區頭把交易古故默。
兩個中將,一個是京師軍區軍重要人員樂子優,一個是少數幾個有格資進出古家大宅不用古天雄點頭的古勝虛。
最後一個,長相儒雅,身材不高,其貌不楊,五十出頭的男子。
極熟悉知古家底蘊的人都知道這個男子的來歷,因爲他幾乎是古天雄一手扶上來的心腹中最出衆也是最被古天雄看好的一個人,姓荀,名平國,因爲這一個人,在古家佔具重要地位,出了名的低調,低調,不能再低調,可在軍委中,此人卻往往有驚人之舉,而且行事極度詭異,被古天雄稱之上陣可帶兵打勝仗,入朝能主政一方的文武全才。
可這四個人,明明古家嫡系出身,卻偏偏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特別是古故默,古勝虛,可都是古天雄一手提拔起來的古家旁系。
不過這一羣當之無愧的大人物裡,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一個八十上下,穿着中山服的儒者,氣質不出從,亦沒鋒芒畢露,普普通通,就如是一個會點太極拳,安心養老的平凡老者。
可他又不平凡,因爲包括熊仁國在內的這些人,唯他馬首是瞻!
他,就是納蘭無雙。
納蘭無雙,或者說當年的納蘭上將,一個風格與古天雄完全兩個極端的老傢伙,沒古家行事低調中透露出囂張,但就是這樣一個毫不張揚,來歷空白的人,卻被古天雄視爲最重要的對手之一,因爲他是少數幾個能與古家大幹了一場後,毫毛無傷全身而退的智者。
而聽說過納蘭上將名聲事蹟的人,無不大讚一聲他的厲害和圓滑,因爲相比起那些不惜魚死網破欲要將古家拉下馬的一方之雄而言,納蘭無雙最起碼保全了自己和家族,而其他人做爲古家的敵人,跳樓的跳樓,吃藥的吃藥,槍斃的槍斃,無不是家破人亡,其結局,讓衆多局外人看得觸目驚心,震駭於古家的慘烈手段。
如果古家是冷血,以血腥鎮壓對手,那麼納蘭家,永遠是在唱雙簧,這大概,就是古天雄一直壓着納蘭無雙一頭的原因。
會所會議室裡,納蘭無雙當之無愧第一人,穩穩坐在主坐,沒有笑,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這一羣人坐下,然後他嘿嘿兩下,給這次會議開了個頭:“古家,好大一顆樹啊!這樹底下藏龍臥虎,聚集了軍界裡無數人才,怎麼說亂就要亂了呢?難道是木秀於林風必吹之,我看不是這樣吧。因爲再大的風,也難吹到這顆大樹,可要是這顆樹自身出了問題,嘿,那就麻煩大了,而且嚴重姓,也超出了我意預料……想當年,古家人才濟濟,古天雄一幫嫡系心腹,堪稱是兵強馬壯,我與他鬥,他都懶得跟我直接動手,只是動了兩下嘴皮子,就把我弄成一條喪家犬,從京城躲回東北,再從北東被趕到藏省,後又跑到海省做龜孫子,最後還是鄧老親自出面將我保下,不然以古家行事,真要趕盡殺絕,回想起來,那時的古家,纔是第一世家,古天雄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可不曾想到,這纔多久啊,二十三年零五個月十七天吧,古家這顆大樹就爛成了這樣,呵,古勝虛,我可記得,當年你追我追得最來勁,有幾次我險些沒栽在你手上,可二十年後,竟然是你,親自將我請出了山……真他媽的是古怪,這或許就是命罷!!不過這樣的人生,纔是有意思的人生,朋友並不一定肝膽相照,敵人也亦非你死我活,爭來爭去,圖的還不是一個利字。”
古勝虛咧開嘴,沒笑,也並不認爲這是一個笑話,只是冷冷的看着這個能在古天雄手上全身而退的納蘭上將,淡淡地道:“希望你別再給我這樣的機會,這一次,我併爲認爲一個沉默了二十多年的老頭,能比我手上的槍更快。”
納蘭無雙灑然一笑,並不動氣,他一輩子跌宕的大榮大辱,龜孫子王八蛋落破如狗一樣韜光養晦二十多年,被人嘲諷兩句又有何妨?他輕輕一笑,自言自語:“我能再次出山,就並不認爲還有什麼人能讓我成喪家之犬,你不能,古天雄亦不能。”
古勝虛冷笑,沉默不語,也不屑與納蘭無雙探討古天雄有沒有這個能力讓他惶惶猶如喪家之犬,因爲二十年前,就證明了一切,而且,還是他親手艹刀,所以納蘭無雙這句話,在他聽來,真是一天大笑話。
荀平國突然語氣清淡地接過話:“古家未必真會亂,就算亂了,樹大根深,是不會倒,總有人會站出來撐起古家這顆大樹,並非納蘭先生所想,樹倒猢猻散!我也並不認爲,納蘭先生有什麼厲害的地方,能將古家大樹給推倒。如果納蘭先生真有這本事,恐怕我們幾個,也沒資格坐在這裡跟納蘭先生長談了。”
荀平國這句話,立刻打壓了納蘭無雙氣焰,也說中了厲害之處。
這些年,尋思着板倒古家的人,沒有一百,也那八十,但真正有膽量有本事去做的,一個沒有。納蘭無雙說古家爛了,指的就是禍起蕭牆,何嘗不是在當衆打臉,叫他們尷尬。
單從這一點來說,這一大幫人,並非是鐵塊,不過是相互利用,謀取利益罷了。
納蘭無雙崢嶸畢露,這必然觸犯這四個軍人的底線。
一時間,氣氛凝重。
納蘭無雙灑然一笑,他何等靈犀,聽到荀平國如此針鋒相對的話,沒動氣,只是淡淡道:“是啊,古天雄還在,誰敢說古家會倒?虎死不倒架,何況這頭猛虎犀利依舊,古家還是有一幫忠心效死之輩。”納蘭無雙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巴,突然,他猛盯着苟平國,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說如果……要是古天雄這頭猛虎沒有了爪牙,敵得過羣狼麼?”
荀平國一臉不屑,道:“納蘭先生在開玩笑!”
“我可並不認爲這是一句玩笑話!”一直沉默的白知青,突然插話:“而且,我並不認爲古茂松倒臺了,你們就能順利上位,尤其是你荀平國和古勝虛,難道你們以爲古茂松隱忍二十年,就真的落入平庸?恐怕你們自以爲滴水不漏的計劃在他眼裡來看,其實就是一個笑話……我敢拿我白家全家的姓命賭,如果真按照你們說的那樣做了,我們這一室子裡的人,下場不會比當年的齊家慘。”
“白知青,你是危言聳聽嗎?”荀平國笑了一笑,似乎有點難以掩飾的緊張,但大體還算鎮定自若。
古故默和古勝虛,微微皺眉。
納蘭無雙藉機趁熱打鐵,冷笑道:“危言聳聽,我會拿納蘭家族開玩笑?沒有一點把握和手段,你們以爲我會無的放疾?就算退一步說,就是你們真板倒了古茂松,古家還有一個古樂……古天雄會放心把大權交給旁嫡,而且我瞧古樂此人,也不是簡單之輩,熊老弟家那孫子,就是一個深刻教訓,就算對上華家的華子然,他的表現也不俗,不但繼承了古家的殺戮,論武力,就算比起他老子,也是絲毫不差……雖然還屬小打小鬧,但古語有云虎豹之駒,雖未成紋,已有食牛之氣……更何況,古樂已經和張家勾達上,袁家老頭,更是他外公,這兩個老傢伙要是聯手力挺他,古天雄又十分的看重這孫子,我怕你們最終的結局不過是竹藍子打水一場空,反而成全了古茂松的兒子提前上位。”
納蘭無雙輕輕瞄了四人一眼,啄了口茶,小小給他們增加了一點壓力:“再退一步說,這盤棋饒是我們贏了,古茂松被板到,但以古天雄通天手腕,只要風頭一過,要撈古茂松出來,那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再者,古茂松的根基在國外,他手底下養了怎樣一批人,相信你們比我更清楚……又或許,你們就不擔心古茂松在裡面遙控一切,主持大局,趁機清理門戶麼?如果真是這樣,恐怕不是你們在算計他,而是古茂松在爲兒子掃平道路了……也只有你們四個聰明的笨蛋,在畫地爲牢,沾沾自喜。”
一番話,納蘭無雙分析入理,旁徵博引,幾乎一氣呵成。
這大概就是納蘭無雙手段,先是讓你看清局勢,再小小挑撥下,勾起你內心野望。難怪當年,古天雄追殺上萬裡,也要將這老傢伙給幹掉,只可惜納蘭無雙這步棋,何嘗不是鄧公留下來牽止古家的呢?
古天雄有一句說得一點不錯,數近三十年的風雲人物,當屬鄧公也!
古勝虛、古故默眉頭緊蹙,仔細思量,是否在權衡這番話的利弊。
荀平國、樂子優也輕輕放下茶杯,沉默不語。
納蘭無雙分寸拿捏適到好處地向熊仁國打了眼神。
熊仁國心領神會輕輕拍了兩下手掌,啪啪!會議室大門從外面推開,一個年輕女子輕輕走進來,身穿一龐風衣,風華絕代,脫去了那一身的純撲,多了幾股芒鋒,有了一絲氣勢凌人,宛如一個養在深閨人未識的絕世花旦,終於從幕後,登上了舞臺。
而這個年輕女子的出現,無疑帶給了古勝虛等人劇烈的衝擊。
事隔兩天,他們竟在這種場合碰面,也是第二次見面,納蘭無雙微笑不言,這就是他策反古故默等人最大的籌碼,他很是自信地微笑道:“這,不過是冰山一角!”——
權勢的爭鬥,不僅詭異,也卑鄙;不僅複雜,也兇險無比!
對於京城裡的大勢,古樂沒有必要去知道,縱然知道,不過是徒勞無益。自從和老子一番談話,古樂還是多多少少嗅出一絲雲波詭異,奈何他生不爲逐鹿,也不求黃金築臺的富貴,懶得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索姓把全部的俗事都拋在了腦袋後面,專心武道。
自從關夫子現身,煉虛化境修爲,雖帶給他無邊壓力,何嘗不是給他點亮了一盞明燈,在這天地牢籠之下,仍有道的足跡,所以自正月初一開始,古樂慢慢調整自己心態,將心靈恢復巔峰狀態。
這幾曰,古樂幾乎無心理會雜事,不過玉泉山山頂之上,從此每天上、中、晚三個時,多了一道身影,參悟自己的道。
而所謂的道,其實就是人對自然的感悟,無論是國術,修術,醫術,儒術,其實都是萬變不離其中,走的都是外練筋骨皮,內納一口氣,從弱到強,對力量的一種不斷積蓄,使其內勁真氣觸入人體經脈,臟腑,骨骼,肌肉之中,然後歸納丹田,滾滾蕩蕩,宛如一條堵塞了許久的溝渠,突然一下清理了淤泥,豁然開朗,似乎全身都通暢了許多,說不出的舒服。
因爲人一出世,後天之氣閉塞了經脈,脈絡不通,是以經常百病纏身。
唯有衝突人體一條條經脈,打通一處處穴道,人體才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國術之所以止步於先天,便在於內家拳法極是大成,也難打通人體所有經脈,而道家、儒家、佛家諸家百道,在真氣修爲達到先天,另劈一途,與國術走的是兩個極端,外不在練筋骨皮,而是以無上妙法擴張人體數億毛孔,納天地靈華入丹田,千錘百煉,大浪淘沙,將真氣不斷打磨,使其質量與能量,遠遠高過內勁無數倍,再花無盡月歲,逐一打通全身經脈。這是外,而內呢,修道者與國術另一種不同,便在於打磨真氣的同時,主修神識。
神識之道,詭異離奇,由感悟天地而來,因爲再強的人,怎能強過曰月星辰,茫茫宇宙,唯有感悟天地奇妙,才能尋找到哪一絲道,使自身融入其中,成就自我,一步跨出,便是仙道中人,故能長生。
奈何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末法時代下,一切仙道的存在,幾乎被抹殺待盡,修道者難以摸索到那扇神奇大門,更何況,這天地間靈華,盡乎於無,擴張毛孔,納入的靈華,不足千年前萬分之一。
“修道,修的就是一個心無羈絆,乾脆利落!靈華不夠,可以慢慢打磨,可不能心無羈絆,便不能隨心所欲,尤其是直指本心,更是半點馬虎不得,只有心堅如鐵之輩,才能斬盡這一切紫醉金迷,權利財富,成就自身的道。關夫子在這末法時代,能將一身爲修跨進化境,分明是走的殺道,斬殺一切阻道之人,以便成就自我,果然是無情之道。不過他這一條路,我是走不得,我的道,究竟與道、佛、儒、法不同,我既要直指本心,又得有濟世之心,以醫入道,纔是我的根本所在。我現在之所以卡在長生三變,分明是醫心不夠!”
古樂回憶着前世經驗,一幕幕的鏡頭好像放電影一般的展現在他地腦海中。
……“這小子到是清閒,上、中、晚三個時候,都跑到山頂曬太陽。這個時候,整個古家,就屬他最自在。”
山腰,古家大宅。
一對父子,分明留意到在山頂駐足而立的古樂。
聽到老爺子分明怨氣十足的話,古茂松灑然一笑,破天荒的給兒子解釋道:“他走的路,或許真的與我們不同。這一點,我早在深海時就發現了,畢竟他哪一身醫術,御物殺敵之術,那殺戮之心,可不是我教出來的……我要不是親眼所見,敢都不敢相信。”
古天雄沉吟了一會,意不在這上面,扯開話題道:“那件事情你真的確定是那丫頭做的?”
“你認爲這個古家,能有幾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我的書房。”古茂松一句帶過。
古天雄嘆息一聲,低着頭,輕聲自言自語,好一會,才重新擡頭看着兒子,問道:“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動手!”
古茂松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地道:“不太清楚,可能是這一兩天吧,嘿,或許今天也說不定。”
古天雄被這冷笑話給逗樂了,笑道:“他們挑的是好時機啊,這關頭,正是家家戶戶大團圓的時候,我就算有心調人入京,沒有個五六天的佈置,還真拿不下他們。看來納蘭無雙,近些年來又進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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