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車廠的廠房從俯視角看,是一個大大的L型,一塊與屋頂邊緣等長的廣告牌就這麼豪放地豎在那裡,擋住了絕大多數的視角。豎起的廣告板和屋頂之間通過數十根鋼架子連接在一起,使得躲在廣告牌後的人得以通過鋼架之間的縫隙架起望遠鏡眺望到鎮外很遠,而從鎮外反過來遠望,則基本看不到躲在密集鋼架背後的人影。
單純從這種普通軍事學的觀察角度而言,這是一個非常隱蔽、視野也不錯的地方。
可惜以陳帥現在的一身裝備,早已經不需要這樣的地形優勢,而且此刻他追蹤的這羣人,也絕不是用正常人視線來警惕周圍環境的。
陳帥的姿勢很不專業,他仰天躺在修車廠的屋頂,還屈起了一隻膝蓋,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些。影鐵頭盔的遠距離監視探頭可以自行調整角度,尋找出最好的視野,用光屏的形式呈現出來。
身體安然躺着的他,精神上可絲毫沒有懈怠,在仔細的觀察後,陳帥發現那批輕功不錯的煉氣者一共有16人左右,令他意外的是,雖然看不清具體五官,但從身形輪廓來看,其中竟有一大半都是青少年!
“帶着這麼多孩子,應該不是來找麻煩的。像錢醫生他們會武功的人,多半有一個盟會,大概今晚是他們開會的日子吧?”隨着時間靜靜的流逝,陳帥的心情也緩緩放平下來:“要不先回去看着懶喵吧?”
好奇心一絲絲隨着夜風被吹走,讓他動了回去的念頭。
正在這時,他注意到鎮中心方向駛來一輛車。
現在可是封鎖期間,整個小鎮除了本地居民,幾乎沒有多少外來者,太陽一下山,整條鎮公路荒涼地猶如野地,連陳帥所處的這個修車廠,也已經人去樓空,呈現一種休業的頹狀。在這種時候,公路上忽然出現的車燈,對一個普通人來說都已經足夠突兀。
那16名煉氣者中也有視力好的,在夜色中見到了遠處的燈光。本來等在醫療營地邊緣的隊伍動了動,領頭的一個高個子將隊伍面向迎向了路口。期間,營地裡跑出個護士,大約是邀請這些煉氣者進去休息喝水,被對方客氣地拒絕了。看得出這些煉氣者似乎急於和車裡的人見面,就這麼站在了路邊。比起常人來,陳帥和這些煉氣者的感應範圍實在太遠,實際上以現在這輛車子的速度,等它開到醫療營地,至少還需要幾分鐘的時間。
這一舉動讓陳帥不禁又好奇起來:“什麼事兒這急?哎?車裡是錢醫生?是了,這醫院裡也只有她是內功武者,算是東道主,由她來見這些人也是應該的。可這種政府封路的時候,這些大俠們爲啥要趕到有病毒感染的區域來呢?難道是國家準備組織這些大俠用內功來驅散喪屍麼?”
陳帥躺在那兒瞎想了一會兒,也不見理出什麼頭緒,但顯然已經散盡的好奇心重新聚回了心頭,讓他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檢查了一些影鐵的收音線路,陳帥發現眼下這位置看是看得清,但想要聽見對方說話卻不容易。他小心地翻身而起,在放慢呼吸的過程
中一步步爬下了修車廠,將碳鐵之軀融入了鄉間的雜草地中。
昏暗的環境並沒有給他多少隱蔽感,自從掌握了氣機宇宙之後,陳帥已經接觸到了一種完全不同的規則。在真正高手的身邊,躲入黑暗和保持安靜根本不能帶給你完全的隱蔽。就算對方又聾又瞎,只要你的氣息不加收斂,照樣會被察覺到。
“可是至少還要接近200米,影鐵才能收到比較清晰的聲音啊。”
他小心地撥開面前的雜草束,伸出去撥草的手掌有些僵直。想要保持氣息內斂,全身不動是最好的方法,但在不得不動的情況下,就必須以最小的氣力來完成這個動作。陳帥手掌的抖動,不是因爲用力,反而是因爲他在儘量減少五指間的力量。
鎮外的草叢也是被人整理過的,並沒有胡亂瘋長,每田雜草都是比較整齊的正方形,大約有40多平米。陳帥像魚缸裡慵懶的觀賞魚一般,緩慢卻自如地穿梭在草田裡,只有走到每2田之間的溝渠時,纔會稍稍提氣,用較快的速度穿過視野開闊區,以免被人無意間看到。
等他距離醫療營地還有差不多10壟草田時,鎮裡駛來的車子也已經停到了營地門口。
400米的距離已經可以勉強監聽到醫療營地入口處的聲音,陳帥被錢楓荷的氣機鎖定過一次,見她的車近了便不敢再亂動,安分地蹲伏在草叢中,通過平息丹田的方式,把呼吸代謝全部降低了下來,將一切觀測安心交給了影鐵系統。
型號NT01的影鐵,在戰鬥方面或許不算是當世戰甲中的翹楚,但在情報獵取方面,這套戰甲從未令他的主人失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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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從車上下來後,錢楓荷顧不得像平時一樣謝過司機,而是直奔那羣等在營口的白衣人。見到那個爲首的高個子,錢楓荷雙掌左天右地這麼一攏,以抱拳禮敬畏地略一俯身:“還辛苦大伯與各位同門跑這一趟,楓荷失禮了。”
16名白衣人紛紛抱拳回禮,隊伍中不時響起幾句親暱的“錢師姐”。可見這些武者們雖然外表整肅,其實心性也與普通青少年無二,見到仙顏英姿的同門長輩,也會忍不住搶着說話。
那穿白衣的高個子並沒有制止的意思,反而轉身對晚輩們道:“行了,咱們這套做派,在家族內部雖然不能廢,不過現在是在外頭,大家還是儘量入鄉隨俗,不要讓你們錢師姐的同事們笑話了。”
看得出這被稱作“大伯”的人,的確是這隊內功武者的頭領,他這麼一說,這些晚輩武者凌寒傲雪一般的站姿才紛紛放鬆了下來,也有不少人將手上的抱拳禮改成了更平常的招手和揮手。
他們雖然是繼承華夏內功武學的一羣特別之人,卻仍然生活在這個現代社會裡。
氣氛一鬆下來,有不少人便主動和錢楓荷私下搭起話來,還有幾個年紀特別小的,才10歲左右的小“武者”,索性不管規矩從隊伍裡走了出來,直接去拉錢楓荷的手。
看到這裡,躲在遠處的陳帥有些紅了臉
。
這哪是什麼奇怪可疑的場面,分明是錢楓荷家裡人看她來了!
窺視人家家族團聚可不是陳帥的興趣,他正想回頭再慢慢潛行離開,忽然間影鐵響起一陣警報。
“什麼情況?”陳帥心頭一跳,連忙又按捺住情緒,將警報光屏的內容調到了光屏最前端。
“發現外部偵測現象,已啓動全裝甲隱形,反偵測進行中,正在進行分析……”光屏上的內容以陳帥堪堪可以跟上的腦速更新着,很快,一張夜視探頭捕捉到的景象出現在警報光屏旁邊,夜視探頭拍到的畫面是全綠色的,陳帥好不容易纔從綠黑相間的小格子裡,分辨出了一隻類似蜘蛛的機械體。
“這是……偵測用機器人?”此刻陳帥早已來不及去管錢楓荷那邊的情況,隨着影鐵系統自動發起的各種反偵測掃描,陳帥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圈無_人機的包圍之中,大約有17只左右的蜘蛛型無人偵測機,正以一個環形形狀,將整個醫療營地團團包圍了起來。而陳帥自己顯然也在包圍圈中,而且很快就即將有2只蜘蛛爬過他的身邊。
“難道是張組長要把我抓回去?那也不用花這麼大成本吧?”隨着影鐵系統的運轉,光屏上呈現出這種蜘蛛型無人偵測機的昂貴,這是一種可以遠程操控,有着遠距離攝錄能力的8足陸行機械,每隻造價都是令陳帥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數的位數。顯然,沒有天文數字財力的勢力,是用不起這種設備的。在華夏這個國家,是沒有西方世界那種私人保安公司的,所以能下這種成本的人,只有國家機器。
“是張組長嗎?那些警員認出了我的臉,卻沒有說破,而是偷偷彙報了上去?不對!這些蜘蛛的包圍圈,並不像是在針對我……17只……它們監視的對象是錢醫生他們!”
影鐵自帶的屏蔽光學鏡能力,與周邊的草地融入得渾然一體,但陳帥依然不敢動,因爲那些機器蜘蛛不但攜帶者高分辨率攝像頭,同樣還具有聲納探測功能,一旦陳帥胡亂移動,這些機械蜘蛛同樣會察覺到他躲在附近。
這時,錢楓荷和她的族人們根本不知道,他們連同整個醫療營地,已經陷入了嚴密的監控中。內功武者可以通過各種科學無法解釋的能力來察覺到外人;科學也能用他們無法解釋的能力,遠遠地監視這些武者。
這邊錢楓荷略雖一臉有話要說的模樣,但天性中的禮訓仍然拖延着她直扣主題的步伐:“大伯,市裡安排下的緊急任務,楓荷沒辦法,只能連累諸位長輩和同門辛苦跑到這郊外來。”
“無妨,國家需要爲重,我們跑一趟算什麼。而且這裡人少,要是在市區裡見面,我們這些人的樣子被東海市民見到,恐怕也不方便。”那大伯一點不在意地擺擺手。
只是並非每個人都像他這麼開明,很快,一個略顯尖刻的女聲就從隊伍裡響了起來:“可是照我說,族裡安排的事情更重要。這趟和精武門的聯功如此重要,小荷你非要在這會兒見我們一面,萬一誤了事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