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多謝好意,我閒雲野鶴慣了,暫時沒有要加入獵妖師聯盟的意思,日後時機成熟,自會叨擾。”
不加入,一個是因爲我還得守村三年,第二,是因爲我身上的蛇妖血脈,他們現在沒發現,但紙是包不住火的,遲早有一天,我的血脈會完完全全的暴露出來。
“好,我們尊重你的選擇。”許一鳴笑着說道:“不過你還是得小心陰武他們,這些人都是邪師,表面上臣服於聯盟,可實際上卻藏着很多花花腸子。”
“他們都是邪師嗎?”我一愣,驚訝的問道。
許一鳴點頭說道:“沒錯,其實我很清楚,他們都在養妖,這是獵妖師的禁忌,只不過我們還沒有摸清他們所供妖物具體實力如何,也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所以就還沒有動手清理。”
“所以今天的會議是邪師的會議?”
“嗯,是的。”許一鳴點了點頭,臉色不自覺的變得沉重起來。
看來他這個盟主,當的也不是那麼舒服。
“瞭解,多謝前輩提醒,不凡會注意的,如果沒什麼別的事,不凡就先告辭了。”我開口說道,然後伸手把虎子抱起。
許一鳴點頭:“好,這裡的屍體我會安排人來處理乾淨的,千絕門後院還關着很多拐賣而來的年輕女子,我們還得把她們放出來。”
“好,兩位前輩再會。”我對着他們點了點頭,然後朝着外面走去。
“後會有期。”兩人齊聲回道。
“後會有期,後會有期。”劉亦倫也趕緊說道,然後快步跟了上來。
一直走出牌坊千絕觀的牌坊,劉亦倫這才趕緊問道:“凡哥,你簡直就是天神下凡,我可太崇拜你了。”
“你們家的事不是鬼事,而是妖禍造成的幻覺控制,現在應該解決了,你可以回去看看。”我開口說道。
“嗯嗯,凡哥威武。”劉亦倫趕緊附和道:“只是你殺了那麼多人,不怕警察找麻煩嗎?”
“江湖事江湖了,許盟主他們會搞定的。”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凡哥,我和你學習除妖的道法。”劉亦倫繼續說道。
我一邊說道:“教不了,回去之後如果事情解決了,記得把報酬給我送到蛇仙廟去。”
“這個沒問題,凡哥,你要多少?隨便開價,我爸有的是錢。”
我嘆了口氣說道:“該多少就多少,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
“沒問題,對了,凡哥,你是因爲這哥們才能尋仇的嗎?這哥們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劉亦倫這話一問出來,虎子頓時低下了頭,輕聲說道:“凡哥,謝謝你。”
“沒事,兄弟,應該的,回去之後我幫你請一個專職美女保姆照顧你,一定讓你過得開心。”我開着玩笑說道。
劉亦倫插話說道:“凡哥,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
“閉嘴,你哪兒來的那麼多問題?能不能讓我安靜一點?”我直接打斷了他,我擔心他口無遮攔,再次把話題扯到虎子身上來。
劉亦倫趕緊閉上了嘴巴。
走到山下,我開口說道:“今天你看到的所有的事情,只能爛在你的肚子裡,你一旦傳出去,整個獵妖師聯盟都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凡哥,我就和我爸說你遠程作法解決掉礦裡的鬼了。”劉亦倫趕緊回答道。
我嗯了一聲,直接朝着拐角處走去。
還沒走到拐角,大壯就趕緊跑了過來,看到渾身是血的我,他趕緊問道:“凡哥,你受傷了?”
我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都是別人的血。”
“幫虎子報仇了嗎?”大壯滿懷期待的看着我。
虎子接過話頭:“報了,幾十個邪師,一個沒留,都被凡哥幹掉了。”
“牛!”大壯對着我豎了一個大拇指:“這羣王八蛋,活該!”
大壯拉開車門,和我一起把虎子放進了後座,然後拉開車門,發動了汽車。
“大壯,先別開車。”虎子突然開口說道。
大壯疑惑的轉過頭來問道:“怎麼了?”
“凡哥,大壯,你們可以幫我一個忙嗎?”虎子認真的問道。
我皺了皺眉,看着虎子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可以。”我直接說道。
大壯一愣:“怎麼了?什麼忙?”
果不其然,虎子直接說道:“幫我結束痛苦,幫我解脫,好嗎?”
大壯再次一愣,笑着罵道:“你小子想什麼呢?瘋了?現在仇也報了,也不會有人來找麻煩了,你咋就不想活了呢?”
虎子笑了笑:“現在的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我就像是一個廢物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撐到現在,就是想報仇,現在大仇已經報了,我活着也沒什麼意義了。”
“沒意義?你還有我,還有凡哥,還有父母?虎子,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你不是廢物,我們也永遠不會嫌棄你。”大壯趕緊說道。
虎子依舊笑着說道:“大壯,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你最瞭解我,我虎子什麼時候願意麻煩別人?而我的餘生,處處都需要麻煩別人,這對我來說,是一種災難,比死還難受,是兄弟的話,你們就幫幫我,殺了我,好嗎,求求你們!”
說到最後,虎子已經變成了哭腔,語氣近乎咆哮,積壓已久的壓抑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的爆發出來。
“凡哥,大壯,你們知道蒼蠅在臉上卻趕不走是什麼感覺嗎?”
“你們知道連翻個身都不行是多麼的煎熬嗎?”
“你們知道低頭看着自己只剩下軀幹的身體是多麼絕望嗎?”
“你們知道身上癢卻沒有手去撓是多麼痛苦嗎?”
“你們知道連喝個水都要麻煩別人是多麼說不出口嗎?”
“你們知道一閉上眼就會夢見被人砍掉四肢的情景是多麼讓人恐懼嗎?”
“你們知道嗎!!!”虎子憤怒的嘶吼着。
我和大壯無言以對,以前的虎子,是那麼的開朗,活潑,那麼的積極陽光,熱愛生活。
這天地之別的反差,虎子還能保持心態沒有瘋掉,已經算是人類極限了。
見我倆沉默,虎子語氣平靜的說道:“我不是一個不堅強的人,但凡我還有一隻手,哪怕只有一根手指頭,我都不會放棄生命,可是現在這情況,我太煎熬了,這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古代有一種刑法叫做彘刑,犯人被砍去四肢,挖掉眼睛,割去舌頭,用銅灌入耳朵,用罐子裝着丟在廁所,他們沒有不想死的,可是他們連求死的機會都沒有,我比他們好,我有你們這兩個兄弟,有選擇死亡的權利,這最後的一點權利,你們都不想給我嗎?”
“真的,對我來說,現在活着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我不想活了,真的不想,凡哥,我求求你,給我自由吧。”虎子擡頭看着我,哀求着。
“你走了,大伯大娘怎麼辦?我們怎麼交代?”大壯平靜的問道。
虎子呵呵一笑:“虎子無能,雙親日後得靠兩位兄弟照顧了,我不想讓他們再看到我這幅樣子,那無異於在他們傷口上撒鹽。”
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着虎子,回想起他剛纔說的話,句句刺痛着我的內心。
“幫我解脫吧,好嗎?凡哥,我求求你了。”虎子依舊眼睜睜的看着我,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去。
大壯不動聲色的發動了汽車,嘴裡說道:“先回去蛇仙廟再說吧。”
“不,不不不!不!”
“不不不!”
虎子一邊用力的嘶吼着,一邊用頭不斷的用力撞着座椅,情緒已經完全失控。
大壯一個剎車,看着虎子的樣子,心如刀絞,我知道我不得不做了。
虎子說的對,現在這個情況,我能幫他的,就只有這個了。
我出左手,抱住了他的頭,右手摸出了匕首:“好,我幫你,兄弟,我幫你,你冷靜點。”
虎子這才停下了動作,滿眼淚光的笑着對我說道:“謝謝凡哥,如果有下輩子,我們還做兄弟,大壯,好好跟着凡哥。”
“嗯。”大壯一拍方向盤,直接拉開車門下了車,仰頭對着天空瘋狂的吼叫起來。
我沒再猶豫,匕首利索的劃過了虎子的頸部,揚起頭的那一刻,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心裡也在滴血。
虎子的身體不斷的抽搐着,嘴裡不斷的說着謝謝,鮮血浸溼了我的褲子,那上面還有虎子的溫度。
我的身體跟着虎子的身體抖動着,眼淚傾瀉而出,那是我這輩子目前經歷過的最大的煎熬。
片刻之後,虎子徹底沒了氣息,我慢慢的鬆開了手,整個身體像是突然被卸了力一樣,疲憊不堪。
大壯的仰天怒吼聲聲入耳,那是世界上最絕望的聲音,直至他自己的喉嚨徹底沙啞,這才拉開車門上了車。
他什麼都沒有說,直接發動了汽車,一腳油門踩到底,用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
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他依舊沒有減速。
我緊緊的抱着虎子,感受着他身上逐漸失去的溫度,心情也越來越平靜。
回到蛇仙廟的時候不過一點左右,我們第一時間在廟後面挖了一個坑,把虎子安葬在了廟後。
大壯請來了虎子的父母,也不知道大壯和大伯大娘他們說了什麼,他們的情緒出乎意料的平靜。
送走了虎子,蛇仙廟結束了自己的首次葬禮,即便是結束了,悲傷的情緒依舊籠罩着蛇仙廟。
夕陽西下的時候,劉亦倫的商務車再次來到了蛇仙廟門口,這次下車之後,他從後尾箱提出了一個大大的行李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