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成了一個小黑點,然後,消失不見。
“咻”的一聲,韓瑞儒打開摺扇,站在原地,瀟灑地扇了兩下,轉身,和花林天一起走進府內,直奔自己的廂房,好不容易從廚房討了瓶三十年的女兒紅,又要了幾道小菜,這下要好好品嚐一番。
馬車的顛簸讓柳詩晗昏昏欲睡,隨手撩起簾布,無聊地看着窗外,臨近傍晚的街道依舊十分熱鬧,一天的繁忙很快就要結束,人們抓住最後一點閒暇的時光在街上游蕩着,小商小販也樂此不疲地吆喝着,賣力地招攬着客人,努力撈着最後的銀兩。
柳詩晗嘴角上仰,兩隻圓溜溜的眼睛上下左右轉着,好奇地看着街上的一切,這麼熱鬧的景象,光是在一旁看看,也叫人覺得舒服。傍晚橙色的陽光灑在街面上,地面似乎也變成了金色,像鍍了一層金子。相對於柳詩晗的安靜,一旁的司空墨染有點坐不住了,扭捏地挪動了幾次身子,可是卻沒有引起柳詩晗的注意。
“咳、咳。”司空墨染裝模作樣乾咳了兩聲,聲音不大,有點甕聲甕氣,又有點刻板的做作。
聽到突兀的聲響,柳詩晗終於轉過腦袋,詢問的眼神看着表情比身體還扭捏的司空墨染,微微歪了歪腦袋,等着他發話。
張了張嘴,司空墨染輕聲音問道,“……那個,我是什麼味道?”聲音很低,帶着一絲膽怯。
“……”柳詩晗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着臉色蒼白的司空墨染,心裡想的卻是,這傢伙是不是身體不好,臉色總是病態的蒼白,應該想辦法讓他多曬點太陽,他現在這副病怏怏的模樣,比女子還柔弱。
見柳詩晗呆呆地看着自己,卻沒有回答的意思,司空墨染覺得面子上有點拂不開,也不知道柳詩晗是什麼意思,頓時覺得自己太沖動了,沒事幹嗎問自己是什麼味道,料想柳詩晗也不會回答了,司空墨染尷尬地錯開和柳詩晗對視的眼神,腦袋轉向了一旁。
“梔子花,你的味道像梔子花。”柳詩晗一直呆呆地注視着司空墨染,良久,終於有了反應,低聲回答着司空墨染的問題。
司空墨染詫異地轉過腦袋,看着神色近似於呆滯的柳詩晗,對上那如水的雙眸,中邪似的,低沉的聲音喃喃重複着,“梔子花,梔子花……”
“嗯,對啊,梔子花,”柳詩晗放下勾着簾布的手,轉過大半個身子,含笑看着司空墨染,“雪白的顏色,淡淡的清香,這樣的小花,更適合生活在陽光下,混入陽光味道的清香會更醇美。”
“陽光……”司空墨染緩緩埋下頭,眨了眨眼,冷哼一聲,哼,果然又是個自以爲是的女人,陽光的味道……愚蠢。
不明白眼前的男子爲何突然陰沉了下來,射向自己的寒氣着實讓柳詩晗哆嗦了幾下,柳詩晗扳正身子,規矩坐好,不再說話,馬車裡的氣氛壓抑了下來。
“下去走走。”司空墨染叫停馬車,也不等柳詩晗答話,就牽着她走了下去,柳詩晗心裡一陣嘆息,自己現在可沒心情演戲。
雖然心裡很不高興,但是柳詩晗還是擠出了明媚的笑容,害羞地半埋着頭,一副嬌羞的模樣,任憑司空墨染牽着自己的小手,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周圍的人慌忙避讓,並不是因爲兩人的身份,而是……害怕白髮、異色雙眸的司空墨染,衆人的這一舉動,使得兩人周圍頓時空出一個不大的空間,顯得很是突兀。冷眼看着衆人躲閃的神色和動作,司空墨染對這些早就司空見慣,像個冰柱一樣散發着冷冷的寒氣,領着柳詩晗朝前走去。偶爾會有一、兩個佇足,偷偷瞄一眼這個傳說中鳳臨最美的王妃,心裡卻惋惜着,這樣溫柔婉約的女子,怎麼可以嫁個這樣的男人。
兩人身後不遠處,跟着一個雙手環抱在胸前,箍着一柄長劍的男子,男子身着身藍色錦衣,半埋着頭,看不清面容,身上冷颼颼的溫度和前面的王爺不相上下,讓人不敢接近。男子跟隨的距離不遠不近,既不會太靠近兩人,影響兩人的卿卿我我,也不會太遠,前面的兩人一有什麼事,幾個縱躍就能趕到。男子的旁邊跟着臉色同樣難看的苟梅,苟梅氣鼓鼓地翻着腳丫子,不爽地扭着腰朝前走去,看着柳詩晗嬌弱的背影,很是心疼,對司空墨染的不滿又多了幾分。
短短的幾十米,柳詩晗走得很是鬱悶,神情略微渙散,臉上掛着剛剛到位的微笑和害羞,空洞地任由司空墨染拉着朝前走去,腦袋裡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在發什麼呆。突然,只聽到周圍的人一聲驚呼,還來不及張望看看發生了什麼,柳詩晗只覺得自己被使勁拽着朝一旁轉了幾個圈,暈頭轉向,還在眼冒金星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司空墨染小心地攬在了懷裡,腦袋緊貼着他的胸口。柳詩晗微微蹙眉,不好的預感爬滿全身。
身後的錦袍男子一個躍起,下落,飛身到兩人眼前,撩起手裡的長劍,劫住殺過來的四個蒙面黑衣人,苟梅見狀,心裡一驚,也跟着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氣喘地問道,“小姐,您沒事吧?”
柳詩晗靠在司空墨染懷裡,微微擡頭,對上苟梅,眨了眨眼,苟梅放心地點着頭,站在了柳詩晗身邊。司空墨染鳳眼一緊,異色的雙眸如同結冰一樣寒冷,一層凍結的薄霧在眼珠裡浮現,眼睛驟然沒了溫度,這四人竟敢在鬧市裡動手,也太明目張膽了,他們是誰的人?司空昊天?司空晨旭?
四對一,錦衣男子卻一點也不吃力,一招一式遊刃有餘,不過有點奇怪,男子只是招架,卻沒有進攻。來勢洶洶的四個蒙面黑衣人見佔不了便宜,對視一眼,兩人上前,一左一右纏住錦衣男子,另兩人試圖越過錦衣男子的頭頂,朝後面的某人進攻。
司空墨染嘲諷地冷哼一聲,緊緊摟着懷裡的人,穩穩地站在原地,沒有躲閃的意思,臉上……竟然帶着微笑!!
感覺到身旁男子的變化,柳詩晗搭在司空墨染胸口上的小手,顫抖地握成了拳頭,僵硬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是的,柳詩晗很害怕,卻不是因爲突襲而來的黑衣人,柳詩晗害怕的是摟着自己的男子,此時的他,和平時不一樣,那陰森和殺氣,帶着凜冽的霸氣
。
就在兩個黑衣人高高躍起,準備朝後攻擊的同時,錦衣男子順勢踩在朝自己襲來的劍上,借勢一個縱身,身子朝後一轉,手裡的長劍揮出,硬是生生將那兩人躍起的身影壓了下來,於是,空中的三人落在地上,繼續糾纏。
柳詩晗微微轉過腦袋,看着正在酣戰的五人,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現在還是白天,竟然有人會在繁華的街道上突襲,還這樣明目張膽地穿着夜行衣,而且,招招致命,他們,到底是誰?
想是厭煩了繼續看這樣的打鬥,司空墨染一手攬着柳詩晗的肩,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口,一手攬着柳詩晗的腰,半轉着自己的身子,擋住了柳詩晗的視線,司空墨染緊了緊冰冷的雙眼,沒有溫度的聲音對錦衣男子說道,“當街斬殺。”
聲音不大,但是從柳詩晗的頭頂悶聲悶氣地傳來,如同驚雷一樣灌進柳詩晗的耳朵,柳詩晗偏着腦袋,呆呆地看着錦衣男子,只見他的手腕一轉,手裡的長劍變了個花式,招式比先前犀利許多。
苟梅朝柳詩晗靠了靠,小姐現在這副模樣一定嚇壞了,連點反應都沒有,連殺只雞都會嚇得發抖的小姐,怎麼可以看見這麼血腥的畫面?苟梅擡手,準備遮住柳詩晗的雙眼。哪知苟梅的雙手剛舉起一半,司空墨染搭在柳詩晗腰上的大手一轉,帶着柳詩晗轉身,摟着她繼續朝前走去,身後四聲悽慘的嘶叫過後,一切,恢復平靜。
……
一路上柳詩晗都被司空墨染小心地摟在懷裡,在外人看來,這到是幅溫馨、體貼的畫面,只是司空墨染懷裡的柳詩晗卻過於安靜,一行人平安地回到墨王府後,司空墨染把柳詩晗送回廂房,自己則一頭扎進書房,也不知道在做什麼,直到後半夜纔回廂房休息。而這段時間,柳詩晗一直靜靜地坐在牀上,不說話,沒動作,也不知道是不是嚇呆了,苟梅心急如焚地在一旁想盡辦法逗了半天,柳詩晗還是半個反應都沒有。
“小姐,您到是說句話啊,您這樣,苟梅只會乾着急,又什麼都幫不上。”苟梅放下手裡的托盤,站在牀前直跺腳,托盤裡是碗剛熬好的粥,不過看這情形,小姐是不會吃了。
“……”柳詩晗默默地擡眼看了看苟梅,幽幽地說道,“放心吧,梅姐姐,我不是害怕。”
“小姐……”小姐不是害怕,那是什麼?苟梅鬱悶了,小姐到底是怎麼了,回來的路上就是這樣,一聲不吭,安靜得可怕。
“我只是……只是有些不好的感覺,莫名其妙地,總覺得還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而且,是很可怕的事,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想吐……”柳詩晗冷不丁地打了個冷戰,覺得心裡壓抑得快喘不過氣來,今天發生的事,只是個開始,一定,還有什麼會接着發生。
苟梅緩緩坐在牀邊,拉着柳詩晗的手,寬慰地拍了拍,“沒事的,小姐,沒事的,苟梅會在您身邊陪您,不會有事的。”
點了點頭,柳詩晗疲憊地閉上雙眼,半躺在牀上,輕嘆一口氣,但願這些,都只是自己的錯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