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凜將軍的腳步依然前進。他健碩挺拔的身軀被鏤空窗櫺縫隙口打進來的斑駁點點驕陽染上了一層金芒。
那渾身的陽剛正氣更多了一分肅然氣派。
夜景咕嚕一聲,極其清晰的咽口水聲音。她眼神左瞟右移,時不時看着地面,又看着崇凜那被金芒照得散發出攝人光芒的冷硬盔甲,又帶着幾分心虛地擡頭看了看崇凜那冷硬嘴角。
“你…”素來口齒伶俐的夜景卻舌頭打卷,起了結巴:“你別…別過來!”
崇凜的身子已然到了夜景跟前,距離她兩步遠的距離。兩人的氣息緊緊相貼,對方那灼熱的呼吸,連彼此的心跳聲在這落針可聞的殿內也異常清晰。
夜景雖然意識有些混亂着,但好歹咬咬牙還有幾分鎮定。
她挪動腳還想再倒退,脊背骨卻貼到了身後那面冰冷的牆壁。
她兩手伸出,擋在面前,笑容有些殷勤:“崇凜愛卿,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切莫激動!激動是魔鬼!激動是魔鬼!”
崇凜擡起眼,冷眸朝夜景臉上的諂媚笑容掠了過去。他緊握着劍柄,一言不發,脣角抿得略緊。
夜景急中生智,又頗委屈的撇撇嘴,“行了行了,不看病就不看病!大不了朕讓輕輕別去請太醫來了!”
正當夜景還在動腦筋想着怎麼找藉口時,只聽得崇凜那冷硬的聲音響起,“女皇以爲,末將想作何?”
夜景咬了咬脣內壁,不語。她怎麼知道他想做甚?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崇凜瞧見那氣鼓鼓圓溜溜着眼眸的人,冷硬脣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淺淡笑意。
倏然,夜景只見崇凜擡起手,那隻佈滿老繭的大掌緩緩朝自己前來,連那手掌都散發出一種陽剛之氣,是暖暖的春光一般。
夜景眼眸定格在那隻大掌上,下意識地想蹲下身避開那隻大掌,卻聽得耳邊傳來一聲急促的冷硬的話語,“別動!”
一旁的輕輕也有些焦急地看着這一幕,眼看那隻大掌要到女皇陛下面前了,心裡有些擔憂,是不是崇凜大將軍一個生氣了,想伸手掐死女皇陛下?
可是她又不能當面喚出聲。這萬一,不是呢?
夜景視線緊緊地盯着崇凜的大掌,白色裡衣袖口下的手也捏緊了一枚細銀針,兩腳微微挪動,蓄勢待發,眸底閃過一絲警惕。
這根銀針是她每日必備的,準確的來說,她的每一件衣袍每一件裡衣都插着一根細小銀針,有備無患。
那自小的動作自然瞞不過崇凜的眼睛,他微微鬆動了握劍柄的手,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心。
他擡手,從夜景一頭柔順的墨發上劃過,幾秒鐘後,放下手,手心多了一片小樹葉。
夜景看着那片綠葉,微微醒目。估計是她與輕輕在密林中逃命的過程中不小心穿插落下到她髮髻中的。
她點了點頭,隨即緩緩開口,道了聲謝。
輕輕看見安然無恙的女皇陛下,才微微鬆了口氣。
崇凜卻定定看着掌心那片綠葉,眸色有些浮沉。好半晌,他才道了句:“怎麼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末將所認識的女皇可不是這樣子。”
夜景順着他的視線看見了自己一頭隨意用樹藤紮起的墨發,還有一身白色裡衣。她豁然想起,她的龍袍呢?她那件高大上牛逼哄哄威風凜凜的五爪龍袍哪裡去了?
好像今兒個與攝政王鬥嘴完畢,然後她就跟着聞人花落溜出了攝政王府邸,再然後她與鳳連在樹上吹了會冷風。玄奕來了要接她回去接受懲罰,她把玄奕騙得團團轉,又溜了。於是在奔跑的路上遇到了輕輕,她又跑去了攝政王的茅坑掏糞糟蹋。
就是這兒,好像她躲在大石塊後面想着計策溜進茅廁時,把龍袍給脫了,就擱置在大石塊後面,然後自稱是聞人花落。
“哦草!”夜景咒罵出聲,沒了龍袍,以後還怎麼在攝政王面前裝逼?隨即想着,一件龍袍而已,大不了讓裁縫再做十來件,還做各種顏色的,一天換一件不就得了!反正這鳳天如此有錢,任她揮霍。
況且她衣櫃裡頭,沒準還有好幾件。這麼想着她頓時平靜下焦躁不安心理。
“輕輕,朕還有幾件龍袍?”於是她眼含希翼的問道。
輕輕有些不解這個問題,於是看了看女皇陛下身上的一襲裡衣,忍不住猜測道:“女皇陛下,您不會是把龍袍給弄丟了吧?不對,方纔您要去攝政王殿下的茅廁時,奴婢還看見您穿着龍袍來着。”
崇凜也瞄了一眼夜景的穿着,隨即,緩緩開口:“自古以來,每個帝王就只有一件龍袍。你還想着要多少?”
“哦草!”夜景再次怒罵出聲,她轉溜了眼珠子,有些不可置信地詢問:“也就是說,朕若是把朕身上的龍袍給弄丟了,那朕以後就沒龍袍可穿了?”
輕輕忙不迭地點點頭,想說什麼,但是當看見女皇陛下那慘兮兮的眼睛睜得跟雞蛋一樣大的眼睛時,到了嘴邊的話卻嚥下了。
崇凜亦然輕輕點了下頭。證實了夜景的回答。
“女皇陛下,龍袍的做工與材料都比較麻煩,過程也是,需要消耗的資源巨大。況且,這龍袍只是穿在外頭的,裡頭還得穿着褻衣褻褲。所以,龍袍沒有天天換洗的必要。再者,到了冬季,自然有狐裘保暖。”輕輕想了想,還是給夜景解釋了一番。
“不行不行!”朕要出去把朕的龍袍撿回來!想了想,夜景還是覺得很有必要拿回自己唯一的一件龍袍。
說着,夜景便急匆匆地要朝小門溜出去,卻被一隻大掌及時抓住了手腕。
夜景轉過頭,便瞧見近在咫尺的崇凜,那張泛着蜜色光暈帶着陽剛之氣的臉,印入眼簾。
夜景正要大喝一聲放開,卻只聽崇凜冷冷的聲線傳出,“龍袍,在哪?”
夜景眨了眨眼眸,她不會是一個激動,意識混沌,聽覺也受到了阻礙吧!
彷彿知道了夜景的心裡想法,崇凜又冷冷地重複了一次:“龍袍在哪,末將去拿。外面都是攝政王的人,想必,你出去了,定會露陷。”
這大面癱是在關心她?夜景看着崇凜,眼眸閃過一絲錯愕。亦然忘了手臂與手臂只見觸碰傳來的怪異感覺。
“在攝政王的茅廁旁的大石塊後面。”讓他去取,肯定比自己親自去,好上百倍。夜景說着已經收回了邁出去的步子
崇凜聞言,冷硬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在攝政王茅廁?一件好好的龍袍不穿在身上怎麼跑到攝政王茅廁去了?
他淡淡垂下眸,看着掌心那柔軟白皙的手腕,彷彿輕輕一捏,便會碎掉。
“嗯。”崇凜淡淡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