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龍子和皇孫有區別嗎?

紀浩淵的心頭一緊,險些一口氣背過去。

說話間鄭氏的眼淚已經滾了下來,滿眼怨毒之色的直視蕭以薇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買通太醫在我的用藥裡頭動手腳,意圖禍害我腹中孩兒。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你能不擇手段,我以牙還牙又有什麼不對?你也別怪我心狠,這一切全都不過是你咎由自取,與人無尤。你的孩子是心肝寶貝,難道我的孩子就形如草芥,是由着人隨便踐踏欺辱的嗎?”

這一番話聽的蕭以薇莫名其妙。

她突然不可思議的笑了一聲,“你胡說八道什麼?本宮何時對你怎麼樣了?簡直不知所謂。”

而紀浩淵聽了這話心中已經瞭然——

鄭氏這是受了別人的挑撥離間之計了。

“父皇,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紀浩淵忙道,“琳兒她今日染了風寒,當是燒糊塗了才口不擇言,她是個什麼心性的,兒臣最是清楚過的,萬也不會做下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的。”

說着就在暗中悄悄拽了下鄭氏的袖子,沉聲呵道,“你胡言亂語什麼?還不快跟父皇認罪?”

鄭氏是齊國公府的嫡女,自幼便是在蜜罐裡泡大的,闔府上下所有人將她做寶貝疙瘩一樣的給供着捧着,便養成着她這般個性——

心機不深,卻多少有些任性妄爲不肯吃虧。

她會直接從背地裡找到黎貴妃來替她出氣,其實也是因爲知道紀浩淵心裡的顧慮多,一時半刻的肯定要息事寧人,不會動蕭以薇。

可她卻是不能嚥下這口氣的。

哪怕是這會兒報了一箭之仇了,她心裡也還委屈的緊,聽了紀浩淵的話,就更覺得冤屈,一把甩開他的手,大聲道,“我沒有做錯,一報還一報,難道還要我平白的受了別人的算計都不能還手嗎?”

紀浩淵的臉色漲紅,若不是礙着大庭廣衆,幾乎就要忍不住把這個沒眼色的女人大卸八塊了。

紀浩禹在旁邊看着,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當初紀浩淵就是看中了齊國公府的百年聲望,爲了娶這鄭氏,愣是把婚期一拖再拖,卻不曾想娶回來的會是這麼個沒眼色的女人,關鍵時刻不只是拖後腿,那根本就是一門心思的把他往火坑裡推。

想必此時紀浩淵的心裡是恨的想要殺人了。

“二哥,嫂嫂如今受了委屈,你當是好好安撫她纔是,她畢竟是懷着身孕呢,再給氣出個好歹來那就得不償失了。”紀浩禹閒閒道。

紀浩淵既然一心想要置他於死地,現在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他要是不踩一腳纔不正常呢。

老皇帝的麪皮僵硬,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一直死咬着牙關不說話。

明樂款步走上前來,困惑的皺了眉頭道,“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吧?肅王妃是不是被什麼人給矇蔽了,這好端端的,雙方又無冤無仇的,良妃娘娘何故要對王妃下毒手?萬也不要被有心人士挑撥了纔好!”

紀浩淵雙眼通紅的看着她,心裡對這女人面不改色演戲的功夫已經痛恨到了極致。

可是此刻哪怕明知道這件事就是這個女人從背後作祟,他手上沒有確鑿的證據,也不能說什麼。

而且他也很清楚,明樂之所以會這樣做,必定是他之前默許齊太醫所做的事情已經被察覺了,進而得了對方的報復。

這個女人,他原以爲哪怕是事情敗露,她要算賬也會直接找上自己,卻是怎麼都沒想到她竟會迂迴着從鄭氏那裡找突破。

紀浩淵死死的攥着拳頭,指間關節咯咯作響。

旁邊的鄭氏卻還分辨不清形勢,聽了明樂的一席話,就只當她是替蕭以薇申辯的,心裡不甘,便是冷笑一聲,尖銳道,“這件事千真萬確,太醫診斷說是我的胎象不穩,這段時間都是從宮裡拿的安胎藥回去煎服,齊太醫藉着過玉坤宮給良妃診脈的便利兩人連成一氣,在給我的藥裡做了手腳。父皇若是不信,就把齊太醫找來,當面對質。”

她在孃家的時候是被嬌寵着長大的,哪怕是那些庶出的兄妹敢擠兌她,國公夫人也必定會替她討還公道,手段不論。

此時她也只覺得一報還一報,而全然忘了蕭以薇的身份是老皇帝的妃子,哪怕對方是真的要謀算她腹中胎兒,她這一次出手,害的也是老皇帝的子嗣。

大禍臨頭而全然不知。

這個女人,已經蠢到了極致。

紀浩淵忍無可忍,終於擡手給了她一巴掌,怒罵道,“還不閉嘴,父皇面前,胡亂的攀咬什麼!”

這一巴掌他是急怒攻心,自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鄭氏本就是個柔弱的大家閨秀,一下子就被掀翻在地,疼的半邊臉都麻木了。

她伏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緩緩扭頭朝面目扭曲的紀浩淵看去。

紀浩淵瞪着她,那目光兇狠,似是恨不得將她抽筋剝皮了一般。

紀浩淵平時是個風度十足的君子,鄭氏是頭次見他這樣的表情,心裡驚駭之餘突然打了個哆嗦。

“父皇,婦人短視,說的都是一時氣話,您千萬不要當真。”紀浩淵強壓下心裡的火氣,扭頭對老皇帝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道,“良妃娘娘的事,那個叫夏香的宮女已經交代的清清楚楚,不會有錯的,請父皇明察。”

說話間他便是不動聲色的拿眼角的餘光給蕭以薇遞了個眼色。

蕭以薇心裡憤憤不平是真,可是方纔聽到鄭氏提到齊太醫,她就已經起了防備——

這一次的事不簡單,她雖然沒有對鄭氏做什麼,可如果叫老皇帝當面審了齊太醫的話,就難保她對明樂做的事還能捂得住。

一個肅王妃不足爲懼,對於明樂——

她卻是一直打着一百二十分的心思在極力防備。

“請皇上明察,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誤會,臣妾這段時日都是足不出戶安心在寢宮養胎,怎麼可能指使誰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蕭以薇一個機靈,連忙跪地陳情,“而且臣妾和肅王妃也是無冤無仇,平日裡更是半點交集也無,又怎麼平白無故的做這種事?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的。”

鄭氏半趴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看着蕭以薇和紀浩淵迅速連成一氣,明樂便是微微一笑道,“良妃娘娘和肅王殿下真是默契,怎麼方纔良妃娘娘不是還嚷着說是貴妃娘娘的手腳害了您的孩子嗎?這就改口了?難道您的喪子之痛這麼快就過去了?這會兒反而是無關痛癢了?”

明樂的話,諷刺至深。

蕭以薇的心頭一跳,老皇帝脣邊已經泛起古怪的笑容道,“叫人去把齊太醫給朕宣來。”

“皇——”蕭以薇一驚,脫口就想阻攔,但又隨即反應過來自己這樣就是欲蓋彌彰,便只能掐着手心暫時按捺下來。

她垂了眼睛,心急如焚之餘就想到了明樂,拿眼角的餘光狠狠的掃射過去。

明樂脣角噙一抹笑,目不斜視,對她的憤恨和警告全部視而不見。

這不過纔是一個開始罷了,後面的好戲連篇,她是犯不着這就和蕭以薇來浪費精神的。

和蕭以薇一樣心亂如麻的人是紀浩淵。

說起來也是不趕巧了,因爲鄭氏的胎象不穩,他纔會傳了齊太醫給看診,當時齊太醫正爲了蕭以薇囑託的事情左右爲難,便隱晦的對他提了。剛好這段時間他也是對易明樂那女人恨的牙根癢癢,於是也就順水推舟給了齊太醫暗示,由着蕭以薇去折騰了。

卻是不曾想易明樂竟然如此眼尖,不僅洞悉了蕭以薇的意圖,還一把揪了他的小辮子。

這一回算起來,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鄭氏有些愣愣的,對於其中的利害關係還有些分辨不清——

若在早幾個月,她未必就敢真的對蕭以薇下手,可是近期她也分明是聽紀浩淵說起,蕭以薇已經被皇帝厭棄,沒什麼大的指望了。

眼前的氛圍讓她一時半會兒摸不着頭腦。

紀浩淵和蕭以薇各自都捏了一把冷汗。

院子裡夜色蕭瑟,氣氛冷凝而肅殺。

齊太醫很快就被帶了過來。

見到院子裡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他心裡就先打了個哆嗦,跪下去道:“微臣見過皇上,不知皇上深夜傳召微臣——”

“朕方纔剛剛聽了一件奇聞,肅王妃跑到朕的跟前來告狀,說是你夥同良妃在她的安胎藥裡做手腳,意圖對她腹中胎兒不利,朕覺得這事兒稀奇的很呢。”老皇帝道,語氣聽起來陰陽怪氣的,“你倒是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齊太醫的額頭上瞬間就凝滿一層細汗,伏在地上不敢去看老皇帝的臉色,只是強作鎮定的回:“微臣不知,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怕是——怕是其中有什麼誤會吧!”

“誤會?”鄭氏聞言,立刻便失控起來,尖着嗓子一擡手對身邊丫鬟道,“環兒,東西給我!”

叫環兒的丫鬟倒是略有幾分明白的,只是事到如今,想要勸阻她都不能,只能硬着頭皮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紙包遞到鄭氏的手上。

鄭氏把那紙包往齊太醫身上狠狠一砸,道:“你自己看,這就是你開給我安胎藥,裡頭混了什麼骯髒的玩意兒還用我再叫人來驗嗎?”

紀浩淵此時已經瀕臨暴怒的邊緣,只就恨不能將這鄭氏掐死了了事。

這個女人,平日裡看着無甚心機,偏生的在這個時候倒是長了心眼了,居然都懂得了未雨綢繆,把證據都隨身揣着,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老皇帝這裡把事情鬧的天翻地覆。

齊太醫瑟縮着打開紙包,取了一點草藥簡單的分辨,隨後緊跟着就是渾身發冷,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此時他心裡就只有一個想法,一定是要給明樂的藥和送去肅王府的藥搞混了。

許是因爲太過緊張,他卻是忽略了另一個細節——

他給明樂的是治療心脈損傷的藥,雖然都沾了微量的雄黃在上面,可鄭氏的這一包卻是安胎藥。

“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話說?”鄭氏冷哼一聲,轉瞬就又再度落了淚,轉向老皇帝道,“父皇您看到了,齊太醫這分明就是心虛,就是他和良妃合謀害的兒媳,父皇英明,請您替兒媳討還一個公道。”

紀浩淵額角的青筋暴起,直想翻白眼——

這個蠢貨還敢義正詞嚴的對着老皇帝討要公道,也不想想現在她自己根本沒事,反而是蕭以薇的孩子沒了,哪怕是事出有因,一個被害者和受害者的身份顛倒過來,他們整個肅王府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父皇——”紀浩淵提一口氣,連忙就要要開口。

“朕沒有問你,你閉嘴!”老皇帝厲聲道,目光陰鷙的冷冷一掃,然後便是在面前跪着的這些人臉上各自掃過一圈。

黎貴妃,蕭以薇,紀浩淵,鄭氏,最後是齊太醫。

鬧騰了這麼半天,整個事情的經過如今在他的腦海裡已經逐漸起了一個雛形,是蕭以薇和鄭氏的爭端波及,黎貴妃給鄭氏做了推手。紀浩淵雖然面上看是全不知情,可老皇帝卻不以爲然。

甚至於——

“良妃,你來說,爲什麼要對肅王妃使這樣的陰私手段?”最後,老皇帝問答,語氣竟是奇蹟般的緩和了下來。

可是落在蕭以薇的耳朵裡,卻是如冰冷的刀鋒掃過,叫她頭皮發麻。

因爲這一刻老皇帝的心裡已經翻起了老黃曆——

蕭以薇是肅王府舉薦入宮的,她和鄭氏之間哪怕是互相攻擊使手段,也總要有個合理的由頭吧?

老皇帝對蕭以薇的話問的隱晦,紀浩淵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他是萬也沒有想到老皇帝會突然揪出這個把柄來懷疑,可是老皇帝問的是蕭以薇,不是他,他就是有心想要解釋都不敢開口,否則只能是弄巧成拙。

蕭以薇自然也是意識到了老皇帝言下之意,不覺惶恐的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道,“皇上——我——我沒——皇上臣妾沒有。臣妾和肅王妃素無往來,怎麼會做這樣的事?一定是肅王妃誤會了,皇上,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的!”

“誤會?看來朕今天想要不費吹灰之力從你這裡要一句實話是不成的了。”老皇帝陰冷一笑,然後就徑自擡了擡手,“來人,擡板子上來,給朕打,打到她肯給出一個能叫朕滿意的理由爲止。”

“皇上——”蕭以薇不可置信的尖叫一聲。

老皇帝已經閉了眼,不予理會。

對於老皇帝的心思,張相是最明白不過,招呼了侍衛,又親自過去吩咐了兩句話。

蕭以薇還想去抓老皇帝的龍袍告饒,張相卻沒有再叫她近老皇帝的身,直接就被侍衛按在了地上。

這一頓板子打的和尋常時候不甚相同,是直接衝着小腹招呼的。

在民間,有些地方便有這樣不成文的規矩,對於不守婦道的女子,往往是要杖責小腹作爲懲戒,算是個以儆效尤的意思。

老皇帝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動了這樣的刑罰,其中深意就不言而喻了。

紀浩淵的臉色難看至極,因爲咬牙隱忍的太過厲害,整個腮邊的肌肉都在隱隱的抽搐——

蕭以薇只是他用以分化老皇帝和太子之間關係的工具,並且他利用得當,發揮了很好的效果,可卻萬也不曾想在太子之事塵埃落定了這麼長的時間之後,居然引火燒身,反而叫皇帝懷疑到他的身上來了。

蕭以薇纔剛剛小產,身子本來就虛弱異常,不過三五個板子的間隙,下面就被鮮血渲染的一片狼藉。

尖銳的慘叫聲和告饒聲充斥着夜色,聽的每個人的心口都跟着不住的緊縮。

隱在人羣之後的前太子妃陳氏,脣角牽起絲絲冷笑——

這個女人的下場本該如此,現在也是罪有應得了。

黎貴妃的面色發白,身子隱隱的抖了一抖,幹吞了口唾沫,整個人都不知該如何反應,腦子完全不夠使。

而鄭氏是直到了這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己到底是闖了多大的禍——

且不說紀浩淵和蕭以薇之間到底是不是真有什麼不清白的,只就老皇帝的這番懷疑,他們整個肅王府就勢必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事後如果能夠證實紀浩淵的清白還好,如若不然——

等待他們的必將是滅頂之災。

她只是一時氣不過,想要個公道罷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弄到眼前這樣的局面?

鄭氏呆愣半晌,只覺得蕭以薇的每一聲慘叫都刺激的她幾乎想要發狂一般。

老皇帝聽着蕭以薇的慘叫也是面色陰沉,並無一絲的動搖,幾個板子下去,見她還不肯鬆口,就又對侍衛使了個眼色,“把齊太醫也給朕一起打了!”

齊太醫年歲已經不小,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出身,眼見着侍衛把板子擡來,他再也支持不住,連忙爬過去告饒道,“皇上饒命,臣知罪了,我招,老臣都招認了。”

說着就涕淚橫流,先嚎啕了起來。

老皇帝吊着眼角斜睨他一眼,過了一會兒才揮了揮手。

旁邊的侍衛也暫停了對蕭以薇行刑,十來個板子下去,若在尋常時候還好,可蕭以薇此時的身體狀況,卻是受不住的,身下衣物被鮮血染紅,血色淌過地磚滲入縫隙,她捧了肚子在血泊裡縮成一團,渾身都止不住的發抖。

老皇帝不聲不響。

齊太醫唯恐着還要受皮肉之苦,不等他再問已經自主道,“皇上,這真的是個誤會,奴才不欺瞞皇上,那藥材的確是良妃娘娘威逼老臣動的手腳。可娘娘的本意卻不是要對肅王妃不利的,而是——而是——”

他說着,也是忌諱着明樂的身份,就下意識的擡頭去看了眼明樂的臉色。

不過眼下的這個時候,他是半個字的謊話也不敢說了,所以也容不得多想,直接道,“是良妃娘娘和攝政王妃之間起了嫌隙,得知王妃有孕,纔想了這樣陰毒的招數,微臣原是不肯的,可是娘娘是主子,微臣不過區區一個太醫院的院使,不敢忤逆。後來可能是藥童把送去肅王府的藥和給攝政王妃的藥給弄混了,這才引得肅王妃的誤會。皇上,老臣所言句句屬實,請皇上明察,皇上饒命啊!”

老皇帝得了這話,緊繃着整個晚上的臉色終於在這一刻一沉到底。

他原是氣惱着蕭以薇別是給他戴了綠帽子,卻不曾想深度挖掘之下竟然扯出這麼大的關係——

如果是蕭以薇和肅王妃之間的爭端,還可以歸結爲他的家務事。

可是如今——

蕭以薇竟然膽大包天,對着明樂下了毒手。

老皇帝對明樂雖然也是深惡痛絕,但是爲着大局考慮,他此時卻是悔不當初。

此中知情人也不過就是蕭以薇、紀浩淵還有齊太醫三個,其他人驚聞此言都不約而同猛地擡頭朝明樂看去。

因爲方纔老皇帝一直處理的都是他自己的家事,明樂一直站在後面,冷眼旁觀。

這會兒聞言,她臉上的表情也是極爲平淡,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老皇帝,連質問一句都沒有。

她不語,卻並不代表着她就會平白的受了這份委屈。

老皇帝心知此事棘手,臉上顏色已經於瞬間變了幾變。

“好啊,良妃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瞞着朕做出這樣齷齪不堪的事情來,枉費朕這幾年來對你的寵愛,沒想到你竟是生了這麼一副歹毒的心腸。”半晌,老皇帝才怒不可遏的連連冷笑。

紀浩禹眼中眸光一閃,便是適時的上前一步道,“父皇,一碼歸一碼,這件事容後再說不遲。雖然良妃有錯,也好在是陰錯陽差,攝政王妃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損傷。現在您是不是應該先問了前面的案子,黎貴妃和肅王妃可是聯手謀害皇嗣,這個罪名若是都能姑息,怕是日後這後宮之中就要亂套了。”

他和紀浩淵之間,早就是你死我活的較量,不存在手段磊落或是齷齪的問題,打倒對方纔是關鍵。

“親父皇開恩,這件事雖然母妃和琳兒責無旁貸,但也是事出有因,請父皇開恩,從輕發落。”紀浩淵心裡暗恨,面上卻是不敢顯露,只就恭恭敬敬的給老皇帝磕了三個響頭。

老皇帝對蕭以薇雖然已經痛恨到了極致,但是無可否認,之前對她肚裡的孩子還是存了幾分期待和真心的。

更何況黎貴妃竟敢在他的後宮裡頭做下這樣的事情,這一次遭殃的雖然只是蕭以薇,可如果哪一天她要對自己不利的話,那他豈不是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作爲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他自是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包藏禍心隨時都有可能威脅到他的女人留在身邊。

“來人,把黎貴妃送回交泰殿。”老皇帝道,幾乎是想也不想,“賜她白綾一副,了斷了吧!”

損失了蕭以薇肚裡的孩子雖然無關痛癢,他的生命安全卻是半點的脅迫也不能受。

“皇上饒命,臣妾知錯了,臣妾只是一時糊塗!”黎貴妃猛地回過神來,已然完全失態,失聲尖叫着就要撲過去抱老皇帝靴子。

老皇帝眼底的光芒銳利而惡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張相知道老皇帝這是心意已決,於是趕緊揮揮手,讓侍衛把掙扎哀嚎的黎貴妃給拖了出去。

紀浩淵也着了慌。

他對黎貴妃的母子感情,雖不能說是十分真,但至少也有八分。

“父皇,母妃只是一時糊塗——”紀浩淵連忙磕頭,說是替黎貴妃求情,但同時他心裡更明白的是,他自己只怕也絕難從這件事裡脫身。

果不其然,下一刻老皇帝已經冷聲道:“肅王治家不嚴,縱容王妃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朕念在他並不知情的份上,暫且不予追究。張相,傳朕的旨意下去,把肅王和王妃送回王府,好好思過,沒有朕的旨意,不準踏出府門一步。”

這就是要軟禁,並且還沒有給出具體的期限。

就着目前朝中的局勢,哪怕只是三五日,也很有可能會叫紀浩禹鑽了空子,待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就真的迴天乏力了。

紀浩淵的心裡一陣一陣的發冷,可是這個時候,他卻不能忤逆老皇帝的意思,只能竭盡全力的隱忍,不叫自己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來。

鄭氏則是一時不堪打擊,直接癱軟在地,臉色慘白。

老皇帝冷冷的看她一眼,“朕念你現在懷着身子,你能對朕的子嗣下手,朕卻還要顧及着自己未出世的孫兒,這幾個月你就老實養着吧,待到來日臨盆之後,朕會賜你一杯毒酒,送你去和黎貴妃團聚。”

依着鄭氏所爲,他連黎貴妃都能不眨眼的處置了,更何況是一個鄭氏。

可是作爲人上人,老皇帝卻也有着顧慮,不得不顧忌着天下人的嘴巴,不想留下一個殘暴不仁的名聲來,而至於鄭氏到底能不能安然活到生產之日,那就要另說了。

鄭氏聞言,終於不堪打擊,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侍衛們上前,架了人往外走。

紀浩淵心裡掙扎的厲害,他很清楚,自己今天一旦從這裡走出去了,後面就勢必陷入舉步維艱的境地之內,心裡飛快的權衡着要不要再殊死一搏,不過最終卻是放棄。

老皇帝正在氣頭上,他已經是惹了眼嫌,現在還是避開這個風頭的好。

紀浩淵緊繃着脣角,一聲不吭的跟着侍衛往外走。

明樂瞥見他眼底幽冷忿恨的神情就又多了三分戒備,走上前去,對老皇帝笑道,“陛下,其實您對肅王殿下的這般處置是有些過了,實在犯不着這樣。”

“呵——”老皇帝聞言,就如同聽了笑話一樣的冷笑出聲,“朕的家務事,何時輪的着你一個外人來置喙了?良妃對你做的事,朕稍後就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至於旁的事情,你還是遵循自己本分的好。”

言罷又是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侍衛把紀浩淵押走。

明樂面上表情不慍不火,道:“陛下難道忘了,本王妃今日進宮之始就曾說過,是受人之託,有件事情要向您稟明的,肅王殿下的確罪不至此,您還是緩一緩的好,否則的話——”

明樂說着,卻是刻意的頓了一頓,再度微笑道,“真要把肅王殿下怎麼着了,我怕您會後悔。”

她的語氣輕緩,但是怎麼聽都帶着叫人無法忽視的濃厚的警告之意。

紀浩淵的心裡越發不安——

易明樂不會替他求情,她現在既然這樣做了,那就說明後面一定還有更加狠辣的後招在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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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對兒臣的教訓,兒臣領受,回府之後定當好好反省自己的過失。”紀浩淵咬牙道。

老皇帝卻是心裡起了疑惑,正在遲疑間,紀浩淵已經就要往外走。

明樂卻是不能叫他就這樣摘了出去,當機立斷的就是回頭招呼了一聲道,“陳氏,你不是說有冤屈要伸麼?現在當着皇帝陛下的面,還不趕緊站出來把話都說個明白。”

對於這個陌生的稱呼,幾乎所有人都一時難以反應。

紀浩淵的心跳猛地一滯,卻是意識到了什麼,腳下步子再難往前移動分毫。

他回頭,這才赫然發現明樂隨行的婢女當中竟然走出一個他無比熟悉的人影來。

其實也不怪他的警覺性不夠,只不過之前這院子裡的人多,形勢又混亂多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蕭以薇這邊的事情吸引,再加上陳氏的一身素服和明樂的婢女相差無幾,很容易叫人忽略了去。

此時見着本該已經是個死人的陳氏脫穎而出,最爲吃驚的莫過於蕭以薇——

她明明是叫荷露去投毒將陳氏滅了口的,荷露也信誓旦旦的表示差事辦妥了,就連天牢那邊事後也稟了陳氏的死訊到老皇帝的御案之上,現在陳氏又怎麼還能活生生的出現。

“你——你——”蕭以薇縮在地上,脣色蒼白,顫抖不已,指着陳氏,臉上表情彷彿見鬼一般。

陳氏冷冷看她一眼,神色譏誚。

明樂對這些人的私怨沒什麼深究的興致,只就對老皇帝道:“想必之前鳴冤鼓響過皇帝陛下也聽到了,前太子妃陳氏有冤屈要伸,按理說作爲外人,這件事本王妃是不該插手的,可是當日在本王妃初入京城之際德蒙前太子妃的厚情款待,本王妃欠了她的一份人情,所以只能破例帶她入宮,當面向皇帝陳情。”

“你不是死了嗎?”老皇帝盯着陳氏,起初也是震驚不已,但是到了後面突然就明白過來,冷笑一聲道,“好啊,你們這樣李代桃僵瞞天過海的手段都耍到朕的面前來了,你們一個個的——你們——你們——好!你們好啊!”

笑了兩聲,老皇帝突然就急怒攻心,大聲的咳嗽起來。

黎貴妃的手段,蕭以薇的欺瞞,現在竟然連天牢方面送到他御案之上的消息都能做假。

這一刻老皇帝的心裡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了,憤怒有之,痛恨有之,更多的卻是惶恐和無力。

一國之君做到他的這個份上,雖然他是一直都不肯承認自己的無能,可是事實如此,真的是如此呵——

老皇帝的臉色慘變,青一陣白一陣十分的難看。

他自己瘋了一樣的在院子裡毛毛躁躁的來回轉悠了兩圈,像是一隻急於尋到出口的困獸一般,最後實在無從發泄,就狠狠的一腳將方纔坐過的椅子踢翻。

陳氏臉上的表情極爲淡然,脊背筆直的跪在他的腳下,道:“皇上息怒,草民當日假死脫身也是不得已,並非有意欺君,只因爲有太多的人容不下草民一條賤命,手段連番做到了天牢和後來流放的路上也要將草民和草民的三個孩兒置於死地,草民爲了活命,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橫豎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此時陳氏在面對老皇帝的時候已經沒了畏懼之心,一五一十把天牢裡蕭以薇意圖毒害,還有流放路上紀浩淵的毒手娓娓道來。

對於這些事,老皇帝雖然不全知道內情,不過也能揣測到七七八八,只是他對太子深惡痛絕,只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予深究罷了。

“你說良妃害你,老二也要置你於死地?”最後,老皇帝道,“你不過一個戴罪之身,若在以前這話還有幾分的可信度,現在麼——他們爲什麼還要多此一舉的這樣做?”

明顯的,他其實也並不十分相信。

“皇上,這個賤人和廢太子夫妻一心,她定是不甘廢太子身亡,所以才污衊臣妾的。”蕭以薇大聲道,聲音卻因爲身體上的疼痛而顫抖不已。

陳氏聽了這話卻是笑了,“太子是因爲謀逆案被廢,就算我要懷恨,那恨的也該是皇上,又爲什麼要站出來污衊你?平白惹了一身腥,對我有什麼好處?”

蕭以薇一愣,這才恍然察覺自己失言,嘴脣動了動,再就無話可說。

陳氏冷蔑的斜睨她一眼,繼而就又轉向老皇帝道,“父皇,前太子殿下的確是死有餘辜,大逆不道。那一次宮裡盜取金箭一時草民雖不知情,可是草民卻知道,他的確是做過對不起陛下,對不起大興皇室列祖列宗的事情。”

“你這賤人,死到臨頭還胡言亂語,皇上,你別聽她的,她這是攀誣,信口雌黃!”蕭以薇急道。

她如何不知,陳氏出面就是針對她的,可是現在她是怎麼也不能叫這個女人把她的老底掀開的。

蕭以薇的這一舉動,更叫老皇帝心中警鈴大作。

“良妃和紀浩桀有私!”陳氏道,也不拐彎抹角。

此時院子裡的只侍衛和宮婢就不在少數,陳氏此言一出,在場衆人就恨不能自己沒帶耳朵,使勁的把腦袋垂的極低。

老皇帝的麪皮一僵硬,卻是愕然,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紀浩淵皺眉,如果只是陳氏自己找上來他還不擔心,可她既然是借了易明樂那女人的手的話——

他很確定,這件事絕對就不可可能只是針對蕭以薇一個人的。

可是這會兒,他卻不能做出任何的反應,若把蕭以薇推出去,蕭以薇惱羞成怒,也是要拉他墊背的,當真是騎虎難下。

“你胡說,你這賤人污衊本宮,你胡說!”蕭以薇大聲咒罵。

哪怕今天是註定逃不過一死,一旦坐實了陳氏的指證,老皇帝絕對會叫她的死法更加慘烈百倍以上。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裡還沒有數嗎?”陳氏挑眉,冷冷說道,“良妃出身肅王府,這一點皇上也是知道的,可是皇上大概並不知情,早在良妃入宮之前,肅王也曾專門設宴款待前太子殿下,並且引出此女作陪。前太子殿下見色起意,從那個時候就對良妃起了心意,可是幾次交涉之下肅王殿下都不肯割愛,後面還把人送進了宮裡來。藉着東宮和後宮毗鄰的便利,良妃和前太子殿下暗度陳倉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良妃娘娘若還是承認的話,還要我說出你們每一次私會的時間和地點嗎?再或者——要叫你身邊的心腹宮女出來對質?”

蕭以薇啞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陳氏。

她之前從不曾將這個女人看在眼裡,卻是萬也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會栽在這裡,她雖然不信陳氏能知道她和紀浩桀之間私會的細節,可是這個女人信誓旦旦,卻是叫她打從心底裡覺得惶恐。

陳氏眼底帶着抹挑釁一般的神情與她對視,也不管老皇帝受不受得住,只就語氣輕盈又清晰的繼續說道,“而且就在前太子殿下大去的當日,草民還曾親自從他口中確認,良妃腹中所懷的龍胎實則是他的骨肉。說是良妃之前曾經允諾,要用這一胎作爲他最後的退路和保證。”

老皇帝腳下一個踉蹌,驀然噴了一口血出來。

“皇上!”張相驚呼一聲,連忙過去攙扶,心裡也是緊繃着一根弦。

老皇帝的手指顫抖用力抓着他的手臂,身子像是就要支撐不住一般,看的張相膽戰心驚,可是他又想是被一股怨念支撐着,遲遲沒叫自己倒下去。

突然爆出這樣的驚天內幕,誰都不知道老皇帝會作何反應。

老皇帝此時的腦子裡卻是清醒異常,一遍一遍的在串聯這整個事件。

他自己的年歲在那裡擺着,本來蕭以薇懷孕就不合常理,他當時也是抱着自欺欺人的私心捂着,現在得了陳氏的當面指認,再加上蕭以薇那副心虛的神氣,是逼得他不信都不行。

太子和良妃有染?用了一個孽種,意圖染指皇位?

想到他之前的確是動了要立蕭以薇腹中胎兒爲儲的心思,老皇帝就是急怒攻心,胸口處血脈逆涌,臉色別的通紅,十分駭人。

他忍了一忍,終究還是義憤難當,又再吐了一口血,強撐着一副身體,目光冷颼颼的突然朝蕭以薇瞄了過去。

蕭以薇渾身一抖,竟是半個字的辯解也無,只是更加用力的把身子瑟縮成一團,移開視線逃避他的目光。

紀浩淵自知大勢已去,已經是心如死灰。

然後便見着紀浩禹上前一步,依舊是一副不痛不癢的語氣道,“哎呀呀,這事兒真要追究起來,好像是有的官司打了。父皇,也不知道兒臣的想法對不對,兒臣怎麼覺得大哥在這件事裡倒像是個冤死鬼呢?大哥和二哥不睦,這事兒由來已久,平白無故的去肅王府吃了一席酒宴就惹上了胭脂債,如若換做是兒臣的話,明明已經是不對付了,還去人家的府第做什麼?”

他說着,就似是感慨的厲害,又笑意綿綿的看向蕭以薇道,“良妃娘娘啊,就算你是急需一個兒子傍身,也不該這麼胡亂拿主意吧?瞧瞧這事兒鬧的,你這是將父皇置於何地?我那大哥姑且說是罪有應得,可是那東宮滿門,還有本王那些個活蹦亂跳的侄兒侄女兒,生生就被貶成了階下囚,唉!”

紀浩淵和蕭以薇聯手算計了太子,並且蕭以薇更是狼子野心,意圖染指皇位。

有些事,不點出來,只怕老皇帝爲了自我安慰,還是不肯深究的。

不得不說,紀浩禹拿捏老皇帝的心思是十分到位的,老皇帝本來已經強迫自己不要去繼續糾纏此事,這會兒聞言,卻是再也不能視而不見。

回憶起當初蕭以薇給他吹的枕頭風,他突然了悟——

蕭以薇這是殺人滅口,借他的手封了東宮滿門的口,以便於防止她自己和太子的醜事敗露。

太子竟敢罔顧人倫睡了他的女人,那就是死有餘辜,可是他更不能容忍的是自己堂堂九五之尊竟是會被一個女人玩弄於鼓掌。

“皇上,不——不是——”蕭以薇捧着腹部,咬牙道,可是心裡過了無數的話,最終都也只覺得蒼白。

這個時候,還能說什麼?

就連紀浩淵都沒有辯駁過一句,想必是大勢已去了。

所有人也都只剩下等着認命的餘地了。

“哈——”老皇帝反應了好一會兒,突然聲音沙啞的仰天大笑了起來,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腮邊肌肉抖動,揪着紀浩淵的衣領,直視他的視線一字一頓道,“你說,你當初把這個女人送到朕的身邊來,到底是和意圖?”

妃子算計他,兒子也算計他,這份恥辱和挫敗感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紀浩淵已經定了心思,只就平靜道,“兒臣沒有別的心思,只是獻美於御前,想着討父皇的一份喜歡罷了。至於良妃入宮之後的所作所爲,兒臣則是全然不知的。”

和蕭以薇有染的人是紀浩桀,不是他,哪怕蕭以薇還想要拖他下水,他只要死咬着不鬆口,老皇帝多少也要顧忌幾分。

老皇帝的目光在紀浩淵的臉上轉了轉。

對於這個兒子,他也是在一瞬間就已經厭棄到了極點。

紀浩淵也是看出了這一點,索性就抓住最後的機會道,“父皇,如今大哥已經去了,再追究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也沒有意義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打起精神來做些正經事,頭前兒御書房那裡的官司還沒斷呢!良妃腹中胎兒的來歷不明,這會兒已經沒什麼妨礙了,可是老三這裡還有一筆糊塗官司要打呢!”

一個晚上,接二連三的就有綠帽子扣上頭,老皇帝的嘴角抽搐,看着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像是看仇人一般。

“二哥還真是關心我,這個時候自身難保了,還不忘踩我一腳。”紀浩禹笑笑,甩着腰間一塊玉佩漫不經心道。

老皇帝也是自覺丟人丟到了無以復加,乾脆也就懶得再遮掩,冷冷的一扯嘴角道,“張相,卻御書房把那李嬤嬤給朕提來。”

張相低聲應了,快步出了玉坤宮。

紀浩禹和紀浩淵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面色冷凝帶着無盡的煞氣,一個言笑晏晏,無限愜意。

張相去了不久就有內侍來報,說是黎貴妃已經大去了。

所有人都沒什麼反應的受了這個消息。

又過了好一會兒張相才一臉急色的從院外跑了進來,因爲走的太急,險些就被門檻絆倒。

紀浩淵見他如此就知道事情不妙。

“人呢?”老皇帝見着是他一人回來,也是不由的冷了臉。

“皇上,那李嬤嬤畏罪自裁了。”張相道,抹了把額頭上跑出來的汗。

“自裁了?”老皇帝冷笑。

紀浩淵的眉頭也跟着皺起,諷刺道,“怎麼這麼巧?該不會是有人隻手遮天,背地裡動了什麼手腳,意圖來隱瞞真相的吧?”

紀浩禹只是但笑不語。

張相卻是滿臉苦澀道,“的確是自裁,御書房裡一直有人看着,就在一刻鐘之前,說是那老嬤嬤突然瘋魔了一般,大嚷着有鬼,又說她是受人脅迫出來冒名頂替的,侍衛們攔也攔不住,就叫她碰了案角了。”

御書房那裡都是老皇帝的心腹,老皇帝倒是不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紀浩禹的神色坦蕩,似是早就料到會是如此一般。

而紀浩淵的一張臉上表情已經竭力的維持的近乎封凍了一般,咬牙切齒道,“老三,我還是小瞧了你了,你當真是好手段。不過你也別得意,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別以爲滅了一個知情人的口就能安享太平了,父皇英明,你的那些齷齪事,總有昭顯於日月之下的那一天。”

“二哥這是什麼話?我聽不懂。”紀浩禹道,卻是不慍不火,停頓片刻才突然露出訝異的表情咦了一聲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所謂的李嬤嬤好像是二哥你尋來帶進宮裡的吧?現在她說她是被人脅迫冒名頂替的又是怎麼一回事?她說的,該不會是二哥你吧?”

紀浩淵死死的盯着他,眼中冒火。

哪怕人真的是他找來的槍手也罷,現在的關鍵在於老皇帝對紀浩禹的身世本身就是持懷疑態度的。

哪怕他今天敗下陣來,依着他對老皇帝的瞭解,老皇帝哪怕是會從下面庸碌無爲的兒子中間選出一個繼承人來,也絕對不會把位子傳給紀浩禹。

“照朕之前的吩咐,把肅王押回王府看管起來。”老皇帝已然是沒了耐性聽他們這番嘴上官司,直接揮了揮手。

紀浩淵也不強求,轉身跟着侍衛走了。

轉身前卻還是不甚甘心的衝着紀浩禹冷笑一聲道,“事情還沒完呢,你也不要這麼快就自鳴得意。”

言罷就順從的徑自轉身走了出去。

蕭以薇失血的症狀十分嚴重,此時已經奄奄一息,縮成一團蜷在地上,渾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老皇帝看過去一眼,道:“把這個賤人拖入冷宮!”

之後就再沒了別的吩咐。

依着蕭以薇此時的狀況,倒是不如直接給一個痛快來的好,他這便是要存心留着她的命叫她受些折磨再去的。

張相厭惡的掩着鼻子叫人把蕭以薇架着拖了出去。

期間老皇帝的目光卻是一直盯在紀浩禹的臉上,那目光說不上的銳利陰毒,似是恨不能在他身上給瞪出幾個窟窿來。

張相察言觀色,趕緊揮退了院子裡的人。

紀浩禹的脣邊噙着一抹笑,安然與老皇帝對視。

“旁人的話,朕今天都不再聽,朕要你說,你來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覆。”最後,老皇帝道,較之於之前對待紀浩淵和蕭以薇的態度,此時才似乎更是深惡痛絕的模樣。

這一點明樂倒是理解——

蕭以薇和紀浩淵就算是給了他難堪,但是最後他是勝利者,可是在紀浩禹這裡,他還是隻能放任,什麼也做不了。

“父皇想聽什麼?兒臣之前已經說過了,您若是心中有所疑問也該是去和皇叔取證,兒臣能給你什麼交代?”紀浩禹道,臉上笑容閒散安然。

“你——”老皇帝怒然擡手一指,“你知道朕的眼裡不容沙子,既然你不肯說,那也就休怪朕手下無情了——”

他是真的容不下紀浩禹,一早就是抱着這樣的心思,只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契機罷了。

老皇帝說着就要招呼侍衛拿人,一直站在紀浩禹身後的明樂便是微笑着走上前來道,“皇帝陛下何必大動肝火?方纔良妃娘娘的事也都不了了之了,一件是這樣,兩件也是這樣,龍子和皇孫有區別嗎?橫豎都是你大興皇室的血脈,一脈相承,計較的這麼清楚,豈不是自尋煩惱?”

按照尋常人的想法,她此時是應該替紀浩禹澄清的,可偏偏她要反其道而馳,用了最大的力度往老皇帝的心口上戳刀子。

兒子給自己難堪,兄弟也是!

老皇帝連番受到打擊,此時心力交瘁,本來也只是強撐着一線意志力,這會兒便是胸口一頂,腮邊肌肉不住的抖了幾抖就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紀浩禹的目光不知何時已經冷了下來,卻沒有施以援手的打算。

張相驚慌失措的喊人過來攙扶,探手一摸,卻發現老皇帝雖然胸口起伏的厲害,但是氣息卻是萬分微弱。

他雖然不信老皇帝會爲着一兩句話就給生生氣死,可是眼前的這個境況卻是不容樂觀。

“殿下——”張相看向紀浩禹,“皇上的情況不妙,您看這——”

他是老皇帝人,卻也分辨的清楚形勢。

紀浩淵被軟禁,如今可不就是紀浩禹隻手遮天了嗎?

“情況不妙那就宣太醫看,難道你還指望着本王起死回生嗎?”紀浩禹道,竟是破天荒的沒有落井下石。

張相心裡有些不太明白他的作爲,但是聞言也不敢遲疑,趕緊叫人把老皇帝扶着回了寢宮。

待到這一行人離開,院子裡就只剩下紀浩禹和明樂兩人。

紀浩禹負手而立,臉上表情冷淡,似乎是帶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冷酷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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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樂也知道她方纔的那番話說的有些過分,不免尷尬道,“抱歉,我只是爲了針對那人——”

其實還有一點,她是以爲紀浩禹這樣的性格,十幾年的冷嘲熱諷流言蜚語都忍了,也不至於爲了這一兩句話而再吃心。

紀浩禹聞言,臉上神色也不見緩和,卻也沒在這件事上多做計較,只就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你身子大好了?”

“嗯,沒什麼妨礙了!”明樂點頭。

紀浩禹又再深深的看她一眼,便兀自往旁邊移開視線道,“說吧,要我做什麼?”

明樂不會無緣無故的過來摻合這件事,必定是有所圖謀的。

明樂在他面前也不拐彎抹角,立刻就擺正了神色道,“我要離京!就在現在,立刻馬上就走!”

宋灝不能回來,所以她必須要自己想辦法脫困。

------題外話------

嗯,蕭以薇終於被我虐到了,速度把蝦米掃乾淨,然後去會大boss!今天爆發一下,多更一點,我們爭取早日完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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