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躲她。
即便他知道她手裡有了冰肌丸，也知道她把冰肌丸當成了回到鄴城的利器，可是他一定不可能猜到今晚她到這裡來的目的是什麼。
揪住他袖袍的手微微顫抖着，小憐思襯了片刻，想不出其他能夠開口的法子，只好順着他袖袍上的力道緩緩地跪了下來。
這一下並不重，宇文達卻猛地回過了身子，見到她雙膝跪地，眉頭重重的皺了起來，彎下身子面色慍怒的要把她從地上提起來。
“宇文達你知道的是嗎？”
她掙扎的按住了他握在她手臂上的手，鼻尖莫名的感覺到一陣酸澀：“你知道我從梅叔那裡拿到了冰肌丸是嗎？”
“對，我知道。”
和小憐想象的不一樣，宇文達顯然的確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可是在她的詢問下，他神情淡漠得如同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握在她手臂上的手卻還是堅持着要把她從地上提起來。
小憐扭動了一下身子，雙眸忽然堅定起來，牴觸他手掌的力道越來越大。
宇文達的眼眸漸漸地暗了下去，那裡面似乎有什麼小憐從來沒有見過的情緒，好像一片無邊無際的暗黑的大海，只要她一個不留神就會被深深地捲進去，然後再無逃出生天的機會。
他面色慍怒的咬了咬牙，像是在努力的剋制着胸口上傳的怒意，聲音有些喑啞：“你起來！”
小憐仰頭看着他。
“我不要你跪我！你起來！”
宇文達見她一直不爲所動，即便火冒三丈卻還是不敢輕易的讓這怒火蔓延到她的身上。因爲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怒氣，他額頭的青筋隱隱的凸顯了出來，聲音是滿滿的壓抑：“我知道你要用！我讓你用！所以，你給我起來！”
聽到這樣的話小憐知道他的心裡不然不會好說，只是這樣的應允怕是已經磨盡了他心底的平和。雖然聽到他這樣的話她心中對於用冰肌丸的事情壓迫又少了幾分，可是她今夜來，卻不完全是因爲這件事情。
小憐似乎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剛剛還固執難以驅動的身子此刻卻失了許多的力道，宇文達輕而易舉的就將她從地上攙扶了起來，瞪着她還有些發愣的表情，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自己的怒火。
“無論你想怎麼做、做什麼，我都可以不插手。只是……”
像是剛剛從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實中回過了神，宇文達的聲音裡還有着輕微的喘息聲，像是在努力的平復中心中那些異樣的情緒，卻還是因爲她而故作平靜：“我接你的時候，你一定要是平安的，知道嗎？”
小憐猛地垂下頭，胸口忽然傳來讓人感到委屈的情緒。她難以剋制的壓抑了幾次，肩頭忽然就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淚水頃刻間就落了下來。
“你別哭……”
宇文達往前走了一小步更貼近她的面前，心疼的用雙手捧起她的臉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輕蹙着眉頭卻又微微笑着，聲音溫柔地像在哄着一隻受傷的小動物：“不管是孩子還是什麼，只要你安全，什麼都好。”
小憐不安的擡起淚眼看着他，只覺得這樣的他冷靜的讓人心慌。
即便從前的他從來沒有和自己發過脾氣，可是她知道他不可能是沒有脾氣的人，就連劉梅枝都會對自己大加指責，他又怎麼可能真的能夠平靜的去接受這樣的事實？
小憐還想再說些什麼，卻恍然發現宇文達一向明亮深邃的雙眼此刻卻隱隱泛紅，那些布在眼球上的紅血絲像是一根一根的細線，正緊緊地纏在她的心上。
是啊，他怎麼可能真的沒有感覺了……
攙扶着她到一旁的方椅上坐下，宇文達神色溫柔的替她理着額頭和兩鬢已經繁亂的幾條青絲，似乎是忘記了剛剛兩人交談的內容：“你說完了，那餓了嗎？想吃點什麼，現在還能讓廚房做。”
小憐目光迥然的望着他，卻一直沒有開口。
蹲在她的面前，宇文達忽然感覺到自己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和她看似平靜的雙眼久久對視着，他漸漸地又重新感覺到了什麼，隱隱約約的又從四面八方傳來了膩人的氣息，像是強行的灌入了他的腦中。
宇文達忽的皺起眉頭，盯着她的眼神有些異樣。
他竟然忘了在她剛剛踏入自己房內的時候聞到的那股香味，而在她站在房內取下大裘之後這樣的香味更甚。
他剛剛就覺得刺鼻的香味！
宇文達沉默了半晌，雖然怎麼都想不明白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但他還是無法一直這樣的漠視下去，只好猶疑的開口：“你……”
“我要求你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宇文達靜靜的看着她。
其實他並不喜歡和她這樣面對面用嚴肅的表情去討論事情。他可以給她很多，卻惟獨不喜歡她用求着自己的態度想要得到什麼，那樣的感覺讓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會在這之中失去什麼，而那樣晦暗莫測的感覺他不喜歡在她的身上感覺到。
而現在，她竟然又要求他！
宇文達並不想開口，因爲答應和拒絕對他來說都不是能夠淡然說出口的話。
似乎是知道宇文達此刻的心思，小憐握住他還留在自己臉頰上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掌心中，認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說着：“我就要離開長安了，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像你說的那樣能夠平安的度過在鄴城的日子。你知道的，爲了成功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我到千許樓去觀摩了兩年，爲了也是能夠成爲一個在後宮能夠平步青雲的人。”
宇文達睫毛一顫。
他微蹙着眉頭似有不悅的想要從小憐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她卻猛然間加大了握住他手掌的力道，不容許他此刻的逃脫。
“可是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喜歡高緯！”
這樣的話雖然在她的口中能夠聽到一絲的怒氣，他雖然覺得不喜歡這樣的話題，卻也是能夠接受這樣的說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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