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的青筋突突的急切跳了幾下,宇文達看着天邊的那輪明月忽的嘲諷着嗤笑了一聲,玩味似的勾起脣角,擡手直直的指了過去。
都說月老是專門指點感情中迷津不斷的人,那麼他自認這麼多年來並無對什麼女子動心,唯獨對小憐動了心,那麼這個人應該就是他這輩子的歸屬纔對,卻又爲何“不得不”離開他,還要到其他男人的身邊呢?
在他的身後,案桌上幾乎全是從長安一路往晉陽這幾個地方傳回的信件,而從前幾日開始則是從晉陽到鄴城途中幾個地方回傳的信件。
她終於進宮了……
可是,這事情他萬萬是不會覺得開心的!
張明從還未完全緊閉的房門縫隙中看着坐在窗邊沉重的背影,不忍的垂下眼瞼,小心翼翼的關上了房門。
宇文邕帶着小憐離開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宇文達也並沒有像她當初叮囑的那樣回到王府常住,而是選擇在這裡等着宇文邕回來。其實這一路上若是她出了什麼事情定然會有人稟報回來,可宇文達還是執意要等着宇文邕回來,畢竟這一路上有很多細小的事情也許只有宇文邕才知道。
天氣比起前幾月已經有了些許的暖意,宇文達怔怔的望着窗外的圓月,身上的月光卻讓他覺得有些冷意。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這樣的夜晚裡掙扎多久才能等到她回來。
治國護國都不是他的志向,這麼多年他只是因爲從小看着兄長被宇文護所害才決意留在朝中幫助宇文邕。可是如今大局已定,他遇到她的時候也想着能夠漸漸地淡出周國的朝堂,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等到自己能夠脫手手中的公務,她卻先離開了。
儘管都說她有回來的一日,可是這一日究竟有多遠,他要等多久,她又要在那個地方受多少折磨又該怎麼去算?
等待是世間最磨人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從前是如何等着父親,那種望眼欲穿卻只能啞口不言的日子他不希望讓自己喜歡的女人也去承受。他不是帝王,自然不必妻妾成羣,所以他只要她,只要有她這世間的一切他都覺得是滿意的。
可是,她還會回來嗎?
大齊,鄴城。
含光殿。
小憐手捧着剛從廚房當值的婢女手中接過的上供蔬果站在穆舍利的寢殿門外,望着寢殿內一種鶯鶯燕燕。
這宮中的人她並沒有特別擔心的人,穆舍利當年是斛律雅榕的貼身婢女,也算是當年她進宮時就該見過的人,可是當初也知道穆舍利和陸令萱是一夥人,礙於和士開她並沒有在想要見到高湛的時候去見了她。所幸當年她沒有在李素眉見了穆舍利,不然現在她也許就不能夠讓穆舍利覺得她完全是個陌生人而把她留在身邊了。
斛律雅榕被廢后已經離開了皇宮,而另一位登位時間不長的胡皇后她也沒有見過,這後宮現在的嬪妃不少,可是隻要是當年見過她的人,她還是會擔心在現在這個時候會被認出來。
在晉陽的時候,她一直很自信,直到褚公公那如同見鬼一般的表情讓她忽的明白過來,她的樣貌就算已經過去五年有了鉅變,可是她還是她,一個人的神色也許是過幾十年都很難有改變的。而現在,坐在寢殿內與穆舍利話家常的幾位嬪妃中,她最害怕的人,是李素眉。
當年見到李素眉的時候她已經年滿十五歲,也算是一個已經長開的少女,所以這個時候的小憐能夠在人羣中一眼就認出她。
李素眉和當年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只是比起當初那個埋怨錯過了高儼正妃身份的蠻橫少女多了一份成熟和內斂。當初她和李憐入宮求見李素眉的時候,知道李素眉並不得寵,宮中的配備都很差,而現在的她似乎過的還不錯,身份已經從昭儀升爲了左娥英,即便坐在一旁靜靜的聽着身邊其他年紀相仿的妃嬪說話,她也只是面帶笑意的聽着,毫無半點要插嘴的意圖。
小憐有些好奇李素眉這些年有沒有去探望過李憐。
雖然李憐是庶女而且從小就在府外私宅居住的事情他們都知道,可是李憐嫁給高儼後身份終究變得不同了,當年高儼還在世時也有許多李氏族人還倚仗着李憐。其實當年的情勢高儼擠下高緯成爲儲君的事情是非常有可能的,畢竟所有在朝的臣子,只要是懂一點聖意的,都能夠看出高湛究竟更屬意哪個兒子來繼承他的皇位統治大齊。
只是,他的抱負,終究隨着他的死而帶給了高儼同樣的結局。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小憐有些驚慌的拉回思緒擰過頭,看見剛剛撞了她肩膀一下的正是穆舍利的貼身婢女靜兒。
從在晉陽的時候開始,因爲穆舍利對自己的喜愛,小憐感覺到來自靜兒的惡意。雖然她並不喜歡與誰交惡,可是在這後宮裡她現在的確就跟在了穆舍利的身邊,伺候穆舍利的時候靜兒也就顯得無所事事。身爲一個伺候了穆舍利好些年的老僕人,小憐即便不喜歡總有人在有意無意的時候拿異樣的眼光瞪着自己,卻也能夠知道靜兒的惡意其實也並不是什麼窮兇惡極的惡意,她多多少少都能夠理解。
“靜兒姐姐。”
小憐恭敬地轉過身子正對着靜兒福了福身,才擰頭往寢殿那幾位妃嬪坐着的方向望過去:“伶俜初到皇宮很多事情都不理解,我害怕自己進去後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會惹那幾位娘娘生氣,所以纔在殿外站着不敢入內。”
“那你這是如果一直不敢進就不用把東西送進去了嗎?”
靜兒眉頭一皺,聲音也跟着提高了幾分,瞪着小憐手中捧着的蔬果“嘖”了一聲:“這是皇后娘娘讓準備的,你哪裡能有你自己的思緒站在這裡乾等着?是要那幾位娘娘等着你心情好的時候才把東西送過去嗎?給我!”說着,她一把從小憐的手中奪過了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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