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身子不好，奴婢扶您回屋裡歇息吧。”
說着，小憐彎身從地上拾起那裝着桂花的木籃子，輕笑道：“這個也讓奴婢幫您提進去吧。”
小憐攙扶着斛律雅榕從石階上站起身子的手非常的用力，力氣大得像是要硬生生的把斛律雅榕從石階上拖回到殿內。斛律雅榕眼神中雖然無法掩下那些震驚，可她的臉色卻已經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她的手反手覆在了小憐攙扶住她的手背上，像是看着一個久別重逢的情郎一樣，雙眼緊緊的跟着她走，絲毫都不願意避開。
顯陽殿伺候斛律雅榕的人非常的少，比起當年小憐進宮看到李素眉宮裡的人還要少。她攙扶着斛律雅榕回到殿內，途中也未見到一個婢女或是公公，似乎除了剛剛那個照顧高恪的老宮人之外，再無他人。
害怕讓人起疑，小憐不敢把殿門關上。她攙扶着斛律雅榕走到殿內的裡間，讓斛律雅榕坐在軟墊上，她就這麼直直的站在了斛律雅榕的身邊，雙眼正好可以透過屏風側邊看到殿外的一切。
斛律雅榕的手一直緊緊地握住小憐的手腕不願意鬆開。
“你是誰？”
即便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斛律雅榕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擡頭看着小憐：“你告訴我，你是誰！”
斛律雅榕最後的聲音有些重，小憐覺得自己似乎是被她低喝了。
沉默了半晌，小憐見殿外無人走過，她纔在斛律雅榕的面前蹲下了身子，臉上剛剛還恭敬冷硬的樣子瞬間柔和了不少。雙手緊緊地把斛律雅榕的手裹在自己並不大的掌心裡，她難以抑制情緒的再度落淚：“雅榕姐姐，我是小憐……”
“可你不像她……不像她……”
雖然這麼說着，斛律雅榕的神色卻沒有半分質疑，手也像是探索什麼一樣撫上了她的臉龐：“你怎麼變樣子了？你和小時候差的真遠，我現在見你，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不認識的人一樣。”
“真的是我……”小憐吸了吸鼻子，搖了搖頭：“雅榕姐姐，真的是我。”
“沒想到你長大了會這麼的漂亮，若琅玡王還在世上，一定會感激老天讓他抱得一個絕世美人。”
斛律雅榕的話音還未落下，聽到“琅玡王”三個字的時候小憐臉色已經變了。斛律雅榕知道她想起了什麼，可她卻還是想要繼續的說下去。
反握住小憐的雙手，斛律雅榕已經成熟穩重不少的臉龐堆上了滿滿的歉意：“小憐，琅玡王的事情我爹一直很後悔，他說如果能在和士開被收監處死的當天讓琅玡王擁兵逼宮，那現在的大齊必然是不一樣的。琅玡王死後，我爹一直很後悔當初勸阻了琅玡王，他說他對不起大齊。”
小憐垂目不語。
她也因爲這件事情而質疑過斛律光，可是已經時過境遷，她一個還安安穩穩活在世上的人的確不能夠把自己當成高儼或是誰去接受斛律光的歉意。可是不管斛律光再怎麼的後悔，那一念之間所造成的後果已經發生了，而高儼死後那些被忌憚的人，像斛律光、高肅也已經一個接着一個的死在了大齊奸臣的手裡。
而她，的確沒有足夠的身份去接受斛律光的歉意。另外，她也不知道高儼是否會原諒斛律光。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宮裡呢？”
似乎也知道小憐對這件事情並不想提起，斛律雅榕代斛律光說出了他生前一直記掛的話，這個時候她更好奇的是小憐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當年……當年我聽說你已經死了，可你爲什麼會在宮裡？”
“那雅榕姐姐你爲什麼會在這顯陽殿裡？”
小憐沒有正面回答斛律雅榕的問題。她蹲着身子擰頭環視了空蕩蕩的寢殿一圈，想起了當初斛律雅榕住在含光殿的時候的光景：“我聽說你去了妙勝寺的，爲什麼你會在宮裡？而且……”她緩緩地擡起眉眼看着斛律雅榕頭上的僧帽：“你爲什麼戴着它？”
好像說起了什麼一言難盡的事情，斛律雅榕笑意苦澀的擡手撫上了自己的僧帽：“我的確去了妙勝寺，只是沒多久皇上沒有對外說明就讓我回到了宮裡，把這顯陽殿空出了給我。”
“那……”
知道小憐還想要問什麼，斛律雅榕微笑着扯下了僧帽。
斛律雅榕的頭髮非常非常的短，小憐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纔到耳朵後跟長度的頭髮，好像怕自己失聲尖叫一樣連忙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怎麼這表情，我是不是比起當年醜了很多？”
見到小憐驚愕得難以掩飾的樣子，斛律雅榕嗔怒着瞪了她一樣，嘴角的笑意卻沒有散去。輕嘆了口氣，她緩緩道：“當年皇上勒令我出家，讓我到妙勝寺去。不過也許是後來考慮到阿恪，他便讓我回宮帶着阿恪住在顯陽殿。”
小憐脣片微微顫抖着伸出手觸碰着斛律雅榕失去了光澤的頭髮，好像能夠感覺到她這幾年從皇后到廢后所承受的落魄：“雅榕姐姐，阿恪很像你。”
“是嗎？”
忽然，斛律雅榕的臉色一變，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像是有什麼秘密一樣，她挑了挑眉：“阿恪是女孩子你看出來了嗎？”
“什麼？”
眼前又冒出高恪稚嫩的臉頰，小憐雖然剛剛見到高恪的時候覺得她有些男身女相，她也只是覺得這高家的人樣貌一向出挑沒有多想，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高恪竟然是女孩子。
“看不出來是嗎？”
看小憐吃癟一樣的樣子，斛律雅榕輕輕笑了兩聲：“琅玡王剛辭世的那段時間，也許皇上是感覺到我爹的悔意，他很害怕我爹會打着琅玡王的名號擁兵自立，那年我剛好生下了阿恪，他便騙我爹說我生下的是皇子，還私底下和我爹說有朝一日必會封阿恪爲儲君。只是這種話我不會相信，我爹更不會相信，可我看我爹知道我生了孩子之後開心的樣子，我也一直沒有告訴他阿恪是女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