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詢下意識的瞥向她，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但是，我從那些夫人的口中得知，李大人從前上朝總是一臉嚴肅，如今上朝臉色大好，從前下朝後雖也不會去玩樂的地方，但現在下了朝卻一刻都不願多留的返回李宅……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而且，那些夫人還說，她如今是住進了李大人的房中的，雖然還沒什麼身份，但是這樣的事情必然是整個李宅都心照不宣的，難不成你還傻乎乎的認爲她真的是要逃跑的嗎？我不是說她的壞話，只是既然現在看她也不像受過什麼苦的，想必李大人也是真的沒有對她不好，說不定還幫助過她，她就不是個被嚴加看管的人，又怎麼可能是逃出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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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逃出來的？”
胡荀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面前巧笑嫣然的人，兩個人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雖然小憐的表情不像是在說假話欺騙她，她卻還是不敢相信：“難不成……你在李宅的日子過得真的還不錯？”
小憐笑了笑。
她沒有回答，也像是沒有回答的打算，從鄧雪茹的身上收回目光，垂下了眼簾：“我還記得上一次在鄴城是第一次見到你的兒媳婦。你這個兒媳婦還不錯，警戒心挺強的，馮慈明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喜歡三妻四妾的人，若是他們能好好地在一起說不定真的能像你想的那樣，在這爾虞我詐的朝堂中得以全身而退。你也不需要管我是不是真的過得好，總而言之現在的我就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看樣子也不像是被人欺負了還來你面前強顏歡笑的。再說了，若我真的過得不好，也不會選擇來你的面前強顏歡笑的。今天到這裡來也只是因爲在路上遇到了他們，反正也是打算在這城裡逛逛的，就順便過來了。”
小憐話中帶着不着痕跡的疏離，只是一句話便噎得胡荀不知道該繼續往下說些什麼。她是想要說些什麼，發現小憐的目光又飄到不遠處馮慈明和鄧雪茹的身上，她只好決定不再說那些說了也無用的話。
雖然心中還有許多的緣由想要問，但胡荀既然已經感覺到小憐話語中的疏離之意，也就不打算再纏着這件事情不放。雖然不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但她也不打算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讓小憐離開。她又沉默了片刻，纔開口問道：“要不，留下來用膳？”
小憐回過頭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她。
胡荀笑了笑，點了點頭：“就算你說在外頭住得好也沒受苦，但我覺得你肯定有許多想吃的東西都沒再好好地吃過了。既然你是出來逛逛的，那也是要吃東西的，就當是喬遷的宴席，你就留在這裡吧。”說着，她看向馮慈明：“慈明纔到長安沒有多久，其實也沒有什麼人脈，要說到喬遷宴上能請到人倒也是有些不切實際的。請一些不熟識的的人還不如就自家人吃一頓呢。”
“你是不害怕外頭的人知道今天你收留了我會猜測我們之間的關係？”小憐眉頭微蹙：“你是真的不害怕別人會知道我的身份嗎？我不單單是那個過去臭名昭著的馮淑妃，還是馮子琮的私生女，這樣的身份你不打算瞞着了嗎？而且，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現在你們雖然相安無事，但以後馮慈明在朝中就不一定還能夠像現在這樣獨來獨往也沒人理會了。”
“你說的，是命數的，該來的東西總會來的，都有前因後果的我還怕什麼。”
胡荀垂眸一笑，不着痕跡的避開小憐審視的目光，揮手招來一直守在一旁的侍女，低聲對她交代了幾句，等她離開後才繼續開口：“而且，該是我承受的就是我承受的，是福是禍我都甘願承受。”
小憐有些想要仰天大笑的感覺。
她一言不發的盯着胡荀鎮定無比的臉龐，覺得十分的心酸。若是胡荀在二十年前就能夠如此的大度寬容看淡一切，歐陽櫱也許真的有了個名分了，她也不需要到現在在外頭都頂着無父無母的名頭，本就因爲亡國的身份尷尬，還要因爲這件事情處處都覺得矮人一截。
胡荀留下小憐用膳不是什麼明確的決定，因爲這一頓四人圍着圓桌坐在一起，吃的十分的沉默壓抑，就連平日裡最喜歡隔着幾盤菜去夾菜的鄧雪茹都只敢沉默的吃着離自己最近的一盤菜。
小憐知道自己周身散發的氣息和存在都有些不適宜。用過了膳她便想着離開，長安到底是個繁華的城鎮，這裡的客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住滿人了，她既然從李詢的手中拿到了資助，自然不可能去住那些便宜簡陋的客房了。
想了想，她覺得自己要先去定個房，然後就到茶坊去喝茶聽書悠哉的享受半天，等到晚上餓了回到客棧就可以了。又想了想，她忽然低下頭看向自己穿在身上的衣袍，雖然這件衣袍有些意義，但是今天既然在外頭走了這麼久，她也沒有帶換洗的衣物，那麼在回到客棧之前她就應該去裁縫鋪爲自己量身定做一件新的衣裳，就像當初宇文達給她量身定做的那些衣裳一樣。
想到宇文達，原本還興致勃然的小憐卻覺得心情有些懨了，忽然沒了再去享樂的性子。
雖然覺得已經到了應該看開的時候，但是想到宇文達，小憐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快些從這些回憶裡走出來。坐在長廊下消化着剛剛食慾不振着吃下的飯菜，她想起了劉梅枝在李宅爲自己拼盡全力想要續命的樣子。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想要赴死，只是覺得事到如今該順其自然了，她走過了太多太多本不該是她這個年紀承受的道路，就當做是她累了該休息的，有再多的事情還是等下輩子再來磨練她吧。
鄧雪茹捧着手中一件嶄新的衣裳就站在長廊的廊口，默不作聲的盯着在沉思的小憐。
手中的衣裳是她前些日子纔去做的，只是一件非常非常普通的外衣，雖然現在天氣不炎熱，但是若在院子中或是其他露天的地方休憩時還是用的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