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隔着屏幕, 秦梵震驚的眼神與謝夫人比她還震驚的眼神碰撞上,彷彿要比一比誰更震驚。

謝硯禮表情變都未變,清冽的嗓音從容不迫:“媽, 您聽錯了。”

“謝硯禮, 我是年紀大了, 但也沒大到耳背的程度。”謝夫人不愧是當年縱橫律師界的女強人, 臉上雖然是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 心裡下意識開始捋順這個駭人聽聞大消息的前後邏輯。

秦梵條件反射躲在謝硯禮背後,往沙發旁邊一蹲,蹭到了他腿邊, 纖細手指緊攥着他的襯衣衣角,在婆婆看不見的地方快要抓狂了。

啊啊啊啊!

這是什麼大型死亡現場。

絕望, 脆弱, 可憐……

謝硯禮一低頭就看到謝太太那可憐巴巴滿臉寫着‘我闖禍了’的表情, 薄脣忽然染上淡淡笑痕,掌心在她頭頂輕按了下。

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重新看向屏幕:“沒騙您, 她都嚇壞了。”

秦梵指尖用力扯了扯謝硯禮垂下來的佛珠繩結,示意他好好解釋。

謝夫人現在腦子嗡嗡的,天知道她多努力才讓自己表情沒有崩塌的跟兒子兒媳說話,她深深呼吸,“所以你剛纔理直氣壯說不要孩子, 是有特殊原因, 特殊原因就是你……”那個詞她說不出來, 話鋒一轉,

“所以你之前不交女朋友, 不近女色,也是因爲這個?”

“所以你們倆結婚這麼多年, 我連個孫子影子都沒見到,也是因爲你們這是在——形婚?根本沒有夫妻之實!”

這誤會就大了。

秦梵見婆婆快要昏過去,也顧不得藏着了,連忙往謝硯禮身邊一坐,捧着平板電腦解釋道:

“媽,您真的誤會了,我說的不是硯禮,是……”

裴景卿三個字剛到脣邊,便被她嚥了下去。

背後跟婆婆議論別的男人能不能硬這個話題,好像還不如議論謝硯禮。

沒等秦梵想好怎麼措辭才能既不像是背後說別的男人硬不硬這個問題,又能解釋她說的並不是謝硯禮。

婆婆已經靠在沙發軟枕上,受到打擊的模樣:

“梵梵,你不用給他說話了,媽都懂,這些年委屈你了。”

秦梵:“不委屈。”

她親眼看到謝硯禮放在旁邊的手機亮了亮,是溫秘書的微信消息——

溫秘書:「Boss,各家頂奢品牌的負責人都在酒店大廳等候,您看看什麼時間讓他們上來。」

看着這條近在咫尺的消息,她的良心不允許說出什麼‘委屈’的話。

秦梵默默捂住自己的小心臟,都怪仙女太善良。

要是這時候默認謝硯禮‘不行’的話,大概也就不用再擔心婆婆催生了。

可她做不到爲了自己,詆譭謝硯禮。

即便冒着被婆婆誤會她打聽別的男人生理狀態,秦梵也正色道:“媽,其實我說的是裴景卿。”

“我剛纔問硯禮,是裴總是不是真的,咳,硬不起來,是因爲我看到裴總的新聞……”

秦梵倒是沒提程熹,畢竟婆婆跟程熹關係好像不錯,她提程熹有點像是上眼藥了。

然後她親眼看到婆婆拿出手機,面無表情的開始搜新聞。

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是要上各大財經新聞頭條的,但是沒有。

謝夫人放下手機,嘆了口氣:“梵梵,你是好孩子,是謝硯禮讓你拿景卿當擋箭牌的吧,他們兩個從小就互相幫對方掩蓋。”

秦梵反應過來,立刻低頭點開被自己緊握着的手機,此時手機邊框被冷汗浸透。

屏幕上原本顯示的那條視頻跟微博,此時已經消失不見?

她烏黑瞳仁陡然放大——

仰頭望着謝硯禮,“我真看到了,沒騙人……”

謝硯禮長指滑下,捏了捏她冰涼的指骨:“是他讓人刪了。”

秦梵陡然鬆了口氣。

還以爲是自己出現錯覺,到時候被誤會故意演這一出,只是爲了不想生孩子。

幸好謝硯禮願意相信她。

秦梵下意識反握住謝硯禮的手掌,大概這樣才能給她安全感。

謝夫人看着他們夫妻兩個‘演戲’,已經開始絕望了。

她現在再生個二胎還來得及嗎?

大號養廢了,再來個小號搶救一下岌岌可危的謝氏全族吧。

謝夫人:“你還能有救嗎?”

謝硯禮清雋眉眼依舊淡定如斯:“大概,您可以期待,過兩年萬一有驚喜呢。”

謝夫人:“……”

不她還是期待小號能不能生出來吧。

隨即,謝夫人生無可戀掛斷視頻,她需要冷靜冷靜。

**

直到掛斷電話後,秦梵軟軟地倒在謝硯禮肩膀上,雙手捂住臉:

完了完了完了——

滿腦子都是大寫的這兩個字。

謝硯禮依舊氣定神閒,還給溫秘書回了條消息。

不多會兒。

還沒等謝太太懊惱完畢,外面便傳來溫秘書刷門卡進來的聲音。

“滴……”

秦梵驀地從謝硯禮肩膀上擡頭:“誰?”

差點以爲是婆婆親自來了!

等看到溫秘書後,她沒什麼精神的重新倒回沙發,雙手抱着膝蓋,漂亮的眼睛沒有神采。

溫秘書困惑:“???”

太太看到他這麼失望嗎?

他可是帶來一堆頂奢品牌新款和限量款呢。

見謝太太對這些平時喜好的東西都沒興致,謝硯禮隨意擺擺手:“都留下。”

也不必選了。

溫秘書:還能這樣?

等到客房內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後,謝硯禮看到秦梵沒什麼精神,於是冷靜道:“媽誤會不了太長時間。”

秦梵終於擡了擡眼皮子。

謝硯禮:“那段訪談不會消失。”

程家也不會這麼簡單罷休。

剛纔羞恥感太重,讓她暫時忘記了自己出來找謝硯禮目的,這纔想起來。

她慢慢挪到謝硯禮旁邊,纖細的手臂拐了拐坐姿端正的男人,“程熹這個惡毒女人是不是故意胡說八道的?”

但她總覺得程熹不是會莫名其妙胡說八道的人,這樣太容易被拆穿了吧,她搞不好是得到了確切的消息,纔敢在訪談中說出來。

謝硯禮感覺到手臂那柔軟觸感,瞥了眼腕錶時間。

還有十分鐘視頻會議開始。

他言簡意賅的將之前在訂婚宴後續說給秦梵聽,包括裴景卿爲了拒絕父母與程熹訂婚,編造了自己只能對姜漾才能硬得起來的謊言。

而程熹那個女人,聰明又心機深沉,恐怕是愧疚與她的裴母無意中透露出來的。

不然她怎麼會確信裴景卿有這個毛病。

秦梵還想跟謝硯禮八卦,“那你們早就知道她會出手,準備怎麼對付她?”

謝硯禮揉了揉眉梢,“謝太太,你先去處理那些東西,過幾小時再去看微博,就知道裴景卿能做到什麼地步。”

“我該開會了。”

秦梵到嘴的話戛然而止,“……好吧。”

她現在要當個善解人意、賢良淑德的小嬌妻。

“老公辛苦了,需要我給你按按肩膀嗎?”

剛纔在婆婆面前不小心污衊了謝硯禮的清白,秦梵心虛愧疚,此時看謝硯禮的眼神,充滿了母性的關懷。

對上她那雙亮晶晶的桃花眸,謝硯禮頓了頓,隨即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無意般道:“謝太太,你的這個眼神或許可以留給未來我們的孩子。”

話落,電腦啓動。

謝硯禮已經開啓了會議視頻模式。

秦梵站在他身後,紅脣張了張,才轉身去看溫秘書方纔讓人送來的那些奢侈品禮盒。

謝硯禮剛纔提到孩子,是隨口無意,還是真想要屬於他們的結晶。

坐在地毯上,秦梵眼睫毛低垂,似乎連眼尾那小貓也染上同款情緒。

*

北城凌晨十二點。

蹲在市中心某高級大平層樓下的狗仔們,舉着攝像機不放過任何一個進出的人。

“真的會有裴總的料嗎?”

“誰拿到的消息來着,會有裴總的大料?”

“我們老闆,他有個朋友是裴總圈子裡的,知道最近裴總都住在這套大平層裡,而且,養了個小情人!”

“網上不是前未婚妻爆出裴總不行嗎,怎麼餵飽小情人?□□?”

“是不是□□,這不就得靠咱們來深扒,那不然咱們是幹嘛的,秦仙女最近出國,其他明星也沒什麼可拍的,現在好不容易來個熱辣題材——知名商界鑽石男神裴景卿實則是個外強中乾的假男人,咱們要是能深扒到什麼秘密……嘿嘿嘿。”

“嘿嘿嘿。”一羣中年男人對視笑,彷彿看到了光輝的未來。

“來了來了,那是裴總嗎?”

“是!快拍,他去哪兒走得這麼快,跟上。”

“人別太多,兩個跟去,用手機偷偷拍。”

五分鐘後。

兩個喬裝後的狗仔眼睜睜從便利店玻璃窗看到了裴景卿在收銀臺貨架旁拿了最頂端的兩盒超薄超大號套套。

“???”

草?

一晚上用兩盒?超大超薄?

走這麼急,急着回去幹嘛?身爲成年人他們怎麼可能不清楚。

狗仔們確定裴景卿並沒有發現他們,因爲裴景卿眼睛都沒往他們這邊看一眼,而且作爲專業狗仔,他們喬裝過後,若非經過特殊訓練,不然絕對不可能第一時間發現。

所以——

狗仔1眼神問:這拍了能發嗎?

狗仔2眼神答:發!事後找裴總要感謝金!

**

等秦梵看到新聞時,F國已經是晚上八點。

程熹那個訪談視頻又重新出來。

秦梵重新看了遍視頻,視頻中,程熹坐在杏仁色的沙發椅上,溫和端莊,一身黑白交領國風連衣裙,寬大的腰帶勾勒出纖細腰肢,儼然就是古代的大家閨秀走出來。

起初聊得只是程熹的職業生涯。

後來快問快答環節,主持人問她:“聽說您前段時間差點訂婚,是什麼原因導致意外呢?”

程熹快速答:“男方身體有……”問題。

最後兩個字快要脫口而出時,她彷彿才反應過來般,“我的意思是男方覺得緣分不到,怕耽誤彼此,和平解除婚約。”

說完之後,她脣角弧度彎了彎,“差點被你拐到溝裡去。”

主持人連忙幫忙解釋:“哈哈哈,本想試試您會不會上當,那我們進行下一個環節。”

視頻到這裡就結束了,像素模糊,並非官方播放出來的,而是被人刻意拿來做文章。

秦梵越看越覺得生氣,這女人真的好惡毒啊!就是故意的。

謝硯禮進浴室洗澡時,便看到紅色長裙鋪在黑色牀單上,格外豔麗勾人,但小臉卻氣鼓鼓的小姑娘。

連帶着那隻沒有洗去的貓兒都染上幾分生氣。

秦梵沒注意到謝硯禮從客廳回來,因爲她看到了新推送。

標題——商界鑽石男神裴景卿真假不行揭秘!

嚯!

秦梵立刻反應過來,這大概就是謝硯禮白天跟她說的裴景卿出手了!

看到狗仔跟拍裴景卿身後拍攝他深夜急匆匆購買兩盒超薄超大的套套時,秦梵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而後笑聲越來越大。

“哈哈哈。”

裴景卿這個澄清方式真的絕了!

真沒看出來,裴景卿長得清俊溫和,竟然還能想出這種。

秦梵實在是沒忍住,一邊笑着一邊給姜漾截圖發去賀電:「你男人想法別具一格。」

完全沒管姜漾這個時間點是不是在進行通宵性生活。

北城如今是凌晨,但姜漾還真沒睡,並且秒回:「不,這主意你男人出的。」

「我男人乖着呢,想不出這麼壞心眼的主意。」

秦梵:「……」

謝硯禮洗完澡出來時,便見秦梵對着他笑,燈光下,女人雪膚紅裙,端得是顛倒衆生的美貌,偏偏她還笑得這麼肆意,更爲這深夜平添了靡麗之色。

謝硯禮隨手將擦過頭髮的毛巾拋到沙發上。

而後走近大牀,望着秦梵:“笑什麼?”

情緒多變。

他洗澡的短短時間,便陰轉晴。

秦梵勾住謝硯禮的脖頸,把他往牀上用力一拉:“笑你唄。”

眼眸彎彎時,女孩眼尾那殷紅色的小貓兒也跟着動了動。

謝硯禮眼眸陡然眯起,冰涼指腹輕輕觸碰她眼尾。

秦梵眼神無辜的如同貓眼。

直到謝硯禮手臂箍住那不盈一握的細腰,用力將她翻了個身。

秦梵急促地驚呼了聲。

隨即便感覺到小腿一涼,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紅紗。

謝硯禮居然將長長的薄綢裙襬從背後蓋到了她的眼前。

男人修長結實的胸口貼上來時,秦梵混沌的腦子裡終於明白,這條早就被謝硯禮放在浴室的薄綢長裙,爲何裙襬拖曳至地,又爲何開叉到那麼高的位置了。

F國的夜晚,星子佈滿夜幕,彷彿與河畔層層璀璨的燈光比誰更亮更閃一點,誰都不向誰認輸。

**

次日一早。

蔣蓉帶着造型師來酒店時,看到秦梵臉上那還沒有卸掉的懶洋洋打滾貓,一臉懵。

“你這臉?”

秦梵身上只披了件霜白色的真絲睡袍,精緻的眉眼也是如出一轍的懶洋洋,“夫妻情趣,有問題?”

被這理直氣壯的話噎到,蔣蓉頓了頓:“……”

“小祖宗,你今天要拍廣告啊!”

“你這身吻痕,這臉上的貓?你確定可以!!!”

秦梵剛說:“可以卸掉。”

忽然‘緣起’的造型師走過來,望着秦梵喜出望外,“太自然了吧!”

秦梵咋了眨眼睛:“什麼?”

造型師:“吻痕!還有秦老師您臉上的這隻貓,太合適咱們今日的造型方案了。”

秦梵:“什麼方案?”

造型師:“又純又欲!”

“這隻貓有點掉色了,請問畫師是誰,我們‘緣起’願意出十倍價格,請他再爲您畫幾隻不同造型!”

這時,浴室門開了。

一襲襯衣西裝,俊美禁慾的男人走出來。

秦梵擡了擡下巴,冷靜臉:“畫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