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指補全

斷指(補全)

玉術揹着深藍色包袱在路上緩緩前行着,每走一步,小腹和後腰處的疼痛都會加劇,呼吸也是萬分艱難。熙熙攘攘的人羣裡,只有她漫無目的,現在的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來往的人令她眼花繚亂,可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遠處正一臉焦急,四處張望的白禹。完全不用經過思考,玉術直接在身旁賣傘的小攤前蹲下身去,躲了起來。過了很久,白禹的白色衣角纔出現在攤位面前,玉術躲在後面努力將自己的身子縮得更小,靜默地盯着那片白衣,直至它遠去。玉術發怔,他那般着急的表情自己有多久都沒見過了,前年師父在山澗底下發現摔傷腿的自己時,彷彿也是這般模樣。她的心不由得一酸,抱住小包袱,眼淚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來。這次出走,她沒有帶走一件與師父有關的東西,就連衣服也是。包袱裡幾件值錢點的小玩意兒都是那個月內黃家喬帶着自己去街上溜達時拿回來的,她該慶幸自己還沒扔掉她們。

本有回望福村的打算,現在她卻想一個人走完這段未完的路。

一對翡翠玉鐲,一支純金打造的葉片並鑲有紅瑪瑙的吊葉簪,加上兩身換洗衣服,便是玉術的全部家當了。雖說她已經儘量收斂節儉,可畢竟跟着師父過慣了好日子,突然少了爲她打理一切的人,不出一月,全身上下只留衣服和一兩碎銀了。手裡掂着這顆極小的銀色固體,盯着它看來看去,始終也變不出兩顆來。以前她可是聽說江湖上有種“幻術”的雜技,雖然只能維持一瞬,至少能讓她心裡安慰下也是好的。

這個世上,還有一種不勞而獲的得財之道—賭。

以往白禹從不許她進那種混雜場所,不過,她清楚記得師父曾隻身劫過河州賭聖的所有銀票,數目之大令玉術咋舌,其中大部分兌成現銀在夜裡分給了當地百姓,小部分自然得留給自己。玉術只想碰下運氣,能撈到一筆路費也是好的。

她的出現令不少人驚愕了把,女子進賭場實在少見,裡頭全部擠滿了男人,鬧哄哄的。不出意外,定是前來尋夫。就在他們等着看好戲時,玉術卻從容不迫地在一席賭桌前站定,拿出手中的唯一銀子直接壓在“小”字上。衆人一見立刻來了勁,這美人居然是來下注的,個個摩拳擦掌,往玉術這桌擠來。

“美人兒壓小,那我們就賭大,美人兒贏了錢都可收走,輸了那人就歸我們,哈哈……”一富態中年男子起先調侃。旁邊的人也跟着來了勁,“美人可只有一個,咱們如何分得過來?”

“誰壓的錢多自然就能歸誰!”胖男子邊說邊往桌上大手揮過,擺上一錠黃燦燦的金子,其他人也跟着紛紛往上放底金。“好你個色王二,平時跟爺玩時就沒見你壓過這麼多,泡起妞來手腳可大方得很,我們回家同你那母老虎說說去。”

玉術看着“大”字上面那堆積得像座小山一樣的金銀,驚歎不已,難怪都說男人賭錢必敗家,眼前可是活生生的一羣敗家子啊。她在心裡暗暗盤算,贏了這局就馬上拿着銀子走人,只是輸了就連唯一的最後家當都沒了,萬一輸了可該如何過下去?至於那些男人的粗言穢語,她自己從未開過口,自然不干她的事。她有些壞心地想,自己能不能反悔,跟着他們壓大?

不得不說,玉術運氣實在太好,當那幾顆小花骰子平鋪在桌面時,不用去看,光是那羣男人臉上的懊惱與目瞪口呆,她就知道,那些錢都歸自己了。

主持開局的人爲玉術將桌上財物都清點一遍,畢恭畢敬地全部推到玉術面前:“姑娘可親自清點,一共一千八百兩。”玉術哪裡還用去清點,點着頭將那堆高高的金銀盡數裝入囊中,準備走人。

“姑娘留步。”

就在玉術將要離開時,步出一錦衣束髮男子,俊逸如謫仙般,鼻樑□□,英氣十足,狹長的鳳眸裡卻閃出冷峻的寒光,讓人不敢直視。玉術在他面前,倍感侷促。

“這位是咱們河州一帶賭坊的大當家。”原來的那位主持開局之人半躬下身子,朝向錦衣男子頷首以示請禮,擡頭轉來向玉術介紹自家主人時已經面無表情。

主僕二人一致的面癱表情讓玉術無比壓抑與不安,想不到贏走千餘兩銀子,連大當家都給招來了,莫非他們輸不起不成?玉術不自覺地掂量着手裡裝滿銀兩的布袋,分量的確夠重,出去以後換成銀票更適合上路。

錦衣男子不動聲色地注視玉術許久,方纔收回目光,手裡隨意把玩着一枚晶瑩剔透的紫玉扳指,若有若無地撇向身旁僕人,淡淡開口:“天狼,你是忘了解釋規矩麼?”玉術本在打量着他手中那不同尋常的紫玉扳指,估算着價位。聽到那句話,心裡猛然一驚,什麼,還有規矩?

“當家的息怒,天狼馬上向這位姑娘說明。”他不急不緩地應付完自家主子,雙目清冷,“姑娘,既然進了咱們賭坊,就得遵從規矩拿錢,贏家單局得千兩以上者,須與咱當家比上一局,若能再勝,當家的定以十倍之數奉上,若輸,則得按規矩辦事。”

“我不賭。”玉術這下反應的很快,哪有這種下流規矩的,一看那大當家就不是個好惹的料,她不貪那得不到的十倍贈銀。“喏,我將這一千兩還給你們,剩下的八百兩給自己好了。”話一出口她又想抽自己,危機時刻了怎麼還能如此貪心,莫說八百兩,即使只有一百兩,她也能謝天謝地了。

“不可,若不參賭,一世都得留於賭坊。”

玉術看向所謂的大當家,明明是如此俊秀的一年輕人,怎麼就只能讓她想到老奸巨猾這等詞啊。正巧那男子的目光不偏不倚,向玉術掃來,眸光中的冷意不減,盯得玉術背脊發涼。

“那,輸了會怎樣?”至少也該有權保住底線。

一直都未正式與玉術說過話的大當家看似終於有了一絲興致,不想出口的語氣也能將人凍僵,寒氣逼人:“懲罰隨我意。”初聽彷彿在說,罰不罰你隨我心情而定,更深的含義則是,要不要你的命也由我掌握。一時的緊張讓玉術理解成了前者。

“爲保公正,賭局由姑娘親自選人來開,雲某讓姑娘九成,由姑娘任意猜大小,雲某隻猜點數。”衆人驚歎,這樣一比九的概率,也能贏?唯有那開局人鎮定自若,他對即將發生的事絲毫不感驚奇,大當家接手大小十三賭坊至今,還從未有過敗績。相反,他倒不禁爲這姑娘感到惋惜,當家的手腕他是見過的,出手之狠就連他都至今發顫。

男子冷然一笑,微微比了個手勢,“姑娘請。”

玉術沒有這方面的本事,只能厚着臉皮硬拼,將布袋重重一甩,擺在桌上。她倒沒有真去請其他人開局,直接點了原來的開局人。直覺告訴她,那人值得自己相信。

天狼深嘆一口氣,走至兩人之間,手執骰壺輕晃三下,然後重重往空中一拋,整個骰壺在空中飛速旋轉起來,骰子粒緊緊附於骰壺內壁而不下落,跟隨着一圈圈旋轉,最後,穩穩落在桌上,從頭到尾,骰子粒都未曾露出過半點。整個過程中,那大當家都是閉着眼的,繼續擺弄紫玉扳指,怡然自得之樣,玉術卻緊盯骰壺,冷汗直流。她知道,對方用的是耳朵,對於某些特殊的人來說,聽覺往往比視覺更靈敏,比如白禹。

骰壺落桌,聲音隨即停止。“姑娘請先壓注。”男子還是沒有睜眼,閉目養神般歇息。

玉術完全沒有把握,既然三粒骰子,加疊起來只能碰運氣,之前她已經賭過一次小,這次,決定換大。“大。”玉術的聲音很小。

男子笑着睜開眼,“哦?”鼻尖輕輕勻出一陣氣息,“一點。”

玉術的手已經在抖了,這個男子太有把握。

骰壺被翻開,赫然的“三,七,”後面竟然真的跟了顯眼的“一”!玉術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要蹦出來了。

“姑娘,很不幸,你輸了。”男子收住笑容,如墨的眼鎖在玉術身上,不等她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你有兩條路可以選,斷指或是,跟着剛纔押注最大的人走。”他的話很明顯很露骨,玉術要麼斷指,要麼賣身。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有得罪過他麼?斷指?

天狼似乎想爲玉術說話,卻欲言又止,他知道,主子說出的話,不會輕易收回,除非……

“姑娘請趕快選擇,當然,你剛纔贏得的銀兩,自然也歸賭坊所有了。”他玩味地盯着眼前滿目驚惶的人兒,煞是高興。好不容易,也能在其他人身上撒撒氣。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我表示會有點艱難,後面的寫出來會有人把我拖小竹林的……

對不起各位,朵朵星期一和星期三課程非常多,從早到晚,這兩天可能會更慢點,但是我會盡力。明天補完這後半章,大家要很淡定地看下去。

等了一天居然發現沒有親給俺一個收藏啊,是不是俺寫得太失敗了?今晚俺要好好反思,嗯,躺在牀上好好面壁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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