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寧二爺和鸞娥退親後,寧太太就更爲自己兒子婚事着急,妾還沒過門時候就找了媒婆要給兒子尋親事。寧二爺不過諸生,又是個先有妾後娶妻的,人家的女兒怎麼願意給過去?尋來尋去都沒尋到。

寧太太又聽說王家女兒總有別人來求親,心裡越發氣惱,險些生起病來。剛好這時寧太太有個堂姐舉家上京。這堂姐嫁的丈夫姓蘇,做過一任知縣,五年前蘇知縣病逝,蘇太太領着兩個兒女過日子,這次舉家上京,一來是想讓自己兒子爲明年的會試做準備,二來也是要給女兒尋門親事。

這對寧太太來說就是瞌睡送來枕頭,忙讓自己兒子就在自家旁邊尋下宅子,等接了蘇太太,洗塵宴上寧太太就把要結親的話說出來。蘇太太雖知道寧二爺已經有了個妾,可自己女兒嫁過去是正室,又是嫁到姨媽家裡,難道還怕一個妾室翻天不成?就痛快應了婚事。

寧太太大喜過望,下定那日,寧家幾乎是傾盡所有,鑼鼓聲喧譁的這裡都能聽的清楚。

王太太心裡未免有些不服氣,照她看來,寧家這樣行徑就該娶不到老婆纔是,可是誰知道轉眼之間寧家就又結了門親,論起門第來,似乎比自家還要高些。這些時日就更是爲鸞娥仔細挑了,必要給鸞娥尋門上等婚事。

朱氏已經笑了:“親家你這話說的,這幾日求鸞娥的人也不少,只是你總看不上。”王太太嘆了口氣:“親家你還來說我,那些人家不是年紀老大,嫁過去要做填房,就是子弟長的不好。”朱氏不由失笑,婉潞也笑了,瞧這架勢是要挑個無一絲不足的女婿,可是這談何容易?

但婉潞還是開口道:“算來明年是會試之期,定有那年輕學子來赴考的,到時讓續宗先查訪了,這樣不更好?”王太太連連點頭:“果然姑奶奶是個聰明人,想的法子比我想的好。”

還在閒話就聽見外面傳來笑聲,除了鸞娥的還夾了淺草的聲音,接着就見簾子掀開,淺草滿面是笑地走進來,見了婉潞就道:“姐姐許多日子不見。”朱氏起身挽住王太太:“親家我們去瞧瞧大奶奶,這裡就留給她們姐妹們說話。”

淺草撒嬌地抱住朱氏的胳膊:“侄女一來就把姑媽趕走了,姑媽可不要到我娘面前說我什麼。”朱氏伸手捏一捏她的鼻子:“都當婆婆的人了還這麼愛撒嬌,日後怎麼當婆婆?”淺草的眉一揚:“我娘可說過了,別說我當了婆婆,日後就是當了太祖母,她要活着我在她面前還是孩子,撒個嬌算什麼?”

這話說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朱氏和王太太被丫鬟們扶了出去,淺草扯了鸞娥坐下,對丫鬟道:“快把我拿來的果子都洗乾淨,再上一些好茶來,我們姐妹好好說說話。”淺草來這時候多,丫鬟們也不爲忤,領命下去,不一時茶果都齊。

淺草拿了個葡萄剝着皮:“今兒大姐怎麼不把孩子們帶來,我也許久沒見了。”鸞娥見淺草剝的滿手都是葡萄汁,遞過去手巾給她擦手,婉潞從淺草手裡接過葡萄笑着道:“我還沒問你呢,方纔娘說你都要做婆婆了,是大侄子的婚事定下了?”

淺草哎呀笑了出來:“就知道大姐這當家的事忙,那日送去的帖子都沒看見吧?”帖子?好像是有那麼一張帖子,不過那幾日正是四太太在那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是讓春燕辦的。婉潞的細眉一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前幾天那是怎麼一個熱鬧。”

淺草掩口一笑,四太太鬧了那麼幾天,雖說侯爺明令不許說出去,侯府人多嘴雜,外面也是有隱隱的風聲,況且趕出了翠蝶和黃媽媽,牽涉的也不止只有這兩人。各世家的下人們彼此做親的也多,雖沒人當面去問,但議論的也不少。

好在現在幾個太醫都請在家裡給四太太瞧病,誰要問起,一句四太太病糊塗了,身邊伺候的不但不勸着些,還攛掇着她,總要整治一番,這樣的話也就能搪塞了過去。

不過四太太還有個沒定親的兒子,婉潞不由輕聲嘆氣:“說起這個,我們八叔叔的婚事才更是難辦。”八爺在知道信後已經從讀書的莊子裡回了侯府侍疾,四太太見了兒子還想訴一訴,可自己身邊的丫鬟婆子已全被換掉,換上的這些丫鬟婆子雖然殷勤服侍,但只要一開口要訴說,就要給自己喂藥,說太醫吩咐的,一糊塗就要給自己喝藥。

四太太此時賽如啞子吃黃連,雖有嘴也說不出苦來,只有叮囑八爺好好讀書,等明年高中了挑一房好媳婦,這樣自己心裡一高興,病也就能好的快些。

八爺嘴裡應了,但在婉潞瞧來,他對娶妻早已冷淡,八爺的年紀在男子中已算過大,又有這麼個娘,誰家都要掂量掂量,這纔是真正的殃及兒女。

淺草已經笑了:“姐姐你總是這樣,不說旁的,你們八叔叔還有個王妃妹妹,就算年歲大些,婆婆有些糊塗,也會有人肯嫁。”婉潞想起當年四老爺要爲八爺求娶鸞娥,幸虧當日事未成,不過這話婉潞從沒說出來過,只是笑着道:“你瞧我們倆說什麼,當着鸞娥妹妹的面就娶啊嫁的,她可還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家。”

淺草已經伸手抱住鸞娥的肩膀:“姐姐說的對,全是我說話沒了忌諱,鸞妹妹,你可千萬別怪我。”鸞娥面上沒有一絲羞澀,只是揚着頭道:“淺姐姐你也太小看人了,不學着些,日後嫁了人要怎麼對付?”淺草伸手把鸞娥的頭髮往上攏一攏:“說的是,總要學了乖,日後遇到什麼人都不怕,不然像我似的,嫁人那麼幾年吃了虧才曉得人心險惡。”

婉潞的手搭上鸞娥的肩:“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但還是願你不要吃虧,不要遇到……”淺草已經笑了:“姐姐你就不要下去了,就一句,願鸞娥妹妹的夫婿要有趙姐夫的家世,表弟的才學,探花的容貌,還要一心一意絕不納妾。”

鸞娥已經大笑出聲:“淺姐姐又說笑話,這樣十全的人就算有,也是要給那些才貌雙全的女子預備的,我容貌才學都不出色,不過平平,只要有個一心一意的男子就好。”淺草拍一拍她的肩:“去,你當我們是來給你說親的,這樣搪塞我們?”

鸞娥沒有說話,臉上只露出笑容,姐妹三敘一會話,朱氏已經讓人預備好了飯,淑娥也出來和她們一起用飯,她這些日子胎像有些不穩,太醫讓她多休息,不要太勞神,朱氏更是不讓她沾手家務。王太太知道這是爲了鸞娥的婚事,背地裡不曉得把寧家罵了多少遍,只盼着寧家媳婦進門,和那個先進門的妾鬧個雞犬不寧纔好。

婉潞見淑娥面色紅潤,說話和平時一樣,又叮囑了她幾句,淑娥笑着道:“還沒謝過姐姐前兒派人送來的燕窩呢,姐姐這樣關心,倒叫我有些無所適從。”

朱氏讓丫鬟把那盅燕窩送上才笑着說:“你啊,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太客氣了,不說你沒嫁進來之前姐妹們的情誼,就嫁進來這麼幾年,你也不該和你姐姐這麼客氣,以後這些謝不謝的話就少說。”

淺草笑的眉眼彎彎:“姑媽說的對,這一家子過日子,客氣什麼呢?”這話說的一桌的人都笑了,王太太笑容裡還有那麼一兩分的嘆息,大女兒的客氣其實是爲了自己,怎麼說這閤家住在親家家裡,雖有例子可不常見。

王太太回頭看一看沒有說話的小女兒,哎,不爲了她的婚事也不用就這樣住在這裡,可離了京,在家鄉尋也尋不到什麼好人家。畢竟就算是來求娶做填房的,也有那麼幾個世家子弟,若不是要和寧家別一口氣,王太太說不定就應了。

吃完飯又閒話消食一會,婉潞和淺草也就各自告辭,方家的車還沒到,婉潞拉了淺草道:“反正也順路,我先送你回去好了。”淺草是從不和婉潞客氣的,也就上了車。

只剩的她們倆淺草才捶着肩:“如不是爲了孩子們,我還真不想回去見那個人。”婉潞知道她說的就是方姑爺,夫妻到了現在,當日的情意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可別人家的事又不能多說,婉潞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現在孩子們漸漸大了,等他們各自成家,侄子們若能謀到個官職,你就跟了到任上去做老太君,也就不用見他了。”

說到官職,淺草坐直身子微微前傾:“姐姐,我從沒求過你,今兒開口求你一遭,你回去問問姐夫,看他起復可能有消息?”這是方姑爺罷官快三年來,淺草頭一次開口說起復的事,其實方姑爺這幾年也沒閒着,一直在謀起復,趙思賢和吏部的人通了消息,只回說沒消息。

婉潞的眉微微揚起:“怎麼,他又來煩你了?”淺草脣邊露出一絲冷笑:“你不知道上個月他有多荒唐,和我商量要把女兒許給宰相的孫子,宰相的孫子早和吏部尚書的女兒定過親,難道我家女兒還要去做妾嗎?誰知他涎着臉在那裡說,說宰相孫子本是兼祧兩房,可以娶雙妻的,女兒嫁過去也是妻不是妾,姐姐他這話氣人不氣人,雖是雙妻,可出身地位擺在那裡,我怎捨得讓女兒過門受氣?”

宰相有兩個兒子,長子早年病逝沒留下兒子,二兒子有一子一女,這宰相的獨孫就被兼祧過去長房。雖民間例有兼祧之人可以娶雙妻,但在官宦人家還是少見,婉潞拍一拍她的肩:“妹夫糊塗,你不糊塗就成。”淺草嗯了一聲,冷笑着道:“他就是瞧別人出妻獻子復了官職,這纔想出這法子,可誰家要學着別人下作?”

出妻獻子,婉潞眉頭一皺:“這又說的是誰?”淺草附到婉潞耳邊低低說了兩句才道:“姐姐你瞧,難道別人下作我也要跟着下作?還把自己的兒子拜到那宦官名下做幹孫,他現在羨慕,我倒要瞧瞧能得意到幾時。”

婉潞不理外事,聽了這話那眉頭皺的很緊,嘀咕了一句:“好好的命婦拿去做了這事,也不曉得羞也不羞。”就算要討好上司,尋一個別的女子又不是難事,偏偏要把自己妻子獻出,真是聽了都污自己的耳朵。

淺草冷笑一笑:“姐姐難道不曉得那民間俗語,況且上有所好,未免就有人鑽營。”所謂婢不如偷嗎?車已經停了下來,春燕掀起簾子:“奶奶,表姑奶奶家已經到了。”已經能看到門口等着的人,婉潞扶了淺草一把,車下的春燕接了她下去,兩人說完道別婉潞就要讓車調頭,門裡跑出一個人來,還有些氣喘吁吁,攔住婉潞的車頭道:“表姐許多日子沒見,還請往裡面待茶。”

婉潞見了方姑爺,又想起淺草說的話,心中厭惡之意更深,只是淡淡地道:“家裡事忙就不下去了。”見方姑爺臉上掩不住的失望,婉潞心裡嘆了一聲:“我前兒聽你姐夫說,你起復快有消息了,等我回去再問問。”方姑爺等的就是這句,連連作揖打拱:“多謝表姐了。”

婉潞沒有理他,吩咐車伕掉頭走了,車子離開方宅很遠,還能瞧見方姑爺在門口站着,婉潞搖頭,爲了做官就要這樣討好別人,也不怕知道的人笑話?但爲了淺草,怎麼也要幫方姑爺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