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我應該先回去?”朱焦盯着老者。
老者說,“朱大爺想來則來,想去則去,哪用我來管?”
話真是沒什麼說頭了,仙人只得來打個圓場,“老組長,朱大爺讓我帶他去別的地方逛呢……您……”
“原來是早有別的好去處?”老者笑了笑,“那最好,我和楊司寧去別處看看。”
於是幾人就此告別,各自離開。眼見朱焦和仙人走遠了,老者心事重重,正要和楊雪舟說什麼,卻聽背後傳來一聲呼哨——
那胖子又想幹什麼?老者轉身,只聽朱焦的聲音遠遠傳來:
“老組長這麼照顧渡雲閣的事,改日我一定告訴上面,怎麼也得讓我們有所表示,不能白白讓您這麼忙活!”
楊雪舟怯怯地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老者說,“管他呢。”想了想卻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擡眼一看,只見他們剛纔交談時背倚的那塊大石頭上多了一塊小石頭。他把小石頭拿開,下面竟壓了一張紙。
老者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
楊雪舟湊過來,“這個,是什麼呀是什麼呀?”
老者沉吟半晌,決定想不告訴他。“沒什麼很特別的,我們走吧。”
“這就走了?”瑤成顯然有點失望。
“怎麼?莫非你想看他們打起來——”壎覺得有點好笑。
瑤成說,“他們明明是在找一樣東西,也互相知道對方是競爭對手,怎麼就這麼平白走了呢?是不是不太符合常理……”
“他們既然是要找同一樣東西,那總會相遇的,也沒有必要一定跟着。”壎說,“何況他們真的是要把那塊特殊的三生石拿到手纔算完嗎?我看不見得。”
瑤成問,“那依你看,還有什麼別的?”
壎卻問出了一個瑤成想不到的問題。“你怎麼知道那三生石一定能找到呢?如果找不到呢?或者說找到了在什麼地方,卻根本沒法帶走……”
瑤成心下一驚——自己怎麼就沒想過這樣一種可能呢?
壎問,“你有沒有聽到朱焦他們在湖邊說起的那件關於冥山的事?”
“怎麼,”瑤成問,“莫非真有那對鷹?”
“當然是有的。”壎說,“那對鷹我親眼見過,這還能有假?其實這樣的事多了,也不是誰刻意在掩飾什麼,只是時日太長,重大的事又太多,大家根本顧不上記住這些小事而已。”
壎不知道那仙人是故意不說,還是真的不清楚,但是關於冥山上的那對鷹,其實還有些說頭,他並沒有和朱大胖子一一道來。
“那對鷹只怕還有有點背景的——至少是曾經有點背景的。他們在冥山上呆了三百年,這可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如果是普通的鷹,怎麼可能活那麼長的時間?再者,那冥山裡也是有秘密的,據說地府之北有一種特殊的森然之氣,要一座山來鎮着纔好,於是纔有了冥山。剷平冥山的時候,上面說法是,森然之氣已經消退,這座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空站這麼大的空間,怪礙事的……”
“可是……這和三生石,和芙蓉眼有什麼關係呢?”瑤成問。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奇怪的女人嗎?”
“是那個,站在三生石前卻照不到前世來生的人?”瑤成想起壎曾經告訴過他這樣一件怪事,這件怪事和芙蓉眼的出現有密切的聯繫。
“從時間上推算,”壎說,“這隻雌鷹的來世就是這個女人。”
瑤成先是吃了一驚,跟着卻問,“你怎麼知道?就算時間能對上,也不一定是啊——”
壎說,“審查組其實在暗地裡查過這件事,這是他們得出的結論。實際上,也就是因爲有了這樣一個結論,大家纔不再過問冥山的事。”
也許這纔是奇怪的地方。瑤成想,那個女人照不到前世和來生,並不一定是因爲她沒有前世和來生,而是因爲她的前世和來生都有某種特殊的秘密。瑤成甚至有這樣一種感覺,他覺得這個女人也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卻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地方不一樣。到她站到了三生石前,她可能在一瞬間知道了什麼,知道了該怎麼做……
後來,三生石就被擊碎了,芙蓉眼從亂石中現身。
壎說,“老組長說,湖裡沒有他們要找的那塊三生石……如果神龍真的讓誰帶走三生石,那個人定然不一般,至少是神龍能看上眼的人物。而且神龍知道這個人拿着這一塊三生石是有用處的。”
瑤成忽然想起什麼,“那芙蓉眼呢?芙蓉眼真的沒有在焰湖附近出現過?”
壎說,“一直以來,我也很想知道這個。”
瑤成發現,他可能這個時候才真正找到了所謂的突破口。芙蓉眼的底細,神龍到底知道不知道呢?要說一點都不知道,只怕說不過去。神龍畢竟是神龍,何況焰湖和忘川相連,這芙蓉眼又是非同一般的稀罕東西,他至少會遠遠地看一看吧?要說知道,他卻一直沒有動靜。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焰湖裡是沒有芙蓉眼的,可是曾經呢?
照這個思路想下去,瑤成又發現一件事。他知道地府的結構,一個平常女子從地府突然消失,這當然是個奇聞。地府各處向來是有重重把守的,當然不是說走就能走的。不過有一個地方,地府從來不設人看守,這個地方就是忘川的下游。這中間的原因再簡單不過,忘川水就和滾燙的岩漿一樣,那是萬萬過不了人的,而忘川流出地府的那段路又十分狹小陡峭。不客氣地說,根本沒有人能從那個地方過去而不沾上一滴忘川水。這麼一個地方還守什麼守?顯然是沒有這個必要的。
不過……這件事有那麼絕對嗎?瑤成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想。
“你說,忘川水是沒有辦法對付的嗎?”瑤成問。
“我看不是。”壎實話實說,“什麼東西不是相生相剋的?有的東西可怕,那不過是我們還不瞭解它。”
“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瑤成說,“就是說,這個女人拿了芙蓉眼,從忘川到焰湖交匯的地方跑了出去?”
“你的意思是說……那芙蓉眼能克住忘川水,她把芙蓉眼隨身帶着,於是可以安全離開地府?”
“難道不存在這樣的可能性嗎?”瑤成幾乎叫出來。
“存在。那……”壎思索着說,“那她帶着芙蓉眼來焰湖幹什麼呢……去找誰呢?”
兩人對視一眼,全驚呆了——
“這事連你也不知道?”瑤成問。
“不知道……”壎輕聲說,“我也不能什麼都知道吧?這事我還真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啊……”
“如此看來,神龍豈不是有意不讓別人知道?這中間說不定另有深意!”
他們似乎看到一片白煙在空中悄然飄飛,有無數透明的身影在這片白色的煙幕中翻飛。那是秘密,是一堆名不見經傳的人留下的秘密。這樣的一些人,他們有所動作的時候,人們往往不易察覺,當人們有所察覺的時候,他們已經湮滅在凡塵裡,再也無法找尋。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壎問。
瑤成沉吟片刻,“看來這中間的事情要想有個眉目,必須在地府和焰湖同時有人看着。也許我該去找齊姑娘……”
“你對三生石其實並不感興趣的,是吧?”壎忽然問。
“我只想讓我師姐平安回來。”
“如果是這樣……”壎想了想,說,“那無非是兩點。第一,看着朱大胖子,別節外生枝;第二,就是想辦法找到對他們有利的什麼證據。”
到這個時候,知羽在時間之塔的時間早已經超過了地府的規定。雖然有神龍爲他說情,他仍然堵不住別人拿這個說三道四。人言可畏,以後又當如何,實在是很難說。
瑤成說,“不要弄得太複雜了,我時間也有限——我這可是揹着師傅在折騰啊!”
壎想了想說,“彆着急,要說不費時間的辦法,也還是有的……”
月相慢慢變化着,賽蓮不得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知羽問,“月相好像不能牽制鏡子因爲破裂而散發出的毒霧,你打算怎麼對付?”
賽蓮看向瓷娃娃,“她有辦法——你問她吧。”
瓷娃娃無辜地看着知羽。知羽想了想,沒再說什麼。
賽蓮安靜下來,一次次地計算着這塔裡的時間。她把所有已經知道的信息融合在一起甚至可以很精確地推算出下一次坍塌如果出現,會是什麼時候。
只是她忘了一件事,她沒有把瑤依、小棉還有那個魚怪考慮進來,所以她的計算頻頻出錯。
但是瓷娃娃是真正的冷靜和清醒,她問知羽,“如果你堅持要找到她們,那也該有個辦法,你想好了嗎?”
知羽說,“這太簡單了……不過我還是希望瑤依不要下決心來找我,她其實完全可以自己走出去……”
“那魚怪呢?”瓷娃娃問,“你覺得仙子鬥得過他?”
“她當然鬥不過那個萬年怪物,她也許沒有必要鬥過他,”知羽慢慢道,“辦法有很多。”
賽蓮站起來,“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不用再聊了吧?”
周圍一片寂靜,瓷娃娃和知羽看着面色冰冷的賽蓮。她的手心裡託着一輪銀色,那銀色正慢慢流轉。
魚怪突然不說話了,反倒嚇了瑤依一跳。
那些有毒的霧氣還在瀰漫,但是周圍的氣氛似乎變得不一樣了。瑤依覺得蹊蹺,“這又是要發生什麼……”
“是月相——”魚怪有點興奮,“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這個地方還是牢牢被月相控制着的,如果能根據月亮變化的規律來……”
“你要做什麼?”小棉下意識感到不安。
魚怪說,“跟你說你也不懂,小丫頭!”轉向瑤依,“怎麼樣?這總是個好辦法吧?我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大約賽蓮能想出來的也不過如此。”
“你是說,知羽也會利用月相的變化,挑選最有利的時間離開這裡?”
“除非他們不想離開。”魚怪一字字說。
這魚怪的話,瑤依並不十分相信。她發現一件事,時間之塔坍塌之後更容易受月相的影響,之前那些月光照不進來的地方現在變得異常敏感。
無論如何,還是先要和知羽會合……瑤依這麼想着,問“這塔的結果已經亂了,原先的那些出口都毀了吧?賽蓮這麼精明,應該還留着一條特殊的通道,這個時候正好能走——”
“對。”魚怪一口肯定,而且很有幾分自得地說,“那個通道,只有我和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