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景池神苑之三

(3)庸而有義

我也不管他們怎麼做,一躍而起,先往甌平府奔來。好不容易找到事發地,打起了十方紅霞手,最多就改變一下方向,根本壓制不住那些能量,忙乎了半天,累的癱坐在地。

甄純忽然現了身道:“我給你捶捶背。”我吃了一驚:“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住你心田裡了呀。”“可這次怎麼我不知道你就住進去呀?”甄純搖搖頭,用很無辜的眼神告訴我,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想這可麻煩了,自己都不知道別人進了心田,這太可怕了,不過一想到那人是甄純,就覺得無所謂,又被眼前的事煩着,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甄純深思熟慮似地安慰我道:“我想肯定有個更簡單的辦法可以讓它停下來。”“哦?怎麼說?”“因爲要是一直不停,那人不就死光了嗎?”我大失所望地往別處看去,甄純又像是自語道:“既然還在分解,那就是說最初的推力還在,爲什麼不去拉下閘門?”我“呼”地站起來,直勾勾地盯着她,猛地跑開,不一會便悠閒地回來道:“真是知法不知竅,惹得神鬼笑,天下有誰比我女朋友更冰雪聰明?打死我都不信!”

這時卻見甄純指着我身後,吃吃道:“你,人!”回頭一看,兩人殭屍一樣,正要拿石頭似的手臂纏住我,我大怒:“難道真有人要打死我?!”待要將他們擊得粉碎,聽甄純一旁又叫:“站住哥,他們是人哪!”我一想,肯定是人,可既然意識已被斬殺,身體爲何沒有完全物化呢?莫非是要找我?又如何幫他們脫困?我一邊躲一邊想,就是想不出來。

連我自己都轉圈轉頭疼了,忽聽有異常,停下來朝甄純看去,只見另一個殭屍高舉着甄純,正奇蹟般地褪去一身的石衣!我惶恐地愣那裡,不知所措。甄純笑道:“放下我呀?”那人有所知覺似地,但動作依然很機械,將甄純輕輕放在地上。

我大驚失色地埋怨甄純道:“你怎麼不叫我一聲?多危險!”“危險嗎?”甄純看着我:“我看他沒有要打我的意思,對人要真誠嘛。”我還是很自責,訕訕地問她:“他——怎麼回事?”“不知道啊,他舉起了我,就又成了人。”我想想,你去抱抱那個殭屍?”“那不是殭屍好不好!”那殭屍已然走到跟前,甄純抱了他,啪啦啪啦聲響,我驚叫道:“羅齊典?!”

羅齊典艱難地朝我笑了笑,又要去抱甄純,我攔住他道:“你還上癮了?”甄純推開我:“別假惺惺的了,剛纔殭屍的時候還攛掇我去抱,現在是人了,反計較起來!”這小女子的擁抱真是神奇,她一抱羅齊典就活動自如了,拱手垂淚道:“謝了,謝了!”

我無奈地眼睜睜看着甄純又去抱另一人,問:“那人是誰?”“菱河。”“那不是單邊的謀士高參嗎?主人都死了,他還在?”“很多伺候人的比被侍奉的命長,你不知道嗎?”我忍不住反問道:“命長了就好嗎?”“好人命長,那是對壞人的勝利,可壞人命長,那隻能是喚起人們的使命感。”“那也挺好啊?”我笑笑:“難怪你能傾心於與他合作。”羅齊典忽然又垂淚道:“你女朋友真好!”我扭過頭,警惕地看着他,等他繼續他的理由。

“我也知道,甌平府的思想資源用完了,可我就是嚮往他們那樣的生活,法制,然後自由。”“現在寬州府的法制也差不多了呀,再說誰也沒束縛着你。”“可我總是不放心,因爲很大的不確定,給野心家預留了許多缺口,各種干涉、挾持的極端藉口,對弱者卻剝奪了他們拒絕的權利。”我嘆道:“咋又是權利?你當然有,可沒必要太過在意它。至於自由,我總覺得,只有法制沒有德行和關愛,自由會變成一種奇怪的孤獨、不負責任,而不再是自由。”

“我不那樣想。”羅齊典道:“所以我約了菱河,想通過科學技術的突破,在甌平府試驗一個人間天堂。”我好奇起來:“你認爲人們不再匱乏後,法制和自由會解決主要問題?”“要不還能有什麼?道德嗎?我深以爲憾,絕對不能指望它。”我想了想道:“你把法與德看作天然對立的東西,對德行的理解也不對。道德的意思是以道爲德、順道行德,弘道護德,所以,即使是仁義禮智信,也僅僅是道德的主要規定性,而不是道德本身。”

“那自由呢?自由多麼珍貴,我認爲它比空氣更必須,不可須臾離開。”“自由主要是一種心靈的東西,說抽象一點吧,你任何時候都可以自由。”“可要是沒有法制,現實中的自由經常被剝奪。”我望着羅齊典,緩緩道:“我覺得自己比你更喜歡和嚮往自由。現實是很具體的東西,表達、爭取、反抗的適當性也是具體的,可你又總是從抽象的意義上談論自由與法制的意義。法制保護的是行爲,它放縱的也是行爲,或者說法律放縱了自由,從而使自由失去它的想象力,變得具體而又世俗,沒有了飛翔的能力,也就不再那麼自由了。”

羅齊典沉思道:“你是說權利化了的東西都被人爲地添加了物質的內容,所以失去了原來的意義?”“所以,法律歸法律,德行歸德行,自由歸自由,一切都歸於我,歸於大同。”“又是大同,我聽着頭疼,不還是歸於道德了嗎?”“不是。是歸於一種胸懷廣大的個人主義,就是個人大同,自然而然;既積極地去生去愛,又體行中庸,不同而和。概括起來就是,庸而有義。”

菱河走了過來:“你別亂說教,你分明是要把我們變爲弱者,好讓寬州府去稱王稱霸。現在利雅堅府沒了,正是甌平府重現輝煌的大好時機,兩種截然不同的理想會和平共處?勿要聽信謊言,讓貪腐專權之人得逞。”“你咋還是這種非此即彼的想法啊。事情都是既分陰陽又有太極,既各自不同又一起相處,不是嗎?”“你說的是淺層的東西,到最終,到決戰的時候,不就是得消失一個、要質變成另外一個事物?”“你換一件衣服,不是說你就得死,你換一個思想,也不是說就得死,變才能活着,什麼東西能一成不變?”“所以說關鍵時候要堅持,倘自我都沒了,怎麼變?”

我不同意他的說法:“當然是自我在變,各變各的,變完了還是各自。”“你被統一了,你還有嗎?”“誰要統一你了,不是消滅,是和在一起。”“那叫什麼大同啊!”“那就是大同。小同才自我意識很濃地去強調什麼一致,大同就是不同。”“你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孩在這裡空口許諾、異想天開,顯然是有目的的。”“你是說我救你是另有所圖嗎?”“難道不是嗎?鬼才信呢!”我無奈地對甄純道:“你看,所有的敵對都是他們這樣的人憑空製造出來的。”

(4)鬥易嫿

甄純還在那裡捂着眼睛,我問她幹嘛那樣,她竟然回答我:“我怕你抱我。”我急道:“你抱別人就不怕?我可是你男朋友啊!”“所以我才怕。”“可我還是不知道你那樣做到底爲什麼。”“抱別人我心裡坦然,對你我沒抱呢心裡就打鼓。”我終於有些明白了,難道她真有了愛的心思?忽然又想起王陽陽的囑託,於是趕忙一把抱了甄純,活動心思,下起了咒語。

可我的思緒受到很嚴重的阻滯,融合地圖異常吃力,好在懷裡抱着甄純,意識的受阻並沒有引起逆反與狂悖。我在意識的地圖裡看到了幽冰靈,她正帶人在甌平府的吳蘭鎮奮力抵禦着什麼,這時擡起頭來,詫異地看着天上。我停下來,收了心思,發現自己與甄純均是大汗淋漓。

我又趕去加雅堅府,這裡的情況與甌平府完全不同,因爲損毀的主要是分解和發電裝置,我也不用費勁阻斷,只抱着甄純,一遍遍地下着咒語。說起來我的活算輕鬆,還可以抱着心愛之人,最起碼感覺像是很自得。融合地圖時碰上的王陽陽,帶一幫人在加雅堅府擺出好大一陣勢,有兩百人在那裡幫忙施功作法,效果卻不怎麼樣,因爲下咒語必須對環境熟悉,他們只能一塊一塊地進行。

寬州府距離兩個事發地都比較遠,饒是如此,李杏與蘭芳、任聞、蓋歌等人各自帶着些景池神苑的援兵,在邊界的四個方向上提前做些準備,嚴陣以待。我想先去看李杏:“他現在變得有思想,指不定會有好主意呢。”甄純卻不同意:“人一有本事,感覺像是妖怪一樣,還是先找你師父吧。”我親了她一口:“你男朋友是不是妖怪?”“你是我願意,你比他親切可愛。”

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誇我可愛,我真誠地又補上一口,忽然發現身邊的陽光變得溫和了許多,那慘白的光線裡融進去一絲心思,一種新的色彩與活的東西,多出另一種自我,以及一線期待與隱約可見的希望。甄純也感覺到了:“我那一百年沒白等。”說着也親我一口,這樣的變化更加明顯。“原來愛就是這樣改變世界的。”甄純看着越來越柔和的光,拉着我道:“難道親嘴和光有關係,有意思?”我湊她耳邊道:“孕子就是一個個記憶體,一個個全能感知的活體,我們真誠相愛,它當然得清楚地記錄,即時地反饋。”

甄純嘟着嘴道:“你現在滿嘴科學方面的詞兒。”我道:“聽不懂還冷冰冰的,對嗎?”“反正不走心。”“我改我改。是啊,物理這玩意,心裡知道就行,非得生活化,那就成問題了,如果一個醫生看人老是愛克斯眼光,只看骨頭內臟而不見髮膚外表,那他自個也得找醫生了。”

又是擁抱,又是親嘴,還下愛的咒語,去各州府一陣瞎忙乎,竟然遏制住了那絲死亡的氣息。

我返回到玉龍雪山,那裡的門已然開過了,我與幽冰靈、李杏他們一起步了進去。過了半山腰,來到一個大園子前,入口處綠色的藤條湊成了兩個字:序別。再往上走六十多裡,見一雲門端立眼前,邁過去,立即便有云霧繚繞自生,沒多久,視野開闊處,足有十里寬的池子,繞冰山一圈,那便是景池了。景池之中立着一很高的冰山,山體中空,正前方刻着和化二字,雲霧都是那裡出來的。

站在高處往下看,玉龍雪山山腳綠樹環繞,附近冰山反射的光把林木花草塗抹上各色輝煌的氣息。往上是一灣透碧的湖水,清澈的如同藍色的鏡子,微風過處,像是那個神仙姐姐清亮的嗓音,唱得湖面波搖光幻,叫人絕無半點塵世的聯想。身處切骨的冰殿,思想好像也冷縮了一般,很多念想被冰凍,一種漫無目的的自由,徹底放鬆的輕靈,直入內心的專一,使得寄身俗塵的身子不再持重。

走進去,便是靈明殿了,那些隨意擺放着的桌椅茶具都只是似是而非的模型,正襟危坐地坐着幾十個人,眼光都盯在李杏身上,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並不招呼。我正要開口,卻聽蘭芳關切地詢問:“杏哥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我扭頭一看,李杏的神色非常緊張,頭部正在慢慢變形,變得像一個方頭方腦的電腦。座中一個白衣紳士忽然一揮長袖,一個大冰球直奔李杏胸部,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巫從他身體裡跳了出來,欲奪門而去!

衆人皆大驚失色,我忽然想起在醫李杏的時候,隱隱約約感覺他的心田裡住着個人,卻不知道是誰,急忙攔住她道:“住人家杏田裡也不打個招呼,好不容易現身,就想一走了之?”那女巫並沒有顯出害怕的神情,嫵媚地一笑,道:“小妖怪,想找我的茬?”說着便朝我撞來。我正想笑她這麼同歸於盡的舉動,忽覺心裡多了個東西,忙反觀心田,與她鬥了起來,可一時竟然打不贏她。這時就聽甄純旁邊叫道:“搶我的生意?!”便也進到我心田,與她打到一處。

甄純又不會功夫,可她在我心田裡卻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不一會便將她趕了出來,還糊她一身泥巴。這令挺臭美的漂亮女巫大發雷霆:“哼!有本事你長大,等你長大了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竟又鑽入蘭芳的心田,那白衣紳士喝道:“這不識相!”再一揮袖,一個冰球冒着絲絲藍色的火焰,端直飛向蘭芳。蘭芳花容失色,驚呼一聲,那女巫悻悻的現身出來,飄然而去。

我問那白衣人:“爲何不將她擒住?”他看了蘭芳一眼道:“你不見過她嗎?她是打不死的。”“她是誰?”“易嫿。遇強則強,遇弱不弱。”“那怎麼甄純還有辦法她?”“因爲你女朋友心底純真,正好是她剋星。”我向他一拱手道:“慚愧慚愧,我醫李杏時竟然沒看出她有這般能耐。我們就沒好辦法對付她嗎?你剛的冰火球真是厲害。”白衣人還了我一禮道:“我是王陽陽,幸會。對付她最好的辦法是自己反觀心田,就是格心,把她趕出心田。”我恍然大悟似的:“哦,原來她是人們心田裡生出的異種,變異而來的‘我’的影像?”

李杏又恢復了原樣,吃驚道:“她活在別人心裡?一個很會臭美的巫婆,變異出另一個我?好可怕啊。”王陽陽道:“站住醫你,只是用正道和武功壓制了她,剛纔我也是用外力令她出竅,至於以後,還要看你自己。所謂‘知人者智,自智者明,勝人者力,自勝者強’,所以一切事情的關鍵在於自己。”我插嘴道:“你這裡格心是如何格的啊?”“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明瞭本末之辨,而後以仁義禮智信來格心。可曲謀敗國,俯觀上路人,勢利唯是謀,我們得謹慎啊。”李杏點點頭,蠻自信地說道:“謀者心也,心正則謀定,我篤守正道,自然可以成事。”王陽陽點點頭:“夫道者所以返本復始,義者所以行事立功,天下之大利也,比之生則小;身之重也,比之義則輕。”

我深有感觸道:“人知名位爲樂,不知無名位之樂爲最真;人知飢寒爲憂,不知不飢不寒之憂爲更甚。真所謂榮華富貴,只是一場造孽!”“名爲招禍之本,欲乃散志之媒。只有不停格心,反觀自身,才能盡善策善。外視者弊,內視者明嘛。”“自責之外,無勝人之術;自強之外,無上人之術,對嗎?”“對,君子惠而不廢,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李杏道:“就是無衆寡,無大小,無敢慢,正其衣冠,尊其瞻視而已?”白衣人頷首示意我們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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