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聊齋不是克蘇魯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十二月的寒冬了,俞杭也下起了些許小雪,小青穿着冬衣,坐在門口喝着熱黃酒,身旁秦月樓也一起,二人看着雪花落下, 雖然沒有交流,但氣氛融洽,溫馨無比。
迎着小雪走來的奚瑞宣與其妻子奚洪氏來到了醫館內,看見了正在學習的許仙,此時正是冬假,好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寒暑假作業這種說法, 只是讓孩子們好好看書學習,等到開學再考校,所以小許仙便就這樣一直在醫館內學習着, 秦月樓也包了小許仙的伙食,這孩子的身體也漸漸壯了起來。
“月樓兄,許久不見,今日特來叨擾,我妻子進來喜好酸口,不知是否是···”奚瑞宣有點喜色,同時也有些壓抑不住的擔憂。
“酸兒辣女,可能是個男球。”秦月樓笑着調侃道,“不過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那我便懸絲診脈吧。”
言語之間,秦月樓屈指彈出了一根根絲線,纏繞在了奚洪氏的手腕上,奚瑞宣雖然知道秦月樓是神醫,但沒想到秦月樓這一手,於是便誇了幾句,但秦月樓顯然沒聽進去。
秦月樓擡眼看了一番奚洪氏。
“是喜脈哦, 恭喜你了,奚兄。”秦月樓語調稍顯平靜的說道。
“真的嗎?哈哈哈。”奚瑞宣笑了起來。
同秦月樓道謝以後, 秦月樓也給出了一些宜忌的建議,二人閒聊了一番後,奚宣贊便離開了。
而後秦月樓才問起了小青。
“青,你姐姐呢?好久沒見到你姐姐了啊。”秦月樓問着小青。
“不知道啊,姐姐說有事情要去做,但我也聯繫不上。”小青說道,又喝了一口溫熱的黃酒,呼出了一口熱氣,“呼呼,這大冬天的真是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睡覺啊。”
“哦,這樣啊。”秦月樓回想着方纔診脈所得,心中頗覺怪異。
奚瑞宣的妻子奚洪氏確實是喜脈不假,可是他妻子的身體狀況卻很不正常,雖然外有生機,但是卻內有死意,這死意並不在其腹中,而是由內而外的死意,其腹中的那胎兒反而是生機旺盛,絲毫未受到那死意影響。
這樣的狀態做一個比喻,就好像是一個長時間處於迴光返照狀態當中的人一般,雖然看起來什麼事都沒有,可是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人就會死。
但這其中還有一絲絲的妖氣蔓延,只是這妖氣並沒有侵蝕人體,反而與人體氣機勾連,反哺,只是這妖氣的來源和小青有些相似。
也即是說,這股妖氣來源於一條蛇。
而這妖氣也是在吊命,吊住了奚洪氏的命。
這個妖氣來源,秦月樓很難不去想到白娘子。
“那你幫我看一下醫館吧,我有點事情出去一下。”秦月樓說道。
“回來的時候帶點城西頭那家李記的糕點。”小青已經習慣了秦月樓時不時出門拜託他看醫館的事情。
“知道了。”秦月樓點着頭,而後便離開了醫館。
他去的地方是奚宣贊的家裡,其實一直以來他都忘記了某個事情。
新白娘子傳奇的電視劇深入人心,雖然其原型也是早年間的話本小說改編而來,但是往上追溯更遠,白娘子傳奇當中男主角的名字並非是叫做許仙,也非許宣,
更早的名字是叫做···奚宣贊。
奚瑞宣,字宣贊,也就是奚宣贊。
所以秦月樓可能搞錯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思維定勢將白娘子這一茬報恩的故事限定在了小許仙的身上。
想到了這一茬後,秦月樓纔有些恍然大悟,一直以來自己的關注點都有錯漏。
而也正是今天奚洪氏的異狀才讓他驀然回想了起來。
如此想着,秦月樓便已經來到了奚宣贊的家外,奚宣贊的家在城東邊,近來搬了次家,上次喬遷之喜便是請了些親友,其中也包括秦月樓,所以秦月樓也知道他家現在在哪裡。
以秦月樓耳聰目明的聽力哪怕是在門外也能聽到門裡的動靜。
“娘子,你覺得以後孩子叫什麼好呢?”
“你學問高,還問我幹嘛?”
“因爲你是我娘子啊,我當然要問你啊。”
“去去去,我要給孩子做衣服去了,我要給他做到三十一歲的衣服。”
“這麼着急幹什麼?以後還長着呢。”
“說長不長呀,相公,我們已經不再青春年少了。”
秦月樓準備敲門的手頓住了,他只想着想來弄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卻全然沒有想好該說什麼。
說你老婆快沒了?早點準備後事?
這太過分了,秦月樓也不會做這種事的。
“唉。”秦月樓有些犯難的嘆了口氣,可還是敲響了門。
“來了來了,哪位啊?”奚宣贊打開了門,見到了門外的秦月樓,“哎呀,秦醫師啊,您咋來了?”
“我回想了一下,發覺有些宜忌沒有說出來,所以特地來你家跟你告知一番,不過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因此我打算借用一下你家的紙筆給你寫一下。”秦月樓突然找到了藉口。
“歡迎歡迎,哎呀這還麻煩您特地跑一趟,快請進,快請進。”奚宣贊一聽,心裡感動,然後把秦月樓請了進來。
“你這新家搬進來感覺怎麼樣?”秦月樓問着奚宣贊。
雖然面積有點小,但是佈置的很溫馨,花花草草被照料的很茂盛,秦月樓其實也很羨慕有這種溫馨小家的人。
“雖然小了點,但是有她就夠了。”奚宣贊笑着回答道,笑容溫暖。
“那也是很好啊,有想好孩子的名字麼?”秦月樓找着話。
“暫且沒想好,秦兄有什麼高見麼?”奚宣贊問着秦月樓。
“依我之見,不如便叫做奚詩煊吧。”秦月樓想了個名字,“腹有詩書氣自華,往後聲名煊赫。”
“不管這孩子是男是女,長大以後能平平安安便是最好了,雖然詩煊聽起來不錯,但還是叫平安吧。”
“你都想好叫什麼了還問我幹啥?”秦月樓翻了個白眼,不過也沒說出來。
他的心情還是有些比較沉重的,畢竟他也不是很想宣佈這樣一個事實,更不用說這個事實說出來也不會有太多人相信。
於是秦月樓坐在了凳子上,給奚宣贊寫着孕期宜忌,而後也嘗試着用真元法力幫助奚洪氏梳理氣機。
奚洪氏腹中的妖氣來源似乎也知道這真元法力並非來者不善,於是便也配合着秦月樓將奚洪氏的身體清理了一遍死意。
這種逆死的行爲他也不是沒做過,當時在詩鄉城的時候就這麼做過,尤其還是用邇去所做。
只是這一次他也感覺到有些棘手,這股死意真的難以解決,
如果說桑太史是命不該絕,
那麼奚洪氏便是命該絕卻被吊着。
“哎?說起來,爲什麼要把這些花花草草什麼的吊在頭上?”秦月樓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雖然看起來有些浪漫,可是屋內也有些陰溼。
“她覺得好看,所以就由着她這麼掛了。”奚宣贊擡頭看了一下頭上的花草。
花草爲植物,本就是長在地上的,如此讓花草吊在頭上,便相當於乾坤逆轉,陰陽倒亂,雖然一時半會沒什麼事情,可若是時間久了,那便會對人造成不好的影響。
“可以的話,還是把這些花花草草種在地上吧,容易招惹蚊蟲,對身體不好的。”秦月樓也順便將屋內的氣機梳理了一遍。
但治標不治本。
“蚊蟲也能對身體不好麼?”
“瘧疾啊,會寒戰發冷出汗的,嚴重的話會死人。”秦月樓說道。
“啊這,那我明天就把這些花草下掉。”
“嗯。”秦月樓邊說着,邊寫着,但是心中有感,擡起了頭,通幽法眼運轉着。
房間裡除了奚宣贊和自己之外又多出了幾位不速之客。
這幾位不速之客身材高大,像是踩着高蹺一般,穿着破布麻衣,將頭包了個嚴嚴實實,還打着破油紙傘,秦月樓假裝沒看見,瞧了一眼地上,果然是踩着高蹺一般的東西。
這些是陰差,不同於陽世陰差,陽世陰差更多是戰鬥方面的,陰差則是直接勾走將死之人的魂魄的,可以說陰差是魂,並不是鬼,所以沒有什麼戰鬥力,簡單來說就是陰間打工人。
但是這些陰差在屋中逡巡遊走,沒有找到目標,而後便離開了。
“事情有點嚴重啊。”秦月樓心裡暗想道,而後說道,“宜忌什麼的都寫好了,我再爲你妻子懸絲診脈一次吧。”
“嗯好。”奚宣贊點着頭,也便帶着秦月樓去了臥房,此時的奚洪氏正在縫着孩子的帽子。
“秦醫師,你來了啊?”奚洪氏溫婉的笑了一下。
而秦月樓也笑着點頭回應,又彈出了絲線來,而後順便點了奚宣贊的睡穴。
不顧奚洪氏錯愕的表情,她甚至拿起了桌上的剪刀,不知道是防身還是打算自殺保住清白。
秦月樓面容有些沉重的對着奚洪氏說道:“嫂子,我長話短說,你快死了,爲你懸絲診脈之時我便發現您的身體問題很大,長期處於迴光返照的狀態當中,甚至於還有陰差在你家裡轉悠。”
“嗯,我知道。”奚洪氏面容平靜,也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她鬆了口氣,而後對着秦月樓說了起來,“我們洪家人歷來短命,不論男女,皆活不過三十歲,可我沒想到,我連二十五都活不過。”
“這又是爲何?”秦月樓不解的問道。
“不清楚,從我記事開始,我們家便是如此,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情況。”奚洪氏縫着帽子,“我現在只希望,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生下這個孩子。”
“可是按照你的想法,這孩子生下來,不也是短命麼?”秦月樓不解。
“可這孩子,總該見識一下這個世界不是麼?或許會短命,可哪怕生命只有最後一天,能夠好好的活,便足夠了。”奚洪氏說着,“只可惜,我可能是看不到了。”
“可···你知道你的命是被吊着的麼?”秦月樓問着奚洪氏。
“我知道,是那位白姑娘幫我吊着命的,不知道哪一天,白姑娘便來了,她說是來報恩的,我一開始不信,後來白姑娘說有法子幫我延壽,但是不確定能不能成功,所以白姑娘便爲我護住了孩子,也護住了我,隨後她說要去南極仙山採雪靈芝爲我延壽。”奚洪氏和盤托出,
“其實,白姑娘說算到了你會發現這件事,所以讓我不必隱瞞,沒想到白姑娘算準了,也讓我託話給你,那仙山上有仙鶴看守靈芝,此去可能會一去不回,所以拜託你好好照看小青姑娘。”
“···這個白娘子是不是被史詩級加強了?卜算之術也這麼強的麼?”秦月樓有些頭疼的想着。
若是白娘子死了,小青也會很難過的吧。
“說實在的,我不想小青難過啊。”秦月樓心裡泛起了這樣的一種想法來。
“唉,那嫂子,我先離開一步,你的這個情況我也會幫你想辦法的。”秦月樓對着奚洪氏說道。
“好了,秦醫師,其實沒必要的,能夠安安靜靜的看着他,我其實已經很心滿意足了,哪怕只有最後一天,能陪着他也就足夠了。”奚洪氏笑着搖了搖頭,摸了摸睡過去的奚宣贊的臉龐。
秦月樓沒有打擾,也悄悄退出,留給二人溫存的時間了。
奚洪氏摸着奚宣贊的臉頰,手中的帽子也被打溼了一小塊。
“雖然我嘴上這麼說,可我還是捨不得你啊,相公。”
秦月樓思索着,往回走着。
“南極仙山···在哪裡?不會是在南極吧?那是不是太遠了?得想個辦法,去幫她一把,畢竟我可不想小青難過啊。”
走着走着,秦月樓便走到了李記。
他沒忘記,要給小青帶糕點。
每一樣糕點都買了一些,隨後他便回到了醫館。
“喏,正好順路,就給你買了糕點, 但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所以就每樣都買了一點了。”將糕點放下,秦月樓便又和小青一起坐在了門口看着雪。
“你說,這雪是不是下小了?”
“怎麼?你喜歡大雪麼?”
“喜歡大雪啊,只是,我其實沒怎麼見過雪,偶爾幾次見到雪也是沒有睡着的時候,
我從來都沒看過大雪紛飛的樣子,我想看到漫天飄雪,
如果可以看到大地變成一片雪白,那該是多麼安寧,多麼純潔啊。”
小青握着酒杯暖着手,看着小雪落下,在地上蓄起了一層薄薄的白紗。
“···嗯···我最近可能還得出去一趟。”秦月樓看着小青的側臉,沉默了一會說道。
“去哪裡?”小青偏過了頭,對上了秦月樓的視線。
“···南極吧,應該是那裡。”秦月樓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說道。
“去南極幹嘛?”小青歪着頭疑惑不解。
“給你送點雪過來?”秦月樓立刻給出了藉口做答案,不過有點不自然。
“這話你爲什麼要問我?其實我覺得沒必要吧,你在我身邊陪着我看雪就已經很好了啊。”小青聽了,臉有點紅。
“可你不是想看大雪紛飛的樣子麼?大家都是朋友的嘛,送你一場雪又何妨呢?”秦月樓反問着小青。
“···可你幹嘛說出來?作爲驚喜不是更好麼?”小青笑了一下。
“你問我不就說了麼?”秦月樓理直氣壯。
“唉···你啊,還是不懂啊。”小青嘆了口氣。
她覺得秦月樓像根木頭,
但是心裡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