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亮相

京師四月的天算不得大熱,可清明的雨過後,這天就一日熱乎一日,襖子早就穿不住了,可着一件單衣卻有有些涼,白日裡熱得夠嗆,到了夜裡卻冷得緊,這等天氣裡穿衣着實是件傷腦筋的事情,於是乎,滿大街的人們往往是在單衣外頭罩上件背心夾子,熱瞭解下,冷了加上,煩是煩了點,可總比生病來得強不是嗎?在大街往來的人羣中,一個身着水色單衣外罩一件猞猁皮夾子的少年,領着個僕人急衝衝地趕着路,臉色雖平靜,可腳步卻是急了一些,待得匆匆趕到了抿元酒樓纔像是大鬆了口氣,將手中的摺扇“唰”地展了開來,輕搖着步入了酒樓。

抿元酒樓在京師裡數以千計的酒樓裡算不得太有名氣,最多算是中檔而已,別說比不上望月樓的豪華奢侈,就算與獅子樓這等大型酒樓相比也遜色了不少,可有一樣是其他酒樓所不能比的,那就是人文氣息。酒樓的老闆或許是爲了招攬生意,又或許只是純粹的尊敬讀書人,酒樓設立伊始就明文規定:但凡能當場賦好詩一首者,酒菜半價,光是此點就吸引了大多數文人騷客的眼球,據聞先皇康熙也曾便裝前來,還曾以詩換酒,留下了段佳話,每逢大比之年,抿元酒樓就日日客滿,往來的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舉子,或是縱酒高歌,或是以文會友,或是來一場辯論,熱鬧非凡,成爲京師裡的一道亮麗風景。

今兒個抿元酒樓照例又是喧鬧得很,不過客人卻少了很多,這也不奇怪,大比已經近了尾聲,只剩下殿試這麼一關了,沒有高中的舉子都已陸續返鄉而去,剩下的都是即將參加殿試的精英,而這些人攏共也就三百多號人而已,各有各的去處,能來抿元酒樓放鬆一下的自然就不會太多了。客人是少了些,可質量卻很高,大多數都是即將參加殿試的士子,風流倜儻、談笑間典故亂飛,倒也算是熱鬧得很。

匆匆走入酒樓的少年並沒有在一樓多停留,只是掃了一眼便登梯而上,徑直到了二層的雅間,隨手取出塊碎銀子扔給了滿臉堆笑迎上前來的店小二,微笑着道:“爺找人,不必侍候了。”言畢也不理會店小二的奉承話,徑自行入了丙二號包廂。

“哈,小洪來了,你可是來遲了,得罰酒三杯。”一個國子臉的青年書生一見到少年走進了包廂,立刻哈哈大笑地叫了起來。

小洪?當然不是真的小洪,此人正是當今大阿哥弘曆。年僅十二的弘曆遺傳了胤祚身材高大的基因,又遺傳了秋菊那姣好的容顏,自幼文武雙修,騎馬射箭打熬出一副好身板,雖才十二歲,看起來就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般,加之一臉文質彬彬的笑意和一身的書卷氣令人忍不住有種親近感。

“翟兄,小弟來晚了,還請見諒,哦,這幾位大哥是……”弘曆微笑着對那位開口打招呼的青年拱了拱手,很是客氣地問道。

翟兄,實名翟佳,字寮右,年方二十,江西九江人氏,素有文名,五歲習文,十二歲中秀才,十六歲中舉,第一次進京趕考就得以中選,正值春風得意時,今兒個特意約請了幾位同年一道飲酒慶祝一番。

“小洪,來,給你介紹幾位當代俊秀人物。”翟佳很是高興地一招手,示意弘曆坐在自個兒身邊的空位上,手指着右手邊的一位三十出頭的長鬚書生道:“這位是趙兄,趙熊詔,武進人,一手詩詞當今無兩。”

“小弟洪明甫見過趙兄。”弘曆很是客氣地行了個禮。

“不敢,在下趙熊詔,字侯赤。”趙熊詔見弘曆氣宇不凡,不敢怠慢,客氣地自我介紹了一番。

翟佳又指向左手邊的一位狀實的白衣書生,做了個鬼臉道:“這位是王兄,王世琛,長州人,文章筆墨流行天下,深孚士林之衆望,今科前三是板上釘釘,就是折桂也不是不可能,生生叫某嫉妒死也。”

“兄臺別聽翟老弟胡扯,王某隻求能進二甲即足以,倒是你翟老弟掄元在即,倒拿某來取笑,該當罰酒三杯。”王世琛輕拈了一下鬍鬚,微微一笑道。

“就是,翟老弟自個兒想掄元,卻拿艮甫兄作法,該罰,該罰!”一個坐在翟佳對面的青衣書生哈哈大笑地起了身,不管不顧地拿起酒壺就要往翟佳的杯子裡滿上。

“別慌,別慌,酒一會兒喝,還得介紹一下這位秋風鈍書生,哈哈,若是光論文,我等都不是他的對手,偏生這傢伙事多,每到大比總出事兒,不是腹瀉就是頭疼,要不就是丁憂,這回可是第三次大比了,我等都以爲這貨也該轉運了,不成想這貨考場裡又犯了渾,忘了避諱,一篇大好文章全給毀了,還真是令人扼腕。哦,這傢伙叫曹限東,字子明,山東淄博人,最是風流之人。”翟佳用手將自個兒的酒杯口擋住,口裡頭嘻嘻哈哈地將曹限東的來歷述說了一番。

“哈哈,那是,那是,某也就是個不中的命,左右不過如此而已,倒是爾等龍門已躍,化龍可期,到時某也多了幾個打秋風的去處,來,喝酒,哦,這位小哥是……”曹限東根本不在意自個兒的厄運,很是瀟灑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嘻嘻地看着弘曆,試探地問道。

“哦,這位洪小弟可是了不得,別看年紀小,一筆文章只怕不在諸位之下,將來必定也是我輩中人,來,大家一起幹一杯。”翟佳並未詳細介紹弘曆的來歷出身,嘻嘻哈哈地打諢了過去。

“哦,那倒好了,可別像曹某如此的乖命就成。來,曹某敬你一杯”曹限東眼中突地閃過一道異彩,也沒再多追問,笑呵呵地舉起了酒杯,將剛滿上的酒再次一口悶了,拿着酒杯,現了下杯底。

“好,小弟今兒個就陪大家喝個痛快,不過有酒無令卻也不成,要不,大家就來聯詩好了,聯不上的就飲上一杯如何?”弘曆很是痛快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滿臉是笑地提議道。

在座的都是文人中的一時之選,詩詞之類的玩意兒自然是個中行家,倒也沒人肯示弱,翟佳笑呵呵地起了個頭道:“好,小弟就先來上一句:窗外皎月明。”

弘曆飛快地接了口道:“房中顏如玉。”

曹限東嘻嘻哈哈地道:“小哥兒這會兒就想着了,哈哈,醉臥美人懷。”

趙熊詔隨口道:“長歌當笑矣。”

王世琛搖頭一笑道:“爾等儘想着好事了,嘿,當孚一大白。

“不通,不通。”曹限東搖頭晃腦地道:“早已醉臥,如何再飲,艮甫兄此句大謬矣,依某看來該是當孚兩大白纔是,哈哈哈……”

兩大白?衆人一愣,突地醒悟了過來,頓時各自笑得直打跌,王世琛拿起酒壺不管不顧地就要往曹限東的嘴裡灌,笑罵道:“扯,這裡只有一大白,沒啥兩大白的,喝酒,喝酒。”

一場酒喝得盡興不已,從午時喝到了申時,一幫子文人都不怎麼耐得住酒力,酒一上頭,話便多了起來,天文地理,嬉笑怒罵,各自直抒胸襟,大有指點江山之感慨,到了末了,在座的也只有弘曆和曹限東還能保持住一定的神智,其餘諸人早就有些子胡言亂語了起來。酒飽飯足,也到了該是分手的時候了,一干子人搖晃着出了酒樓,約了個再聚的時間,各自散了去。弘曆眼見天色已晚,也不敢再多逗留,私下問明瞭曹限東的住處,這才急急忙忙地往皇宮裡趕去,不曾想剛回到阿哥所,一干子小太監早等在那兒了——聖上口諭:傳弘曆覲見。弘曆顧不得許多,慌忙用茶水漱了口,將就着擦了把臉,便跟着小太監們趕往胤祚所在的養心殿而去。

“兒臣叩見皇阿瑪。”弘曆一見到胤祚趕忙跪下磕頭請安。

“怎麼,喝夠了?”胤祚坐在書桌前批着摺子,頭也不擡地問了一句,也沒叫起,任由弘曆跪在地上。

弘曆一聽這話就明白自個兒私下出宮喝酒的事兒敗了,頭上的冷汗頓時如泉水般涌了出來,也沒敢多狡辯,只是低着頭道:“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今日未請旨出宮,有違祖制,兒臣不敢狡辯,請皇阿瑪責罰。”

“哦?你倒是很坦白嘛,說罷,朕該如何罰你?”胤祚手中的筆始終沒停,臉色淡淡地說道。

“兒臣請皇阿瑪恕罪,兒臣下次不敢了。”弘曆磕着頭道。

“嗯,去罷,今日你喝夠了酒,飯想必也用足了,精神頭不錯,就回房去將抄上十遍好了。”胤祚平靜地說道。

弘曆沒想到處罰如此之輕,心中一鬆,趕緊磕頭謝恩,低着頭便打算退出房去,胤祚突地擡起了頭來,臉上閃過一絲獰笑道:“朕給你的機會只有一次,絕沒有下次,你要好自爲之,莫要走了歪路,否則朕定不會饒你,去罷。”

弘曆的臉頓時白了一下,也不敢去擦頭上的汗水,跪在地上磕了個頭道:“謝皇阿瑪洪恩,兒臣告退。”話音一落,略有些慌亂地退了出去。

唉,這孩子!胤祚愣愣地看着房門口,心中亂成了一團麻,腦海中奪嫡的那一幕幕場景如同電影般閃爍個不停,明知道弘曆已經開始在暗中培養心腹了,可胤祚卻狠不起心來加以處置,該怎麼辦?胤祚心中真的有些子彷徨不安了起來……

遠卓元年四月二十八日,遠卓年間第一次殿試在乾清宮舉行,胤祚親自主持了殿試,題目是策論——朋黨論,三百零三名貢生在大殿內揮筆速書。兩個時辰之後,所有的士子全部完成試卷,各自交卷而退,所有試卷一體由軍機大臣統一閱卷,擬定名次,報御前審覈,擬三日後放榜。

按舊例,所有試卷評判完之後,前二十名才交由胤祚複覈,以定最後的名次,不過此次胤祚卻規定了前一百名的試卷都必須由胤祚過目方可,此舉除了是胤祚想了解一下當今學子的文章水平,從中挖掘些人才之外,更主要的是想從這些試卷中選取一些出色的文章刊行天下,打算以來造勢,爲攻擊老八那些衆多的門下做好輿論上的準備,這原本就是胤祚出此題的用意所在,倒也無甚可說的。當然,胤祚不會親自去評判所有的試卷,那等工作量未免太大了些,有一干子軍機大臣幫着,胤祚也能放心得下,胤祚也無必要將所有的事兒都攬到自個兒懷中,再說胤祚現如今還有個事兒待辦——見方苞,因此殿試一畢,胤祚匆匆地交待了幾句便自顧自地回了上書房。

“草民叩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方苞一見胤祚行進了上書房,立刻跪伏在地,高聲道。

“嗯。”胤祚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也沒叫起,走到龍椅上坐好,臉上帶着一絲詭異的微笑,看着方苞道:“方先生可是真難請啊,朕若不是讓人去催請,只怕先生還是不肯來罷。”

方苞跪伏在地,頭也不敢擡地道:“草民不敢。”

“不敢?嘿,方先生有何不敢的,朕上了位,你便回了鄉,有問過朕嗎?”胤祚嘿嘿一笑道。

“回聖上的話,草民一介書生耳,老朽不堪,不敢有勞聖聽,草民是奉先皇詔書,自禁家鄉,不敢有違。”方苞冷靜地答道。

“哦,是嗎?”胤祚邪笑了一下道:“朕如果沒記錯的話,先皇的詔書是康熙四十七年七月發的,可朕在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還見你在暢春園裡,這又該如何解釋啊?”

“這個……”方苞頓了一下道:“那是先皇令草民幫着整理一些文檔罷了,草民只是尊旨辦事。”

哈哈,老方啊老方,當初你搞的那個遺詔讓老子跪得腿痠,今兒個咱就讓你也嚐嚐滋味好了。胤祚瞧着跪倒在自個兒面前的方苞,心中頗有中撈回了一把的痛快,故意不說話,拿起桌子上的摺子批了起來,就讓方苞跪在那兒。良久之後,胤祚像是突然醒過神來似的,一拍額頭道:“啊,方先生請起,唉,朕都忘了方先生還跪着呢,呵呵,是朕的錯,起來罷。”

忘了?這事兒也能忘了?方苞哪會不知道胤祚壓根兒就是存心的,可哪敢點破,再說他心中有鬼,也只能磕了個頭道:“草民謝主隆恩。”不料久跪之後,腿腳發麻,剛起了身,腳下一個趔趄,險些再次摔倒在地,好容易穩住了身子,也不敢多話,垂手站在一旁。

Wωω ▪тт kǎn ▪C〇

得,扯平了,該是談正事的時候了。胤祚面色一肅,揮了下手道:“賜坐。”書房裡的小太監手腳麻利地搬了張小几子放在了方苞的面前。方苞趕緊一躬身道:“草民不敢。”

“朕讓你坐,你便坐好了,朕還有事要問你。”胤祚壓了下手,示意方苞就座,方苞無奈之下,也只好坐了下來,不過只敢坐個半邊屁股。

“方先生好大的膽子嘛,嘿,以一介布衣參與帝位之承繼,了不得啊。”胤祚嘴角一咧,似笑非笑地說道。

胤祚這話可是重了些,方苞吃不住勁了,連半邊屁股都不敢坐了,一頭跪倒在地,哭喪着臉道:“聖上言重了,草民一介布衣而已,如何敢行此事。”

“敢,你怎麼不敢呢?”胤祚嘿嘿一笑道:“康熙四十五年十月初二,你跟聖上都說了些什麼?”

胤祚的話擊中了方苞心中的隱秘,方苞的臉“唰”地就白了起來,強撐着道:“沒,沒什麼啊。”

“嘿,真的嗎?‘觀聖孫’這話又是何人所說的呢?”胤祚哈哈大笑地拿出一本黃絹蒙面的本子,慢慢地踱到方苞面前,遞了過去道:“先皇向來有記日記的習慣,汝之所言都在上頭呢。”

方苞頭上的汗水頓時涌了出來,也不敢去接那本日記,苦笑着道:“臣妄言,臣有罪。”

胤祚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之時,門口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道:“啓稟聖上,戶部楊名時與阿靈阿兩位侍郎扭打着在外頭求見。”

第129章 滅門奇案(二)第211章 科場弊案(三)第323章 艱難的抉擇(三)第190章 年關第248章 牽牛第43章 昭莫多之戰(上)第203章 打劫(上)第179章 驚天霹靂(上)第57章 欽差王爺第14章 這板子捱得疼第92章 十里秦淮河第42章 大戰之前第227章 雷霆計劃之風起太平洋(二)第277章 兄弟夜話第333章 東陵起風波(一)第257章 底牌揭開(上)第263章 相見歡(下)第202章 給老四添點堵第215章 快刀斬亂麻第203章 打劫(上)第70章 真相(中)第337章 月黑殺人夜(下)第354章 父與子(上)第225章 請君入甕第180章 驚天霹靂(下)第296章 破局(上)第436章 蝴蝶的翅膀(四)第278章 賞罰莫辨(上)第91章 高層會議第196章 雷霆計劃之魅影行動(三)第34章 望月樓風波(三)第79章 “友好”拜訪第112章 京師亂(四)第313章 亂起(二)第15章 挨完板子給顆糖第335章 東陵起風波(三)第239章 長崎攻防戰(二)第460章 戰士的心(下)第421章 勝利(一)第443章 《京師紀要》(上)第161章 海外貿易的發端第470章 艱難的征程(上)第140章 江南造船廠第277章 兄弟夜話第314章 亂起(三)第472章 誰與爭鋒(一)第278章 賞罰莫辨(上)第122章 各有定策第437章 仗勢欺人(上)第252章 阿哥們的反擊(二)第154章 山震虎第505章 鐵路第505章 鐵路第95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第179章 驚天霹靂(上)第53章 河工的難題第349章 萬壽筵上起風波第247章 八旗商號(三)第396章 等待第10章 小手芊芊第490章 大戰起兮第96章 縱橫(二)第437章 仗勢欺人(上)第465章 盛氣凌人(二)第469章 多事的夏天(三)第338章 風雨過後是彩虹(上)第218章 難得糊塗(下)第243章 八旗難題(二)第357章 較量(一)第60章 禮物(下)第53章 河工的難題第125章 海運第一案(下)第389章 部署第506章 官場地震(上)第322章 艱難的抉擇(二)第57章 欽差王爺第310章 霧(下)第163章 推倒第451章 開局(一)第201章 世子之爭(下)第65章 夜襲(一)第509章 帝駕南巡第90章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第208章 一地雞毛(下)第241章 胤祚之煩惱第427章 水到渠成(下)第475章 誰與爭鋒(四)第248章 牽牛第298章 破局(下)第29章 潛第269章 誰是黑手?第408章 收網(二)第32章 望月樓風波(一)第310章 霧(下)第150章 老八的反擊(中)第336章 月黑殺人夜(上)第29章 潛第369章 宮裡的破事兒(下)第324章 艱難的抉擇(四)第154章 山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