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長的河流一望沒有盡頭,太陽灑下的光忙投射在湖面上,鱗鱗金光猶似落了滿湖的金子,熠熠生輝。
正是人間四月天,草木繁盛,氣候溫暖,光景宜人。
“段承澤只是師承魔教……難道沒人查過他的來歷嗎?”阿九故意如此問道。
“來歷?”宋若詞一愣,“魔教收留的基本上都是孤兒……他不是嗎?”
阿九一聽就嘆了口氣,看來段承澤的身世隱藏得極好。
“說起來這人如今也就二十多歲吧,可是武功簡直進步神速,千機閣的江湖後起秀上連續三年將他列爲第二,也只有謝修眀那個怪物能壓他一頭了。”宋若詞感嘆道。
進步神速?阿九心中一跳,面上卻沒表露出來,而是好奇的問:“謝修眀是誰?”
宋若詞表情忽然變得奇異起來,“你竟然不知道謝修眀?”
祁少陵這時嗤笑了一聲,宋若詞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笑?你比得上人家嗎?”
“他比我年長許多,如果我到二十五歲,一定比他厲害!”祁少陵抱胸,沒好氣的回她,“更何況,我大師兄如今就絕不輸他!”
宋若詞撇嘴,覺得他吹牛,至於楚陌景……她沒有見過楚陌景出手,自然也不會相信。
楚陌景緩步走着,眼都沒擡一下,神色平淡如水,好像根本沒聽到他們說得話,也不知在想什麼。
阿九忍住回頭看一眼的衝動,嗯,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就讓師兄認爲她受了委屈在生氣好了,這樣他才能更加心疼愧疚……直接開竅那就最好了!
“謝修眀是這一輩江湖上風頭最盛的青年才俊,他在武學上的天賦世所罕見,是千層塔十大護塔長老之首邱長老唯一的親傳弟子,”說起這類江湖傳聞,宋若詞眉飛色舞,“而且他爲人低調又神秘,千層塔每年開啓,男男女女都有爲他而去的,男的是爲了挑戰他,女的就是爲了看這人長什麼樣……”
“千層塔是試煉之地,他自小在那練武長大,沒點成就好意思麼!”祁少陵不以爲然的嘲諷。
阿九也很淡定,有楚陌景珠玉在側,她真的很難再覺得別人多優秀了。
宋若詞:“……”
“大師兄,怎麼了?”祁少陵看到楚陌景忽然在湖邊停住了,不禁奇怪的問。
宋若詞轉頭望去,眼睛被閃了下,見那人身形修長,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姿態,隨意側身而站,便是剪影如畫,整個人在陽光下美好得近乎虛幻,叫人一看就恍然不知今夕何年了。
她驀地就理解祁少陵跟阿九的反應了,因爲她此時再想想謝修眀,好像也激動不起來了。
阿九眨了眨眼睛,默默唸,忍住忍住忍住!
默唸十遍後,她……果斷跑到了楚陌景身邊,癟着嘴說:“師兄你怎麼不走了?”
楚陌景先是看了看她,神情漸漸緩和下來,眉目間也似柔化許多,而後指了指河流,對三人道:“看河底。”
祁少陵反應過來,半彎身子,定睛看了看,表情凝重起來:“這是什麼……”
這條河並不算清澈見底,但今日陽光太亮,所以從某個角度就能看清湖底之象,阿九便看到河底覆蓋着一層紅色的沉澱物,暗紅得像血一樣的色彩,令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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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好惡心!”宋若詞皺眉。
“難道就是因爲這些紅色的東西,北郡的人才會染上那種奇怪的病症?”阿九摸着下巴,緩緩道。
祁少陵點點頭:“應該是了,昨日陽光不足,我跟宋若詞也沒發現,還是大師兄觀察入微。”
“這樣看也看不出什麼,要不要弄點上來……”
阿九的話還沒說完,宋若詞就連忙擺手:“還是到盡頭再看吧,這應該就是從上游流下來的,光看這個沒有用,找到源頭纔好。”
聞言,阿九點點頭,“師兄你說呢?”
楚陌景摸摸她的頭,“走吧。”
祁少陵挑了挑眉,沒什麼意見,只是覺得……今日大師兄和小師妹之間好像有些奇怪,說不出來的微妙之感,但他沒問出口,懶懶散散地晃到前面去了,宋若詞就跺着腳去追他。
阿九垂眸,自顧自的往前走,腳尖時不時地踢着石子,倏而間左手被人牽住,她一怔,脣雖抿着,垂下的眼中卻溢出了幾分笑意。
“阿九……”楚陌景輕聲喚道。
阿九哼了一聲,雙眼直視前方,“你不要跟我說話,除了你說喜歡我,其他的我都不想聽!”
楚陌景牽着她的手緊了緊,昨晚他一夜未眠,到此刻面對阿九時,心中仍無所適從,人都有七情六慾,他不是沒有,卻因種種原因,所以比常人淡薄許多,可昨晚他那般對待阿九……這便是情難自禁嗎?
阿九察覺他周身氣息不穩,寒氣透過交握的手傳過來,凍得阿九都打了個哆嗦。
楚陌景瞬間鬆了手,見她臉色微微發白,心底霎時升起難以言喻的懊惱歉意,他體質特殊,練得又是至寒真氣,幼時經常控制不住寒氣四溢傷到旁人,但隨着年齡的增長,功力漸深,基本上已能控制住了,可若是情緒波動太大,有時候也難預料。
這也是他這般性情的原因之一,喜怒哀樂太過,也是傷人傷己,無思無念,波瀾不驚纔是最好。
阿九瞪他,“師兄,你真會爲難自己!”
“我不爲難自己,爲難你嗎?”楚陌景看她無礙,才放下心來,聽她這話不由反問了一句。
“我不怕你爲難我,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阿九氣道:“哪怕你一輩子想不通,我等你一輩子又如何?”
不就是感情問題麼,算什麼問題啊?呵呵呵,把人綁在身邊一輩子就行了,管他開不開竅,只要師兄是她的就行了!更何況親都親了,證明師兄絕不是沒感覺啊!什麼破武功,凍結七情什麼的……一包催情散還怕治不了嗎?
阿九想着,就下決定了,等北郡之事了結,她!就!下!藥!
楚陌景是不知道她的想法的,看到她表情變來變去的,還以爲她被氣的狠了……他靜默了會兒,語氣聽來與平常不同,尾音稍稍啞然,“阿九,只有你會讓我心亂。”
說出這句話,他其實就已經是在想阿九豎白旗了,只是還不知如何去說,如何去做,如何分清對阿九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種佔了主導。
他確確實實向阿九表明了心裡的想法,只有她能讓他心亂,而男女之間的心亂,往往就是動情的開始。
“因爲你親了我,所以心亂了?”阿九雙眼發亮,頗爲遺憾的道:“早知道多親幾次就好了,說不定師兄你早就想通了!”
“……”楚陌景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只好裝作沒聽見,“走吧。”
阿九怨念的瞥了下他負着的雙闕劍,“如果師兄沒有負劍,就可以揹我了……”
楚陌景:“……”
“師兄,你的雙闕劍是不是比我更重要啊?”阿九碎碎念,“我就知道,我還不如一把劍……”
饒是楚陌景,此時都有點哭笑不得之感,他解下雙闕劍握在手中,半彎了腰,“上來。”
阿九眉開眼笑的趴到他背上,摟住他的脖子一直笑。
祁少陵放慢了腳步,回頭一看,頓時就扶額了,似嘲非嘲的說:“小師妹,恃寵生嬌可不好啊?”
阿九笑彎了眉眼,微擡下巴,一副“我就是恃寵生嬌,我就是任性,你管着嗎”的模樣,看得宋若詞好生羨慕,憤憤的瞪了下祁少陵,說:“阿九妹妹是有人疼,哪像我這樣的,爲了你腳都快走斷了,你也不看一眼問一句的!你跟你師兄比差遠了!”
“她那是自小被嬌慣出來的毛病!”祁少陵懶得理她,“你懂什麼!”
宋若詞擡腳就踹他,“我踢死你這個沒良心的!”
“我就是有良心纔不理你,不讓你對我陷得更深,你這個女人怎麼蠢得跟豬一樣?”
“你!你等着,等這事完了,看看咱們誰跟豬有緣!”
“又想用你的稱心鎖鎖住我?宋若詞,你這樣有意思嗎?”
“哼,當然有意思,特別有意思,看你吃癟我心裡就爽快了!”
他們倆邊走邊吵,阿九自動屏蔽他們的話,自動將場景想象成只有她和楚陌景兩個人,至於那兩個……會走路的樹有什麼好奇怪的!
楚陌景也只有面對阿九纔有大的情緒起伏,祁少陵跟宋若詞吵翻天了他也一樣淡然自若。
幾人腳程也不慢,一路吵吵鬧鬧,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很多路了,前方有炊煙裊裊升起,等到近了才發覺已是河流盡頭,瀑布自山頭飛流直下,周圍全是石壁,彷彿是一條絕路,炊煙在山的另一頭升起。
阿九目光一凝,從楚陌景的背上下來,打量着周圍,練武之人的眼睛很好,所以他們都能清楚的看到瀑布中並不見紅色,那麼河裡的紅色沉澱物究竟從何而來?這座山頭的後面究竟又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