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過往

城市中總有逼仄的區域,坐落着一些殘破,衛生觀念沒有那麼強的小店,漫天飛舞的蒼蠅詮釋着這家店的‘星級’與‘水平’,對應的消費者,都是一些中層,下層,甚至算不上層的學生們。

比起對學生們來說‘暗無天日’的上午和下午,放學鈴是人生中最優美地樂章,顧行同學掐着手指,和林笑天兩人幾乎是在放學鈴打響的一瞬間,光速把書塞回了包裡,動靜之大,吵到了講臺上的謝江。

這節課本來是自習,秉着入學開始就得努力的謝江,自然而然接下了這個‘重任’。

“趕着投胎也沒你倆這麼急,怎麼着,二郎神給你哮天犬指示任務了?”謝江略微擡眼皮,盯着林笑天看看,又轉頭看看和林笑天同流合污的顧衍,故意慢吞吞張嘴悠悠地一改語氣,說道:“借用大家一分鐘時間,反正也都不急着回家,選個班長吧,大家有推薦的同學,可以舉薦一下。”

顧衍張嘴無言,和林笑天對視。

這一分鐘估計得十分鐘往上,明顯會耽誤他們去網吧的時間,畢竟網吧放學高峰,去晚了沒位置。

-溜?

-溜。

對視的一秒鐘裡,兩人的眼神交流非常炙熱化。

“顧衍!”

不知道哪個欠揍的喊了一句,顧衍腳都沒來的及邁。

“別選我!”顧衍喊了一句:“我語文二十八沒資格。”

“嚯,挺有自知之明。”謝江胳膊環在胸前,點着腳尖:“讓你練字你練了嗎?下週一週考,我可是很期待。”

顧衍下意識往簡桀的方向看去,後者安靜的坐着,側頭似乎在想什麼,根本沒注意到顧衍這裡的動靜。

莫名的,顧衍心裡有種異樣,他和簡桀似乎無形中就有着理不明白的差距,他很難琢磨清楚簡桀心裡在想什麼,但他又能感覺到,簡桀並沒有看起來這麼‘嬌弱’,‘安靜’,這只是簡桀的軀殼,顧衍想要看的,是軀殼下簡桀本身的模樣。

“有人教我。”顧衍收回眼神,鎮定的說道。

“誰那麼厲害,接了這個擔子?”謝江不以爲然。

全班的眼神帶着好奇,嘲笑,顧衍身手,指指自己右手邊。

他身邊坐着的是開學那天換座位過來的張界,顧衍的初中同學,看到顧衍指自己,張界胖乎乎的臉帶着詫異。

“簡桀。”顧衍說。

謝江一臉驚訝,班裡同學開始竊竊私語,討論這兩個天差地別的人怎麼會玩兒道一起。

聽到自己被點了名,簡桀似乎是從睡夢中清醒過來,迷茫的眸子看向顧衍,又擡頭看看謝江。

“簡桀,是不是顧衍威脅你?”謝江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別耽誤了你學習。”

“不會。”簡桀手慢吞吞的收着課本,輕微皺眉,語氣強硬的反問道:“教顧衍寫字,爲什麼會耽誤我?”

謝江一愣。

“顧衍在老師心裡,是壞學生?”

謝江也是第一次被問這個問題,平常說話利索的他,第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班裡學生的討論聲越來越大,謝江拿黑板擦敲敲桌子,大聲喊了一句:“安靜安靜,菜市場啊?”

顧衍在嘈雜聲中,看向簡桀,兩人隔着一個張界對視在一起。

簡桀眼神裡透露出倔強,還有一些其他顧衍看不懂的情緒,但顧衍心裡能感覺到,簡桀在抗拒謝江剛纔說的話,甚至是想反抗謝江。

雖然這個理由,不是因爲他,可顧衍心裡莫名開心起來,像是他的逃課小分隊裡又能迎來一位新成員一般,顧衍飽含期待。

“讓你們選班長呢,趕緊的,都不想放學了?”謝江清清嗓子,喝了口已經涼掉的茶,眼鏡片後面的眼神掃過最後一排,掩藏了一絲他意。

班裡的人開始活躍起來,正兒八經的都推薦簡桀來當。

“不要選我。”簡桀在第七八次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後,突然張嘴說道:“我沒時間,要看書。”

“行了,別瞎折騰了。”謝江突然打斷同學們的熱情,抽出來花名冊:“我昨天先選了四位同學,既然簡桀同學不願意,那咱們從剩下三位同學裡面選,大家看怎麼樣?”

趕着放學的學生自然沒什麼問題,睜着大眼等謝江的後話。

“範美美,張上郡,賈貝,這三位同學。”謝江回身,在黑板上寫下這三個人的名字,繼續說道:“一分鐘投票,寫‘正’字,開始。”

顧衍看看三個主角,前兩個什麼美美和上郡他沒怎麼注意過,倒是那個賈貝,似乎在班裡人氣不低。

開學的時候他還和林笑天討論過,賈貝個子一米六多,長相在班裡也數一數二,最主要的,人文文靜靜,不多說話,沒記錯的話,賈貝還是從終點初中保送來的二中,也可以說是班裡和簡桀平起平坐的好學生了。

賈貝一頭漆黑的長髮,乖巧的梳了個馬尾在腦後,露出兩隻輪廓小巧的耳朵,那身像破抹布似的校服,穿在她身上都是另外一種風景,‘人靠衣裝’這句話用在賈貝身上也算是浪費了。

看着黑板上自己名字後面的‘正’字越來越多,賈貝臉頰泛起紅暈,害羞的在班裡看看,最後把目光留在最後一排的簡桀身上,幾秒後,收回了視線。

謝江數完最後一筆,利索的說道:“那就賈貝了,以後班裡有什麼妖怪釋放亂七八糟的妖氣隨時找我,行了,下課吧。”

妖怪們頓時把憋了一天的妖氣釋放出來,拍桌子嗷嗷喊,謝江在一片嬉鬧聲中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顧衍看了一眼手機,課託了能有二十分鐘,網吧估計也沒什麼座兒了,靠在身後的牆上打了個哈欠,放棄了今天的刷夜計劃。

“吃點啥吧。”林笑天睡得臉上還有紅痕,拿紙噁心吧擦的醒了鼻涕,絲毫不注意形象的說道:“肉餅?”

“走。”顧衍嫌棄的說。

兩人教室都走出去了,顧衍突然又回過身,林笑天一頭撞進了顧衍懷裡。

“哎臥槽。”

“草,鼻涕!”

顧衍甩着手,一邊往教室走。

“幹嘛去啊!”林笑天吸着鼻涕。

“有事。”

———

十年究竟可以改變什麼,這個問題並不深奧,簡桀兩手哆嗦的把手機關機,縮在包廂的最角落裡,聽着耳邊撕心裂肺的吼聲,和小趙他們滿臉不願意還必須堆笑時時刻刻拍手的奉承樣子,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起,眼淚都要疼出來了。

他從沒想過還能在遇到顧衍,不,應該說他沒想到他和顧衍還會在見面,十年來,那個性格不羈,做事先行而後思的人,現在變得陌生又遙遠,顧衍從沒對他說過這麼重的話。

這一句話包含千萬種情緒,卻只有一個意思。

——我不想見你,和你沒有關係。

都不知道自己這麼進了包廂,等他回過神,入眼的只有包廂內昏暗的燈光和不怎麼熟悉的同事。

他身邊很難走近陌生人,顧衍是第一個。

也是顧衍,主動對他伸出了手。

那天放學後的黃昏,在空蕩無人的教室,簡桀獨自收拾好揹包,一如既往的要自己回家的時候,顧衍推門進來,滿臉嫌棄着什麼,語氣卻不容置疑的說道:“走啊,吃飯去。”

那是簡桀邁像瘋狂的第一步,也是他邁向顧衍的第一步。

———

會館貴賓休息室散發着一股無形的壓抑,顧衍拿着冰塊敷着臉,身上的衣服凌亂無比,只有那雙眼睛透露出的眼神,犀利的盯着林笑天。

“看我幹嘛,我這好心當成驢肝肺,誰知道你倆見面就打,嚯,我這店都讓你倆砸了。”林笑天斜靠在沙發上,整個人有些怒火中燒:“草,你他媽就是一傻逼,我都懶得說你,活該被打。”

“風涼話是吧?”顧衍面無表情,左臉腫脹的有些滑稽,語氣隱忍着情緒:“誰他媽讓你把簡桀叫來的,我這兒還不夠亂是嗎?林笑天你問問你自己的腦子,我顧衍在你心裡到底是不是兄弟!草,我他媽說過的,不見不見老子不見!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那樣,這些話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懂!簡桀的性格你難道不知道嗎?”

“怎麼就不能見了!你他媽躲了十年,你還要怎麼樣?阿姨車禍去世你不在,老子住院你不在,簡桀被他爸媽關起來半年多你不在,只有你自己累你自己委屈是嗎?怎麼這個坎兒就過不去了,還是你一輩子憋心裡要進墳墓?你問問你自己,我是不是你兄弟!告訴你顧衍,這他媽在我心裡就不叫事兒,你能好好的站我面前,其他的都是狗屁!”

林笑天一手把沙發旁邊小茶几上的花瓶揮到地上,精巧的花瓶應聲而碎,裡面嬌豔欲滴的玫瑰花狼狽的躺在那裡,和顧衍一樣,渾身上下,從靈魂深處殘破不堪。

“就是因爲這樣我纔不能見,我的人生毀了,我不能......”顧衍一手捂住眼睛,壓抑着內心的哽咽,一瞬間被什麼東西抽乾了力氣,往地上一蹲,緩了好久才說道:“我不能在連累他。”

“草。”林笑天轉頭對着空氣罵了一句,過了好幾秒,眼角一顆淚珠無痕的劃過臉頰。

“十年了,回不去了,我一個高中畢業證都沒有的人,我沒有資格......沒資格你懂嗎?我有什麼理由,有什麼權利再回去找他?”顧衍掩面,委屈的像個孩子,在經過剛纔的瘋狂後,大腦和身體已經做不出更多的反應:“謝江能幫我把這事兒掩下去,我也挺感謝他,簡桀找到我的話,對我們彼此都不好,你也聽到了,賈貝和他快結婚了,該結束的就得結束,你再怎麼鋪橋搭路,都沒用。”

“垃圾。”林笑天頭髮垂下,遮住泛紅的雙眼,罵了一句沒再說話。

顧衍緩了一會,帶着鼻音說道:“謝謝。”

“滾吧。”林笑天倔強的沒在看顧衍,微微抖動的肩膀卻暴露了他的不忍。

“滾了。”顧衍站起身,兩腿麻木:“你給我安排個其他活。”

“不願意理你,自生自滅吧。”林笑天說着,從兜裡掏出來幾張大鈔,塞進顧衍衣服兜裡:“換好衣服,打個車滾。”

顧衍沒說話,也沒拒絕,開門走了。

林笑天盯着緩緩合上的門,看着休息室裡一片狼藉,過了大半天才怒罵一句。

——都他媽是傻逼!

———

這次顧衍沒有心疼那些錢,從林笑天的會館一路打車到自己住的地方,司機臉上的表情也從‘接了個有錢人’幻化爲‘這人在裝逼?’,畢竟從那個會館出來的,基本上消費水平都不低,打車一路開到這種偏僻的窮人巷子,說出去是個人都感覺不信。

“放我到路口吧,巷子窄,你車不好進。”顧衍從兜裡掏出大鈔,遞給司機:“不找了。”

‘裝逼也得有個限度吧。’司機默默的想着,接過錢,看着顧衍下了車。

顧衍頂着寒風邁步前行,走了沒一分鐘,一輛救護車呼嘯的從他身邊駛過,車燈明亮,一閃一閃的照亮了巷子深處。

那些關門的小店鋪緊緊閉着大門,彷彿早晨的熱鬧勁都是幻想。

顧衍停下腳步,看着那輛救護車停到了不遠處。

正對應着,是快到巷子口的張老頭家。

救護車上下來幾個人,手腳利落的推着支架,不到半分鐘就把張老頭接上了車。

顧衍疾走幾步,湊過去,看到每天在巷子裡賣花生的劉嬸在招呼。

“哎呀可得慢點兒,我也不知道他這親屬在那,沒電話啊。”

救護人員大致瞭解了情況,一邊拉着劉嬸往車上走:“您叫了救護車,這樣吧,先和我們去一趟,病人身邊需要有個人陪同。”

劉嬸半推半就的被拉上車一起走了,顧衍看着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的救護車,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住在其他家的人,有的也被動靜吵醒,大半夜的都裹着棉服出來張望。

“平常老張他家都挺安靜,今天都後半夜了,他家的鳥突然一直叫,就隔壁的劉嬸想說過去看看,一看出事兒了,老張頭躺牀上臉色發紫,嚇得劉嬸啊......”

“哎,看老張頭平常身體硬朗,說病倒就病倒,聽說是心臟病突發,好在發現的早。”

“最可憐的還有呢,他那兒女出了名的不孝順,都等着老張頭一死,分這個房呢,這塊兒一拆遷,那得拿不少錢。”

“行了行了,比說了,大半夜的都早點睡吧。”

議論聲紛紛散去,顧衍站在黑夜裡,手腳冰涼。

過了幾秒,顧衍推開老張頭家沒有鎖住的大門,悄聲的進了屋子。

陪伴老張頭度過不少日夜的那隻鸚鵡,正鳥臉迷茫,卻也安靜的待在籠子裡,看着顧衍推門進來,居然歪頭看着顧衍。

“噓!”顧衍做了個手勢,在屋裡環視一圈。

老張頭的屋子不怎麼大,一臺老舊的電視,一張有歲月痕跡的老牀,平時愛穿的大褂正掛在角落的衣架上,老伴兒的遺照掛在牆上,前面的臺子上還供着一些水果。

顧衍走到老張頭的窗前,把窗戶關好,又仔細把凌亂破舊卻乾淨的被子疊好,翻出來鸚鵡吃的鳥食,輕聲對着鸚鵡說道:“跟不跟我走?”

鸚鵡看着這個偷鳥賊,顧衍指甲蓋大的腦子裡在分析利與弊。

“你爺爺,嗯......出趟遠門,估計得幾天,不跟我走你就得餓着,走不走?”

鸚鵡看着顧衍,又看看顧衍手裡的那包鳥食,竟然自己伸嘴打開了籠子的小門,一撲騰飛到了顧衍肩膀上。

“行啊,趁你爺爺不知道,偷跑過不少回吧。”顧衍說。

鸚鵡對着顧衍微微腫脹的左臉啄了一下。

疼的顧衍齜牙咧嘴又不敢出聲。

把老張頭家的門仔細鎖好,帶着‘偷’來的鳥,悄然無息的淹沒進黑暗之中。

———

那羣鬼哭狼嚎的人唱了個盡興,簡桀疲睏的臉上掛着無力,結算好錢後,又目送小趙他們上了出租車,才一手捂着胃部,對着路邊的樹幹嘔起來。

手上似乎還帶着疼痛,那是他觸碰過顧衍之後留下的痕跡。

他說不明白自己剛纔爲什麼會那麼暴虐,可那是他見到顧衍的一瞬間,想要去做的事情。

正是因爲這樣,他身體上的疼痛和心裡的複雜情緒,才能拉扯他緊繃着的神經,一遍又一遍告訴他。

——你見到顧衍了!

——他是顧衍!

會館外的保安看着簡桀,還在對剛纔發生的事情有所芥蒂。

簡桀難受了有一會兒,頭重腳輕,差點一頭栽進樹坑裡,混沌的大腦緩存了一絲理智,時刻提醒他還有事情做。

去找顧衍。

去找顧衍!

再次走到剛纔的樓層,接待過他的那個服務員妹子明顯詫異的一愣,畢竟剛纔洗手間那一出‘動作武俠劇’已經出了名,如果不是老闆過來救場差點兒警。察都得出動了。

武俠劇主角簡桀同志兩手撐在櫃檯前,氣勢咄咄逼人,熬了大半個夜之後,眼睛還泛着紅血絲,整個人略顯頹廢。

“顧衍呢?”

“顧衍?”妹子顫抖,反問道:“誰是顧衍?”

簡桀也一愣。

“剛纔那個......”

“你說和你打架的那個?”妹子壯膽說道:“他今天新來,讓你揍了,也不知道還來不來。”

“草。”簡桀罵了一句。

“不過,他和我們老闆熟悉,你可以去問問老闆,你們不是朋友嗎?”妹子說。

簡桀頓時語塞,張嘴不知道怎麼回答。

下午接到林笑天電話的時候,他還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那天班聚,信誓旦旦告訴他不會說關於顧衍消息的人,在電話裡毫無保留甚至是威脅他,讓他來這裡。

林笑天今天說的話也正好證明了簡桀所想。

——顧衍十年中,一定發生過什麼。

一個人不可能消失的這麼了無痕跡,更不可能再見面把昔日好友推得那麼遠。

簡桀瞭解顧衍,這也是他重新回來找顧衍的原因。

———

帶着鸚鵡進了屋,顧衍迅速打開小太陽,找個比較高的地方把鳥籠拴好,請神似得對着鸚鵡說道:“您進去吧。”

鸚鵡大人威風凜凜,撲騰了幾下,散落下一根羽毛後落在了顧衍頭頂。

“我洗澡去,你也跟着?”

鸚鵡啄了啄顧衍的頭髮。

空蕩的小屋能有個和他說話的,顧衍樂在其中:“估計你得在我這兒住一陣,白天我睡覺,晚上去上班,你自己無聊了......無聊也沒轍,待着吧。”

鸚鵡沒搭理顧衍,安靜的在屋裡撲騰來撲騰去,最後落在了角落的一堆‘垃圾’上。

“別瞎找地方拉屎,拉上面要你鳥命。”顧衍趕緊湊過去,把鸚鵡拍開。

鸚鵡叫了兩聲。

——垃圾本鳥纔看不上。

顧衍乾脆坐在地上,在這堆雜物裡翻了翻,壓在中間的一本書印入眼簾,顧衍稍微使勁把書拿了出來。

那是一本英語書,封面有些破損,落了灰,裡面帶字的紙已經隨着時間流逝,泛黃捲翹起來。

只有翻開封面的第一頁,空白處寫着的那個名字,依舊清晰可見。

——顧衍

這個名字,這本書,見證了一個開始。

二中有個出了名的人物,不是學生,是老師,英語老師。

說起二中七班,和顧衍八字不合的除了謝江就是英語老師趙天湘,別看是個女的,課堂上的規則能羅列出一本新華字典那麼厚。

最主要的,誰要是不帶英語書,那就是和她過不去。

等顧衍美滋滋的請好了簡桀這個‘寫字家教’之後,第二節英語課就出了岔子。

趙天湘邁着大步,踩着十釐米,優雅的撩着頭髮,審視一圈在坐的學生,輕啓脣齒悠悠地說道:“沒拿書的站起來。”

顧衍一般來說不會畏懼哪個老師,很多時候即便是沒做對,嘴上道個歉就過去了,可趙天湘不一樣,會從你內心深處挖苦你,還不留一點痕跡的讓你倒着把書抄一遍。

是真抄。

即便是你從隔壁班借書過來,那上面也必須有你的大名,並且不能有塗改的痕跡,否則那本書就不算是你的,你還是得抄書。

畢竟趙天湘高中八個班全都教。

顧衍包都翻爛了,除了一包薯片根本沒有英語書的痕跡。

也不是說是他害怕趙天湘吧,顧衍這個年紀總會有比較抗拒的事情,那就是讓他上趙天湘的課。

眼看着身邊的林笑天乖巧的從包裡拿出書,一改常態沒有睡覺,甚至眼神都不在混沌,變得清澈明亮,顧衍從心裡把林笑天貶低了一頓。

趙天湘一本一本的翻書看,眼看着快到顧衍這兒了,顧衍心裡還沒想好怎麼把這個劫渡過去,身邊的張界從桌子下面碰碰顧衍。

顧衍挑眉,詢問張界怎麼會借書給他。

張界指指自己的右手邊,做了個嘴型。

——簡桀的。

顧衍愣住,翻開手上的英語書。

剛纔課間簡桀用自動鉛筆寫的那個名字,現在覆蓋了一層油筆的痕跡。

趙天湘什麼時候過來的,顧衍沒注意,等他在一次回過神,趙天湘已經走到了簡桀的座位旁。

“書呢?”

簡桀擡頭,輕聲說道:“沒帶。”

趙天湘沒在多問:“下一堂課把抄好的書給我。”

簡桀點頭。

“這次從開始抄吧,省的你在買書。”趙天湘突然一笑,餘光看向顧衍這邊:“抄一本完整的,以後就用它上課,我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