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看着他們;她每一天都會騎着自行車走過弄堂,不管多早,永遠有一盞燈矇矇亮着。
伊蘇幫母親去集市買麪包,pang太太拿着掃帚打他,口中唸叨着不詳的猶大。
那個很瘦很像鬼的男人卻攔住了她,他的眼睛很大,瞪着pang太太,pang太太尖叫一聲惡魔,扔了掃帚,躲進了她那富麗的房中。
伊蘇看着他,很久。
那個男人卻笑了,用中文說,你不怕我嗎。
伊蘇問他,你是大盜嗎。
那個男人聽不懂他說話,笑了笑,躬身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他離去的時候,伊蘇說,yanxi。
他在對這個男人表達善意,說着阿衡教過的中國話——再見。
那個男人,卻轉身,愣愣看着他,這個孩子笑了,大聲喊着——yan-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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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接到遠方的電話,來自孫鵬。
他說,我送溫姑娘的大禮,姑娘爲什麼遲遲不受。
阿衡皺眉,孫鵬,到底發生過什麼。
孫鵬卻答非所問,輕輕笑了,他已經,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自從車禍。之後,又和陸流對抗,從不肯吃他一粒米,陸流強迫他,注射過許多次營養針。他看到你的信,總共逃過八次,第一次,只出了門,第二次,下了樓,第三次,跑到了街上,有一次,甚至走到了機場。每一次,只要能多走一步,就從未放棄。他還活着,你爲什麼不慶幸。
阿衡卻淡淡微笑,寧願這樣艱辛,不屈從於陸流,面對我,卻依舊這麼,沒有勇氣麼。
她說,孫鵬,我謝謝你,跟我一樣傻。
孫鵬卻笑,我在園中,從小,最膩味的就是他,早送走,早不礙我手腳。有他在,着實煩心。若要謝我,不如,讓我再也見不到他,如何。
阿衡說,你到底用了什麼法子,擊潰的陸流。
孫鵬說,陸流心太大,想要權,想要錢,還想要人心,就算是天才又怎麼樣,分心太多,反受其害。而我,自從十八歲時,唯一籌備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擊敗他。他不可能是一個全心全意的人對手,尤其,這個人,本就跟他旗鼓相當。
阿衡頭疼,這都是一幫子什麼妖孽,她說,你連一家公司都沒有,怎麼可能鬥得過陸氏。
孫鵬輕笑,阿衡,那是,另外一場戰役。如同你的漫長時光耗盡所有讓那個笨蛋愛上你一般,我在想着,如何放走他。
阿衡放下了電話。
她呆呆坐在牀沿,有些難過。狹小的屋中穿過一縷陽光,像愛過的那些時光一般明媚艱辛,驀然,卻發現,原來,那些曾經在她身邊的那些吉光片羽,和她像照鏡子一般的孫鵬,他們,都曾經那麼辛苦。
她想要讓言希,變得再堅強一些,不依靠任何人,走到她的身邊。
可是,他卻在害怕,害怕見到她。
他不敢依靠自己的雙腳,走到她的身邊,只因爲,那些曾經遭遇過的傷痕累累。
有人輕輕推開虛掩的門。
那個瘦弱憔悴的大眼男人。
那麼費力,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邊。
他蹲跪在她的牀角,輕輕捧起她白皙的指,溫暖的脣,吻了下去。
他說,阿衡,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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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4
阿衡籌備着每月三百歐元的花法。是每天兩頓排骨還是每天一頓排骨還是不吃排骨。如果兩頓,新衣服沒了,零嘴沒了,咖啡沒了;如果一頓,新衣服沒了;如果不吃,言希沒了,餓死的==。
她在筆記本上算賬算得咬牙切齒,逮着什麼都往身後的黑影砸去——你個敗家子,信用卡凍結了就算了,就指着法拉利能賣錢,結果,連法拉利你都敢給我撞壞tot
想起,那天兩人大眼瞪小眼,阿衡滿心期待地問言希車呢,這廝,憋了半天,就說了一句話,咳,錢財乃身外之物,重點是,我來了,阿衡,你看看我,我,我呀,你最愛最愛的言希^_^
呸,誰最愛你了。少廢話,車呢。
大型垃圾處理站,我撞扁了==。
阿衡吐血,捏他的耳朵,要你有什麼用啊有什麼用。
言希彎眼睛,我長得好看^_^。
阿衡眼中有些酸,望着小屋角落咕嘟煮着的排骨湯,轉目,眉眼溫柔,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輕輕拍拍他的臉頰,微微笑了,是,長得真好看。
言希的左側大腿粉碎性骨折,內部固定的有鋼針,一直在鍛鍊走路,花了很多功夫,速度還極是緩慢。
言希來時,達夷和孫鵬本來準備了錢,但是言希一向很有準則,就算吃軟飯,也絕不吃阿衡喂的以外的軟飯==,所以很大方地推辭了。
阿衡聽說了,就更想掐死他了。
她說,我去上班,上午隨便你溜達,下午你在家裡練走路,四點我準時打電話給房東太太,如果你敢偷懶,晚上不許吃飯。
言希哦,埋頭喝排骨湯,流淚,懷念tot
阿衡推着自行車,穿着白大褂,在霧中朝他揮揮手,他隔着窗,眼睛彎了,說再見。像極許多年前,他去維也納時告別的場景,只是,阿衡沒有了當年的青澀傻氣,言希也丟了當年的明豔燦爛。
可是,他們眼中的彼此,卻再也沒有此時此刻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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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帶着白色手套,在研究所拿着試管,像在學校無數次操作過的步驟一樣,加一些研磨過的爲□zc,edward本來在辦公室,卻忽然推開實驗室的玻璃門,大步走來,把一篇手寫稿的論文扔到了阿衡面前,不可置信地冷笑——wenny,這樣的論文水準,你還想指望發表。
阿衡愣了,這是她剛交上的論文,如果得到edward的批准,就可以自主拿去發表。
這篇稿子,大概準備的有兩三個月,事前已經電子傳閱給李先生,語法沒有問題,至於內容,李先生看了之後,只展顏說了一句,雛鳥終於離巢,很好。
她拿起稿子,皺眉,edward,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edward雙手□白大褂的兜內,掃掃她的實驗進程,壓住怒火,說了一句,你跟我到辦公室。
阿衡不喜歡edward的辦公室,經常有很多女人的香水味,她本來就有鼻炎,去一次,過敏一次。於是,把試管放在試管夾上,微笑開口——在這裡說就好。
edward眯眼,眼睛狹長,金黃的發在實驗室的陰影中格外醒目——wenny,你對我的office有什麼意見嗎。
阿衡笑笑,醫用口罩沒摘,直接跟他到了辦公室。
阿衡一踏進,香水味撲鼻而來。這次,應該是隔壁耳鼻喉研究室anna醫師的guerlain。
媽的,連口罩都沒用==。
她連打噴嚏,說,你說吧,edward。
edward卻環胸,挑眉看着她。半晌,見她噴嚏不止,纔打開窗,接了一杯水,遞給她,開了口——wenny,你在論文裡,預測了我這次實驗組的所有步驟,而且妄下斷言,說最後,我,連同該死的你,實驗一定會失敗,是嗎。
阿衡喝了一口水,順順氣,說是的,我的每一步都寫清楚了。
edward嘴角一抹冷笑——女人,你知道這次我們實驗組的所有投資是多少歐嗎。
阿衡搖搖頭,慢條斯理說我不知道,但這是,我近期做實驗得出的結論,我只知道,edward你在浪費所有人的時間去做一件會陷入哥德巴赫猜想的事。
edward眼睛幽碧,盯着她,許久,吐出幾個字,八千萬。
阿衡慢吞吞說,所以,現在撒手改爲申報其他項目還不晚。
edward咬牙切齒,你否定的是我鑽研三年做出的課題,僅憑你幾個月的實驗,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阿衡摘下耳畔的口罩,淡淡笑開——如果我的論文推測是正確的,下一步,三天後,實驗的惡性反應就會顯現出來,我們不妨看一看。
edward看她許久,眼神凌厲,卻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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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回到家的時候,言希正在房前窄窄的弄堂裡畫畫,伊蘇蹲在他的身旁,大眼睛專心致志地看着畫紙,兩個人一箇中文,一個法文,雞同鴨講,卻十分融洽。
伊蘇看到她,歡呼一聲,跑到她的身旁。他比劃着,說,wenny,大盜是個很神奇的人,他會畫福爾摩斯。
伊蘇愛喊言希大盜,他覺得大盜是一個很酷的職業。
言希笑了,睫毛在夕陽下金燦燦的,雙手高高舉起畫紙,是栩栩如生穿着風衣抽着菸斗的福爾摩斯。
阿衡推着車子走近,也笑了,真像。
然後,伸手,輕輕把言希從小凳上拉了起來,說今天按時吃飯了嗎,我拜託伊蘇的媽媽給你熱的排骨湯。
言希點點頭,說阿衡你放多了胡椒啊胡椒,嗆死人。
阿衡皺眉,又瞎說,我煲的清湯,除了鹽和配料,什麼都沒放。
言希輕輕用瘦削的手撫了撫她的眉毛,他指尖微涼,說你跟誰學的皺眉毛,醜死了。
伊蘇看懂了言希的手勢,嚴重點頭。
阿衡無奈,笑了笑,舒展了眉眼,你們真煩,煩死了。
法語中文輪流說了一遍,伊蘇和言希都笑了,牙齒潔白,像兩個孩子。
阿衡爲了省租金,讓言希退了租,和自己住在一起。言希以前睡覺就有一毛病,愛踢被,愛纏被,愛扭曲被,不把自己和被扭成麻花不罷休==。
阿衡怕他腿着涼,晚上和他睡一牀,她睡外側,壓住被。
言希害羞,不好意思,說我睡覺一般裸着^_^
阿衡咳,那從今天開始,學着穿睡衣==。
十二點前,還算老實,因爲沒睡沉,過了零點,好傢伙,不得了了,明明是半個殘疾人,腿還敢那麼囂張,一齊壓在阿衡身上,被順便踢個七零八落。
阿衡無語,輕動作幫他放下,不出三秒,又蹺了上來。
重複了無數次,憤怒了,起牀,把兩牀被全壓言希身上。然後,開臺燈,寫論文。
凌晨,兩點半,言希被尿憋醒了。睡前,牛奶喝太多,新鮮牛乳,沒有巧克力味兒,言希鬱悶得死去活來,卻在阿衡眼神的強大壓迫下一口不剩。
他起牀,才發現檯燈亮着,阿衡手撐着下巴,歪着頸,睡着了。
言希揉揉眼,用手扶着左腿,挪到了書桌前。
他推了推阿衡,阿衡歪倒在書桌上,長髮鋪散,嘴微微張着。
言希笑了,怎麼睡成這副樣子。
他的腿腳無法負重阿衡的體重,抱起阿衡,大概是健康的言希才能完成的事。
言希又挪了一把凳子,坐在了阿衡身旁,微笑着,拿起畫筆。
阿衡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放大的言希的臉。言希趴在桌子上,口水氾濫。
戳,戳,喂,醒醒。
言希把頭縮了縮,脣角浮起笑意,不知道夢到了什麼。
阿衡紅臉,哎喲哎喲,真可愛。
轉身,出去接水洗漱。
胖胖的房東太太在院子裡帶着伊蘇做早操,看到阿衡,嘴先張成o型,然後哈哈大笑。
wenny,是你想的嗎,幹得好!
wenny,中文字母嗎,真帥!
阿衡愣,說怎麼了。
低頭,看着水盆中清澈的水,三秒後,臉開始發青。
水中盪漾的倒影中,阿衡嘴脣上,是言希的粗炭筆寫下的字,清晰驕傲。
希。
言希的希。
他把自己的名字印在她的脣上。
阿衡哭笑不得,挫敗,手掌抵在水中,想洗掉,伸手,又捨不得,半晌,才擡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房東太太,您知道最近的地方,哪裡有賣口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