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綺一人在外面閒逛了一天,還是沒有找到願意送一個孩子去江南的馬車。她有些累了,正準備回羅府的時候,又看見了那兩個小孩,這一次,他們真的遇上了麻煩。芸娘曾經同她說過,玉都城的一家客棧是萬萬不能進去的,因爲這是家黑店,玉都人都知道,向來都是繞道而行,這兩個孩子可算是麻煩了。
可,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剛纔分明好心提醒過他們,只是他們沒在意,還將她當做了乞丐。她還得回家看看孃親。這個敗家子,就讓他吃點苦頭吧!
她朝着家的方向走過了一條街,大概是心裡過意不去,總是想着那兩個人的事情,萬一這黑店的老闆將這兩孩子抓起來了可怎麼辦?芸娘可沒說過他們只是劫財,萬一真要出了什麼事,她不就是夫子所說的見死不救了?羅綺糾結了好久,一來再過一條街她就能夠回家了,二來她還是過不去內心的這道坎。
最終,她轉過身子,還是朝着那個客棧的方向跑去,但願那倆人還沒有被他們抓起來。
她小心趴在客棧的紙窗前,戳了一個小洞,往裡頭看去。光線有點暗,她瞥見裡頭有好幾個塊頭大的人站在一邊,而他二人已經趴在桌上昏迷不醒了,看來,還是來晚了一步。
“你這小鬼在幹嘛!”她突然身子一顫,被人從後面直接拎了起來。怎麼也沒有料到,那些人的團伙在這客棧的四周都設了埋伏。一個沒留神,連她自己也被抓了起來。
羅綺怎麼也沒想到,還沒有找到孃親的家人,自己反倒落入虎口,心中真是又後悔又心急。萬一孃親知道了,可又免不了一頓臭罵。只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根本不是簡單的綁架。
……
“小離,我給你找來吃的了!”
羅綺有些心疼地看着玄七,和他相處的那麼多天,好像他並不是個簡單的紈絝子弟,他有着特殊的魅力,就像這星辰,永遠能在夜空中散發着光亮。而她卻好像那暗淡的星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誰也不知道,默默地存在。
“這回你沒有去偷別人的東西吧?”
玄七堅決地搖頭道,“小離放心!魚是我從河裡抓來的,還有些果子是樹林裡找來的。”
她安心地點頭,不是因爲偷竊是一個不好的行爲,而是因爲,他的後背的傷實在觸目驚心,她真的不願看見別人再流血流淚了。
“小離,回到玉都後,你準備做什麼?”玄七拿了個樹杈,很是粗糙地將魚插了進去。
羅綺有些發愣,許久纔回道,“我要去江南,去找人。”
“江南?就你一個人?”
羅綺點頭,語氣尤爲堅決,“嗯,我娘還等着我,所以,我必須去江南找人救她!”
玄七似懂非懂地點頭,朝她一笑,“那這樣,我陪你去江南吧!”
她眼前突然一亮,看着一旁低頭烤魚的玄七,“你,不回家嗎?好不容易逃回去,難道不怕被那些人找到?”
玄七搖頭,反問她,“那小離你呢,你不怕再被他們抓起來?”
“真的,真的會很危險的,我是身不由己,玄七你就不同了,真的沒有必要。”
玄七轉動着手裡的棍子,時而拿到鼻前嗅一嗅香味,“真的,真的沒有關係,我就想陪你一起去。”
“爲什麼?”她轉動着眼珠看向他。
他沒有回答,而是轉身把烤好的魚遞給她,魚肉發出清香,“吃魚!”
羅綺狠狠咬了一口,那魚的味道,實在不好吃,沒有醬料也沒有味道,只有一股泥土的氣息,還不如聞起來好吃些。
“怎麼樣,算不算開葷?”
“嗯,好吃!玄七你真厲害!”她咬着魚肉,露出一副享受的神色,突然覺得,她好像習慣了這個夥伴,習慣了玄七在她身邊的日子。
那兩天,他們瘋狂地朝着一個方向跑着,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路在哪裡。
那一天,玄七覺得最爲黑暗的那一天到了,在此之前,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直到那一根箭刺傷了她的後肩,她突然覺得死亡是那樣的近,近在咫尺,就好像閻王爺突然掐住她的喉嚨。
捕殺,滅口……那些人不會就此停歇的,誰也不敢相信,他們竟有如此大的毅力,追殺到這裡來。
“玄七,你快走!”她的眼裡都是淚,大多是疼出來的,她趕緊催着玄七逃跑,因爲那些人就在這裡,就在這個樹林裡,而她突然想起小六,想起大家來,她不想死得很難看,更不想被玄七看見傷心。
“小離,我揹你走!”玄七一個轉身,想要將她背起來,但許久沒有吃飽早就沒了那力氣。
她忍着痛,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就好像有人將他的肩膀撕扯開來,“走吧!我叫你走啊!”
“不行,大不了一起死。”
“不,不要……”她的身子已經很虛弱了,她瞥見自己的血那般的血紅的眼色,心中懼怕,死,她真的會死嗎?她還有孃親,還有爹爹,還有芸娘,還有羅府裡她還來不及放的紙鳶,她毫不甘願。
玄七拉着她走了好長的一段路,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山洞,能夠暫時避上一段時間。但羅綺知道,那些人就在這個樹林內,他們的大刀掠過草叢,掠過樹杈,發出刺耳的響聲,更像是山林裡的樹木在悲號。
她的傷口依舊沒有止住血,臉色有些發白,玄七手腳慌亂用衣服爲她止血,時不時還碰到了她的傷口。玄七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一旦緊張起來,手就會抖個不停。小六的血,大家的血,還有此刻小離的血,就好像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在他的喉嚨裡迴盪,直直作嘔。
她拉着玄七的衣角,笑着說道,“玄七,我想吃東西,我想吃糖葫蘆,還想吃大餅……”她的話越說越微弱,像是用盡她的力氣說着這句。
“好!好!”玄七輕輕撫着她的腦袋,就好像那一隻可愛的野貓,他卯足了勁朝着另一個方向跑去,他不知道跑到多遠的地方,反正在羅綺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眼睛慢慢合了上來,她實在忍不住了,難道這就是生命的終結,今晚在夜空中也會亮起一顆星,屬於她的一顆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