幷州崖下鎮,一切恢復平息之後,或許有着之前那驚天動地大戰做對比,此時就顯得格外靜謐,萬籟無聲。
一股股淡藍色的寒霧,自遠處四面八方的寒松林重新咆哮涌來,再次籠罩這個不大的鎮子,阻擋着天際間月光的照射。
鎮子裡唯一的客棧已經化作齏粉消散,同時就連地面都破碎殆盡,江屠拍醒被九幽鬼吼直接震昏的客棧老闆,而後者也是一個膽大之人,雖不清楚這可以舉手投足抹去其客棧的貴人到底是何身份,但是卻一咬牙,主動提議帶着老太后的馬車和上四軍等人,去附近自家的院宅,要騰出房間給老太太歇息。
“陳巖,你讓幽翅軍去各家各戶看看傷亡情況,昏迷者先不處理,等御兒和天輝軍降臨,同時派出一騎幽翅軍往東,去接應一下夜魘司的夜一,帶他過來。”
正在鎮子道路上行駛的碧波鯨尾馬車之內,傳出趙秀那清冷威嚴的聲音,隨後於馬車外隨行的幽翅軍副指揮使陳巖領命,身形瞬間消失於原地。
馬車內部,一雙雙擔憂的眼眸,看着斜靠着車壁,緊閉着雙眼的老人,而胭脂的手邊,已經放着至少五個淨化藥水的淡藍色空瓷瓶,雖然老太太已經一口氣服下了如此多可補充本源的淨化藥水,但是面色卻依舊蒼白,而蒼白之下,隱隱有着灰黑。
忽然,老太后的身子猛地弓起,睜開眼睛,張開緊閉的雙脣,向前咳出一口漆黑色的血塊,同時胭脂和魚苗小姑娘發出一聲驚呼,趕忙上前拿手帕去擦拭。
“終於咳出來了,總算舒服多了,我沒事。”
老太后看着面前慌亂的衆人,輕輕擺了擺手,淡淡開口,亦如平時那般莊嚴淡然,好似那胸前刺目的血污並不存在一般。
或許正如其所言,將這一直積壓在胸口的血塊吐出之後,老太后的面色一下子紅潤不少,就連呼吸都變得極爲平穩,看着面前面無表情的武公主趙秀,繼續開口道:
“御兒果然有奪天地造化之能,竟然可以讓秀兒你本源回溯,硬生生地消弭了大道第九重天的時間流逝,當真聞所未聞。”
老太后話音落下之後,坐於其對面的趙秀並沒有迴應,只是看着面前老人那不復明亮,反而有些暗淡的雙眸,陷入了沉默。
母女二人有着心結。
馬車繼續向前,車外傳來中年掌櫃跑來的彙報聲:
“各位官爺和貴人,前方便是小的屋宅所在,面積還算尚可,容我先行前往安排,收拾出一間乾淨的屋子,以免怠慢了貴人。”
隨後馬車便在屋宅門口停下,終於,許久之後,車內鳳眉沖天的武公主趙秀,看着面前老人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輕聲開口迴應道:
“回母親,是道魂,烈焰鳳凰道魂剛好和我自身的朱雀魂相互交融,這纔有如此涅槃重生之效果。”
“如此甚好,甚好啊!”
老太后雙手交疊於肚前,不斷感嘆,誠然對於趙秀能夠安然無恙,她比誰都要開心,古往今來,無數冠絕一個時代之人,於九重天梯上生死道消,因此趙秀能夠全身而退,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趙秀那絕美的臉龐之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微微一思索之後,有些生硬地寬慰道:
“母后你的身體,我會讓御兒想辦法,他連九重天都能斬斷,應該有所手段。”
其話音落下,老太后卻笑着搖搖頭,依舊淡然的聲音隨後再次繚繞於馬車之內。
“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清楚,五衰之劫無人可破,生死有命,我已經活的夠久了,不用勞煩御兒花費力氣,他是大夏帝王,理應以全大夏子民爲優先,而不是把心思放在我這個糟老太婆身上。”
語畢,老太太對面的一襲白衣的武公主還想開口言語,卻被老人輕輕揮手阻止,與此同時,馬車之外,李淳風那蒼老的聲音恰好響起:
“稟太皇太后,屋宅已經收拾完畢,可移尊駕歇息。”
“走吧,胭脂扶我起來,我們進去。”
寒霧滾滾,猶如層層薄紗,覆蓋在幷州的大地之上,隔絕了天上皎潔圓月的注視。
霧內,一道漆黑大袍飛滾的身影,震動着背後巨大的夜魔之翼,在前方幽翅軍士卒的帶領之下,自上而下,一頭扎入崖下鎮內,隨後穩穩地落在一間面積頗大屋宅的前院之內。
夜一收齊背後雙翼,感受着空氣中依舊瀰漫着的尖銳鋒芒,那是絕強氣勢對衝之後的餘波,尤其是那股來自九幽的冥氣,使得其眼睛微眯,無論是對於大夏獵狗或者暗夜魔王而言,他對九幽冥氣都不陌生,這是他最主要的獵物之一。
沉凝了一瞬之後,夜一對着周圍的江屠等人點點頭,之前大致的情況已經由領路的幽翅軍士卒簡單地交代過。
因此他直接邁步的走向於屋門口負手而立的李淳風,同時伸出右手,其上一隻黑褐色的大兜甲蟲趴伏於其上,烏黑的蟲眼亂轉,輕輕開口道:
“準備一下,陛下要直接降臨於此。”
李淳風面色一凝,重重一點頭,隨後面露苦色,這一次護衛老太后的隊伍出現了大紕漏,竟讓白冥修直接衝進了客棧,若不是老太后最後喚出巨鯨,誰也說不準白冥修這個甲子第一等通緝犯會有何種手段。
說來最近李淳風也是時運不濟,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接踵而至,先是被共事一甲子的老搭檔背叛,使得司天塔第九層被外人入侵,而此次的護送任務,又被白冥修鑽了空子,他這張老臉,真的無顏再去見即將降臨而來的趙御。
正在李淳風老臉一陣通紅之際,兩人面前的內屋大門突然被打開,從中走出一位中年宮女,對着下方的夜一開口道:
“大皇太后有旨,娘娘需要半柱香的時間梳妝,請夜宴司夜大人,稍等些許時間。”
與此同時,內屋之內,老太后坐於一面銅鏡前,屋雖簡陋,但是人卻高貴。
胭脂手拿着一把木梳,輕輕將老人的萬千銀髮,自上而下,一梳到尾,隨後老太后淡然的聲音,輕輕繚繞於整個屋內。
“胭脂,咱們做皇家女人的,無論在什麼情況,都要得體,因爲那代表着大夏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