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知道他雖然剛纔沒說什麼,但肯定也是被氣得不輕!等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皇帝深邃的眸子才漾開一絲波瀾,一絲光芒掠過,不過轉瞬之間,還是難以窺探他的內心所想。
這時,他睇了一眼嚴津。
嚴津脖子一縮,快步走到他的身邊,俯首,“皇上。”
“你倒是很悠閒。”皇帝冷冷戲虐道。
嚴津身體微微一僵 “奴才疏於職守,請皇上怪罪!”
皇帝冷冷一笑,“你心中掛念着小王爺,朕又怎麼會怪你。哦,對了,你說那日你去鳳豔閣尋了我?”
“。。。。。。是。”嚴津微微猶豫,隨即輕聲應道,額頭微微冒汗。
“卻爲何隨後沒聽你提過?還有,你怎麼知道朕去了鳳豔閣?”問話淡淡的,皇帝腳步慢悠悠地晃到橋岸邊的一排花草前,一手不經意地拂過朵朵鮮花。
嚴津頓了頓,“奴才擔心皇上安危,那日便四下叫人尋了,不想在花坊前聽別人竊竊私語,便知道皇上正在。。。。。。”
皇帝微微頷首,還是一副不經意的模樣 ,“對了,你在之前便見過席容?”
“。。。。。。是。”
“何時何地?”
嚴津眸子轉了轉,心中頓生了一個主意。
。。。。。。
劉伯說他是一個可以信任的男人,她就算不信那個男人,也該信任外公的話,可是那一日他眼中凌厲地森冷真的嚇到了她,尤其敏銳地覺得他的意圖在她腹中的孩兒,劉伯說這個男人或許對自己有意,難不成這便成了他仇視自己骨肉的緣由?
思及此,便對他怕謂的心意存了抗拒之心,乃至有種想要落跑的感覺,無奈他似乎對自己形影不離,即使是看不到蹤跡,一旦自己踩了空子,或者差點砸了盤子,他都會瞬間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無處不在,因爲他臉上的面具,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唯有一雙濃黑如墨的眼睛透着一種讓人亟亟的關心。。。。。。
心情有些忐忑,於是出來走走散散心。沒過多久,便看他端着藥碗而來,那是她的安胎藥,至少名譽上是,下意識她身體有些緊繃,一手撫上小腹,眼底眉間淨是戒備。
安中磊可以察覺到她的警戒,不禁有些無奈,這些天她一直有意無意地躲着自己,對自己的敵意也不言而喻,天知道他的心情是那麼得複雜。“容兒,喝藥了。”
席容搖搖頭:“這些天我感覺好多了,暫時不想喝藥了。”這樣不是假話,每次喝藥心情總是不好,更何況她對他還有心結。
“劉伯走前吩咐的,藥必須按時飲用,你也很想少些痛苦,然後順順利利地誕下孩子吧?”他心底一嘆,今天必須坦城相對了,不論如何,他之所以留下來的目的絕不是讓她緊張和抑鬱的,她所承受的夠多了。。。。。。
席容靜靜地看着他 “我們以前認識過嗎?如此陌生,卻又十分熟悉要知道這些年她
之前一直禁足在安家大院,現行矩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認識的人真的少之又少。之後到了南越
國但大多放時間都在龍浩家修養外人很難窺見何以他會對她有意?
但見他眸光深沉似海,頓了頓才道,“你覺得呢?”原本暗啞的嗓音此刻聽起來更加沙啞,卻不似以往那麼難聽了。
席容搖搖頭:“若是我記得,便不會問你了。”刻意避開他的視線,心底驀地想到什麼,不禁又猛地看向他,恰好看進他深深的眸子,那裡的情愫似乎不是一蹴而就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禁有些怔忡,胸口的悸動讓她迷惑,也讓她彷徨,那漆黑的眸子猶如深沉的大海,澎湃的暗流會將她捲入未知的天地。。。。。。
聽完她的話,安中磊不僅失望,可是她神色變化得極快,她的每個細微表情牽引着他的心情,她,認出了他了嗎?
“你。。。。。。”席容喃喃道:“你是他嗎。。。。。。”忍不住懷疑他的身份,思慮劉伯應該不會隨便讓一個陌生男人留在自己身邊的。只是這樣深眸因爲情愫幽幽然而讓她問得疑惑,還是覺得陌生。。。。。。
幾步上前,伸手緩緩地往他臉上摸去,或許揭下這層面具,就會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一動不動,並未抗拒阻止她的動作,只是看她伸來的素白小手卻頓停在空中,纖纖十指猶如青蔥一般,一如記憶之中。。。。。。
怎麼可能會是他呢?席容搖搖頭,縮回了手,後退了幾步。爲何潛意識裡又害怕眼前的男人就是他,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她需要面對的太多太多,才發現竟然自己是那麼得軟弱,一如昨晚一夜春夢,心心念念想的還是他。。。。。。
可是即便是他,又能如何?如今他已經娶妻納妾,與她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了,這是自己的決定,無法後悔,不管他是誰,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微微皺眉,看着她眼中求知的光芒隱去,又是那麼的淡然,好似事不關心,心情有點悶。“他?”安中磊看着她,看着她脣邊微微的彎起透着一抹傷懷,問道,“你剛纔說的他指的是哪個他?”
席容搖搖頭,還是避開了他的視線:“沒什麼。”
他卻不願意放棄這個話題:“你還在想着你的夫婿嗎?”
“沒有。”席容回答得乾脆,再想他不過讓自己更加軟弱罷了,她必須學會放下!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顯然沒有看到他眼底的浮現的陰霾。
“可是你肚子里正懷着他的孩子,難道真的可以忘情得如此輕鬆嗎?”言語間,不自覺多了幾分咄咄。
席容側目掃了一眼他的異樣,“忘不了也要忘,至於孩子,他現在只屬於我,至於那個男人,在決定納妾那一刻,他便已經屬於了別人,或許我早已被遺忘了。。。。。。”這個男人真奇怪,若說她想要忘記前夫,他不是更該高興,而不是如此嚴肅凜人的模樣。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笑了笑,笑容裡充滿了嘲弄,“你知道嗎?還是我一手將他推出去的,我不怪他,這是我的選擇,留下這個孩子,也是我的選擇,我不會後悔的。”
“你的選擇。。。。。。不會後悔。。。。。。”他喃喃,一手負在了身後,緊緊握拳,眸光反而沉冷了,“因爲他冷落了你三年?”
“你怎麼知道。。。。。。”問完卻又很快恍然,是劉伯說的嗎?“其實這場婚姻,本來就不是你情我願的,所以我們一直淡然相處,無關情愛。日久,漸漸地便成了一種習慣,習慣裡雖然有親暱,可是更多的是疏冷,曾經我也想過或許可以一輩子這麼下去,可是我終究還是選擇了離開。。。。。。實際上是我對不起他多一些,因爲我騙了他三年,男人總是希望有兒子傳家接代的,可是我卻暗地裡揹着他。。。。。。”聲音驀地啞然,她怎麼當着他的面說那麼多話?不是很是戒備嗎?怎麼此刻忽然就又不設防了。。。。。。
莫名之中,有種詭異的感覺,她卻不想再多疑,或許有些話真的憋了太久,說出來她的心境會闊朗很多。就當眼前的男人是他吧。。。。。。“緣起緣滅,這樣也好,我們都可以雲淡風輕兩相忘。。。。。。”
“雲淡風輕。。。。。。呵呵。。。。。。”他笑,笑聲裡有種沉沉的壓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低估了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分量,也低估了他對你的影響,到了如今,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嗎?”他不信,若不是有那一夜的纏綿,她的毫不設防,那時候的她纔是最真實的,若不是有那晚在先,如今他會覺得躁狂吧!
這個女人,他一直以爲恬淡如水的女人,她的欺騙,她的逃離,或許他該生氣的,可不知道爲什麼,如今知道了這樣一切,反而覺得釋然,想想以前的她,真的溫柔嫺淑的像是一尊泥娃娃,所以他一直將她擱置,即使溫存時候也是捧在手心,他看不到她的喜怒哀樂,也看不到她對他的不滿和怨懟,也幸好,她有愛,有怨,也有怒妒,他和她,錯失的太多太多了。。。。。。
席容聞言心底微動,再仰首看他,一時怔忡。那麼多年了,一直是那樣的淡然,她從來不敢
奢望太多,或許那個時候,彼此都沒有想過太多。。。。。。
往事已矣,再探究也是空,不若塵封。
看她沉默了,安中磊只覺得另外一手的碗已經逐漸變涼,只剩下一絲殘溫,不禁皺眉,“顧着說了,你還是先把藥喝了,不得不喝!”
心思回來,席容看着碗中黑漆漆的汁液,有些猶豫:“我。。。。。。”話沒說完,便聽得他一聲嘆息,他的聲音裡滿滿都是無奈,“藥不會有問題的,相信我,不要懷疑也不要緊張,我之所以留下來,絕對不是想讓你不安的。”這個孩子,他比她更加糾結,因爲孩子的安危,更因爲她的義無反顧,孩子是他多年期盼的,可是失而復得、得而復失是他更不願意想要的事情。。。。。。
席容看着他的眼睛,“不論你想要什麼,我的孩子是無辜的,若是萬一他有什麼,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他苦笑,只是她看不到,安中磊道,“只要你平安無事,那麼孩子一定安然,也只有你健康,孩子才能夠順利誕下!所以你快喝藥!”
她有些不解了話中的意思,卻又莫名地有些安心,頓了頓,咬脣看着他許久,這才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 ?N 。。。。。。
今晨還是好好陽光煦和,中午天空便沉沉地陰霾四起,陰鬱了一個下午,傍晚時候陰雨霏霏。
神思恍惚,幾個時辰沒有看到他,席容忽地覺得有些想念他,有些懊惱,可還是忍不住四下搜尋他的身影,幸而只是出了房門,但遠遠地看到了那身影。
停下腳步,沒有再向前,將他的背影盡收眼底,睫毛微顫動。
這裡看去,天空灰濛濛的一片,淅瀝的雨滴落入池中,漣漪不斷。這樣的背影太過寂寥也太
過沉重,仿似有種萬年化不開的的沉鬱,將他籠罩,這個男人,她真的陌生,可是心底該死的卻那麼明瞭。。。。。。
想要上前,她卻還是猶豫了,咬脣轉身回了房間去,卻已經難以舒心地上牀休息,聽得雨聲滴落在瓦礫之上,似乎有些越下越大之勢,推開了半扇窗,依然看到那身影佇立在池邊巋然不動。
這個男人在做什麼?不知道陷入了什麼沉思,如此迷惘。。。。。。
狠心不想管他的,便關了窗,上了牀,拉下帷幕,想要隔絕外面的世界,因爲安謐,便顯得雨聲更清晰,聲聲落入心門。
蜷縮在牀的一角,拉過被子覆蓋住自己的身子,心思有些渙散,過往的一切猶如走馬燈一般在腦子裡閃過,沒有忘記他恬淡的溫柔,沒有忘記那一夜軟語呢噥的撫慰,沒有忘記紅綃帳內的繾綣。。。。。。
終於還是按耐不住,掀了被子下牀,拿了角落裡一把油紙傘,推門出去了。
走在鋪石小道上,兩側是茵茵的草地,帶着水珠瑩然,走到了他的背後,將傘撐上他的頭頂,微嘆道:“即使身體好,也不該作爲淋雨的本錢。”
安中磊頓了頓,仰首看着遮雨的油紙傘,再回過頭來:“你怎麼出來了?這裡風大,小心着涼了。”
“你也知道這裡風大嗎?”即使天氣逐漸暖和了,但是一身溼噠噠吹着風也夠嗆的。。。。。。你剛纔在想什麼?竟然想得那麼入神。。。。。。
安中磊看着她道:“在想有些事情,不知道是否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或許是得到的太輕晚,不知惜福,失去才知道猶如割肉割心一般。。。。。。”
“。。。。。。這或許只是人性使然罷了,失去的已經失去了,憐惜眼前人。”席容淡淡道。
“是呀!憐惜眼前人。。。。。。”他的眸光幽邃了起來。
席容頓了頓,因爲他犀利的眸光鎖定了自己,可她並不是這個意思,他的眼前人已經不是自己了。。。。。。
他眸中逐漸釋然,繼而豁朗,“我現在想通了,這不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不過提點罷了,如今瞭然頓悟,便是該抓住眼前人的。”他握起了她的手腕。
席容一愣,下意識地掙脫開後退了兩步,因爲雨水而滑膩的石階,一個踉蹌不穩,整個人就往旁側傾去,瞬時被嚇到了,心底後悔不迭,幸好一隻臂膀穩穩地抱住了她的腰身。
“小心!”他一聲驚呼,似乎嚇得比她還厲害,眼中盡是懊惱之色。
後知後覺後怕,席容鎮定了心神,這才發現傘也掉了,四下搜尋,才發現那油紙傘已經被甩到了池中,不禁雙手遮雨,卻躲不過雨滴淋滴。下一刻,便又覺得身子輕盈躍起,已經被他抱起。
安中磊抱着他大步往回,走進了房,將她放坐在牀沿,然後從紅色箱子裡尋了一套羅裙遞到
她的面前,“快換衣裳!”
席容接過衣服,眸光看他,他似乎頓了頓,才轉身出了內屋,順便帶上了房門。她換了衣裳,擦乾了微溼的頭髮,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又想起他受驚的表情和不言而喻的關心,嘆息。。。。。
好一會兒,房門再次被推開,外面的光景已經是暮色深沉了,而他又端了一碗正冒着熱氣的湯藥來,她下意識地拒絕道,“我今天已經喝過安胎藥了。”
他嘆息,“這不是藥,只是一碗薑湯,喝了吧,免得風寒了。”
席容只是覺得十分不喜歡那味兒,這一刻更覺得刺鼻的難受,還未等他靠近,便捂住了嘴巴泫然欲嘔,一邊揮着手道:“你拿走宅它,我。。。。。。嗚。。。。。。”
安中磊無奈,只得將薑茶扔了出去,很快地回到了她身邊:“沒事吧?”
席容搖搖頭:“沒事,只是聞到不喜歡的味道就覺得難受,我有些不舒服,先睡了。。。。。。”說着,起身,走到了牀邊。
“不行,晚餐還沒用過,先用了餐再睡。”他有些命令道。
“我下午吃過點心,不餓,我想先睡了。”她搖搖頭,說着上牀。
“。。。。。。也好,若是你醒了餓了,就叫我。”他幫她拉守錦被。
“嗯。。。。。。”她點點頭,順從地躺下。
他幫她掖好被子:“好好睡吧。。。。。。”
她看着他,低低道:“你的聲音真的好難聽。。。。。。”
他愣了愣,看着她晶燦的眸子熠熠的,別有一種繁雜的嫵媚,甚至還有一種瞭然在其中,“睡吧。。。。。。”
。。。。。。
夜半。
風雨停歇,空氣光其清晰,深吸一口氣都覺得沁人心脾,心曠神怡。
房頂,一人躺在瓦上,天空泌墨,沒有月光,沒有星光。
從前,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竟有這樣的處境,他的妻子正在下面安睡,而他卻只能守在房頂,甚至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心境卻如此殷實,或許這就夠了,終於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麼,在乎的是什麼,守護也是一種幸福,因爲守護的是幸福。
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驀地聽得隱隱約約的呻吟聲,驀地睜開眼睛,眉頭深皺,揭開片瓦,那
壓抑的聲音在安謐如斯的離裡聽得更加分明瞭。
蓋回去了瓦片,飛身下了屋頂,到了房門前,猶豫了一下,此刻竟然連推門而入的身份都沒有,於是敲了敲門:“容兒,怎麼了?”
席容只覺得胸腹間傳來密密麻麻的刺痛,有些難受,輾轉難入入眠,忽然聽得外面他的聲音
,不禁頓了頓 ,“我沒事。”這麼晚了,他怎麼就又突然出現了?而且出現的時機如此精準。。。。。。。
下一刻,外面沒了聲響,席容頓了頓,掀開牀幃,外面鴉雀無聲,他已經走了嗎?心底不由自主地燃起一種無奈空虛,罷了。。。。。。
放下了帳子,躺回到了牀上,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忽略那份不適,卻也不是自己想忘懷就能夠忘記的。
好一會兒,外屋敲門聲再起,“容兒,開門,我想你肚子肯定已經餓了,我幫你熬了一碗粥,喝了它再睡吧。”
因爲他的去而復反,席容心底一暖,還以爲他真的走了,有些慍惱自己的貪戀這絲溫柔,此刻卻又無法抗拒,起牀穿了衣服去開門。
門纔開,便聞到暖熱的食物香氣,還未等她說什麼,他已經不請自入了。
他將碗放在桌上,幫她備了湯匙和筷子,轉身看她還待在原地:“把門關了吧,晚上外面涼,小心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