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中磊看着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丫環,竟然叫他大少爺,不禁頓了頓,詢問的眸光投向若雪處。
若雪心底有些驚疑,這個丫環自從安家大宅遭劫,便也消失不見了,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會出現在這裡,她冷冷出聲道:“你是什麼人?怎麼在這裡亂叫人?”
秋紅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不禁訥訥道:“是你……”在安家大宅,席容離家出走後,她便貶成了燒火丫頭,日子苦不堪言。後來,幸好她只是個燒火丫環,被逼着出門去街上採購,當她回來的時候,安家已經易主了,舊日安家的僕人死的死,散的散,僥倖她逃過一劫,也幸好以前席容對她不薄,貼身藏了不少值錢的玉佩首飾之類,不至於離開安家顛沛流離。
其實之後,她一直不死心地等在安家外,等着大少爺回來,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大少爺都沒有回來,她這才離開了,幸虧蒼天有眼,今日又讓她偶遇了大少爺,她想,大少爺一定會看在大少奶的面子上,再收留她的,或許,她還以循着舊日大少爺少奶奶的恩情,繼而再將她收房也未可知……
只是有些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女人竟然比她早一步到了大少爺身邊,不禁有些憤憤:“你這個壞女人,就是你趕走了大少奶奶。”她卻忽略了安中磊似乎忘了她的迷惑表情……
若雪眉目沉了沉,然後似乎有些恍然:“原來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安中磊道:“容兒,你認識她?”
若雪點點頭,眉目間有些傷感:“王爺自然是不記得了,以前你納過一房妾室的,她便是你那小妾的丫環,卻不知她何以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安中磊聽她說着,看着她埋藏在眼底的悶悶不樂,心底有些沉悶,似乎能夠感受到自己心底那份歉疚,不禁握起了她的手,低低道:“都過去了……”
秋紅聽得迷惑:“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是說我是你的丫環?不,我根本就不是你的丫頭,大少爺,這個女壞極了,不僅逼走了大奶奶,還虐待我,你一定要替大少奶奶和我做主啊……”
安中磊沉眉:“你走吧,以後不要再出現了。”過往的事情,他真的不想追究了,那個小妾既然已經走了,眼前這個也不過是丫環罷了。
“大少爺……”秋紅心底不解:“大少爺,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秋紅啊!大少奶奶唯一的貼身丫環!”
聞言,安中磊也只是從袖口中拿出一張銀票:“你走吧。”
那銀票飄着落到了秋紅跟前,秋紅心底有不甘,這會兒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不禁拿着銀票站了起來,然後氣鼓鼓地瞪着若雪道:“一定是你,你不僅趕走了大少奶奶,還這樣盅惑我家大少爺,你這個壞女人,你這個淫……”
“你口中的大少奶奶纔是個下賤的女人!”這時,若雪站了起來,打斷並接過了她的話語:“她不僅勾引男人,而且設計害死了我的孩子,更還勾結匪徒劫掠了自己的家,那個十惡不赦的女人,趕出家門對她來說是最大的寬容了,你這丫環,當初我好心放你一次,如今你竟然如此恩將仇報,咄咄逼人。”
“你你……”秋紅被她氣得不輕:“你賊喊捉賊。大少爺,大少爺你一定要爲大少奶奶做主啊。”
若雪回頭,對安中磊道:“王爺,我覺得有些頭暈,我想回家……”垂頭,脣邊的弧度有一抹得意,眼底滑過一絲冷然,轉而眸光掠過秋紅,然後撫着自己小腹,似乎喃喃自語着:“或許今天真不該出來的,就連我腹中的孩子都開始抗議了……”聲音雖然低,但也足以讓該聽到的人都聽到,是的,她懷孕了。
“我們回去吧。”安中磊看她臉色有些發白,心底也十分擔憂,旁人旁事都不願再放在心上。
秋紅聞言,驚呼道:“你懷孕了?”心底剎那覺得絕望,可是她不甘心啊。
這一聲,也足以讓席容聽到,她竟然又懷孕了!要知道有孕也該一個月多些,她消失的時間那麼短不到一月,那麼應該是她之前便已經受孕了……
那麼,這個孩子,又是誰的呢?
瞬間的震撼,想到這裡,忽然又覺得寬慰了幾分,她真的寧願相信,這個孩子不是她夫婿的……
在她失蹤的這段日子裡,若雪究竟做了什麼?或許這已經不重要了,可是如今她對於安中磊來說,確實最重要的……
解鈴還須繫鈴人……
就在她心底紛紛亂亂想着的時候,便看到秋紅衝動了起來。
看到安中磊就要帶着若雪離開,秋紅心底恨意和不甘無法宣泄,就要衝上前去,只是還沒近那女人的身,便覺得胸口一陣疼痛,巨大的衝擊力讓她往後飛去,喉頭已經嚐到了血腥……
眸光迷離,只覺得大少爺轉身的眸光讓她渾身顫慄,然後他們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一刻,她真的好怕,似乎真的什麼都變了。下一刻,她昏倒了過去。
當她再一次睜開眼晴的時候,看到的是席容,第一眼,沒有認出來:“你是誰?”一臉的警戒。
席容放柔了聲音,低低的,有些無奈:“秋紅,是我。”
“……大,大少奶?”秋紅有些遲疑,只是很快便肯定了,不禁大哭了出來:“鳴鳴……大少奶,我終於找到你了!鳴鳴鳴……大少爺……大少爺真的好可怕……我好害怕……”
席容任由她在胸口哭泣,心底有苦,若是今天換成了她上前,那麼挨下這一掌的人是不是便是自己?換了自己,他是否也可以如此無情?
夜不能寐,席容終於還是忍不住,想要回去看一看。
從未想過,回來的時候需要蒙着臉,穿着夜行衣,行蹤隱匿,所幸之前皇甫辰風的引導,她順利地從暗道進入了昭王府,暗道裡分叉極多,席容心底揣摩着這些道路該通向何方,慶幸的是她對昭王府地形的熟悉。
這條暗道該是通向書房的,他此刻應該是在書房吧?或許心底潛意識還是不想去寢房探查,因爲害怕看到不該看到的畫面……
書房靜悄悄的,空無一人,看着熟悉的地方,卻已經如此不熟悉了,唯有牆上掛着一副畫,畫中人一如往昔的美麗動人……
外面夜幕深深,這個時候,他不在書房,那麼便是在……
心底蒙着一層沉重,思念深深,可是境遇卻太不堪,他和若雪,所謂恩愛,究竟到了哪個地步?或許她該安慰自己,越是恩愛,便代表着,即使失憶,至少這份情最終的歸屬還是自己……
可是她真的不願不想他懷中抱着別的女人纏綿,一旦想到那樣的畫像,即使只是想象,也讓她心底憤然,甚至嫉恨,無法忍受!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驀地外面有了動靜,她趕緊尋了空隙躲了起來。
推門而入的人是他,久違的面容,卻是截然不同的氣息……
席容屏住了呼吸,那是他曾經教她的隱匿氣息的辦法,深深地躲在暗處,竟然不敢上前……
他進來之後,坐在了書案後的太師椅上,眼底似乎有些茫然空洞,直到眸光落在了畫像上,才燃起了幾分熱度……
席容不禁一手攥着自己前襟,眸光柔得幾乎要溢出水來。此刻的他,不該是寂寞無依的,可是爲什麼給她的感覺卻還是那麼形單影隻?他此時此刻又在想什麼呢……
一聲深深的嘆息響起,久久迴盪在寂寞的空氣裡,揮之不去的悵然……
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感覺便是如此,這一步竟然如此難以跨出,因爲一旦跨出,擾了這份安謐,若是他真的認不出自己來,那麼她更加承受不了他的殘酷無情。
席容心底安慰着自己,或許今晚真的來對了,因爲她真的能夠感覺到他的渴望,她想,即使一個人的記憶混亂了,但是某些東西,潛意識裡的渴望是改變不了的……
他和她都寂寞太久了,有一點相知相依的感覺深入骨髓……
她知道自己此刻靠不近他,可是隻要心有靈犀,她相信,他對她的愛會回來的,夫妻多年,這份深入心底的感覺,唯有彼此,誰都取代不了……
就在她深吸一口氣的時候,聽得她警覺乍起:“誰?”
席容以爲自己就要被發現的時候,書房的房門從外開啓,若雪走了進來。
若雪手中端着盤子,盤子裡還有一口骨瓷碗,碗中還冒着氤氳的熱氣:“王爺,我知道你日夜奔波勞苦,這是我讓人燉好的蔘湯,先唱了吧!”
安中磊接過她手中的托盤,低低道:“這些事情就留着給下人做吧,你現在有了孩子,該好好休息着。”
若雪此刻眼中有着幸福的柔光:“又不是粗重的活兒,天天躺着休養也太無聊了……”可她的心裡有一塊疙瘩,她是若雪,不是席容,爲什麼非要冒着她的名字來得到寵愛!真的希望有一天,在他的眼中,獨愛的是她若雪!
安中磊扶着若雪坐下,端起了托盤上的碗:“乖乖的把蔘湯喝了吧。”
若雪搖搖頭,笑道:“這可是我費心費力地弄給你喝的。”
“看你這些天臉色都不怎麼好,還是你喝了吧,調養好身子,我也可以安心些。”他道。
“好嘛……”若雪點點頭,嬌嗔道:“但是我要你餵我……”
“好。”他答應得痛快,寵溺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