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屋頂上的瞎奴,已經寡不敵衆,馮野則先脫身,跳進院中。
當他走進鳳歌所住的廂房,馮紹爲免被發現,本打算點鳳歌的穴道,但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覺得鳳歌已經爲他改變和付出了這麼多,他應該試着相信她,卻沒想到,正是這一念之差,害慘了他。
馮野在室內緩緩移動,看見那張牀上凌亂的被枕,眼神凝了凝,伸手去摸,發現尚餘溫熱,料定人還未走遠,便試探着叫:“鳳歌,你在哪裡?快出來,我是馮野,我來接你了。”
鳳歌聽見馮野的聲音,頓時眼眶一熱,不顧一切地咬上馮紹的手,想要呼救。
馮紹瞬間呆住,怒火排山倒海,從心中涌起,立刻翻手卡住了鳳歌的脖子。
鳳歌現在已經被廢了武功,何況有孕在身,怎受得起如此力道,瞬間窒息,眼睛翻白,但她的指甲卻使勁抓着那木櫃的背面,發出沙沙的響聲。
馮野辨明瞭聲音的來源,立即一掌推開了那衣櫃,馮紹和鳳歌暴露於眼前,避無可避。
“你若過來,我便殺了她。”馮紹厲聲說。
恍惚間,又彷彿回到了花會祭奠那天,自己踩在席容身上,威脅彥祖的情景,心仿若沉入冰海,疼痛都已麻木。原來,她還是騙他,一直在騙他。那些他以爲的甜蜜,不過是他一個人的臆想。她仍舊挖空了心思要從自己身邊逃開。
他的眼睛,看着那張已經逐漸泛紫的臉,悲哀地笑。
“馮紹,有話慢慢說,不要衝動。”馮野怕他真傷了鳳歌,低聲勸解。
馮紹冷哼,就這樣卡着鳳歌的脖子,將她的腳提離地面,一步步往外走。
馮野不敢貿然接近,只是慢慢往後退。一路相逼着到了院中,此刻的啞奴和瞎奴已經被馮野的人制住。而他們看見此番情景,打算以那二人之命,來作爲交換條件。
可馮野知道這種想法太過天真。果然,下一瞬就見那兩個人,頭驟然歪向一邊。他們自跟着馮紹的那一天起,便知道自己只能成爲主子的幫手不能成爲累贅。若有一天再無法幫主子的忙,就只剩下死,是唯一的出路。
奴婢的命輕如草芥,可鳳歌的命卻不得不珍視。在月光下,馮野已經看出,她身形有異,心中大驚。鳳歌居然……懷了馮紹的孩子嗎?
馮野的驚訝被馮紹看穿,他冷笑:“看到了嗎?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你搶她,還有什麼意義?”
已經快陷入昏厥的鳳歌,聞言立刻踢腿,將眼神轉向馮野,表示這一切,並非自己所願。
馮紹心中怒意更熾,手上又加了半分力道:“鳳歌,你演得真妙,居然連我都能騙過。”
鳳歌回望於他,眼中充滿不屑和憤恨。她還是恨他,呵,無論他怎麼對她好,也永遠捂不暖那顆鐵打的心。那就讓她恨到底。
馮紹將她一提,往屋頂飛去,還狠絕地丟下一句話:“若是有人跟來,就等着爲她收屍。”
到了這一刻,馮野也不敢再相信他對鳳歌下不了手。而鳳歌也直到現在纔開始後怕。她本以爲自己可借馮野逃離魔掌,可現在卻發現,此舉真的將自己,逼進了絕境。
但她心中仍有仗恃,那便是腹中的孩子。她料想馮紹,即便對自己狠得下心,也必定要顧忌孩子,那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可她忘了,絕望有時候,會將人心底的最後一絲溫情也徹底泯滅。
馮紹對她已經徹底絕望。起落飛掠之間,根本不顧及她的身體狀況,在一處屋檐,她的肚子撞上伸出的尖角,頓時悶痛得昏了過去。但馮紹此時此刻,腦子裡翻滾着一幕幕悲歡離合的場景,根本沒發現她的異狀,一路疾逃。直至停下來,才發現自己已到了東華山的懸崖邊。
這一刻,他忽然想將手中的人就這麼扔下深淵,摔個粉身碎骨。但是理智阻止了他這麼做,他最後仍是帶着她躍入了那個山洞。當他將她扔上那張石牀,藉着鬆燈的光,才發現她月白褲子上,已經滿是鮮血,頓時愣住。
半響,他才慢慢伸出手,去搖晃她:“你醒醒。”
鳳歌卻再也睜不開眼睛,身下的血,越淌越多,自牀的邊緣,一滴滴滑落,打在地上,發現輕微的響聲。
馮紹彷彿是死了一般,就那麼定定地站着,眼神空洞木然。最後,他忽然笑了,一開始不過是僵硬地牽動脣角,到後來,笑聲越來越大。幽深的洞中,迴盪着瘋狂的笑聲,也不知是悲痛還是解脫……
……
而那天彥祖回去之後,總覺得不安。儘管不想被牽入此事之中,但馮紹與自己,總歸有結盟之誼,何況以後有些事,還得借他之力。
思慮良久,他終於還是出發,去夜探那處宅院。然而還未到近前,他便大吃一驚:大門敞開,隱約有人在四處走動,而那站在院子中央的人,分明是馮野。
風歌的行蹤一定已經被發現,他暗呼糟糕,卻不知馮紹此刻的處境如何。慢慢潛到近前,他匍匐在屋頂上,凝神竊聽下方的人對話。過了些時,有人從外面返回,給馮野回報,說馮紹和鳳歌上了東華山,然後已雙雙跳崖。
“跳崖?”馮野蹙眉反問。
“是。”那人很肯定,他們怕馮紹傷害鳳歌,一直只敢遠遠地跟着,最後他們在山頂親眼看見馮紹抱着鳳歌跳下了那深淵。
馮野半眯起眼睛,忽然想起席容逃亡那次也是消失在東華山,可最後,馮紹卻又從某個角落忽然冒了出來。
那山中,莫非有什麼神秘的藏身之所?而這時,搜查屋子的人也過來稟報,說搜出了女皇一對耳環。馮野將那對晶瑩的珍珠耳墜接過來,收入袋中,作爲日後的物證。
然後便跟着跟蹤的人去東華山察看。彥祖腦中一轉,立刻從另外一條近路直奔城外。他熟門熟路,自然比馮野他們先到達了那個山洞。當他進入石廳,見到的情景,讓他愣在當場。“她是不是……流產了?”過了半響,他才低聲問道。
馮紹仍如雕塑般站在那裡,他方纔就一直這樣,身體彷彿再也動不了,只能看着血流滿地。
他這般模樣,讓彥祖長嘆了一聲,按了按他的肩膀,輕聲勸慰:“不管怎樣,先救她吧。”
“她恨我。”馮紹嘶啞地吐出這三個字。他剛纔忽然真的想就這麼看着她死去。從此恩怨愛恨一了百了。
“不要衝動,以後你會後悔。”彥祖勸他。不僅僅是因爲鳳歌對馮紹還有用處,而且,看着曾經至愛的人,在自己面前生命一點點流逝殆盡,會是一生都擺脫不了的夢魘。
“她活着也不會愛我。”此刻的馮紹,就像被傷害了的孩子,無助而憤怒。
彥祖的眼中,有深刻的憐憫,此時的他,與過去某個時刻的自己多麼相像。沒有再猶豫,他上前將一顆保命的靈丹,塞進鳳歌嘴裡。隨後脫下外衫,將鳳歌包裹着抱起,招呼馮紹:“走,我們去找人救她。”
馮紹怔怔地看着他做這一切,忽然從他手中搶過她,踉踉蹌蹌地走在前頭。
彥祖在他的身後,嘆息着搖了搖了頭。
當他們出了山洞,彥祖讓馮紹先走,自己卻忽然一掌擊向旁邊的山壁,頓時洞頂垮塌,巨石滾滾而下,封住了那個入口。這裡,已經有太多人來過,再不安全,隨後,他跟上馮紹,一起將鳳歌送下山求……
當馮野他們找到這處懸崖邊的時候,已經晚了,就算馮野使輕功下了絕壁,也沒有找到任何可供藏身的地方。心中縱然擔心鳳歌的安危,他也無能爲力,只得先回府中等候消息。
彥祖輾轉將鳳歌在一處自己名下的空宅中安頓好,又將掌櫃找來,爲她把脈診斷。但是結果很遺憾,雖然鳳歌的性命無虞,但那個孩子,終究是沒了。
馮紹已經鎮定了許多,但始終沉默,一言不發。
彥祖只能陪他坐着,一起看漸亮的天光。轉眼間,到了早朝時分,馮紹忽然笑了笑:“好了,前功盡毀。”
彥祖微怔,隨即勸慰:“莫太悲觀,馮野未必敢聲張。”
“我居然因爲一個女人落到如此田地。”馮紹自嘲地笑,眼神淒涼。
“世間誰人,又逃得過一個情字?”彥祖苦笑。
失身棄妃 第四百 . ,NT八十八章 緣分
只因爲心中有愛,爲那個人做什麼事都經不得太多思量,只想着她能感動。卻不曾想,有些人,是永遠也感動不了的。
“後面我該怎麼辦?”馮紹從來沒有這樣茫然過,一臉迷惘地望着彥祖。
彥祖輕拍他的肩膀:“先靜待時機,不要太着急。”隨後又催着他:“你先去睡會兒吧,也許一覺睡醒,事情就又有了解決的辦法。”
馮紹點點頭,依言起身,卻刻意避開了鳳歌所在的那間屋子,進了另一間廂房,疲憊的倒在牀上,很快便昏沉入睡。他真的太累了,累到對一切都絕望。
彥祖依舊坐在院中,獨自看晦暗的天空,忽然那樣想念寬容。自己何其幸運,愛的人,有一顆清澈的心。沒有用背叛去辜負自己的付出。而是用溫暖,回報溫暖。甚至,在他處在掙不脫夢魘中時,勇敢地想要保護他,給他力量,席容,我愛你。但願我們未來的日子,永遠是晴空,再不要有陰霾。
然後他不知道,就在那一天,皇帝居然親自來了太子府……
當席容聽聞皇帝來到府上,頓時整個人愣住。而皇帝既然要來,自然是算準了時間,“彥祖”並不在家中,她無人可商量,只能單獨面對。
席容一邊囑咐下人儘快找“彥祖”回來,一邊鎮定心神,去大廳迎駕。然後當她跪拜下去,還沒來得及喊“萬歲”,皇帝便笑着扶住了她,一雙手,牢牢握着她的肩膀,臉上的笑容,慈祥到讓人覺得虛僞。
他竟然那樣近距離地打量她,卻未鬆手:“琴雅,幾日不見,好像瘦了許多啊,真叫人心疼。”
席容心裡尷尬彆扭得緊,掙脫開退後了兩步,垂首避開那目光:“謝父皇關心。”
皇帝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然後環顧四周,嘖嘖兩聲:“這太子府,佈置得倒比朕的皇宮更奢華。”
這話聽起來,叫人心裡暗驚,席容忙答:“只是些小情小趣,比不得宮中,恢宏大氣。”
皇帝深深看着她,指尖輕敲桌面:“你倒會說話。”
這時,下人送茶水進來,皇帝瞟了一眼,又笑:“呵,既是赤金的茶碗,爲何不乾脆雕飾上龍紋呢?”每句話都咄咄逼人,似在暗示彥祖愈越。
席容不想越抹越黑,被他抓着話柄,乾脆閉口不言,只是默然恭立在一旁。
而皇帝像是也沒有深入追究的意思,喝了兩口茶,又開始拉家常:“往日送的青梅,好吃嗎?”
席容心中不適,但也只得答道:“味道上佳,謝父皇賞賜。”
皇帝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聽宮中的人說,懷孕了的人,平日裡需要多走動,祖兒平日又忙,朕現在倒是個閒人,不如陪你去園子裡逛逛?”說着便又來牽她的袖子,席容再次不動聲色地閃開。
皇帝笑着瞧了她一眼,沒再勉強,負手走在前頭,席容默默跟上,韻兒也不放心地隔着幾步在其後尾隨。
如今這季節,已是深秋近冬時分,百花開敗,園子裡一片蕭索。皇帝卻顯得興致勃勃,一路上對着凋零的花木,說着各種故事典故,席容只能聽着,偶爾還得附和誇讚幾句。
當走到那棵梅樹之前,皇帝停住了腳步,慢慢轉過身來,直視席容:“這花倒有些像你。”
彥祖也曾說過她像梅,這雖然是誇讚,但面前人的身份,卻是自己的公公,怎樣都不合情理。
席容極力隱忍心中的不安,假裝並未聽清這句話。
但這次,皇帝卻沒有輕易放過她,微微一笑:“朕一直很好奇,他對世間的事物是那種第一眼看不上,就永遠也懶得再多瞟一眼的人,而你的姿容,最多不過是清秀而已,當初究竟是怎樣引得他的注目,並如此珍愛。”
“許是緣分。”席容仍然只能如此作答。
“不,或許是因爲你很特別。”皇帝緩緩搖頭,眼睛緊盯着她的臉:“你身上有種其他女子沒有的堅韌,只是不知這堅韌,是從何而來,應該是以前的經歷所致吧?”
他的探究,讓席容心悸,她低垂眼眸,盡力保持平靜的笑:“父皇過獎了,琴雅不過是小戶人家出身,並未經歷過多少事故。”
“是麼?”皇帝勾脣一笑:“朕突然想起來件事,之前一直忘了告訴你,想着上次你父母過來,未給賞賜,朕特意讓人送了些東西過去。”說到這裡,又頓住,一雙利眼,觀察着她的表情變化。
席容的手已不自覺握緊絲帕,但仍不肯流露心慌。
“去送東西的人回來說,據傳琴家的小姐,已經死去了大半年了,那麼站在朕面前的你,究竟是借屍還魂,還是冒名頂替?”皇帝猛地逼近一步,凜然冷笑。
席容下意識地往後退,卻一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殘枝,腳上一滑,身體往後會去。腰間忽然多了一隻冰冷的大手,她被皇帝接住,直往懷裡摟。再也忍不住,她開始劇烈掙扎:“放開我。”
皇帝的手,卻在這一刻,覆上了她的鬢角:“不僅是身份,這張臉,應該也是假的吧?”
感覺他的指尖,已經觸到了人皮面具的邊緣,席容心中慌亂到了極點。薩滿教就在此時,她的身體忽然被人從後面大力扯離皇帝懷中。
是韻兒,她將席容護在身後,對皇帝怒斥:“娘娘與你乃是翁媳,你如此輕薄於她,是否有違倫常?”
皇帝的眼中,滲出陰寒迫人的光:“太子府裡的奴才倒是忠心,爲了主子連命都不想要了麼?”說畢便舉起手來,眼看就要擊向韻兒,席容一把拉過她,挺直了脊背,冷然傲立:“若是我的錯,罰我即可,不必遷怒於其他人。”
“主子……”韻兒着急地喊,席容淡淡地一記眸光掃過去,安撫和警告俱有,她只得噤聲,手卻悄悄地按在腰間的匕首之上,以防萬一。
皇帝凝視席容半響,忽而大笑:“你果真特別,天生有種大氣,日後必將是至尊至貴之人。”隨後又將眼神轉向韻兒:“你這丫頭,倒也膽大有趣,朕喜歡,現在便隨朕回宮,給你才人做做。”如此言語,將主僕二人都驚住。
席容正要開口阻止,韻兒卻忽然跪下,伏首貼着地面:“奴婢謝主隆恩。”隨即便站起來,隨着皇帝離開。
“韻兒。”席容驚詫地叫,她卻沒有回頭,只低低地說了句:“主子保重。”
剛纔那一刻,她看懂了皇帝的眼神,今日他勢在必得,若不是她,便是主子。那麼,她寧可捨棄自己,反正,她本就只是個卑微的奴才,方纔主子那般挺身護她,已值得拿命回報。
席容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回過神來,立刻轉身跑進主屋,催着下人趕緊再去找彥祖。
她找的人,正是扮作普通僕役的魍魎,事實上,他剛纔一直就在附近,打算若皇帝硬來,便發射暗器。卻未料到,皇帝最終帶走的人居然是韻兒。
如今的確只能將扮成彥祖的魑魅找回來,纔可想辦法阻止。
魍魎立刻出發,一路疾奔去找魑魅,然而今天,他在城外辦事,待匆匆趕回來,皇帝和韻兒,已經走了兩盞茶的功夫。
“快去救韻兒。”席容焦急不已,算着時間,應該還未到宮中。
“彥祖”未加猶豫,即刻出發,去追皇帝的馬車。然而,已經來不及。
幾乎是放下簾子,開始前行的那一瞬,皇帝便如禿鷲撲向獵物般,撕掉了韻兒的衣裳。她在那一刻,幾乎想拔出匕首,和他拼個魚死網破。
他卻看穿了她的意圖,陰鷙一笑:“你不是心甘情願替代你主子的麼?”
韻兒的手,終於慢慢無力地垂了下去,閉上眼睛,睫毛不斷輕顫。她的無助,卻未引起眼前的人絲毫憐惜,他的手,毫不留情地襲向她從未被人碰觸過的胸,他邪笑:“總算還不是太倒胃口。”
這般屈辱,讓韻兒幾乎將牙咬碎,但她仍繃緊了身體強忍。而下一刻,她便被他拎起……,隨着一陣撕裂的痛,她被粗暴地貫穿。
淚無聲滑落,曾經存於心底的,那點渺小而美好的憧憬,如同一張薄薄脆脆的紙,輕易便被撕成粉碎……
當扮成彥祖的魑魅在宮門口截住那輛馬車,呼喊:“父皇,請留……”
還未說完,明黃的簾子便被猛然掀開,魑魅呆住:韻兒衣衫凌亂地被皇帝摟在懷中,臉上滿是斑駁的淚痕。
失身棄妃 第四百八十九張 兩敗俱傷
“從今日起她已不再是你府中的丫頭,而是朕的韻昭儀。” 皇帝望着彥祖笑笑,隨即又狀似寵愛地低頭問懷中的人:“如何,原先本打算讓你做才人,可你剛纔服侍得朕很滿意,所以特地賞你
個昭儀,開心麼?”
韻兒閉緊了眼,人已經殘破的脣中吐出兩個字:“開心。”
簾子又被放下,馬蹄聲響起,轉眼間,那一抹刺目的明黃,消失在宮門之中。
魑魅就那樣怔怔地看着那兩扇厚重的硃紅色大門,慢慢沉沉抽合上,心中的某處,隱隱作痛。
他還記礙,韻兒偶爾天真的笑容,可是以後,再也不可能看見了。她的天真,自今日起,再不會有。
當魑魅回府,遠遠地,便看見席容在門口等。一見他,便跑了過去,心焦如焚地問:“韻兒呢?”
魑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半晌,只搖了搖頭。
席容原本握着他永衣袖的手,緩緩鬆開,淚瞬間涌出眼眶:“是我連累了她。”
“主子你??????”魑魅着急之下,差點說漏了嘴,慌忙改口:“你是主子,她只是奴婢,爲你做任何事,都是本分。”
“不。”席容搖動頭,淚滾滾而下:“我也做過奴婢,奴婢也是人,也同樣才自尊,有感情??????”有屬於自己的夢想,不該被任何人輕易毀掉。而今天,因爲自己,毀掉了韻兒。
“別太自責。”魑魅低聲安慰她,卻不敢近前,隨即便說自己還有事,匆匆進了內室,想辦法爲彥祖傳信件。
席容站在門口,望着那條空蕩蕩的街道,心中也彷彿空蕩蕩的,有寒涼的風,在其間迴旋悲鳴??????
彥祖在次日凌晨,收到了魑魅的飛鴿傳書。當他看完信裡的內容,幾乎怒不可遏。那個人,居然真的把念頭動到了席容身上。將手中的經紙揉成了灰,他霍然起身,準備即刻出發回天楚,卻又
想起了隔壁房內的馮紹,嘆了口氣,先去跟他辭行。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馮紹的精種,已經恢復。眼神依舊暗沉,卻不再絕望。彥祖料想,他對以後,已有對策,心中的擔憂稍稍放下了些。
“我必須回去了。”他告訴馮紹。
馮紹擡起眼來,問他:“出什麼事了?”
彥祖深吸了一口氣:“容兒??????有危險。”經歷了這一場事故,他們之間,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坦誠。
“她怎麼了?”馮紹聽聞席容的名字,立別緊張起來。
“我知道的事??????只怕??????那個人也知道了。”彥祖的語氣沉重。
“那個人?你是指??????” 馮紹皺起眉。
彥祖點了點頭:“所以,我必須馬上趕回去。”
“你走吧,這邊的事,你不用擔心,這天下,我不個輕易讓給任何人。”馮紹的眸中,又有了無堅不摧的銳氣,彥祖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
彥祖又囑咐馮紹,若無更安全妥當的她方,可以暫居此處,馮紹並未言謝,卻將? Y ,N這一份人情,記在了心裡。一人就此告別,彥祖蘋策馬夜行,直赴天楚而去。
馮紹獨自在院中,看頭頭頂,沒有星月的漆黑天空,許久,轉身慢慢向鳳歌房中走去。
她仍是一臉蒼白,可看着在他推門那一瞬間,她嘴脣的輕顫,他知道她醒了。走到牀邊,他俯視那張臉,忽然覺德自已真正可笑。
曾經,這張臉上露出來的每一絲笑容,都讓他欣喜,每一縷憂愁,都讓他擔心。可如今,他卻彷彿沒有任何感覺了。以後,她哭也罷,笑也罷,都與他無關了。他只需徹底將她當做一顆棋子,而
不是一個人。該利用便利用,該捨棄便捨棄,該毀掉便毀掉。他就這樣望着她,迸發出低沉森寒的笑聲。
本在裝睡的鳳歌,再也忍不住,睜開了眼晴恨聲罵道:“要殺便殺,無需這麼多花樣。”
“我怎麼捨得殺你呢?”馮紹挑眉,語氣輕柔:“你現在可是我的保命金牌。”
鳳歌聽聞此言,還以爲有了希望:“馮紹,你去向馮野自首吧,只要交出我,他不會爲難你。”
“自首?” 馮紹如同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又是一陣狂笑:“你以爲,我真的已經走投無路?”
“囚禁當朝女皇,本就是死罪。”鳳歌冷哼,這一刻,又端起了女皇的架勢。
可惜馮紹根本沒放在眼裡:“我早就說過,這天下,本就不是你的。”
“那是誰的?”鳳歌咬牙反問。
馮紹冷笑:“日後你自會知道。”
“無論日後如何,現在只要你現身,馮野必將置你於死地,他如今,已經有了充足的理由。”鳳歌也毫不不弱。
“是麼?”馮紹笑笑,兩手撐在牀側,身休俯近她,眼中的光,詭秘陰森:“你錯了,我還有幽冥衛。”
鳳歌在這一刻,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襟。
馮紹卻驟然抽身,長笑而去。
鳳歌呆呆她躺在牀上,費力思索,他話裡的含義。
自此,馮紹便未再在鳳歌面前出現過。而就在第二天夜裡,王御史被全家滅門。又是幽冥衛慣用的手法,先殺盡所才人,再放火燒掉宅子。但這次,卻留下了一個活口——王御史七歲的兒子,王簡。
當被人從屍休堆裡找到時,這個孩子已經嚇得幾乎崩潰,只不停地重複:“面具?????魔鬼面具??????”
羣臣激憤,早朝時分,竟有人直按出面語問馮野,此種暴行,究竟如何遏止。
馮野只能盡力安撫,待早朝結束回府,卻咬牙命今屬下,必須儘快找到馮紹。然而馮紹卻像是突然矢蹤了一樣,再無消息。可殺人還在繼續。
當晚,陳大夫家,又是血流成河。
這一次,費盡千辛萬苦,終於在一張牀底下的角落裡,找到一個死裡逃生的奴役,他說的,和王簡一樣:“爲首者,戴着可怕的魔鬼面具,而且他親耳聽見那個首領告訴垂死的老爺,他們便幽冥衛。
朝中頓時大個亂,所才矛頭,直指馮家。而近幾天,馮野賞稱馮紹臥病在牀,不能上早朝。
此舉讓人才兩種猜測:其一,馮紹在暗中專門策劃實施殺人,馮野在明幫他掩飾;其二,馮野馮紹兩兄弟已經反目,馮紹可能進囚禁,甚至也許已亡於馮野手上。
而無論是以上娜一種猜測,對馮野都極爲不利。
如今馮紹不出現,他更是百口莫辯。原本他掌握了馮紹劫持鳳歌的罪證,可以佔上風,卻反而被推到了頓勢。
到了第四天凌晨,臨風棺中,從天而降一道暗影。
“你終於來了。”低沉的聲音,自馮野房中傳出,伴着門被打開,他的身影出現在黑暗中。
站在院裡的人果然是馮紹,他朗聲而笑:“大哥等我很久了嗎?”
“你還真是膽大妄爲!犯下如此彌天大罪,居然還敢出現。”馮野冷笑。
馮紹卻毫不以爲意,甚至還走近了兩步:“我犯的罪,不是自有大哥幫我遮掩麼?我有何所懼?”
“你果然囂張,現下透四周,已佈滿埋伏,只要我一聲今下,便能將你刀箭穿心。”馮野的話,讓馮紹拖掌大笑:“好,等我死了,你的大臣們們會一個一個爲我陪養,最後,還有你。”
馮野心中暗驚,但語氣仍鎮定:“你有這麼大本事?”
馮綠紹的眼中,現出濃重的譏誚:“這得感謝父王和你,給了我一支天下無欺的幽冥衛。”
馮野表情頓然一凝。
“你們生怕手上沾了血腥,所以極力和這組織撇清關係,卻沒想到最終,幽冥衛便因此只剩下了我一個主子,只要我下令,任何人,哪怕是馮家,他們也同樣個夷爲平她,他們的任務,便是殺
人,殺人,至於殺誰,只有我說了算。”馮紹的笑聲在黑暗中分外刺耳銳利:“我來之前,已下了指令,即便我今日死在這裡,該死的人還是個陸續死去,一個不漏。”
馮野的手在身側幾度攥緊,卻最終鬆開,放緩了語氣:“我們兄弟二人,何苦鬥得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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