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明月輕呼着開口,打斷了楚蝶衣的沉思,斂了眼底的溼潤,楚蝶衣慢慢擡眸,不由驚歎銅鏡中的自己是如此的雍容華貴,難怪會有人喜歡皇后的寶座,單這身裝扮,天下間,已是無人能及。
絳紅色打底,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的調緞裹身,外披雪狐抽肩,露出優美白暫的頸項,鎖骨清晰可見,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珍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貴不可言,髮髻後插着六支碧澄澄的白玉響鈴簪,而中間的鳳凰展翅的金步搖更是流轉熠熠,皓齒明眸,膚如凝脂,精緻玲瓏的五官,柔美如瓊花碎玉,那樣的傾天傾地,曠世姿顏。
“隨我走趟宸鴛宮吧,或許有人想我了也說不定呢。”楚蝶衣滿意的看著自已這身裝扮,緩身而起,優雅走出鳳棲宮,明月自是恭敬跟在身後。
當楚蝶衣到宸鴛宮的時候,很意外會看到錦兒,那個已然瘸了的丫鬟。
見楚蝶衣走進宸鴛宮,錦兒急忙迎了上去,雙膝跪倒在地,五體投地迎接。
“奴婢叩見皇后娘娘。”清脆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謙卑之態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
楚蝶衣掃了眼跪在地上的錦兒,心中暗忖納蘭盈真是笨的可以,縱是一個丫鬟,也會有自已的喜怒哀樂,當日推她出去作擋箭牌,便是條死路,雖然錦兒死裡逃生,但對納蘭盈,甚至自已都有可能恨之入骨,這樣危險的人物納蘭盈居然還把她留在身邊?呆在宮中三年都還沒死當真是她的造化了。
“平身你家主子可還好?”楚蝶衣櫻脣輕啓,側眼瞥嚮明月,明月自是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將錦兒扶了起來。
“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傳喚主子出來迎駕。”錦兒聞聲驚慌,登時轉身,一瘸一拐的顛進宸鴛宮內室。
“明月,那一扶,你感覺到她的情緒了麼?”見錦兒蹩腳跑進內室,楚蝶衣幽幽開口。
“回娘娘,沒有。”明月如實回稟。
“沒有就對了,她在掩飾,而且掩飾的很好,不止對我,還有納蘭盈。”明月很清楚主子爲什麼要跟自已說這些,卻只靜靜聆聽,不置一詞。
若在以前,楚蝶衣一定會親自走進內室,但現在,她不能,她要讓納蘭盈明白一個道理,現在的楚蝶衣,是皇后,是這後宮的主宰,只要她一句話,便可以顛覆是非黑白。
“納蘭盈叩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納蘭盈幾乎是跪着出來迎接,謙恭之態溢於言表,只是當目光觸及到那身鳳服時,妒火中燒,不過時至今日,她也只能妒忌而已。
“宸妃快起來,既然有傷在身,就免了這諸多禮節。”楚蝶衣象徵性的攙起納蘭盈,柳眉微蹙,似是憂心開口。
“謝皇后。”待楚蝶衣落於正座,納蘭盈示意錦兒備茶,自已則恭敬的候在一側。
“明月,快扶宸妃坐下,這裡是宸鴛宮,你是主人,本宮只是來看你的,宸妃大可不必這般拘謹。”楚蝶衣櫻脣微揚,淡出一笑淺笑。
“當日承蒙皇后娘娘提點,否則納蘭盈早已是刀下冤魂,大恩大德,納蘭盈無以爲報 ,只盼日後以娘娘馬首是瞻,忠心無二。”納蘭盈波光如煙,言之鑿鑿的幾句話,聽的楚蝶衣倒是有幾分舒坦,只是這眼淚裡面到底有幾分真情,或許是更多假意吧!
楚蝶衣溫婉而笑:“宸妃言重了,本宮也只是隨便說了兩句而已,關鍵還是皇上對宸妃心存不忍,畢竟三年夫妻,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是這一次,辰妃實在惹了不該惹的人,纔會遭此大劫,幸爾有驚無險。”
“皇后娘娘請用荼。”
楚蝶衣接過錦兒手中荼杯,眸光若有似無的瞥向錦兒,清眸微轉間心中頓生一計。
“這次是盈兒一時大意,被孫嬤嬤那個賤奴算計,早知如此,當初抓住她把柄時就不該留下這禍害。”鈉蘭盈咬牙切齒,水眸驟斂,寒光乍現。
楚蝶衣聞聲垂眸,淺嘬了口清茶,纖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投成一片陰影遮擋住了那抹鄙夷之色。
“或許吧,不過……如果本宮記的沒錯的話,當日陳公公說的清楚,若不是他私自換掉某個奴婢,那麼那一晚到宸鴛宮的便不是芽兒,卻是另有其人。”楚蝶衣突然覺得和納蘭盈說話當真是門學問,遠比和席容交流來的吃力。
“不是芽兒,是席容?”納蘭盈略有驚訝的看著楚蝶衣,心中似有些恍然。
“宸妃該不會認爲這只是偶然吧?”楚蝶衣輕燎下茶杯,幽幽開口。
“不是偶然那就是必然,是席容的苦肉計?她想利用我引起皇上注意,所以她現在纔會在清風苑,而不是素庭,席容,我絕不會放過你!”納蘭盈寒眸嗜血,終於恍然大悟,楚蝶衣暗自狼籲出一口長錦的氣息,還真是累呢。
“作爲六宮之首,本宮想勸宸妃還是收斂些爲好,不是本宮偏袒席容,實在是在皇上心裡,席容依舊有着無人取待的位置,尤其是在這件事之後,莫說是你,就算是本宮,若是動了席容,下場也不一定會比你現在更好。”楚蝶衣微抿櫻脣,苦澀微笑。
“不會啊,皇上不是才下旨將席容軟禁在清風苑麼?”納蘭盈詫異開口,不以爲然。
“罷了,宸妃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不過本宮倒是覺得,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這個時候,如果宸妃能與席容化干戈爲玉帛,倒是會讓皇上刮目相看,時候不早了,本宮也該回鳳棲宮了。”楚蝶衣再次對納蘭盈的智商感到無語,幸而錦兒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寒光,讓她滿意。
凜冽的寒風席捲着房檐上的淤積的白雪吹過,一順間,冷不可言,楚蝶衣不禁緊了緊衣領,忽然嗤笑出聲:“明月,我當真不明白,納蘭盈怎生會活的這麼久。”
身側明月微有詫異的看着楚蝶衣,這是在與自已交心麼?女庸置疑。“許是命好吧。”明月一向謹言慎行,只這一句,卻也是思忖過後的答案。
“那她的命也快好到頭了,你覺得錦兒怎麼樣?”楚蝶衣試着對明月推心置腹,她篤定身側的這個丫頭終將成爲她的左膀右臂。
“明月相信,宸妃這七年的好命與錦兒有莫大的關係,不過現在難說了。”明月不是不知鹹淡的丫鬟,楚蝶衣已然在自已面前說的這麼露骨,如果自已再不有所表不的話,會不會有些矯情了。
“的確難說,走吧,回鳳棲宮。”楚蝶衣脣角揚笑,擡眸間斂了那抹幽暗晦澀的寒芒。
“娘娘不打算到清風苑麼?”明月開始試着在楚蝶衣面前表達自己的想法,或許這該是主子想要聽到的吧,明月如是想。
“原本是要去的,但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接下來的這齣戲,我們只是觀衆。”楚蝶衣櫻脣微抿,劃過一個滿意的狐度。
宸鴛宮
楚蝶衣已經離開很久了,可納蘭盈卻仍呆坐在原處,反覆回想着楚蝶衣的警告,化干戈爲玉帛,要如何化干戈爲玉帛啊?
“娘娘,您且先喝杯請荼定定心神,其實奴婢倒覺得皇后娘娘說的不無道理,席容畢竟做了一年皇后,雖然現在只是個奴婢,但皇上的態度已經很鮮明瞭,名曰軟禁,實則是怕席容受到傷害,如果我們再與她作對,定然討不到任何好處,反之若與她化解怨恨,或許還能讓皇上對娘娘您改觀。娘娘也不想就這麼認命吧?”錦兒椎心置腹的幾句話,倒讓納蘭盈下定決心。
“認命?絕不!席容被打入冷宮都能活着出來,我不過是失寵,還沒被貶到她那個份上呢。錦兒,吩咐御膳房做些持別的糕點,明日隨我走趟清風苑。”納蘭盈陰眸乍現,眼底閃過一絲決然。
“是。”錦兒微俯身時,脣角不禁勾起一抹詭異如幽靈般的弧度。
清風苑,席容百無聊賴的整理着儲藥室內的珍稀藥草,背後的傷口已然癒合,只是時爾會有一種麻木感竄至四骸,聽秋紅說, 自已背後沒有留下一點疤痕,是因爲上官謹專門爲自已配質了藥膏。
心,倏的劃過一絲暖意,對上官謹,席容是感激的,不止感激,偶爾也會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這一株名曰苜蓿,也有人稱它爲幸運草。”清越的聲音如珠落玉盤,字宇珠璣,席容聞聲回眸,正看到那抹白裳束手立於面前,心,微動。
“苜蓿該是很普通的吧?”席容狐疑開口,眸光轉回到架閣上那株被持別保存的苜蓿上,印象中這清風苑不是珍藏稀有藥材的地方麼?
“三葉苜蓿的確很普通,但這一株卻是罕見,就算這苜蓿成千上萬的出現在我們面前,但或許你用十年的光陰也未必會找到一株四片葉子的苜蓿,所以大家更喜歡叫它幸運草。”上官謹微揚起精敢的幾乎完美的下顎,脣角含笑的走到席容的身側,優雅清絕的伸出手,拿起那株被封在琉璃掛墜裡面的幸運草。
站在上官謹身邊,席容忽然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他黑髮如墨,微動時流轉着桐爛的瑩光,他眼如星辰,清澈如水,璀璨的像一地破碎的琉璃,他手指如玉,纖細唯美,玉骨冰肌他的美如食廿泉玉露,不染風塵,他宛如天上的神將一般讓人不敢心存褻瀆。
“容兒。”感覺到席容的失神,上官謹不禁輕喚。
“上官先生有何吩咐。”席容微怔片刻後垂眸,面頰已然攀上一抹緋紅。
“沒有,這個送給你,或許它真的會給你帶來幸運。”上官謹薄脣微抿間揚起一抹雲淡風清的笑,這笑掩飾住了心底的酸澀。
“這……可它這麼珍貴,而且還是藥材,我……” 未等席容拒絕,上官謹已然走到身後,將手中的掛墜輕繞過席容的玉頸,墨發輕揚間,那雙玉指不經意的觸在凝脂的肌膚上,一股平和的氣息慢慢注入席容的體內,終是不忍薄了上官謹的好意。
“它的確珍貴,卻不是藥材。”上官謹淡淡開口,聲音隱着苦澀的味道,離開天明國的那一天,他便發硯了這株四葉苜蓿,那個時候開始,他便一直期待着將這擁有最美傳說的幸運草掛在那個女孩兒胸前。
此刻,能如願以償?
該是同情吧,席容垂眸看着胸前那株幸運草,如是想,像上官謹這樣宛如嫡仙的神醫,對每個病人都會如此的。
“多謝。”席容謙卑俯身,感激着開口,眸光一絲清波閃過。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步子,秋紅端着自御膳房取來的蔘湯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小姐,原來你在這裡啊,秋紅拜見上官御醫。”見上官謹也在,秋紅自是恭敬施禮。
“秋紅以後別這般客氣,叫我上官謹就好,若不然跟容兒一樣叫我上官先生吧。”上官謹薄脣輕抿 眉眼含笑間動人心魄。
“秋紅遵命。”如此優雅清絕的男子,與小姐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是可惜……
“秋紅,你找我有事?”席容見秋紅有些失神,緩聲開口。
“呃,差點兒忘了,小姐,這是我從御膳房弄到的蔘湯,專門給你補身子的。”秋紅說話間,小臉有如朝陽,燦爛無比。
“你怎麼會去御膳房?”席容很清楚自已現在的身份,雖不在素庭,卻也是奴婢,奴婢吃飯自有奴婢的去處。
“這是小桂子偷偷給我留下的,我求了他好久呢。”秋紅興奮着開口,眼中皆是歡喜之色。
“小桂子?”席容眸光瀲灩,細心回想。
“就是我給他好多錢,希望能通融我到冷宮送飯的那個,不過他什麼都沒要,是個好人。”秋紅堅定開口,對這個小桂子評價極高。
“哦,以後不許了,若是被人知道,不單你會有事,還會連累他,懂了麼?”席容輕抿薄脣,柔柔的目光看向秋紅,她瞭解秋紅的心意,卻不捨得秋紅爲她冒險。
“嗯,秋紅明白。”
見秋紅低頭,上官謹不失時機的開口:“秋紅,你放心,這清風苑雖比不上御胳房,卻也不會虧待了你家小姐,這裡的藥材多數進補,我自會親手熬給她喝。”清淡的聲音透着一絲寵溺,上官謹說話間將金盅內的蔘湯倒入的瓷碗內。
“據我所知,御膳房的用膳盤碟都有特定的數量,若少了一隻,罪可大可小的,你還是快給那個小桂子送去,免得讓人發現了就不好了。”上官謹悠悠開口,將金盅遞還到秋紅手裡。
“是我這就去。”秋紅一臉憂鬱,忙接過金盅跑了出去。
見秋紅匆匆離去的背景,席容轉眸看向上官謹:“謝謝。”
“爲什麼謝我?我又沒做什麼。”上官謹桃眉,薄脣抿成一線。
“剛纔是我說的太直接了,秋紅心裡一定不舒服,不過還好有你解釋給她聽,想來她該明白我的心意。”席容苦澀開口,自已已然不是北越皇后,若身邊的人有什麼差池,縱是她用命,也未必保得住。
走進御膳房,秋紅甚是低調的轉了好幾圈兒,纔在最裡面的廚房內找到小桂子。
“秋紅。”見秋紅站在外面,小桂子登時嘴角揚笑,撲掉手裡的粉面走了出來,環視左右無人,便將秋紅拉到一處背靜的地方。
“怎麼這麼快回來啦?”大紅的外套,雪白的領子,再襯上那張雅嫩的小臉,小桂子看上去,總是那麼精神。
“小姐說御膳房的用膳物什都有特定的數量,所以叫我快些拿回來,免得連累你。”秋紅說話間將懷中的金盅取了出來交到小桂子手裡。
“其實沒事兒的,你先在這兒等我,我把東西送回去就來。”小桂子嘿笑着接過金盅,其實他可是時時刻刻擔心被發現呢,只是在秋紅面前,他怎生也說不出這翻話來。
見小桂子棒着金盅匆忙跑出去,秋紅不免有些愧疚,看來小姐和上官御醫說的不錯, 剛剛小桂子在看到金盅時,表情明顯鬆弛了一下,想來也是憂心至極了。
就在秋紅收回視線的時候,忽然發現一抹身影竄進小桂子的廚房,那抹身影好熟悉,是錦兒,當年小姐還是皇后的時候,這個錦兒就經常跟着宸妃到鳳棲宮的,秋紅自然不會認錯。
她怎麼會到這兒來?看上去又那麼鬼祟?出於好奇,秋紅悄悄湊到廚房的窗邊,在窗紙上掏開一個小洞,透過窗紙的縫隙,正看到錦兒自懷裡掏出一個紙包,並將紙包裡的東西全數倒進麪粉裡,還用筷手輕攬了幾下。
就在錦兒轉身一刻,秋紅忽然閃到暗處,眸光緊盯着自廚房慌張走出來的錦兒,直到拱門處,錦兒便將手裡緊攥的東西扔到一棵矮松樹下。
會是什麼呢?秋紅好奇,待錦兒消失,正欲上前將那東西撿起來,卻被小桂子叫了下來。
“秋紅,讓你等久了。”小桂子一臉歉意的走了過來。
“沒有,對了,你裡面在做什麼呢?”秋紅蹙起清秀的柳眉,狐疑開口。
“是爲宸妃娘娘做的糕點,聽說宸妃胃口不好,所以想吃些持別的東西,那會兒錦兒還說送些香料過來呢,也不知到了送來了沒有。”小桂子平淡無奇道,隨手自懷裡取出一條水晶手鍊。
“是香料啊?” 秋紅小聲嘀咕着。
“這個送給你。”小桂子說話間將水晶手鍊遞到秋紅手裡,稚嫩的,臉略顯羞澀。
“這不好吧。”秋紅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了,她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不該收小桂子這麼貴重的禮而已。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小桂子臉色微紅:“你別誤會,這個其實是我攢了好久的銀子給我妹妹買的,只是這些年怎麼也和家裡人聯繫不上,這東西放在我這裡也是沒什麼用,而且你和我妹妹長的真的很像,所以就送你了,秋紅,你可別推辭,我真心當你是我親人的,除非你看不起我。”清澈的眸子抹過一絲暗淡,小桂子說話間慢慢垂下腦袋。
“我怎麼會看不起你,當初如果不是你幫我,我根本不可能到冷宮照顧我家小姐,小桂子,我只是覺得這手鍊太貴重了。”秋紅忙解擇道,心底莫名的劃過一絲暖意,雖然平日裡小姐也會送些小禮物給自已,可這感覺完會不同。
“既然看得起我,就收.Y ,N 下,好啦,我要去做糕點啦,秋紅,以後有事找我,只要我能辦的,絕對會幫你的。”小桂子擡頭,傻傻笑着,轉身走進廚房,握着手裡的水晶手鍊, 然而眼底順間氤氳出一片霧氣。
失身棄妃 番外結局。上 弄小巧用借劍殺人
在離開御膳房的時候,秋紅倒沒忘記將錦兒之前扔掉那一紙沾有碎末的紙包撿起來揣回清風苑鳳棲宮。
“娘娘果然料事如神,錦兒的確兵行險招,到御膳房下藥,而且還是劇毒……”明月自袖內取出一張沾有黃色粉末的宣紙,恭敬呈於楚蝶衣面前。
“中間沒出什麼差錯麼?”楚蝶衣瞥了眼桌邊的宣紙,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垂,投下一片剪影,遮住了她那雙晦暗的陰眸。
“當時侍候席容的丫鬟秋紅也在,而且似乎看出什麼端倪了,不過明月已將錦兒丟在御膳房的罪證換成了一張沾有香料的宣紙,相信就算秋紅懷疑,也查不出什麼。”明月面容平靜,眸色無波,身上有種置身事外的冷靜。
“做的好,將這宣紙收起來,或許還能派得上甩場。本以爲看這場戲會等很久,沒想到納蘭盈這麼沉不住氣,也好,我倒真要看看這劇情會不會如我所料。”楚蝶衣幽眸深邃如潭,冰冷的聲音寒蟄入骨。
夜,漆黑如墨,寒風帶着入骨的冰涼,一寸寸透入人心,這一夜,註定有太多人無法安然入睡,她們滿懷着不同的願望,等待着新一天的到來。
黎明,像一把利劍,無聲無息的劈開了夜幕,宸鴛宮的燈火比平時早亮了一個時辰,這一抹不尋常的亮光,打破了北越後宮一夜的寂靜,新的一天開始了。
這一天,驚心動魄。
銅鏡前,納蘭盈玉指輕沾着素粉,不停的朝臉上塗抹,彷彿那張臉還不夠蒼白,不夠憔悴,不夠引起席容的同情。
“娘娘,這件可好?”這巳經是錦兒選出的第五件外套了,看着淡紫色長袍上的牡丹繡樣,納蘭盈不禁蹩眉。
“會不會太豔了,席容現在只是個丫鬟,青表素布的,那件乳白色的不錯,就那件吧。”納蘭盈隨眼瞥到了衣廚內被擱置已久有泛黃的外袍。
注意納蘭盈眼中的忐忑和不安,錦兒嘴角抹過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詭異非常。
“對了,御膳房那邊兒怎麼樣?糕點可做好了?別耽誤事。不行,你還是去一趟,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納蘭盈從沒這樣緊張過,也從沒這樣在意過一件事,但這次不一樣,她可不可以翻身就靠今天了。
“奴婢這就去。”錦兒恭敬開口,轉身間,一瘸一拐的離開宸鴛宮,就在走出宸鴛宮的那一刻,錦兒寒芒乍現,她已然想到了今天有可能發生的最壞結果,便是席容中毒而死,自己與納蘭盈同時打入大牢,只要自己咬定不知情,大不了就是一死,納蘭盈亦無活路可言,至少這樣的結果可以保全家人,當然,若順利的話,自己或許可以逃過此劫。
身處宮中三年,錦兒縱是一張白紙,此時也已被染的面目全非了。
清風苑。
秋紅正坐在儲藥室的門口兒,輕撫着腕上的水晶手鍊,脣角毫不自知的揚起一抹燦爛的弧度,想起小桂子的窘樣,不由的輕笑出聲。
“秋紅有什麼高興的事兒啊?”清越的聲音自頭頂響起,秋紅一怔,擡眸間,上官謹就在站面前。
“沒……沒什麼,上官先生早,”秋紅忙起身讓出門口通道,恭敬施禮。
“沒你早,怎麼?找我有事?是容兒……”深邃如星辰般的眸光微斂,上官謹心中一緊,憂心詢問。
“不是,小姐很好,是秋紅找上官先生有事。”秋紅說話間忙自懷裡取出昨日在御膳房拾撿的已然有些褶皺的宣紙呈於上官謹面前。
“這是什麼?”上官謹微挑劍眉,接過宣紙。
“也也沒什麼,秋紅只是想知道這上面沾的粉末是什麼東西。”沒有確實的證據,秋紅不敢臆斷。
“哦。”上官謹微頜首間,將宣紙移至鼻間輕嗅了一下,又仔細辨認了粉末的顏色和形狀,繼而抿脣輕笑。
“這只是一般的香料,應該是做糕點用的,怎麼?又合計着給你家小姐弄補品呢?”上官謹淡笑出聲,將宣紙還於秋紅手裡,心裡對這個小丫頭倒十分敬佩,至少在席容落難的時候,她一直陪在身邊。
秋紅只尷尬一笑,轉爾離開儲藥室。
當納蘭盈出現在清風苑的時候,席容很是詫異,她原本預計楚蝶衣會來的,就算不來炫耀,至少也該試探一下自己的反應。
對於納蘭盈,席容覺得她們之間似乎沒有可週旋的餘地,她在冷宮欺辱自己在先,後又在素庭百般刁難,若這些都可以不去計較,那麼她在宸苑宮差點兒要了自己和芽兒的命,還讓芽兒落下終身遺憾,這一點,席客卻不可能當作沒發生過。
“奴婢叩見宸妃娘娘。”儘管恨不得食肉寢皮,但席容依舊謙卑,因爲她畢竟是個丫鬟,身份決定尊卑,她不會傲然到讓任何人抓住把柄。
“妹妹何時如此客氣了,快起來。”納蘭盈一臉堆笑着上前,欲扶起席容,卻被席容巧妙的繞開,停滯在空中的手有些尷尬,納蘭盈雖心中有火,也只得咽回肚子裡。身後,錦兒握着糕點盒的手,因爲用力過大,骨節處泛起了青白色,縱是考慮周全,她依舊緊張。
“宸妃貴爲娘娘,席容不過是個奴婢,這妹妹的稱呼席容擔待不起。”淡漠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席容雙眸微眯,貌似謙卑開口。
“看來席容還是在怪本宮啊,本宮也知道,之前的確做了些有損我們姐妹情誼的事情,讓你心寒了,但本宮也是有苦衷的,至於什麼苦衷麼自不好在人前言,當然,這斷不能成爲我傷害你和芽兒的藉口。而且這事情本身,本宮也是被人算計了的,咳咳……不管怎麼樣,事情己經過去了,說句自掉身價的話,本宮也得到了該有的懲罰,容兒你就大人大量,將這一頁翻過去,自此以後,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如何?”
即便是認錯,納蘭盈話裡話外還是透着甩不掉的傲氣,不過在席容眼裡,這已經納蘭盈可以做到的極限了。
“娘娘言重了,當日御書房,奴婢只是就事論事,既煞皇上已然有了決斷,這件事自然是過去了,奴婢們斷然不敢在心裡記恨。”席容依舊垂眸,神情冷漠如冰。
如她所料,納蘭盈不過是想討好自己來博取安中磊的另眼相看,沒想到幾日不見,倒學聰明瞭。只是她這如意算盤怕是打錯了,自己在安中磊的心裡有那麼重要的位置麼?席容的心底,抹過一絲苦澀。
“不記就好,不記就好。”納蘭盈見席容沒有請自己進去的意思,便厚顏徑自走進清風苑的正廳。
錦兒,自是一瘸一拐緊跟其後。
廳內,納蘭盈自然是坐在正座的位置上,席容與繡娘立於左側,錦兒則握着糕點盒站在主子的背後。
“容兒,繡娘,你們也坐,都有傷在身,就別講究那麼多禮數了,錦兒!”納蘭盈說話間轉眸光瞥向錦兒。
“這些糕點是我們娘娘專門吩咐御膳房爲席容姑娘準備的。”輕柔的聲音略帶討好之意,錦兒儘量不着痕跡的將糕點盒置於桌面,順便打開盒蓋,而後退回原處。心,如琴絃緊繃,彷彿下一秒就要斷裂。
“娘娘客氣了,席容不過是奴婢,怎勞娘娘如此掛心?”席容目光沉靜,下意識的看了眼繡娘,納蘭盈這般討好,她該是徹底拒絕?還是迂迴着應下?這一時間,她還真沒了主意。
繡娘感覺到席容的爲難,於是面帶恭謹的上前一步,微俯身道:“既然是娘娘的心意,容兒自不會拒絕,繡娘先將這糕點拿下去,再爲娘娘沏壺好茶。”繡娘已然幫席容做了決定,且先應下,如果拒絕,以納蘭盈的脾氣斷不會就此了事,繡娘說話間正欲將糕點盒端下去,卻被錦兒攔了下來
“這糕點是剛從御膳房取來的,趁熱吃纔不會失了味道,席容姑娘不會連這個面子都不給宸妃娘娘吧。”錦兒的話在納蘭盈看來實屬多餘,席容能收下這糕點已經在她意料之外了,若席容當真不吃,那她的面子纔不知道住哪兒放呢,不過話已出口,斷然沒有收回的餘地,她怎會知,這對錦兒來說該有多重要。
“錦兒說的沒錯,容兒你且趁熱嘗一個,看着御膳房的手藝有沒有退步。”納蘭盈陪笑着開口,眸光瞥向錦兒時,略帶慍怒,錦兒佯裝畏縮的退了回去,微長的睫毛掩飾住了眼底憤恨的幽芒。
這句話說的席容心底嗤笑,納蘭盈的確不聰明,既是賠罪的,又句句戳人傷疤,雖是無意,卻也讓人心生惱意。
席容微頜首間,走向桌邊糕點。
鳳棲宮。
雕刻精緻細膩且鑲着玉石的貴妃椅上,楚蝶衣拿起許久未繡的鴛鴦飛針引線,愜意自然,想來清風苑正上演着一出好戲,只可惜自己不能親眼看到席容慘死,着實遺憾!
“呃……”手,不經意被銀針刺破,一滴血涌出,在楚蝶衣的指腹暈成一朵奪目的曼珠沙華。
“娘娘。”明月的聲音打斷了楚蝶衣的思緒。
“什麼事?”楚蝶衣悄無聲息的撫過眼角的晶瑩,擡眼間,眸光沉靜內斂。
“奴婢已然按着娘娘的吩咐,讓御醫院的鄭老將上官謹誆出清風苑,現在一切如常,清風苑並沒有任何動靜。”明月據實回稟,她很清楚主子的意圖,亦佩服主子的謀略。
“是麼?”楚蝶衣眸光微怔,若有所思,當日她從李公公的嘴裡得知,爲了救席容,安中傑不惜與皇上翻臉,若不是有自己的存在,恐怕安中傑早爲席容反了北越,如果這個時候席容死了,那安中傑……
“明月,你即刻拿着帶有劇毒的宣紙暗示秋紅,那糕點吃不得,快去,還有,切莫讓人知道這消息是你傳出去的。”楚蝶衣眸光乍寒,聲音因爲激動而有些變調,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只有秋紅知道,只要明月在暗處點下秋紅,她自會明白。
“是。”明月雖然不清楚主子爲何會臨時改了主意,但卻知道此事刻不容緩,於是登時轉身離開鳳棲宮。
有些當真是冥冥之中註定的,躲都躲不過。
當明月悄然來到清風苑時,秋紅正從藥儲室走出來,擺弄着手中的水晶手鍊,該是小桂子好幾個月的俸祿吧,秋紅突然有些心疼。
‘砰’的一下石子落地的聲音打斷了秋紅的思緒,擡眸間,正有一團褶皺的宣紙出現在秋紅面前,心,微有一怔。
秋紅擡頭環視四周,卻沒看到人影,出於好奇,秋紅顛兩步上前,撿起那團宣紙,展開來看:
‘宸妃送到清風苑的糕點有劇毒,這張宣紙纔是當日御膳房內錦兒丟掉的那張,速救席容。好心人’
驀地擡首,秋紅忍不住驚駭,宸妃?糕點?劇毒!沒有猶豫,秋紅瘋了一般跑向正廳。
暗處,明月脣角輕揚,本以爲秋紅會在正廳與席容她們在一起,現在看來,她還真是省了不少麻煩。
正廳,納蘭盈一臉堆笑的看着席容,一側,錦兒的眸光寒冽如冰,納蘭盈,你也該笑到時候了,如果皇上看到席容吃了你的糕點暴斃當場,會怎麼對你?摑掌?跪碎片?杖刑?最後再凌遲處死。會的,應該會的。
席客緩步上前,隨意撿選了一塊糕點,想想納蘭盈說的不錯,自己當真是好久沒吃過御膳房的糕點了。
就在席容欲將糕點送入口中的那一刻,秋紅猛的衝了進來,一下打掉席容手中的糕點。
“不能吃,這糕點裡有毒,小姐,宸妃她想害死你。”秋紅憤怒的指着坐在正位上的宸妃,面目糾結,清澈的目光充斥着血絲,她家小姐已經很可憐了,先是被無情的扼殺腹中親子,繼而被打入冷宮雙目失明,就算離開冷宮,亦沒有逃脫厄運,宸苑宮那一晚,差點兒就丟了性命,如今納蘭盈竟還攆到清風苑,她當真就不肯給席容一條活路麼?
納蘭盈陡然起身,寒眸微眯,怒視秋紅,冷聲喝斥道“秋紅,你瘋了不成,我與容兒情同姐妹,怎麼可能害她?”
整個正廳的氣氛驟然冷至極點,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齊集在桌上的糕點上面,而此刻,錦兒的心,順間揪緊,眼看着計劃就要成功了,可半路衝進來的秋紅卻打亂了一切。
“這糕點裡就是有毒,我親眼看到錦兒到御膳房裡下的毒,這張宣紙就是證據。”或許是秋紅對納蘭盈骨子裡的恨意,所以當看到那張字條的時候,秋紅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
席容輕拉過秋紅,目光狐疑的落在席容手中的宣紙上。
“小姐,是真的,我說的是真的,昨天我到御膳房的時候,正看到錦兒偷偷到小桂子的廚房裡把一包毒藥倒進麪粉裡,之後還將這紙扔到矮鬆底下。”秋紅激動的看着席容,雖聲音急促卻堅定無比。
“秋紅,你分明在說謊,如果你是昨天看到我下毒,爲什麼昨天不說,非要等娘娘來了,等席容要吃這糕點的時候才說?我昨天的確去了御膳房,的確讓小桂子朝這糕點裡加了些東西,可那是香料,小桂子可以作證,娘娘爲了讓席容吃的舒心,特別將珍藏了很大,自己都不捨得吃的香料拿出採,娘娘一片誠心天地可鑑,你這樣的語氣分明要是陷我們娘娘於不義。”未等納蘭盈動怒,錦兒已然上前一步,陰鷙的寒眸瞥向秋紅,冷聲呼喝着開口,沒人知道,此時此刻,錦兒的心彷彿被人懸在了萬丈深淵的高處,隨時都可能萬劫不復。
“我……我沒有,小姐,這糕點不能吃,真的有毒,你信我,我這兒有證據。”秋紅一時語塞,恍然間自懷中掏出那張字箋。
當秋紅將字箋交到席容手中的時候,席容不由蹙眉,側眸間看了眼繡娘,只見字箋上竟然一個字都沒有。
“秋紅。”席容低聲喚了下身邊的秋紅,欲問清楚之時卻被錦兒一把奪了過去。
在看到字箋上空無一字的時候,錦兒的心陡然穩了下來,遂一臉義憤填膺之狀疾步到納蘭盈面前。
“娘娘,您看,這便是秋紅誣陷你糕點有毒的證據,一張白紙。”跟了納蘭盈三年,錦兒自然知道激將法對納蘭盈來說百試不爽。
納蘭盈已經忍了很久了,對於席容,她來的本就不情願。
“席容,你怎麼解釋?一張沒有字的字箋,一盤沒動口的糕點,你就要誣陷我下毒害你?着來當日御書房我沒死,你很不開心吧?如果你不解釋明白,此事我一定要稟報皇上,向皇上討個公道。”納蘭盈陰眸冷冽,狠瞪着席容,手中的字箋已然被捏的褶皺不堪。
她們哪裡知道,這張字已然經過明月處理,半盞茶的功夫,上面的字跡便可消失不見。
“娘娘息怒,這許是誤會,秋紅,你先下去。”席容不是不相信秋紅的話,只是以納蘭盈現在的身份,再加上她的睥氣,想要治秋紅的罪輕而易舉,她不想讓秋紅受苦。
秋紅驚慌詫異的看着納蘭盈手中的字箋,是那張沒錯的,怎麼會沒有字?
“小姐,這糕點真的有毒,這裡還有一張粘有毒藥的宣紙,可以證明秋紅沒有說謊。”秋紅不是不甘心,她是不想讓席容再有任何閃失。
“繡娘,先帶秋紅下去。”席容不知道秋紅爲什麼這麼執着,但以她對秋紅的瞭解,秋紅不會無端冤枉納蘭盈,這糕點一定有問題。
“夠了,席容,你太過分,不吃也就罷了,還要串通秋紅一起誣陷我,錦兒,請皇上過來,本宮要當着皇上的面將這糕點全都吃了,若是沒有毒,我斷不會嚥下這口氣。”納蘭盈脾氣本就暴躁,再加上她當真是被冤枉,自不會再記得來這清風苑的目的。
“娘娘,此事萬萬不可,皇上……”錦兒的, Y .心慌的厲害,她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納蘭盈要吃這糕點,萬萬不可啊!
“閉嘴,連你也不聽本宮的話了?就算失寵,本宮還是貴妃,容不得一個小小的丫鬟這般侮辱,站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去。”納蘭盈咬緊牙關,原本美麗不可方物的臉蛋,因爲猙獰的表情,而變得扭曲陰森,面目可憎,她當真忍無可忍了,舊恨添新仇,她真恨不得將席容碎屍萬段。
錦兒無語,縱是一萬個不情願,可事情僵持到這裡,她亦沒有更好的辦法,現在看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待錦兒離開,席容忽然覺得事有蹊蹺,在她認爲,這糕點沒毒,而秋紅這般緊張定是納蘭盈使的計策,她就是想在皇上面前搬回一局,眼前的形勢不容樂觀。
“小姐。”秋紅畏縮的看着席容,面頰淚痕斑駁,直到此刻,她依舊篤定那糕點一定有問題。
“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席容柔聲開口,這一次她發誓,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保住秋紅,不可以讓芽兒的悲劇再次發生在秋紅身上。
“宸妃娘娘,秋紅不懂事,有什麼得罪娘娘的還請娘娘大人不計小人過,這糕點既是娘娘一份心意,又怎麼會有毒呢,若娘娘允許,繡娘可否先嚐一塊。”繡娘謙卑開口,與席容想的一祥,繡娘亦認定這糕點沒有毒。
就在繡娘走到桌邊,欲拿起糕點的時候,納蘭盈猛的一聲喝住繡娘。
“住手,沒有我的允許,誰都別動糕點,你們不是說我的東西有毒麼,好,我便要在皇上面前證明給你們看,哼。”納蘭盈很瞪了眼繡娘,轉爾看向席容時,眸間迸射出冰寒森冷的怨恨光芒,這一回,她佔盡理字。
“宸妃。”繡娘再欲開口,卻被席容攔了下來,以納蘭盈現在的態度,縱是想大事化小也絕不可能,與其卑微的求她,倒不如將希望寄託在上官謹的身上,這件事只要上官謹想幫,就一定會幫得了自己。
“繡娘,既然皇上要來,你便代我去沏壺好茶,免得怠慢了皇上。”席容說話間似是無意的牽起着繡孃的手,自其手心劃了了一個謹宇,眸光別有深意的看了眼繡娘。
“是。”繡娘微微頜首,恭敬退出正廳,轉身一刻,急匆跑向儲藥窒。
爲免夜長夢多,錦兒以最快的速度將安中磊請到清風苑。
進門一刻,衆人恭敬跪地相迎,未等席容開口,納蘭盈先一步哭訴。
“皇上,您一定要爲臣妾做主啊!”納蘭盈幾於是跪爬到安中磊的身側,擡眸時,眼眶陡然浮現瑩瑩水霧,雙脣顫抖,柳眉顰蹩,看上去當真委屈至極。
“什麼事?”清冷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進門一刻,安中磊的目光便落在了席容的身上,該是有多久沒見了?怎生還是這般虛弱?
心,微有一震,楚蝶衣說的沒錯,留在清風苑,便是遠離了爾虞我詐,這裡該是席容最好的歸宿,席容,這已經是朕最大的寬容了別怪朕。只怪你自己命不好吧,違心的說服自己,安中磊將這些日子的思念隱在心底最深處,深到他幾乎感覺不到。
“皇上,臣妾自知上次宸鴛言之事委屈了容兒,所以傷勢稍有好轉,便吩咐御膳房特意爲容兒準備了她以前最愛吃的糕點,本以爲這麼做,可以消除臣妾與容兒之間的芥蒂,卻沒想到容兒她……她居然誣陷臣妾,硬要說這糕點內含有劇毒。臣妾,冤枉啊!”納蘭盈哭的梨花帶雨,涕淚橫淚,哭至極處,嬌柔的身軀還不時輕顫幾下。
“有這樣的事?席容,你怎麼解釋?”安中磊深邃的眸光隱了那抹心疼冷冷看向席容。
在立後大典之後,安中磊便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他要愛的,要關心的,是也只能是楚蝶衣一人,對席容是利用,是動情,是思念,是什麼都好,都在立後一刻統統打斷。
安中磊曾真心希望,席容能在他的生命中慢慢消失,可這個願望,從一開始便註定是荒誕的,因爲三年的光景,足以讓這三個字印在他的心底烙下永遠也無法磨滅的印記。
正廳內突然變得寂靜無聲,原本就不輕鬆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安中磊冷冷開口,跪在地上的席容清眸微閃,雖沒想好應對之策,卻也只能先搪塞着,直到上官謹前來。
“回皇上,奴婢沒有誣陷宸妃娘娘,只是質疑,如果宸妃娘娘可以體會那種被打得血肉橫飛,奄奄一息後僥倖逃生後的驚喜,便應該能理解奴婢爲何以如此謹慎了,況且奴婢也只是懷疑而已,宸妃又何必興師動衆,定要請皇上前來呢,只要請上官御醫驗一驗不就真相大白了麼?”清澈的眸子波瀾不驚,席容俯身開口,不卑不亢,縱是以命相搏,換來的也不過是軟禁清風苑,再以弱示人,似乎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只是質疑?剛剛秋紅分明拿出字條,斬釘截鐵的指着我鼻子誣陷,還說那張宣紙上面是劇毒,這些分明是你們設計好要陷害我的,皇上,爲表清白,臣妾願意當場吃下桌上所有糕點,如果安然無恙,還請皇上爲臣妾討回公道。”納蘭盈再度哭的梨花帶雨,甚是委屈。
安中磊沒有開口,幽深的眸光自席容的身上瞄到桌上那一盤糕點,心,冷笑,既然納蘭盈敢吃,自是無毒,無語,安中磊徑自走到正位坐了下來。
一側,錦兒的額頭已然滲出汗水,心,如繃緊的琴絃,隨時都可能斷裂,要怎麼辦?如果納蘭盈吃了,那一切的計劃全都白費了,這還不止,皇上定會追查下來,自己死是小事,毒殺貴妃,是要誅滅九族的,怎麼辦?要怎麼辦啊?
見安中磊沒有開口,納蘭盈陡然起身,走向方桌。
“小姐,宸妃或許早服下解藥了。”見納蘭盈有恃無恐,秋紅畏縮着開口,直到現在,秋紅依舊認定這糕點有毒,莫名的,她就是信,錦兒在御膳房的表現由不得她不信。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了,那就請御醫好了。”納蘭盈怒視秋紅,叫囂着吼出聲來。
“秋紅若是懷疑娘娘,那就錦兒來嘗,如果錦兒吃下這糕點沒事,那娘娘便是清白的,只是錦兒爲娘娘不值,虧得娘娘大清早天還沒亮便到御膳房取這糕點。”這一刻,錦兒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斷不能讓御醫來驗這糕點,如今最好的結局便是她用自己的死,來誣陷納蘭盈,至少這祥,可以在報仇的同時,保全家人的性命。
沒等衆人開口,錦兒已然將桌上的糕點塞進嘴裡,錦兒怕死,很怕很怕,可她還是笑着拿起一塊糕點走向席容。
糕點已然入腹,錦兒自知時間不多,這輩子最後一場戲,她一定做足。
“席容姑娘,拜你所賜,錦兒還是第一次嘗這御膳房的糕點,再加上娘娘珍藏的香料,味道果然純美,正如姑娘所言,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只要你肯賞臉嘗一下這糕點,我家娘娘自不是小氣之人,如何?”錦兒盈盈淺笑,將糕點送至席容的面前,這一刻,毒藥在她的腹中已經起了作用,那種噬骨的疼痛正席捲着錦兒的全身,忍住啊,最後的一搏了,錦兒依舊微笑,眸光無害的看着席容。
一側,納蘭盈恨至極處,錦兒這般擅作主張的大事化小,的確在她意料之外,只是皇上在此,她亦不好發怒罷了。
“既是如此,那是席容會錯意了,宸妃娘娘大人大量,莫要與席容計較纔是,而且因爲奴婢多疑,還驚擾了聖駕,奴婢當真汗顏。”席容淡淡開口,眸光顯露真誠,在安中磊面前,她故意將席容二字改換成奴婢,自有深意,事情到了這一步,錦兒已經將臺階擺在自己面前了,現在不下,怕是一會兒不好收場。
“自然不會,我們本就是好姐妹,容兒若不嫌棄,那便嘗一口吧。”礙於安中磊在此,納蘭盈也不好過分囂張,只得平白放棄這次絕好的機會。
席容微頜首間,輕接過錦兒手中的糕點,此時,錦兒的額頭已然滲出汗珠。
“小姐如果一定要吃,秋紅代你吃。”就在席容欲吃下糕點的這一刻,秋紅猛的上前,條的搶過糕點,一口氣全都塞進嘴裡。
“秋紅?”席容微怔間,正想爲秋紅的魯莽開脫,卻在這一刻,突然感覺到臉上一陣溫熱。
“噗……”錦兒再也忍不住了,只覺喉頭一陣腥甜,濃稠的鮮血頓時噴出來,濺在席容的臉上,殷紅的鮮血有如奪命的曼珠沙華般驚了在場所有的人。
“娘娘,你……你……你居然下毒……”這是錦兒臨死前唯一的一句話,當看到納蘭盈身子抖如篩糠,臉色慘白如紙日時,錦兒的脣角抹過一絲滿意的弧度,縱是席容沒死,可她的目的確達到了,死的值了,值了,她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會在黃泉路上看到納蘭盈,她等着。
“怎麼會這樣?錦兒,你……你別嚇我,我沒有下毒,真的沒有。”納蘭盈的腦子一片空白,強烈的恐懼,讓她頹然堆在地上,整個身子不停的顫抖。
看着錦兒的身子,如斷了翅的蝴蝶般砰然倒在地上,席容如夢初醒,驚恐的眸光轉向秋紅。
糕點有毒?當席容反應過來的時候,秋紅的身子已然開始痙-攣,煞白的臉如紙般順間失色。
“秋紅,你不要有事,求求你,不要有事啊?來人,快叫御醫,快啊!”席容撕心裂肺的吶喊着,將秋紅緊緊的攬在懷裡,噙滿淚水的眸子閃出驚駭的光芒,不可以,她不可以失去秋紅的。
“小姐,我好捨不得你啊,好捨不得……”額頭冷汗淋漓,秋紅的身子如風中蘆葦般瑟瑟發抖,全身的疼痛讓忍不住的蜷縮縮着身子,緊緊倚在席容的懷裡。
淚,滾滾而落,鑽心的疼痛席捲着席容每根神經。
“來人,把上官謹給聯叫來。”看着已然沒有氣息的錦兒和奄奄一息的秋紅,安中磊陡然起身,幾乎咆哮着開口,一股憤怒的火焰充斥着他整個身體,如果那糕點是席容吃了,不敢想!只是那麼一想,已經讓安中磊的心痛的無以加復。
“皇上,我沒有下毒,我真的沒有,臣妾冤枉啊,那糕點……”納蘭盈見安中磊起身,登時匍匐至其身前,雙手緊拽着那身龍袍,眼神恐懼中透着委屈和驚嚇。
“滾開!”寒蟄的聲音陰森駭人,安中磊冷眸暴睜,一個巴掌狠甩出去,納蘭盈的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到幾米開外,砰的一聲摔在地上,猛吐出一口鮮血。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現在正廳門口,輕衣翩芊,墨發飛揚,人若嫡仙。
“上官先生,上官先生你快來救救秋紅啊,秋紅別怕,有上官先生在,你不會有事,不會……”在看到上官謹的那以刻,席容的浸滿淚水的眸底忽然一亮,彷彿看到了希望。
見此情景,上官謹一刻也沒有怠慢,條的擡腳直奔到席容的身邊,他甚至沒有在意安中磊的存在。
“怎麼樣?秋紅她……”席容緊緊的攬着秋紅,聲音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氤氳着客氣的眸子閃爍着莫大的企盼。
“對不起,太遲了,秋紅她……”看着心痛欲絕的席容,上官謹當真不忍再說下去,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突如其來的窒息感,順間壓迫在席容的胸口,心中的悲慟,像纏繞在心間的帶刺蔓藤,緊緊鉗固,稍一掙扎,就痛得無法呼吸,席容隱忍着,任由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摔成一地破碎的琉璃。
“噗……”猛地, , Y .T席容突然感覺到一股腥鹹的感覺蘊於喉間,濃稠的鮮血噗了出來,染紅了她蒼白的脣瓣。
“容兒。”
席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應聲倒在上官謹的懷裡。
這一刻來的太快了,就在上官謹欲攬起席容的時候,安中磊已然快一步將席容橫抱在懷裡。
“容兒怎麼會這樣?”沙啞的嗓音帶着細微的顫抖動,安中磊痛苦凝望着懷中的女子,眉目間彷彿凝結一層薄冰,驀地,深邃的眸光狠瞪向上官謹,她分明沒吃糕點,怎會吐血?
“怎麼你還會在乎她麼?”上官謹面容冷沉,眼中掠過一道凜然的光芒,清冷的聲音竟蘊含一絲責備。
“上官謹!”安中磊的神情陡然硬,面色冷如寒冰,黝黑的瞳仁夾雜着妒忌和憤怒的怒火射向上官謹。
“席容不過是氣血攻心暫時昏厥,並無大礙,皇上若不願假手於人,便請皇上即可送席容回房休息。”上官謹面色沉穩,眸光波瀾不驚,心底,卻似被人狠揪了一下,隱隱作痛。
“這裡交給你了。”怔了很久,安中磊突然丟下這句話,懷抱着席容轉身離開。
看着安中磊的背影淡出自己的視線,上官謹的嘴角不禁抹過一絲苦澀。
“秋紅,秋紅!”一側,繡娘早已泣不成聲,秋紅的身體漸漸發涼,她只是離開一會兒,怎會是這樣的結果啊?
“繡娘,到底怎麼回事?秋紅是中了劇毒,還有這位姑娘,她們到底吃了什麼?”上官謹眸光激灩,隱了心底所有的情愫,質疑着開口。
“我……我沒有下毒,真的沒有,皇上,臣妾冤枉啊!”末等繡娘迴應,被安中磊甩在一側的納蘭盈眸光空洞,口吐鮮血,朱脣顫抖的重複着她的委屈和冤枉。
“應該是這糕點的問題。”繡娘不敢確定,狐疑的看着桌面上的糕點,糕點裡有毒?
上官謹糾眉微凜,轉爾走向桌面,將懷中銀針刺向糕點,果然,銀針順間變黑,這糕點果然有毒。
“真的有毒,怎麼會這樣?秋紅說的沒錯,這糕點真的有毒,納蘭盈,你好狠的心啊,你還秋紅命來!”繡娘驚恐的看着上官謹手中驟然變黑的銀針,心,彷彿被萬條細線緊緊纏繞,很痛,卻找不到根源,若不是秋紅堅持,席容怕早就氣絕當場了。
想到此,繡娘輕放下秋紅,發狂般衝向納蘭盈,揚起玉手,猛的煽向納蘭盈,這是繡娘第一次出手打人,可就算將納蘭盈活活打死,都不能解她心頭之恨。
“繡娘,別這樣,這件事皇上會處理,你現在就算打死她,秋紅也活不過來了。”上官謹狠噎了下喉嚨,將眸光嗜血的繡娘扯離納蘭盈,自私的說,他的心何不後怕,他知道,這些糕點本是送給席容的。
番外結局中 安中傑夭逝黃泉路
夜色如墨,寒涼如水,肆虐了一天的狂風漸漸平息下來,雪,撕破了夜的寂靜,跌跌撞撞的落在地上,悄無聲息,這個冬天的雪似乎來的勤了些。
廂房內,爐中香菸嫋嫋,整個屋子瀰漫着沁人肺腑的淡香,牀榻上,那抹身影如孤葉飄零般躺在那裡,沒有一絲清醒的跡象。
寒風夾雜着滲人的寒氣自半掩的窗戶透進來,輕吹過席容的蒼白的臉頰,安中磊下意識起身,略帶薄繭的手伸向席容胸前的錦被,將其向上輕扯了兩下,而後掖緊。
回坐到牀邊,安中磊頹然的倚着牀欄,濃眉緊皺,面色說不出的憔悴,空蕩的心,回憶着過往。
“中磊,你說這一胎會是小皇子麼?”席容曠世姿顏的面容上透着說不出的滿足和幸福。
“只要是你生的,不管是什麼,朕都喜歡,容兒,我愛你。”
“不要,會傷到孩子的。”席容羞澀開口時,卻被安中磊欺壓在了身下。
“容兒,朕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
昨日歡愉依舊,誓言言擾在耳,可如今,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回憶中的女子卻成了可以陷害鞭笞的女婢,安中磊忽然捂住胸口,一種突如其來的劇痛排山倒海般襲來,他想找到這痛的根源,卻只有四個字,無可奈何。
“時辰不早了,皇上該不會是打算在這裡過夜吧?”清越的聲音悠然響起,安中磊沒有回頭,便已猜出身後之人的身份,這皇宮乃至整個北越,敢跟自己這般說話的,也就只有這個逍遙神醫上官謹了。
“她爲什麼還沒醒?”安中磊冷冷開口,自不理會上官謹的問題。
“許是怕睜開眼會看到自己討厭的人吧。”上官謹淡淡開口,眸底閃出一抹嘲笑之色。
“上官謹,朕已經忍你很久了,別以爲有先皇的免死金牌,朕便不敢動你!”安中磊的神情漸漸浮現一抹怒色,聲音冰冷異常。
“是麼,皇上或許不知,那金牌已經被在下弄丟好多年了。”上官謹薄脣微抿,不以爲然。
“你……”安中磊本欲發怒,卻還是硬忍了下來。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安中磊的眸光再度轉到席容慘白如紙的面頰上,幽幽開口。
“糕點有毒,且是劇毒!”上官謹肅然道,緩身坐在桌邊,徑自倒了杯清茶,眸光輕擡間,正看到靜躺在牀榻上的身影,心,莫名揪痛。
鳳棲宮。
“娘娘時辰差不多了,奴婢吩咐御膳房備些糕點過來?”辰時已過,明月按着平時的規矩請示着開口。
“不需要,今晚皇上不會來,明月,你確定那糕點席容沒有食用?”楚蝶衣緊了下手中絲線,豔紅的指甲巧妙劃過,絲線脫離繡帕,這對鴛鴦可終是繡完了。
“奴婢確定,聽李公公的意思,錦兒在嚥下一口之後便要席容賣宸妃一個面子,只是秋紅搶先一步將糕點吞了下去,席容纔算撿回一性命。”如果明月沒有記錯,這已經識主子第三次質疑了。
“那就好,明月,我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垂,掩飾了眸底一閃而逝的幽芒 ,心,微有震顫,微有酸楚,卻夾雜着徹骨的恨意。
“回娘娘,奴婢倒也聽到一些消息,近日來北越邊境極不太平,皇上已派安將軍前區督戰,最快也得半個月纔會回來,不過……”明月微有蹙眉,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楚蝶衣側眸看向明月,眸光驟斂。
“傳言皇上與安將軍在朝堂上意見出現分歧,這一次皇上只讓安將軍帶三百騎兵趕往邊境,這人數似乎少了些!”明月據實回稟。
“爲什麼?”楚蝶衣狐疑看向明月。
“因爲駐守北越過境的大將軍竇靖之子竇澗,當年因爲違反軍紀而被安將軍親手斬殺,弒子之仇,竇靖怕是沒那麼容易忘。”明月點到爲止自不多言,有些話,不敢在後宮流傳出去的,這點明月清楚且極爲謹慎。
“是這樣?行了,明月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我自會叫你。”楚蝶衣櫻脣微啓,嘴角扯過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待明月離開,楚蝶衣幽眸驟然凜冽,安中傑,你不能死在別人手裡,只可以在我的報復下痛不欲生,這是你欠我的。
自清風苑出來,安中磊果然如楚蝶衣所料,沒有選擇鳳棲宮,而是獨自回到御書房。
昏暗的燈光忽明忽暗的映照在那張峻冷的容顏上,安中磊微眯雙眸,目光空洞的盯着那於風中搖曳的燭火,腦子裡滿是席容撕心裂肺的哀嚎,心底,換劃過一絲悔意,這是安中磊在傷害席容之後,第一次感覺到後悔。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叩門聲自御書房側面的牆壁傳出,打斷了安中磊的思緒。
安中磊聞聲斂眸,手指輕撥間,側牆處忽然發出吱吱的聲響,暗門開啓,一抹矯健挺拔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安中磊面前。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安中磊劍眉微凜,眸光深邃如墨,整個身體散發着森冷的寒意。
“回皇上,屬下已經按着皇上的旨意做了周密安排,只要竇靖有謀反行動,必會萬劫不復,如果皇上想借此機會剷除安中傑,也不無可能。”自暗門走出的男子恭敬立於龍案一側,聲音清冷,波瀾不驚。
房內燈光閃爍,照得男子劍眉如峰,利目如月夜寒江,透着星星點點的光芒,即便垂眸只露出單張臉,卻依舊難掩他的英姿颯爽,玉樹臨風,只是那臉如冰封般沒有一絲表情。沒有任何的喜怒哀樂,神秘且不可琢磨。
劍無痕,北越四大密使之首,武功智謀都遠勝出其他三位,此次行動極爲機密,除了劍無痕,安中磊沒告訴任何人,可見對其的信任和依賴。
“不需要,這一次朕沒有想要安中傑的命,正相反,無痕,你即刻帶長風他們火速追趕安中傑,定要保他平安到達蜀城,以竇靖的實力,根本動不了安中傑分毫,除非他藉助大楚的力量,我倒要看看,這一招引蛇出洞會不會讓竇靖原彤畢露。安中磊深邃的眸中,迸射出蝕人的寒意。
“屬下遵命。”劍無痕領旨退下。
整個御書房再次靜謐異常,燭火搖曳不止,安中磊忽然詫異自己的決定,這個是除掉安志傑的好機會,可以說是千載難逢,只要自己暗中派人在蜀城幹掉安中傑,再將此事嫁禍給本就有謀反背叛之心的竇靖,整件事情水到渠成,天衣無縫,沒人會懷疑到他這個當今天子的頭上,只是他終究沒有這麼做。
當席容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是次日午時。
“秋紅,秋紅……”驚恐的叫聲喚醒了正在瞌睡的繡娘,她已經守了席容整整一夜。
“容兒,你醒了。”繡娘哭腫的雙眼在看到席容睜眸的時候,略感欣慰。
“繡娘,告訴我,秋紅沒死,這只是一場夢,是不是,是不是啊?”席容緊攥着繡孃的雙肩,眼淚撲簌而落,蒼白的脣緊咬,水眸波光如煙。
“容兒,你別這樣,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只能接受現實,秋紅不會白死的,納蘭盈這次必死無疑。”繡娘淚眼婆娑,狠戾開口。
“怎麼會這樣?秋紅不該死,死的應該是我啊,是我定要去吃那糕點,秋紅纔會跟我搶,是我不相信她,是我害了她。”席容聲嘶力竭的吶喊着,那帶着痛的叫喊,一遍又一遍的迴盪在清風苑的上空,久久彌散不去。
嘶喊過,咆哮過,痛苦至極的席容終究平靜下來,繡娘說的對,如果哭可以挽回秋紅的命,她不介意哭上一輩子,可是不能,她縱是哭瞎雙眼,也喚不回秋紅的重生。
屋內,昏暗的燭光如風中蘆葦般搖曳不止,那些光影映照在席容如冰封般的臉上,忽明忽暗。
“繡娘,你覺得糕點裡的毒是納蘭盈下的麼?”席容聲音冷凝,眸色似寒似冽,其間的光芒讓人捉摸不定。
“當時上官御醫驗出糕點有毒的時候,我一時激憤,打了納蘭盈幾巴掌,不過事後仔細想來,這一次,納蘭盈可能是冤枉的,因爲在我打她的時候,分明看到她眼睛裡的震驚和畏懼,而且整件事情也有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繡娘蹙眉,憂慮開口。
“是錦兒,對麼?從始至終,就只有錦兒迫不及待的想讓我吃下糕點,而秋紅自進門開始,口口聲聲指證的也是錦兒,你當時不在,但我記得清楚,錦兒在吃下糕點之後,很是殷勤的讓我也嘗一塊,那個時候,錦兒已經中毒了,而且那是劇毒,她早就一應該感覺到身體異常,但卻強忍着定要我吃了才甘心,也就是說,錦兒知道那裡有毒,再加上秋紅的控訴,我相信下毒之人一定是錦兒,但納蘭盈卻不知道,因爲納蘭盈不會笨到在衆目睽睽之下毒死我。”席容冷眸無溫,櫻脣微抿間抹過一道冰冷的弧度。
“可錦兒跟了納蘭盈三年,她這麼做有什麼好處?”繡娘不解。
“正因爲錦兒跟了納蘭盈三年,所以御書房那天,納蘭盈毫無猶豫的將錦兒推出來頂罪,她纔會不甘心,甚至恨,錦兒當真沒白在後宮呆三年,知道利用我的死來嫁禍納蘭盈而不是直接要了納蘭盈的命,只是她沒想到秋紅會出現。”席容的眸底氤氳出一片霧氣,卻強忍着沒讓它掉落下來,哭,已然沒有任何意義。
“差點兒忘了,我聽上官御醫說過,當天早上,秋紅曾在儲藥室等他,並拿出一張褶皺的宣紙讓上官御醫辨認上面的粉末,不過那紙上的確是香料,而秋紅死前手中攥着的那張宣紙上沾染的粉末,卻和糕點裡的毒藥一模一樣,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秋紅跑進來時握着的字箋,那張我們沒有看到字的字箋,也一定有問題。”繡娘眉心簇起,百思無解。
“楚蝶衣。”席容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光迸發出凜冽的寒意。
聽席容提到楚蝶衣的名字,繡娘恍然,卻還是不甚明瞭:“你的意思是糕點有毒的消息是楚蝶衣透露給秋紅的?如果是這樣,她似乎該是幫了我們纔對。”繡娘疑惑的看着席容,此時,她還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這只是後來,你剛剛說過秋紅曾拿着帶有香料的宣紙去找上官謹,而進門一刻,手裡握着的卻是帶有劇毒的宣紙,當時納蘭盈和錦兒都在正廳,很明顯,這宣紙是楚蝶衣給的,而且可以證實一點,楚蝶衣的初衷是想要了我的命,否則她不會換掉帶毒的宣紙來麻痹秋紅,至於後來爲什麼改變主意暫且不論,至少她掌握甚至操控整件事,繡娘,我不會讓納蘭盈死。”席容寒眸如刃,眼底的恨意洶涌而至,思慮很久,方纔說出最後一句話。
“爲什麼?就算這件事納蘭盈是冤枉的,可宸鴛宮那件事呢?你不是很想納蘭盈死的麼?這一次她必死無疑。容兒,你可不要糊塗啊!”繡娘不可思議的看着席容,滿腹疑問。
“的確,納蘭盈的罪行死一百次都不夠,我也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遇到更強悍的對手了,既然楚蝶衣可以利用納蘭盈來對付我,我們爲什麼不可能利用納蘭盈與楚蝶衣周旋?本就是個棄子,便要她死的更有價值吧。”這便是後宮,縱是一張白紙,時間久了,也會被抹上不同的顏色,在痛失愛子打入冷宮之後,在芽兒被摧殘到左目失明之後,在. ?T 秋紅枉死清風苑之後,席容終是收起最後的隱忍和善良。
既然註定要下地獄,又何必在乎多少層,在席容決定要復仇的那一刻開始,她便知道,自己終歸是要下地獄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那我們現在要怎麼做?”繡娘眸光微舒,暗自籲出一口長綿的氣息,這一刻,她忽然感覺到席容的變化,那雙眼中迸發出來的精光,讓人不可小覷。
“有聖旨在,我離不開,繡娘,你替我走一趟宸鴛宮,讓納蘭盈知道她該知道的,至於下一步,那就要看納蘭盈的反應了。”清冷的聲音蘊含着一抹高深莫測的韻味,席容發誓,在此刻起,她不再任人擺佈,不再成爲誰的棋子,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儘管道路曲折,荊棘叢生,可她還是會排除所有阻礙,直至達到終點。
聞此言,繡娘自是心領神會,可還是有顧慮的地方:“現在皇上親眼看到整個事件的經過,納蘭盈縱是百口莫辯,這一次,就算我們肯放過納蘭盈,皇上也定會治她死罪,那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繡娘憂心開口。
“如果我能出面澄清,應該會保納蘭盈一命,只是楚蝶衣斷不會留下這個禍患,定會出面百般阻撓,不過這樣也好,我倒想看看安中磊的心,有幾分是偏向我的,繡娘,秋紅的葬禮……”席容眸光微閃,波光如煙,說好不哭的,可還是忍不住流淚。
“宮裡的規矩,我們改不了,秋紅當天就被李公公擡出清風苑了,如何處置不是我們可以左右得了的。”繡娘明白席容的意思,漠然迴應。
“我明白。”席容苦澀垂眸,淚,自眼角悄然滑落。
夜,孤冷寂寞,寒風肆虐成狂,呼嘯着掃蕩整個北越後宮,原本的淒涼之感更加濃重。
宸鴛宮的幔帳隨風飄蕩,白色的幔簾在空中狂亂的舞動着,起伏着,發出獵獵的聲響,宛若幽靈。
當繡娘提着裝有糕點的錦盒邁進宸鴛宮時,忽覺寒意,不禁輕顫了一下。
“宸妃娘娘,宸妃娘娘?”任由繡娘喚了幾聲,都沒有聽到納蘭盈的迴應,不在?可宮裡丫鬟明明看到李公公押着納蘭盈回了宸鴛宮的,難道皇上已經……
“不是……不是我,皇上,臣妾冤枉,冤枉啊!”羸弱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顫音自貴妃椅後面傳來。
繡娘聞聲一震,清眸微眯着繞過貴妃椅,當看到面前的納蘭盈時,繡娘當真相信一句話,便是人惡人怕天不怕。
只見納蘭盈神情狼狽,花容失色,晦暗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全身的顫抖昭顯了她內心的恐懼。
“原來宸妃娘娘在這裡,奴婢繡娘叩見宸妃娘娘。”繡娘恭謙開口,說話間俯身施禮,心底,劃過一抹冷漠。
“繡娘,你來做什麼?”納蘭盈下意識朝貴妃椅緊靠了一下,櫻脣顫抖,眸光充滿畏懼。
“當日清風苑,奴婢一時氣及,以下犯上打了宸妃幾下,所以奴婢今日特帶了些糕點來向宸妃娘娘請罪,不管宸妃您如何處置奴婢,跪碎片也好,撐嘴也好,杖刑都好,奴婢絕不會有一句怨言,當然,也不會到皇上那裡喊冤。”繡娘語帶深意,順手將裝有糕點的錦盒恭敬舉到納蘭盈面前。
就在繡娘將錦盒舉到納蘭盈面前時,納蘭盈突然似瘋了一般甩開錦盒,口中歇斯底里的喊着冤枉。
“拿開,不是我,那毒不是我下的,要我怎麼說你們纔會相信?繡娘,你告訴席容,我是真的是想和她化解仇怨,我沒有下毒,真的沒有,求她在皇上面前爲我求情吧,求你了,繡娘,我……我給你磕頭了!”此時此刻的納蘭盈,已經不顧尊嚴,不顧顏面,只要活着,縱是讓她當牛做馬,她也會義不容辭的應下。
“娘娘這是何意?繡娘怎受得如此大禮。”繡娘佯裝驚恐的將納蘭盈自理石地面扶起,走至貴妃椅邊坐了下來。
納蘭盈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糕點,眸光驚恐異常,臉色慘白如紙,冰涼的手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緊拽着繡娘不放,口中反反覆覆總是那麼幾句,有那麼一刻,繡娘當真以爲一向高高在上,囂張跋扈的宸妃這是瘋了。
差不多半個時辰的安撫,納蘭盈纔算是有些許的平靜。
“繡娘亦相信,這毒藥不是宸妃您下的,可事到如今,這還有意義麼?皇上是親眼看到秋紅和錦兒食用糕點後毒發身亡的,娘娘縱是冤枉,也是百口莫辯。”繡娘眉梢略愁容,似是無奈開口。
“你相信?繡娘你信我?太好了,繡娘,你去告訴席容,告訴皇上,替我洗刷冤屈,我冤枉,當真冤枉啊!你……你要什麼?只要我有的,全都給你,好不好?”納蘭盈眸底忽然閃過一絲希望,雙手急忙自發髻和耳垂上輕扯下金簪和耳墜,慌亂的塞進繡孃的手裡。
“無憑無據,縱是繡娘想爲娘娘開這個口,也是心有餘力不足,如果不是娘娘下毒,那一定是有人想借娘娘的手除掉席容,再嫁禍給娘娘,一箭雙鵰,此人當真高明啊,沒想到這後宮中居然有比娘娘更精於算計之人,恕繡娘斗膽問一句,您到清風苑該不是自願吧?”繡娘語帶雙關的引指着納蘭盈的思緒,看着納蘭盈的眼神,繡娘知道,席容這步棋走的精緻。
“我……我是自願的……”納蘭盈猶豫着開口,眸光閃爍不定。
“娘娘若不肯坦誠相對,那算繡娘自作多情了,奴婢告退。”繡娘吃定納蘭盈此刻需要自己,這樣的激將法定會讓納蘭盈吐露實情。
“不要,皇后曾到這裡遊說過,說當下的情形只有與席容化干戈爲玉帛纔會有所轉機,所以我纔會到清風苑,皇后還……是……是楚蝶衣?”納蘭盈登時恍然,眸光怒火沖天。
看到納蘭盈眼中的憤恨,繡娘知道,自己是完成席容交待的任務了。
“是楚蝶衣,是楚蝶衣那個賤人,居然設計害我,不行,我要見皇上,我要向皇上稟明一切,讓皇上還我公道。”納蘭盈激動起身,眼中恨意如毒蛇般猛竄上來,心,恨至極限。
“娘娘且先少安毋躁,聽繡娘幾言,且不說這些都是繡娘與娘娘的猜測,就算是事實,娘娘以爲皇上會治楚蝶衣的罪麼?再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楚蝶衣當着皇上的面將娘娘毒死,娘娘覺得皇上會忍心動她一根手指麼?娘娘此時去,不異於以卵投石,不止不會保命,還會死的更快。”繡孃的話如一塊重石狠砸在納蘭盈的心尖,是啊,以自己今時今日的處境,何以與楚蝶衣抗衡?
納蘭盈苦笑,眼淚汩汩流出,絕望瞬間替換了剛剛的憤怒,除了等死,她還可以有別的選擇麼?
“那我怎麼辦?皇上會留我一具全屍麼?我不想被凌遲,繡娘,我該怎麼辦,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納蘭盈的淚水奪眶而出,喉嚨哽咽着哀嚎。
看着納蘭盈雙手捂面,涕淚橫流的慘狀,繡娘本以爲自己會同情她,卻不想,這一刻,在繡娘心底浮現的,就只有‘活該’二字。
夜,深邃迷濛,浩瀚的蒼穹上,幾顆星用盡力氣閃着微弱的光芒,忽閃忽閃,宛若人的生命,隨時可能消失。
席容坐在冰涼的臺階上,眸光縹緲的望着天上的殘星,不知什麼時候,她開始習慣了寒夜的冷風,因爲只有寒風,才能讓她清醒,才能讓她時刻記着仇恨,如果說芽兒的殤,讓席容學會了計謀與反抗,那秋紅的死,便讓她學會了殘忍和無情。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雖輕,卻聽得真切,席容垂眸,悄然拭去眼角的淚水,回身時,一件乳白色的袍子已然覆在了自己的身上。
上官謹逶身坐在席容的身邊,沒有開口,沒有看她,眸光順着席容最初的方向望去,那顆星依舊在眨。
青蔥如玉的手指輕扯着身上的白袍,慢慢收緊,自白袍上傳來的溫度終究沒有暖了席容的心,這後宮容不下有心之人啊!
“逝者已矣,多思無益,相信秋紅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你如此傷害自己,如果你想離開這是非之地,上官謹定會幫你。”清越的聲音緩緩響起,透着讓人心動的沉穩和滄桑。
席容心頭微震,回眸詫異的看着身側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俊逸無雙的面容波瀾不驚,璀璨如華明目堅定異常,她知道,上官謹的這句話,不是戲言。
“席容從沒想過離開北越後宮,上官先生的好意,容兒心領了,只是這話若傳到皇上的耳朵裡,後果難測。”席容下意識攆着白袍,神情但卻了冷漠,顯得有些迷茫,該是怎樣的情感會讓上官謹說出這樣的語言,是憐憫?是同情?還是自己無意之間觸動了他的心絃。
若真是如此,該是罪過。
“皇上我倒不在意,只看容兒你願不願意,其實在下真的不明白,這後宮有什麼值得你如此留戀?是冷宮的淒冷無依?素庭的忍辱負重?還是宸鴛宮的命懸一線?清風苑的劇毒糕點?你幾經生死,都還不足以讓你看清這後宮的爾虞我詐麼?”上官謹的聲音有些激動,彷彿這經歷種種苦難的人是他,不過如果真的是他,或許他倒不會如此心痛了。
席容不語,美如蝶羽的眼眸再次望向這無邊無際的蒼穹,脣,盪漾出一抹苦澀的微笑,溫柔且悲傷,許久,席容終於開口:“上官先生且將這看作是容兒冥頑不靈的執着吧,舉旗難悔,這條路,容兒已經走出很遠,回不了頭了,謝謝你的披風,人若是心冷了,縱是寒風又奈我何?”席容將白袍解下放回到上官謹的手裡,轉身間,眼底抹過一絲愧意,她不是不識好歹,只是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上官謹,該是一時的不忍吧,這樣如神袛般嫡仙的男子,怎會對她動情呢,席容不禁嗤笑。
看着席容獨立蒼涼的背影,上官謹緊緊攥住了白袍,容兒,你可知,只要你一句話,縱是天涯海角,上官謹都死生相伴。
……
再審納蘭盈,安中磊一樣沒有通傳席容,而楚蝶衣,則名正言順的坐在安中磊的身側,這一回,她要納蘭盈死。
因爲她不敢臆斷納蘭盈會不會將此事聯想到自己身上,她亦不會留下一個在未來某日或許會向自己出劍的隱患,她不喜歡賭。
在這後宮,給別人留條生路的同時,便是給自己挖了一條死路,沒人可以預測得到下一個對手會是誰,縱是蠢鈍如納蘭盈,楚蝶衣也不會大意。
“納蘭盈,朕問你,那糕點裡的劇毒,可是你下的?目的何在,意欲何爲!”寒澈如冰的聲音陡然響起,安中磊寒眸陰森冷冽,在射到納蘭盈身上時,彷彿要將她凌遲至死一般。
安中磊冰寒的語氣,駭人的兇光,嚇的納蘭盈噤若寒蟬,整個人癱在地上直喊冤枉。
“皇上明察,臣妄當真沒有下毒,真的沒有,臣妾夜不知道那糕點裡怎麼會有毒的。”幾日的不眠不休,納蘭盈早已臉色慘白,髮絲凌亂,這般狼狽的哀嚎訴苦,卻換不回安中磊半點憐憫。
“你還敢狡辯?是你親口承認那糕點是你的,亦是朕親眼看到那兩個丫鬟在食用你的糕點後暴斃,事實就在眼前,你有什麼好說?”清冷的聲音蘊含着陰冷的氣息,安中磊劍眉緊皺,寒眸如刃。
“皇上,臣妾當真冤枉啊,如果臣妾在糕點裡下毒,怎敢讓錦兒去請皇上,怎敢當着皇上的面那般明目張膽的要毒害席容,臣妾愚笨,可也不會笨到自掘墳墓啊?皇上,一定是有人借臣妾之後除掉席容,請皇上明查。”納蘭盈顫抖間,眸光若有似無的瞥過楚蝶衣,恨,極恨,卻無可奈何。
身側,楚蝶衣注意到了納蘭盈哀怨的目光,看來她是有所察覺了,是時候開口了:“宸妃,本宮萬沒料到你會因爲上次的事,如此記恨席容,甚至還會怨恨到皇上身上,你這麼極端的報復,當真蛇蠍心腸,你想當着皇上的面,毒死席容,如果說你想讓席容死於非命,是罪無可赦的話,那你想讓皇上親眼看到席容死,讓皇上痛不欲生,便是該凌遲處死了,這一次,本宮都不知道該如何爲你開脫,你的罪縱是死一萬次,都不能恕掉你身上的罪過。”楚蝶衣緩身而起,眸光盈盈閃動,彷彿如此說,心裡正受着極大的煎熬一般。
“沒有,我沒有想報復席容,我只想和她交好,化干戈爲玉帛的,皇后,這是你教我的啊!”納蘭盈雙眸瞠大,嬌容慘白如紙,整個身子禁不住的哆嗦,她已經按着繡孃的吩咐,不咬出楚蝶衣了,可沒想到楚蝶衣竟然會將自己逼到絕路。
“化干戈爲玉帛是本宮教的沒錯,但下毒呢?你該不會說也是本宮教的吧,皇上,宸妃犯下大錯竟還不知悔改,蝶衣身爲六宮之首,自有推卸不掉的責任,當日若非蝶衣一時心善,硬將宸妃保下來,便不會有今日之事,諸上所言,蝶衣有罪,請皇上責罰。”楚蝶衣波光如煙,委屈的蹙着眉,幾欲哽咽着開口。
“蝶衣,快起來,你何必自責,這件事根本與你無關,是她妒心太強且陰險惡毒,天性劣根,這一次,朕不再會姑息縱容,來人!”就在安中磊想將納蘭盈拉出去斬首之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通稟。
本以爲這一回死到臨頭的納蘭盈,在聽到侍衛的通稟後,眸光陡然一亮,但也只是瞬間,儘管有期待,她卻不相信席容會爲自己開脫,這後宮,有誰不是落井下石,何況她們早有宿怨。
當席容走進御書房的時候,安中磊正扶着楚蝶衣起身。
“奴婢叩見皇上,叩見娘娘。”席容恭敬垂眸,微俯身姿,纖瘦的身影,讓人忍不住欲上前扶穩,飄散的墨絲如瀑布一樣逶迤在她的身後,比起那些衣裳華麗的嬪妃,眼前的人更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亦或是迷落在凡世的精靈,看上去那般脆弱和無助。
心,似被重物猛的撞擊一下,砰然而動,多日來,腦中積聚的幻影在此刻涌現出來,與席容人影合一,縱然安中磊極力掩飾着心底的異動,但那雙黝黑的瞳眸所迸發出來的光芒卻泄露了他所有的情愫,此時此刻,他早將禁足的旨意忘於腦後。
見安中磊神色微怔,楚蝶衣眸光瀲灩,櫻脣抿出一個看似無害的弧度:“容兒你來的正好,來人,快賜座,皇上正要爲你討回公道,這一次,宸妃是罪有應得了。”席容的到來對楚蝶衣來說並無大礙,在楚蝶衣看來,席容總不會爲納蘭盈求情就是了,至於軟禁之事,安中磊不提,自己也不必惹挑起這個話柄,免得得不償失。
“我沒罪,皇上,我沒下毒,容兒,我沒有害你……”納蘭盈見安中磊面色陰冷,如似萬年冰封,遂轉身向席容求饒,此事的納蘭盈已然顧不得去憤恨和咒罵楚蝶衣,她只要活下來。
“宸妃,你怎好意思向容兒求饒,宸鴛宮裡,是誰打的她和芽兒奄奄一息?清風苑裡又是誰毒死秋紅?”楚蝶衣義正詞嚴,字字鏗鏘,就連納蘭盈自己都覺得無地自容,顫抖的手畏縮着收回,眼淚洶涌滑落,事情走到這一步,她委屈啊!
“啓稟皇上,容兒正是爲此事而來,對於宸妃下毒一事,容兒相信並非宸妃所爲。”就算不擡眸觀瞧,席容也能猜到這御書房內衆人神色的驚愕和震撼。
“容兒……”納蘭盈不可思議的揚眸看向席容,盈溢着淚水的眸子滿是疑問。
“容兒,善良也要有個限度,宸妃下毒一事是皇上親眼所見,你這般偏袒倒枉費了皇上一番心意了。”美如蝶羽的眸子詫異之餘閃出一道陰森的光芒,楚蝶衣心中一震,席容保納蘭盈應該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對付自己,席容終於開始還擊了麼?看來接下來的戲會更有意思。
聰明如席容,怎會聽不出楚蝶衣的挑撥和尋釁,只不過她既是有備而來,便也不甚在意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席容若有心偏袒宸妃,當日御書房,便不會與芽兒一起指正宸妃,只是這件事,宸妃的確冤枉,皇上可還記得,清風苑時,宸妃自告奮勇,定要嘗那糕點以證她的清白?如果劇毒真的是宸妃下的,她怎會傻到要親自食用?”席容面色平靜,波瀾不驚。
安中磊深邃的寒眸宛若幽潭,一眼不眨的盯着席容,心底深處,最柔軟的部分似被人慢慢揭開,很痛,卻找不到根源,他何嘗不知道納蘭盈有九成的把握是冤枉的,他不深究,不調查的原因何在?席容,朕在爲你做主,你感覺不到麼?
“這倒未必,或許是宸妃的戲特別逼真呢,亦或許宸妃早吞服了解藥呢?最後食用糕點畢竟不是宸妃,所以這些話,根本證明不了什麼,而錦兒和秋紅的死,也一定要有人負責。”楚蝶衣清眸如輝,音調輕柔,卻句句針鋒相對。
“上官御醫驗出此爲劇毒,根本無藥可解,當時皇上亦在場,只需皇上一句話,宸妃定要食用糕點,我相信,縱是宸妃再想害我,也不至於冒着生命危險走這一步險棋,所以席容相信宸妃她是冤枉的,而且懇請皇上饒過宸妃。”席容俯身跪在納蘭盈身側,誠心誠意道。
楚蝶衣沒再回應,而是將眸子閃向身側的安中磊,自己與席容已成對峙局面,可安中磊竟然緘口不言?他在想什麼?如果是顧忌自己的顏面,他早該阻止席容的,可他沒有,該是不忍心駁斥眼前的舊愛吧?
這一刻,楚蝶衣的心底,忽然劃過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看來安中磊終是不忍心了,只可惜,這後宮本就是女人的戰場,男人,只不過是這場激戰中的任人擺佈的武器罷了。
“雖爲六宮之首,但既然容兒都可以原諒宸妃的過錯,蝶衣無話可說,臣妾請皇上成全容兒一片善心,饒納蘭盈不死。”以退爲進,楚蝶衣既然看出了安中磊心之所向,再糾纏下去,怕是沒有一點好處,反倒會讓安中磊的心偏離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至於納蘭盈,機會有的是。
不管席容和楚蝶衣是帶着怎樣的心思爲自己求情,納蘭盈只知道一點,這? . 一次,她是死裡逃生了。
回到清風苑,繡娘已然在門口等了很久。
“怎麼樣?”見到那抹柔弱的身影由遠及近的走過來,繡娘緊兩步迎了上去。
“還好,納蘭盈被貶素庭,不過命算是保住了。”席容清眸微眯,若有所思道。
“被貶素庭?可惜了。”繡娘有些惋惜的開口。
“繡娘別忘了,如果不是錦兒,納蘭盈不會有今天的下場,雖然她現在只是個丫鬟,但誰敢保證丫鬟不能成事呢?倒是楚蝶衣,今日御書房,安中磊雖然沒有過多的言辭,但卻有意偏向我這面,楚蝶衣本來是與我據理力爭,但到最後,卻忽然轉口,將所有的劣勢一夕之間搬平,這個女人的確精明,而且不是一般的精明!”席容微凜的眸光暗藏着一絲擔憂。
“楚蝶衣的確是個厲害的角色,相信她已經感覺到我們反擊了,看來以後行事,我們要處處小心,切莫讓她抓住把柄。”繡娘柳眉微蹙,身處宮中二十餘年,能有楚蝶衣這般心思的,當真少見。
“嗯,芽兒呢?這兩天因爲秋紅的事,她哭了幾夜了我真怕她的眼睛會有事?”席容憂心開口,只是,她何嘗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哭泣。
……
天殘月,夜涼如水,寒風帶着悲鳴的呼嘯席捲着整片樹林,乾裂的樹枝被風颳的獵獵作響,時爾會發出咔嚓的聲音,讓人莫名煩躁,莫名恐慌。
“停。”一道冷冽中夾雜鎮定的聲音赫然響起,搖旗手猛的甩動帥旗,三百精兵陡然而立。
“將軍何事?”身爲安中傑手下副將的伏桎,翻身下馬,疾步跑至安中傑近前,雙手握拳,恭敬施禮。
“我們被包圍了。”那張俊美如鑄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劍削的長眉下,眸光如星光般閃爍,從裡面折射出來光芒彷彿無堅不摧,安中傑一身戎裝端坐馬背,銳利的寒眸驟然凜冽如冰。
伏桎聞言陡然一驚,還未開口便已感覺到四處殺氣盡顯,轉眸間,眼前赫然出現足有一千多人的隊伍,他們個個身着夜行衣,根本無法辨認身份。
“將軍,我們要不要列陣?”伏桎驚駭開口,三百對一千,縱是鐵騎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更何況是步兵。
“這裡的地勢根本不適合列陣,若打起來,讓士兵們各自衝出重圍,若能逃出去,即刻回京,切莫再去蜀城。”安中傑利眸如刃,字字含冰,深邃如潭的眸光直視慢慢靠近的敵人,心,莫名閃過一絲徹骨的淒涼和哀傷,容兒,看來我們要永別了!
伏桎劍眉緊皺,狠戾開口:“將軍,是竇靖?他居然……”伏桎還未說完,便被安中傑攔了下來。
“或許不是,竇靖縱是想,也未必有這個膽量,讓大家準備,這怕是一場生死之戰。”安中傑幽眸微眯,眸光乍寒,略帶薄繭的手慢慢握緊‘映日’的劍柄。
伏桎緊抿薄脣,心中氣憤難當,雖然將軍不讓說,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竇靖因爲弒子一事,處處爲難將軍,這次更膽大妄爲,居然半路伏擊,如果可以活下來,他定要爲將軍討回公道。
安中傑見伏桎搖旗示意,暗自籲出一口寒氣:“既然來了,何不直接一些。”安中傑冷冷開口,不怒自危,深邃的眸光迸射出蝕人的寒意。一語閉,一千餘人猛的衝向這三百精兵。
一瞬間,嘶吼聲,慘叫聲不絕於耳,原本靜謐的樹林殺聲四起,雙方人馬激戰一處,一時間刀光劍影,打得你死我活,寒風凜冽,暗器滿天亂飛,刺入身體,長劍削斷四肢,空氣中瞬間瀰漫着腥鹹的溼氣,血光漫天,無情斬殺,雙方直得天昏地暗,不到半個時辰,樹林內已然堆積了一地屍體,面目全非。
此時,安中傑已然被四位蒙面高手圍在一處,只見‘映日’如閃電般揮動在四人左右,兵器間磨擦迸發出的火花,照得暗林如白晝。
安中傑一招快似一招,縱是以一敵四,亦不處於下風,忽然,一道銀線猛的射向四人中間,安中傑躲閃不及,下被銀線穿透胸口。
血,登時四濺,錐心之痛讓安中傑一個不穩摔下馬背,銀線的頂端忽然變幻成銀勾,猛的抽回。
“啊……”安中傑狂吼一聲,整個身體被銀線順間帶起。
“將軍,將軍!”見此情景,伏桎雙目赤紅,寒芒嗜血,整個人似頭瘋了的野獸般狂砍着周圍的黑影,雙腳根夾馬腹,猛然朝着安中傑的方向追去。
此時的伏桎,已然顧不得身後廝殺,安中傑對他有知遇之情,救命之恩,在伏桎的眼裡,安中傑就像自己的哥哥,而現在,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哥哥生死攸關,他豈能不痛?不恨?
誰也沒有想到樹林的東西竟然有一個萬丈懸崖,當伏桎到時候,那抹黑影猛的鬆開銀線,安中傑的身體宛若斷翅的蒼鷹般墜落。
淚,狂涌而出,伏桎匍匐在地,嗜血的寒眸直瞪着身下的萬丈懸崖,雙手狠插進土裡,心,似被萬條毒蛇瘋狂啃噬,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幾乎讓他窒息,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想一躍而下,與安中傑同附深淵,可他不能,將軍的仇,他一定要報。
忍住噬骨的悲傷,伏桎的眼中迸發出絕然的恨意。
“將軍,伏桎對天發誓,定會查出真兇,手刃仇人。”冰寒的聲音常帶着徹骨的涼意迴盪在懸崖彼岸,伏桎陡然轉身,縱馬直奔皇城。
失身棄妃 番外結局下 席容魂歸離恨天
夜如涼水。
李公公標準的公雞嗓打破了清風苑一夜的寧靜。
“容兒拜見李公公。”見李學富走進正廳,席容放下手中之物,恭敬迎了上去。
“免了。”不知道是不是心虛,李學富每次注意到席容的眼睛,心底都不由的升上一股寒意。
當日鳳棲宮,自已親手將那碗‘藏紅花’灌進席容的嘴裡,如今看來,當日還真是失策,哪怕不是自己親自動手也好些,現在的席容雖然不是皇后,但清風苑一事,李學富看得出,在皇上的心裡,她的地位絕不亞於嬪妃,不止如此,皇上還特別吩咐將秋紅一些貼身的飾物留下來送回清風苑,這其中用意,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啊。
“這串水晶手鍊,還有這些頭飾是從秋紅身上取下來的,遵皇上旨意,既然秋紅生前是清風苑的丫鬟,這些東西便留在清風苑保存,接着吧。”李學富的語氣柔和許多,轉爾自身後小太監的手裡接過秋紅的遺物,親手交到席容的手裡。
纖細如玉的手顫抖的接過秋紅的遺物,席容陡然跪在地上,淚眼朦朧,梗咽開口:“奴婢叩謝皇恩。”
見席容如此,李學富微怔了一下,這又不是聖旨,怎生跪下了?
“東西我已送到,灑家得回去向皇上覆命,便不久留了。”李學富淺帶了兩句,轉身走出清風苑,席容自是恭敬送至門口。
御書房。
“回稟皇上,奴才已經將秋紅的遺物送至清風苑,是席容接的,共七件。”李學富側俯身,如實稟報。
安中磊握着龍案上的奏摺,眼睛有那麼一刻的恍惚,迷離之中似乎聽到了當日秋紅死時席容撕心裂肺的吶喊,心,忽然有些痛,這些天來,安中磊時不時的就會想起與席容的每次相見,尤其是御書房內,她爲納蘭盈求情的那一刻,可他討厭這種感覺,抗拒這種無緣無故的思念,他不止一次捉醒自己,他愛姚芊羽,他愛楚蝶衣,他可以愛任何人,唯獨不可以是她,她是工具,她只是工具!
“皇上。”見安中磊猛的擡頭,李公公憂心開口。
“沒事,她有說什麼?”縱然不想問,不敢問,可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安中磊當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她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跪謝皇恩,感激皇恩浩蕩。”李公公白眉暗蹙,順間意識到席容的‘用心良苦’,儘管李學富後悔自己沒想到這點,但話已說出去了,斷然沒有收回的可能。
“感激?你下去吧。”這一瞬間,安中磊的心彷彿被一種強大而陌生的力量一擊而中,她竟然會感激?可笑啊,是誰欺騙了她三年?是誰將她腹中胎兒墮掉?是誰將她打入冷宮?是誰讓她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一次又一次?如果他沒記錯,這個人是自已,可現在她竟然會跪在地上感激自已?這難道不可笑麼?
或許是席容這些日子的表現讓他良心友現,或許是楚蝶衣的到來沖淡了他心底深處的憤恨,這一刻,安中磊竟也自責起來。
就在這時,側牆暗門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叩擊聲,安中磊收斂了所有情愫,輕輕啓動機關。
“這麼快就到蜀城了?”安中磊側眸看向劍無痕,心中微有詫異。
“回稟皇上,大事不妙,我與長風他們追到濟州境內一片樹林的時候,發現安中傑的三百精兵幾乎全軍覆沒,屬下沒有發現安中傑的屍體,也沒有一個活口留下來。劍無痕肅然開口,如實稟報報。
聞聽此言,案中磊眸色驟寒,雙手狠拍龍案,陡然立起的身子輕晃了幾下方纔穩了下來。
“什麼?三百精兵全軍覆沒?在濟州?這怎麼可能?濟州離蜀城還有一半的距離,就是竇靖想設伏,他也沒這個膽子做這麼大的動靜?”這件事來的太突然,根本是安中磊始料未及的。
“但屬下確確實實看到了安中傑手下的那三百精兵,藍甲上還有印有‘安’的字樣,絕不會錯。”劍無痕理解安中磊的震驚,能夠在北越境內,無聲無息的消滅安中傑三百精兵,且沒有驚動濟州地方軍隊。這是怎樣的神速?怎樣周密的計劃,而且安中傑手下的三百精兵個個訓練有素,竟然也逃不過全軍覆沒的厄運,對手可見一般。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除非??????”安中磊寒眸凜例,正欲開口之際,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叫嚷聲。
“放我進去,我要見皇上,我要爲安將軍討回公道,走開,你們給我走開。”暴戾的聲音憤怒的嚎叫着,安中磊看了眼劍無痕。
劍無痕自是心顧神會,恭敬勢利後轉身回到暗門,待暗門關閉之後,外面傳來李學富的聲音。
“皇上,安將軍手下副將伏桎發了瘋一樣的想見皇上,外面的侍衛已經快攔不住了。”李學富的聲音帶着輕微的顫抖,他在宮裡當職這麼些年,還沒見過誰敢這麼橫衝直闖的想見皇上,不要命也不能這麼幹吶。
“宣他進來。”安中磊冷冷開口,他倒要看看伏桎會怎麼說?如果安中傑不願意,那三百精兵會那麼容易全軍覆沒?沒錯,他在懷疑安中傑。
未等李學富轉身傳旨,伏桎已然到了近前,憤怒如他,一把推開李學富,也怪李學富年老體衰,一個不慎,整個身子撲通摔進御書房。
“哎喲??????”待李學富起身時,左半邊兒臉已然青紫一片。
安中磊冷眼旁觀,看着伏桎額頭青筋暴起,眼眶烏黑,黝黑的眸子充斥着血絲,那雙眼散着嗜血的寒芒,看來這怒該不會是假的。
“末將伏桎叩見皇上。”伏桎衝進御書房後,單膝跪地,正欲開口卻被安中磊攔了下來。
“伏桎,未經宣召私闖皇宮已經是死罪,你現在還大鬧御書房,你將朕置於何處?”安中磊冷冷開口,劍眉緊皺,眸間迸發出一抹銳利的精光。
此時的伏桎哪裡顧得許多,半膝跪地,鏗鏘開口:“皇上,末將自知有罪,如果皇上肯斬了竇靖爲安將軍報仇,末將願以死謝罪,怎麼個死法都行!”伏桎說話間額頭狠磕在地,只是一下,擡頭間,額頭已然滲出鮮血。
“報仇?你的意思是安將軍死了?到底怎麼回事?”冰冷的聲音蘊含着徹骨的寒意,安中磊只道三百精兵被殺,卻沒想過安中傑會死?他會死?這不可能!
安中磊不可思議的看着伏桎,極度震驚,他不相信安中傑會死。
“回皇上,安將軍與三百精兵在路過濟州一片樹林時,突然遭人埋伏,敵方足有千人之多,一
陣廝殺後,三百精兵所剩無幾,末將??????末將親眼看到將軍被四人圍在中間,打了半個時辰左右,忽然有個黑影偷襲將軍,將銀線狠插進將軍的胸口,然後銀線項端變成銀勾,硬是把將軍拖拽出去,末將一路緊追,親眼看到那個畜生把將軍甩入萬丈懸崖,皇上,您要殺了竇靖爲三百精兵做主,要爲安將軍做主啊。”
俗語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此時的伏桎,那剛寂的俊顏上早已淚清滿面,烏黑的眼眶昭示着他幾在未睡,赤槓的眼珠彰顯他心底的憤恨,還有那枚粘滿泥土的雙手,周身多處的傷痕。
這一刻,安中磊似乎開始相信安中傑是真的遇到不測了,心,微有一震,不是該高興的麼?不是早就想他死的麼?心怎麼會這麼疼?
“你親眼看到中傑被人打落萬丈懸崖?安中磊寒聲質問,雙手緊攥成拳,由於過度用力,骨節處已然泛起青自。
“末將以性命擔保,所有的一切都是末將親眼所見。”伏桎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你當真確定伏擊中傑的是竇靖?這件事必須有憑有據切莫冤枉了竇將軍。“安中磊暫且將安中傑的死擱置一旁,如果單憑這件事的結果,很難定竇靖的罪,但是如果他將伏桎有確鑿的證據的風放出去,相信一定會逼竇靖原形畢露。
“竇靖狠本就是舊恨在心,滿朝文武人人皆知,皇上,伏桎懇請皇上爲安將軍付回公道。伏桎再次將額頭狠磕在地上,額頭鮮血緩緩流了下來,這該是怎樣的拖絕然啊。
“這件事朕自會處理,你先下去吧。”深邃的眸光微微眯起,安中磊狠籲出一口寒氣,中傑死了?他至今都不敢相信!
“可是??????”
“李公公,帶伏桎到御醫院。”安中磊揮手,李公公雖不情願,卻也一臉謙恭的走到伏桎面前,正欲上前攙扶,又被伏桎狠推了一下。
留下一聲嘆息,伏桎離開御書房。
待伏桎離開,安中磊倏地打開暗門,劍無痕自內而出,恭敬立於案側。
“你怎麼看?”安中磊劍眉皺於眉心處,擰成一道冰柱,深眸之中一絲憂慮顯而易見。
“皇上是懷疑伏桎說慌?”劍無痕. Y. 試着揣測聖意。
“你覺得他有可疑之處麼?”安中磊挑眉反問。
“恕屬下直言,以屬下剛剛的觀察,伏桎似乎沒有說慌,而且屬下也曾在樹幹上看到幾處劃痕,深且利,以屬下推斷,功力絕不在安中傑之下,可見當時除安中傑之外,也不乏高手參戰。劍無痕據實稟報。
聞此言,安中磊的心似被人剜空了某處。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中傑居然會這麼輕易的死了,無痕,你火速趕往蜀城,將此事滲透到竇靖的耳朵裡,讓他知道伏桎已掌握了他所有罪證,包括投敵賣國,雖然這件事不是他做的,但是誰讓他心虛呢,只要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與大楚勾結,你便拿這上方寶劍帶着他的人頭回來!”安中磊寒聲如刃,猛的擡手,將身側的上方寶劍甩向劍無痕。
“屬下遵旨。”劍無痕倏地接過上方寶劍,恭敬施禮後退回暗門。
御書房再次靜謐無聲,安中嘉頹然坐在龍椅上,一雙眼空洞的看着面前的龍案發呆,伏桎所述,言猶在耳,安中傑就這麼死了,被人以銀線破胸,扯於空中,被人拋到萬丈懸崖,死無全屍。
他曾不止一次想象過安中傑死時的慘狀,卻沒有一次會比這種死法委屈,是委屈,在安中磊的心裡,安中傑該死,可他畢竟是個大將軍,死,也該留下一點尊嚴,這種無聲無息的死,當真委屈他了。
當天平的另一端重量忽然然消失,那麼剩下的一端便會喪失了最初的平衡,變得無措,當仇恨對象消失的那一刻,安中磊忽然迷茫了,恍惚了,他忽然失去了目標,變得彷徨,三年的精心佈局,三年的周密算計,可擡眼間,安中傑死了,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可笑且可悲,這場遊戲少了對手,卻只留下了一顆殘棋,安中磊的腦海忽然閃出席容柔弱的倩影。
清風苑。
席容端起身邊的茶杯,輕咗一口,香氣濃郁,甘醇爽口,清新淡雅的茶香在鼻間縈繞。
看着手中的水晶手鍊,席容的眼底氤氳出一片霧氣,在秋紅的遺物裡面,她選了這串水晶手鍊帶在自己皓腕上,不管自己走到哪裡,她都希望秋紅能和她在一起。
WWW▪ тTk ān▪ C〇 就在這時,繡娘自外面走了進來,面色沉凝,若有所思。
“有事友生?”席容關切開口。
“倒跟我們沒什麼關係,只是可惜了,安中傑也算是北越的棟粱之材,就這麼死了,不值啊??????”
繡娘還未說完,頓聽到‘啪’的一聲脆響,席容手中的茶杯砰然落在天青色的大理石上,摔裂的碎片蹦起時,倏地劃破席容的手,鮮血登時滲出,即便如此,席容似沒有任何感覺一般,雙眸狠戾氣,驚恐的瞪着繡娘。
“你??????你說什麼?誰死了?是誰死了?”
見席容手背血流不止,繡娘忙上前欲爲其止血,卻被席容反手抓得生疼。
“繡娘,你剛剛說誰死了?到底是誰?”如水的清眸迸發出掩飾不住的驚恐,她聽到了,可是她情願自己聽錯了。
“是安將軍,怎麼了?容兒,你怎麼了,你別嚇我?”繡娘明顯感覺到席容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繡娘驚恐的看着席容,完全沒有想到安中傑的死會讓席容有此強烈的反應。
“不會,不會的,中傑不會死的,他不會??????”席容面色驟然慘白,雙眸睜大,霧氣瀰漫的眸孔
中一片空寂如死灰,嘴脣輕顫着開口,可說出來的話越發的模糊不清。
“芽兒,快去請上官先生。”
席容的身體顫抖的厲害,搖搖欲墜,眼淚似洪水般決堤而下,一股強烈的痛楚,如同地獄烈火
般瞬間燃燒在她心裡,彷彿要把她的魂魄,都焚成灰燼,她的中傑??????
“容兒,跟我走,我帶你離開,永遠都不回來。”
“容兒,你別傻了,以你現在的處境,自身難保,怎麼向他討回公道?跟我走,好麼?”
“容兒,我知道你受的委屈,放心,我不會讓你白受,既然你想看着安中磊遭到報應,我便如你所願,我手下八十萬士卒,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即刻倒戈皇城。”
淚,幾度決提,席容彷彿感覺到自已的心正被人狠狠撕扯,毫不留情,那種錐心刺骨的痛,充
斥着她身體裡的每根神經,絕頂的哀傷和憤怒,一如當初救逼吞服‘藏槓花’。
倏的,一股腥鹹的鐵鏽味猛的涌出,還沒等繡娘反應過來,席容猛的一口鮮血噴灑在地上,暈出一朵朵奪命的曼珠沙華。
“容兒,容兒。”繡娘懷裡,席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瑟瑟發抖直到痙攣,蒼白的脣還沾染着殷紅的血跡,讓人觸目驚心。
在繡孃的驚呼聲中,席容絕望的閉上了雙眼,一片漆黑,她的世界從此失了所有的色彩。
御書房。
安中磊正沉浸在一切的不可思議中,門外突然傳來李公公的通稟:“啓稟皇上,清風苑繡娘求見。”
心,微有一顫,安中磊眸光微凜,陡然穩坐於龍椅上,薄脣隨意抿出一個‘宣’字。
房門開啓,繡娘幾乎跌撞着跪在安中磊的面前,一臉淚痕。
“皇上,救命啊,求您救救容兒,容兒她現在昏迷不醒,整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臉色慘自,還吐了一口鮮血,就快不行了。”繡孃的痛心疾肯的哀求,如搗蒜般不停的磕頭。
在聽到繡孃的話後,安中磊登時起身,劍眉緊皺,心痛的感覺迅速涌至全身,他的仇恨隨着安中傑的死慢慢淡化,更多的是對席容朦朧的歉意和三年來剪不斷理還亂的深情。
“上官謹呢?他都沒辦法?”安中磊暴戾開口,眸光掩飾不住的憂心和焦慮。
“上官御醫不在清風苑,容兒的身份又沒有資格去御醫,繡娘實在沒有辦法。皇上,再不叫御醫就來不及了。”繡娘聲淚俱下,這一刻,她沒有演戲,席容瞬間的抽搐讓她措手不及,上官謹不在,除了來求求安中磊,繡娘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學富,把所有御醫都給我傳到清風苑。”安中磊猛的繞過龍案,直奔清風苑,繡娘隨後緊跟,心裡不停的祈禱着。
鳳棲宮。
楚蝶衣慵懶的倚在貴妃椅上,手中擺弄着那個自江南醉夢居便開始動針直到前幾日才完工的鴛鴦絲帕,脣角微抹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那樣的無害。
這時,明月自宮外走了進來。
“怎麼樣?”楚蝶衣依舊保持着原有的婆勢,淡淡開口。
“回娘娘,納蘭盈在素庭還算老實,或許是死裡逃生,她的性情倒是變了不少,任由素庭那些原來受過她欺負的丫鬟如何羞辱她,她都不甚在意。”明月據實稟報,事實亦然是如此。
“是麼?我倒不這麼認爲,納蘭盈囂張跋扈了三年,怎會在一夕之間脫胎換骨?更何況後宮的
女人跟青樓女子一樣,就算她們看破紅塵,也要看人家給不給她遁入空門的機會,還有什麼特別的
事麼?”楚蝶衣的聲音帶着幾分凌厲和陰狠,眸光卻波瀾不驚。
“還有就是回來的路上,奴婢看到御醫院所有的御醫幾乎傾巢而出,方向是清風苑。”明月略
帶憂慮開口。
楚蝶衣聞聲微怔,眸底順間掠過一道凜例的寒芒,納蘭盈的事情才平息沒幾天,席容這麼快就出招了?還是慣用的苦肉計,會不會太老套了啊。
“知道是什麼事麼?”楚蝶衣漫不經心的開口,眸光意味深長的看着手中的鴛鴦絲帕,不管是什麼事,反正已經是發生了,自己只能見招拆招,以不變應萬變。
“奴婢不知。”不止明月。一路上,她曾打聽好幾個宮女太監,她們都不知道友生什麼事了。
“嗯,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先下去休息吧。“楚蝶衣挑眉,輕揮玉手退了明月。
就在明月走到宮門口的時候,忽然止步似想到什麼一般轉身看向董楚蝶衣:“娘娘還有一事,聽傳鎮國將軍安中傑日前於濟州樹林內遭人埋伏全軍覆沒,安中傑亦被不明身份之人打落懸崖。”明月恭敬開口,她依稀記得上次楚蝶衣派她專門去打聽安中傑的消息,想來這個安中傑在娘娘心裡該是個角色纔對,所以不管這個消息對主子來說有沒有用處,知道總比不知道要好。
鳳棲宮忽然變得靜謐無聲,靜到彷彿可以聽到一根針落地的聲音,明月亦感覺到氣氛瞬間緊張,於是俯身立了許久,不敢多言。
“是麼,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清越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瀾,明月暗自籲出一口長綿的氣息,轉身退了下去。
鳳棲宮再次靜的可怕,忽然,一陣‘呲呲’的聲音,自楚蝶衣的手中慢慢傳出,打破了鳳棲宮的寧靜。
纖長細滑的玉指緊攥着絲帕的中間,原栩栩如生的一對鴛鴦被慢慢撕開,扯裂的聲音掩蓋住了骨節處咯咯的聲響,掩蓋住了楚蝶衣心碎的聲音。
淚,自那雙冷冽赤紅的眸間洶涌而落,紅脣緊咬,殷紅的鮮血自嘴侮如蜿蜒流淌的熔岩般灼燒着楚蝶衣已然破裂成無數碎片的心。
那雙銳利的指尖緊攥成拳,指甲嵌進肉裡亦不自知。
安中傑,你居然死了?在沒有我同意,沒有我允許的情況下,你就這麼不負責任的死了?呵,可笑啊,太可笑了,我恨,我恨你,我恨席容,我恨這天下所有的男人。
“啊??????”楚蝶衣瘋狂的吶喊,然後拿起一把鴛毒劍狠狠地插在自己的胸口,既然安中傑已死
,那她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他在哪裡,她就要追他到哪裡!
清風苑。
牀榻上,席容四肢蜷縮,抽搐不止,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任由芽兒如何呼喚,席容似乎完全聽不到,此時此刻她唯一可以感受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臟像是在被萬蟻啃噬,全身彷彿置於烈焰之中,這種灼燒的痛楚逐漸侵蝕着她的每根神經,眼前的影象越來越模糊。
恨,她好恨,她恨安中磊在扼殺她的孩子,打她入冷宮之後,竟然還不夠,還要殺了她最在乎的中傑,痛上加痛,宛若粉身碎骨。
“皇上駕到。”仍舊是那副尖銳的嗓音,李學富慌張通傳後,安中磊已然衝進臥房。
“皇上,皇上救命啊。”芽兒猛的激靈,跌撞的跪在牀榻邊緣,猛的匍匐在地上,瘋狂的磕頭
當看到牀榻上席容的身體如秋風中的落葉般抖動不止的時候,安中磊呼吸一窒,胸口蔓起尖銳的刺痛,讓他的心臟在順間驟停。
“容兒。”下一秒,安中磊倏地衝到牀榻邊緣,將席容緊緊的攬在懷裡,看着席容慘白如紙的
容,乾裂的佈滿血絲的櫻脣時,安中磊的心裡陡然升起一股難言的痛楚,直入肺腑。
“安中磊,爲什麼,你爲什麼,噗??????”又是一口鮮血自席容的口中涌出,殷紅的血跡濺灑在安中磊的身上,卻痛在他的心裡。
一股強大的怨念讓幾欲昏迷的席容陡然睜開雙眼,那張魔鬼般的臉龐就在眼前,席容看得真真切切,她拼着所有的力氣想擡起雙手,將眼前的這個男人拽入地獄,可無論她如何努力,卻只能讓手顫抖在空中。
此時此刻,沒有人能聽得到她內心的哀怨,沒有人可以體會她心底的痛苦,那種錐心刺骨的疼遠比身體來的更猛烈,席容能做 的,就只有狠狠的瞪着安中磊,似要用眼神迸發出的寒芒將眼前的男人凌遲致死。
時間一秒秒的流逝,那雙充滿怨狠的眸子再也無法停留在安中磊的身上,席容終是不甘的閉上雙眼,一行清淚,自眼角緩緩流出,就這樣死了麼?她不甘心??????
“容兒??????”安中磊驚恐的看着席容無力垂下的雙手,呼吸驟停,心陡然而止,此時的他,已然不去糾結什麼仇狠,什麼疏遠,他只希望席容能夠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可惜一切已太遲,席容終是死在了他的懷抱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