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五不料佛寺遇雙白(四)
今日是正月十五,來廟裡祈福的人特別的多。上香的香客大多都是一些小姐和夫人,也有許多年輕的書生。靈隱寺的確是香火旺盛。可是,今早如何都沒見到狐狸的人影,倒是白跟在我身後是寸步不離,連我如廁都站在門口盯得死死的。我懷疑他是不是對我昨晚沒有幫他而不滿所以伺機報復我。
待到之後,吃午飯的時候,白玉堂總算是姍姍來遲。他看了看白,又看了看我,皮笑肉不笑道:“十四,你的枕邊人換得可真快啊幾日之前還是那隻狐狸,如今就變成這個了。那九郎呢?你不要了麼?”
突然只見提到九郎,我臉上的神情僵了一下,隨後道:“他不是我的東西,何來要不要之說。反正你也知道他的身份,我現在知曉了怎麼會還和他在一起。”
白玉堂突然間臉上的笑意加深,低聲道:“是啊。你便是這樣一個人。我早就看出來了,不是麼?不過,我還以爲你能和那呆子過一輩子呢?早和你說過的,叫你小心身邊的人。”他突然拍一下腦袋自嘲的笑道,“對了,也不用我提醒。反正你也沒有受傷,看你倒是活得更加滋潤了呢。左擁右抱是麼?要不要再給你來幾個男寵啊?”
我實在不明白白玉堂今日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被人給下了藥了,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發起脾氣來。而且,就針對我一個人發脾氣。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我招你了麼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呀
我牙一咬,抓着白的袖子道:“我們走,別同這瘋子一般見識。”
白玉堂在我身後暴喝道:“你去哪裡”
我扭過頭,越發覺得他面目可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怒吼道:“怎麼了我去哪裡你管得着麼既然這麼看不起我,我何必在你眼前出現污了你白將軍的眼。”
白玉堂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像是四月裡的絲瓜,臉拉的老長,整個人更是青澀澀的,半響說不出話來。
我見他這般,也覺得他礙眼,便拉着白匆匆走了。白送我回房之後,也進房安撫我道:“你何必同他置氣。”
我瞟了白一眼,想起前不久他也這般說過我一會,便冷笑道:“你也沒什麼資格說他。兩人都是一般見識。”
白被我說了一回,他也覺得臉上掛不住,只好走出去。
我一個人在房裡生悶氣,想起白玉堂的話就覺得胸口憋屈的慌。我饒是脾氣好,也不能這麼任他們辱罵。他這樣不懂前因後果就直接給我下了判斷,到底是憑了哪一點?
興許,世人看來我是水性楊花的人,可是明明知道是錯還糾纏,那不是更加的愚蠢麼我和詹臺明滅開始就是陰謀,難道到了結尾就能大團圓了麼
而且,他如今這麼看待我和狐狸的關係實在是讓我覺得難堪。我承認我是有私心的,可是讓我一個女子去單身闖蕩,他於心何忍我不過是想借狐狸的功夫保護好自己,這般也有錯麼況且,他說我左擁右抱實在是過分我從未想過要同狐狸在一起,更加沒有肖想白。
我本以爲他和我就算不是朋友,相處幾個月也該知道我的爲人。可是,如今看來我是大錯特錯了。他不過是個思想齷齪的小人罷了。枉他爲一國堂堂的將軍,竟然連這點見地都沒有,實在讓人心寒。
到來晚飯的時候,白來叫我,我依舊是一肚子的氣,更是不想看見白玉堂的臉便道:“不去了。你叫人將飯菜送上來吧。”
白拿我無可奈何,他畢竟是個殺手,長這麼大估計也沒碰到過這檔子女子賭氣的事情,只好是悻悻而歸,想來是去搬救兵了。
過了一會,換了一個人來敲門,門外響起了狐狸的聲音。
“十四,莫要生氣了。你都當他是個屁,放完了便好了,何必在意這些呢?他說我是小倌,我都不生氣呢。”狐狸柔聲安撫道。
我不去理會,只是躺在榻上,閉着眼睛,幹躺着。
接着,狐狸又喚了幾聲,見我不應答,只好道:“十四,我將東西放在你門前了。你若是餓了,便拿進去吧,”
腳步聲漸漸遠去。待狐狸走遠了,我的肚子就開始敲鑼打鼓的鬧騰起來,飯菜的香味順着門縫飄進來。“咕咕”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聲,我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翻身起來,走到門邊,將門一下子打開,將飯菜給端進去了。這時一陣旋風颳過,一串笑聲從屋裡傳來。
我連忙回頭一看,就發現狐狸這廝早已躺在我方纔躺着的美人塌上了。他一手捋着發一手摸着身下的墊子,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樣,那琥珀色的眼珠子像是帶了光澤的寶石,燈火下一閃一閃的,比天上的星子還要明豔幾分。
幸好我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也不把他當一回事情,關上門,將飯菜往桌上一放,就開始大快朵頤。靈隱寺果然是大寺廟,連飯菜都做得比那些一般寺廟好吃得多。光是幾個素菜,我就吃了整整兩碗飯。
吃完之後,一雙手自主自動的遞過一杯茶。我接過喝一口,將口中的飯菜味道去盡。整個人立刻有了活力。
“十四,既然吃飽喝足了,那麼便同我走一趟吧。”狐狸笑着衝我眨眨眼,將手上的茶碗放下。
我一頭霧水道:“走?去哪裡?”
狐狸笑得奸詐:“飯後百步啊。強身健體啊。”接着不由分說的就拉着我出了房門。
我和他一路走,一直走到了寺院後山一處僻靜的樹林裡。
看此地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了,那便是荒山野嶺。因爲日裡香火旺盛,所以今日祈福的事項更加的多,全寺的和尚都去念經送福了,後山自然是半個人影都沒有。現在夜黑如漆,天空上只掛着一盤明月,清冷的光華照得樹林像是暗中蟄伏着的巨獸,樹影幢幢間,宛如一隻只猙獰的獸爪。我跟着狐狸是越走越害怕,心裡打起了擂鼓。我值得牢牢的拉住狐狸的衣袖,生氣被他甩下。
這等地方雖說是佛門清靜地也是最容易鬧鬼的地方。若是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指不定碰上什麼鬼怪呢,即使沒遇到鬼怪,碰上什麼毒蛇猛獸,我也有得受了。
我正一個人心驚膽戰的,狐狸突然轉過身子來,將我拉住他的懷裡。我縮在他懷裡想;他可真是高啊。我雖說長得不怎樣,可是身子骨是繼承了我孃親的身板,在女子中也算是高挑一類的。如今到他懷裡,就像是小鳥兒一樣。
突然,樹林裡想起一陣怪異的撲騰聲,嚇得我連忙往他懷裡一縮。卻沒想到,樹林裡一片黑影飛出來,伴隨着呱呱的烏鴉叫聲。我鬆一口氣,啊,什麼呀原來是烏鴉呀真是人嚇人嚇死人啊
狐狸抱着我,胸腔裡傳來陣陣的笑聲,隨後,大手一伸,便將我的下巴擡起來道:“十四,沒想到你這麼害怕啊從前見你可都是一臉鎮定自若的樣子,就算是再危急的時候都是那麼的從容。我還以爲你不會害怕呢。”
我知曉他此刻就是在笑話我,就是在戲弄我。可是,對上他的眼睛,我滿腔的怒火和怨氣都發不出來了。狐狸啊,狐狸,我想我真是和你命裡相剋啊。
我曾想過我若是有生之年遇到一個美男子願意同我甘苦與共,我便將我這一生交付於他。眼前的這個人,在我這一生最熱鬧的時候,他就站在那熱鬧當中,在我這一生最孤獨的時候,他也站在那孤獨裡面。可是,從最初,我就知道他站在那裡等着的不是我,是另一個人。
移開眼,我使勁的踩了狐狸一腳,不知道是爲了泄憤還是爲了掩蓋心裡突如其來的苦澀。狐狸抱腳直跳,卻不敢發出聲音。我細細一聽,原來是有人來了。
窸窸窣窣的碎葉聲,加之兩個武林高手的氣息。來的人必然不簡單。巧的是,來人居然也來到了這個小樹林的深處,離我們不過一丈遠。兩人的談話,我就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猜想,來的人是白玉堂和白。隨後,我帶着疑惑的眼神看着狐狸,狐狸點點頭,用手指指他們所在的方向,食指豎在嘴前,比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你今日找我來有什麼事情”說話的人是白玉堂。我果然猜的不錯,這寺廟裡能有這樣武功修爲的人應該只有白玉堂和白了。
“沒什麼。”白淡淡的開口道,隨後聲音變冷,帶着質問的語氣道:“只是想問問你爲何說那些話呢你這般說話不是毀人清譽麼”
我暗自心想:白看來果然是一張白紙一樣的人,都做了殺手了還這麼在乎名節這種東西。
白玉堂一聽,語氣立刻變得不善:“都是事實,有什麼好否認的。況且,就算是我如此說她,她依舊不願意和我有多的交際。”
白怒罵道:“就算是如此,你難道就打算這麼做麼你心裡的想法,月華早就看穿了。事到如今,你惹她生氣,只會讓你同她越行越遠。”
白玉堂垂下頭,臉上帶着一抹苦澀的笑:“我只能這麼做了。從一開始,我就被她防範了,如今更是不受她待見。我記得那日她臨走時候,還曾同我說過,此生最好是不再相見了。還叫我以後見到她,也不必去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