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關, 我攢着勁兒就往外跑。離開女寢,我跑過了生化樓,跑過了操場, 跑過了圖書館, 一頭鑽進了情侶園的樹迷宮裡。今夜是週末, 人工湖邊仍能看到三三兩兩散步中的戀人。我跑到湖邊, 獨自一個人盯着湖面粼粼的光發呆。
慢慢蹲下, 就這麼把自己蜷了起來。
她們爲什麼要干涉我的事情?我根本就沒做錯什麼!等級是我練上去的等級,事情是我和寧若之間的事情,阿花她憑什麼替我拿主意?這是我一個人能解決的事情, 甚至我都快要解決了……她爲什麼偏偏在關鍵時候橫插一槓子,把大家都牽扯進來?遊戲裡的這點小事, 能化解就化解掉多好?怎麼反要激化矛盾呢!越想越想不通, 我賭氣着不想回去, 可又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能去哪。
好吧,她們要打就打去吧, 天塌下來也不關我的事!
便索性就這樣蜷着,把眼睛也閉了起來——最好你們都忽視我,最好都別當我還活着!
手機開始在褲兜裡嗡嗡地響,一遍又一遍。
直到再也不響了。
我睜開眼,把手機掏了出來, 上面果然滿滿的都是莫止的電話。正自靜靜地翻,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沉沉的嘆息:“爲什麼事先連我都不告訴?”回頭, 見莫止穿了他那件黑白奶牛風格的套頭衫, 正幽幽地望着我。
無話可說。
看着這人走到我身邊, 學着我的樣子蹲下,也把自己給蜷了起來。
投射在湖水裡的倒影, 像極了兩朵並蒂的蘑菇。
“你知道嗎?阿花把寧若和你的聊天記錄發上九界去了,”他蹲了會兒,不知從哪裡摸出個棒棒糖來,邊剝邊說,“要說寧若他爲什麼那麼討厭我,大概是因爲我真的很少在乎過什麼吧?我從小在一個有求必應的環境里長大,沒什麼金錢概念,更沒有禽獸一報還一報的要求。別說這遊戲里人人崇拜的大神,就是T大的錄取通知書……在我看來都不是特別難到手的東西。”
“所以在你之前,別說遊戲裡的大起大落,就是你給我一百萬,我也不會有多在乎,”莫止輕輕一笑,“似乎正是這點……讓在乎的人心裡多少都有點嫉妒吧?”
自顧轉着那根棒棒糖,他哼了一聲:“不然他們爲什麼要找機會挑起戰爭?逼我退幫,而後懸賞一百萬金通緝我,被污衊,被迫逃亡,過了好一段人人喊打的日子,甚至被追殺到無處可去……呵,那時的你多傻啊?那樣情況下還是犯倔的要跟着我,始終堅信我是清清白白的那個。”
“你心裡難道不冤?”我不服地反問他,“沒有證據就栽贓你,還製造假陷阱陷害……要不是你知道這遊戲裡一個隱藏極深的副本,我們根本不可能有安身之地!哎,雖然現在回想起來全部剩下美好回憶了……”說着,托起了腮。
留下的,當然都是美好回憶。雖然被懸賞,連續好幾周誰看見你都當是一百萬金支票,但若迦厲害啊,拖着我也愣是沒人啃得動他。更別說三週後的某天,被追殺了N久的我們居然滿足條件,觸發了九界裡一個罕見的史詩級連環任務“誰能有我慘?”(衆:……),繼而幸運地獲得了一處無人踏足的美麗小島——類似於如今鳴鴻山莊一樣的私有地產。
“說起來,看珠服不知道開不開桃花島了。”
提到過去,莫止也笑了起來:“啊,當然開的,我問過客服了。要求連續三週以上被懸賞追殺,大約PK3000次全勝不掉級……你真要想開,我們可以自己懸賞追殺自己啊!”
“纔不呢!無聊!”立刻反對,想想又補上一句,“就你呆頭!”
“嘿嘿嘿,”這是他慣有的傻笑,伸長了手臂一勾把我攬進懷裡,“傻妞,你讓我想起了一段很文藝、很裝13的話……我們啊,都是遺落人間的單翼天使,只有抱在一起,才能繼續飛翔……傻妞,以後再有什麼事情都別瞞着我了好不?讓我抱着你一起飛嘛,不都說我是你的翅膀了嗎?你想扔掉翅膀不管麼?”
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趕走了深夜的寒冷。
靠着他眯了陣眼,我便覺得有些倦了。舒服地蹭了蹭,打算就這樣聽他說話。可一聽到這麼狗血的言論,還是忍不住撲哧一笑:“莫姑娘,想不到你文藝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麼?”直起身,見他還在轉着那根棒棒糖,順手搶過來,作勢要塞進他嘴裡。
這人也不客氣,一口咬住,得瑟的嘿嘿直笑。
真是個呆頭!我都害怕惹麻煩,他爲了開記憶中的小島還想自己追殺自己?
看着他,我忽然想起曾經在論壇裡看到過的一段話:就讓我們做一對小小的貓咪吧。傻傻的相識,笨笨的相知,拙拙的相愛。哪怕是大雪封山,也依然可以陪在你身邊,咬你的耳朵。
…… ……
想到今夜少不了一場兇猛的勢力戰,雖說缺了我和莫止,耀世還有超人叔和刀刀他們,但心裡總歸放心不下。回宿舍的話十點就要斷網,我索性跟着莫止去了他的出租屋。
剛看見我們,一直守着九界的室友顧西城就衝着麥克風直嚷:“來了!來了!別緊張了,他們兩個都來了……”說完,就扭頭來指責我們,“你們兩個也不算算時間!臨走前讓我開勢力戰,結果我用勢力主的號開了吧,你又不來!老大,你自己過來看看……現在糟糕了吧?能不能贏都懸呢!唉,愁啊……”
莫止又好氣又好笑地走過去:“說吧,你又捅什麼簍子了?”
“老大!”胖子君那張笑臉立馬晴轉破天大雨,“嗚,老大都是我不好我不好……看到鴻盟天下發來一紙戰書就興奮得手一點,誰想到淵鴻勢力戰會下賭注啊!嗚嗚嗚……五個人啊!令人髮指的五個人!!!這種勢力戰怎麼打啊,城門都破不了嘛……嗚嗚嗚……那貨還TM很大度地說要等你來了再開始打……”勢力戰下賭注,就意味着人數限定。
我也湊過去一瞧:賣糕的!寧大人下了10000金賭鴻蒙勝,限定——5人!
“什麼?!”莫止也很納悶,“弄五個人就想勢力戰?九界也給開?是系統抽了還是我眼花了?五個人又要守臺子又要攻城根本不夠啊……老顧你試過了?城門生命值多少?”
顧胖子臉都垮了:“還是那樣啊!”
“哦?”知道這點,莫止反而露出了玩味的深思,“九界不可能出一個小時內外完不成的任務,如果沒給雙方攻城裝備,那就一定是上調輸出浮動了。你打打城門看?”顧胖子那焦急的眼神就跟燎了火似的,一指淵鴻刷上去很久了的九界。
九界【淵•鴻】:十分鐘之後如果若迦還不出現,很抱歉只有跟你們兩個不相干的人動手了,反正你們兩個也可以全權代表耀世的吧?
九界【淵•鴻】:五分鐘
我正想往下翻,一條最新的九界消息刷了出來。
九界【淵•鴻】:一分鐘
“哼!采薇,我說你來打,就用地獄少女這個號,”莫止的聲音從我上方傳了過來,帶着些森森然的意味:“居然威脅起我來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說着,他冷冷一笑。
“九宸,別來無恙。”
嗯?這名字怎麼好像聽過?打完這話,我問莫止:“九宸是誰?”
“切,烽火勢力主冰帝的老號,”莫止轉着自己的棒棒糖,不屑地說,“一度被認爲是最有可能接手烽火的勢力長老,還不是被本少一杆天鑑戰旗逼得刪號自殺?之後他捲土重來,就是跟禽獸同期的勢力主冰帝。”蝦蝦蝦蝦米?!
寧大人前世,是鏡花服正派勢力烽火的勢力主?!
九界【淵•鴻】:呵,我就說……真的是你,不會不記得我。想想真是榮幸哦,從來不在乎任何人的若迦大神,也有記得我這號小人物的一天。
莫止索性找了個凳子坐下:“哈哈,難得你這麼有自知之明!”
九界【淵•鴻】:勝了留下,輸的滾,在當時還是你說的。我可沒有你這麼厚臉皮,輸了一次又一次,還有臉苟延殘喘地活着,死的勇氣都沒有。
“哈,你有!以爲你再換個馬甲我就不認得了?”莫止笑得嘲諷,“夢落西城,你真當我什麼都看不出來?比臉皮厚度,你這種勾引我徒弟玩無間的傢伙配嗎?從鏡花到看珠,處處設計我不就是想報復嗎?那爲什麼不敢跟我開旗?就知道耍這些陰招?你臉皮要真比我薄,堂堂正正開一杆給我看看呢?”
聽得我這個打字員陣陣疑惑:寧大人當時接近我真是的出於那種目的嗎?
九界【淵•鴻】:既然你來了,那動手吧。
看到這話,我扭頭去看莫止。
我家莫姑娘正蹲在主機箱旁邊的櫃子前掏麥克風,於是好奇:“他爲什麼不敢跟你開旗?開天鑑打輸了一無所有,不是什麼恩怨情仇都能解決了麼?”聞言,顧胖子在一旁搶着說:“還用問?百分百輸,沒機率贏啊!不用想的問題嘛!PVP能贏這變態換誰都做不到!也就是禽獸,別人誰敢跟他比算法啊?”
“又不是沒教過你,”我家莫姑娘有些無辜地擡起頭,“魔戰都算簡單的了,才六個技能五種狀態增加,輸出浮動和強化止損折算,只需要稍微考慮一點技能冷卻時間就OK,多簡單啊……是你自己笨,我講了都七八遍了你還算不出來?之前不是讓你多玩英雄無敵練練手的嘛!虐AI要多簡單有多簡單,直接畫個棋盤數格子,結果你跟我說什麼?你算出了兩個頭來?”
“啊啊啊啊!我恨你這個變態!!!”顧胖子痛不欲生狀捂臉。
其實早在鏡花服裡,若迦超級強大的算法就是九界聞名,而我一直沒有親眼目睹,所以忍不住好奇地問莫止:“巫白的算法很複雜麼?”
“還好啦,不考慮減唱和裝備加成,巫白這種沒有殺傷浮動的職業會簡單很多,只要算強化止損和殺傷輸出,同時考慮一下技能方向就OK,”這人的手腳和大腦一定是分區的。說話的功夫,他居然已經把旁邊一臺電腦插好麥克風開好機,同時掛上了YY和九界,爬上了星辰的號——理所當然地把星辰燁和地獄少女給並了,還順手改了個名字。
然後問我:“過來看看,好不好聽?”
湊過去一瞧,這隻迅速完成了二轉的魔戰大人竟赫然是:執墨。
“爲什麼要取這個名字?”
“執墨,當然是配薇採呀,”這呆頭主動把我摟到懷裡,柔聲說,“小薇兒,你師父我玩九界,高三那會兒就是無敵了,之所以還要回來……就是爲了找你,”說着,照臉側輕輕一吻,“因爲你,是若迦之所以存在的全部意義。”
>_<
——完了!好端端的一個莫姑涼,咋搖身一變就成大尾巴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