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肩並肩走在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上,沿途欣賞宮燈。宮裡的燈全是京城最好的工匠和工部做出來了,除了傳統的蓮花燈、白兔燈、跑馬燈、八角燈,龍鳳呈祥、獅子滾繡球……每年都會有新式樣的宮燈出現,甚至還會有一歷史人物故事爲題材的大型燈組。
“文聰,春闈日子將近,我估計文樺已經動身出發了。等他春闈過後,你就和他一起回家鄉吧。京城太複雜,暫時還不適合你。”肖文卿柔聲說道。
“我知道,姐姐。”肖文聰點頭道,還稚嫩的臉上隱隱有了一些沉穩平靜之氣,想來劉翰林父子的悉心教導,還有這些天的各種應酬讓他見識大有長進,他懂得了謙虛和自制。
“文聰,這幾個月,你多多少少了解了官場和世事,如果你對做官不感興趣,那還是勤奮讀書,爭取成爲名垂青史的博學鴻儒吧,振興家族不是隻有爲官這一條道。”肖文卿開始和弟弟談心。見識過弟弟的聰慧和才學,她現在覺得讓他追逐官場名利是浪費他的天賦。
肖文聰想了想,道:“姐姐,劉大人和姐夫都和我談過,他們都建議我在弱冠之前不要分心想着如何高中狀元入朝做官,要把全部精力放在學業上,學有小成之後便出門遊歷大慶。只要博學多才,我將來做什麼都得心應手。”他們的建議和母親當初想的一樣,所以他打算在十八歲之前專心學業,再花兩三年時間遊歷大慶各地,瞭解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
“文聰,你自己的決定呢?”肖文卿嚴肅地問道,這事關弟弟的將來,她不得不嚴肅。
肖文聰便把自己的決定告訴肖文卿。肖文聰聽了很是欣慰,弟弟終於開始爲他自身打算,而不是爲了家族和她不夠一切地想要揚名天下了。
“文卿,文聰,你們兩個在這裡呀。”突然間,兩人都熟悉的低沉男聲愉悅的聲音傳到他們耳中。
“宇軒。”肖文卿很高興地走上前去,左右望望,戲謔道,“你擅離職守了?”凌宇軒正帶着四名黑衣侍衛和十名紅衣穿銀甲龍鱗衛朝他們姐弟快速走來。
“姐夫。”肖文聰趕緊跟上肖文卿,驚訝地打量凌宇軒。他姐夫今日頭戴銀色頭盔,外披大紅披風,內穿紅衣,身體關鍵部位覆蓋精緻的亮銀鎧甲,腰佩寶劍,足蹬黑色皮靴,氣勢威風凜凜,冷硬剛陽,讓他忍不住心生幾分畏懼和羨慕。他自信自己的聰慧,可是他現在開始學武可來得及?
“姑爺。”綠萼跟着肖文卿快步走到凌宇軒面前深深行萬福。
“今日宮中外臣和女眷衆多,我需要親自帶人在御花園附近巡視。”凌宇軒望着肖文卿笑着回答道。在皓潔的月光和紅豔豔的燈火下,他年輕美麗的妻子溫柔婉約,端莊高雅,讓他心神盪漾,雙眸溢柔情。
凌宇軒轉臉對頭戴秀才巾身穿書生袍的肖文聰道:“文聰,你今日不管是對聯還是作詩,都讓皇上和衆大臣驚讚不已。”他高興道:“這一次,你真的名揚大慶朝了。”從古到今,天才少年屈指可數,如今肖文聰也在其中佔了一個席位。
“姐夫,多虧你提前通知,小弟這次纔沒有被考倒。”肖文聰感激地說道。因爲提前得知皇上上元節設宴,他需要參加,肯定會被衆人出題考驗,他那幾天在劉翰林父子的幫助下拼命做和上元節、春、盛世繁華有關的習題。
“我只是根據以往的皇宮宴會給你一些提示,努力做準備的還是你自己。”凌宇軒安慰他道,“其他大臣在得到上元節皇上設宴,要求帶孩子,也都做了這方面的準備。”小皇孫小公子們提前做好的應景詩可能排得上用場,可是對對聯,那就需要臨場發揮了,所以肖文聰贏得正大光明。
“文卿,今晚我不能回去。你回去直接歇息吧,不用等我。”凌宇軒道,轉臉淡漠地吩咐時不時窺視自己的綠萼,“綠萼,好生伺候你家小姐。”這個有着三分姿色的一等丫鬟雖然極力隱藏,但他發現她有些心活,不如水晶和瑪瑙本分。她是文卿帶過來的陪嫁丫鬟,只要不做錯事他也不便責備。
“是,姑爺。”綠萼趕緊道,看到凌宇軒眼中的冷厲和淡漠,嚇得飛快地低下了頭。
“晚上當心點,身邊多帶些人。”肖文卿細心叮囑道,凝望他關切自己的英俊臉容。他臉型偏鵝蛋臉,劍眉斜插入鬢,內雙鳳眼深邃黝黑威嚴,英挺鼻,上脣稍薄下脣飽滿,脣峰拱起優美……
肖文卿陡然心中一動,這張臉像誰?臉型眉毛眼睛偏向十五皇孫,鼻子和嘴脣和十皇孫有五分相似……宇軒,宇軒……莫非……宇軒的母親是皇室中人,和時年四十出頭的公公暗通曲款有了宇軒?所以公公不敢讓別人知道宇軒的生母是誰,卻非要把宇軒立爲嫡子,而放棄一開始就被當做嫡長子備胎培養的庶出三兒子?她頓時不敢想了,因爲這太匪夷所思了,而且也解釋不了公公目前對繼承人的舉棋不定。
“文卿?”凌宇軒發現肖文卿看着自己出神,臉上浮現驚愕,顧不得身邊有很多人,伸手輕拍肖文卿的臉。她每次這樣,他就會想起她發現自己易容成趙明堂時讓她察覺的細微破綻。
“嗯,我不小心發呆了。”肖文卿趕緊道,“你去忙吧,別讓人說你以公謀私在公務時間私會家人。”
“等我回去你告訴我。”凌宇軒道,向肖文聰點頭致禮,帶着四名侍衛和十名龍鱗衛精英越過肖文卿姐弟朝御花園別處走去。
肖文卿雙手籠着寬大的袖子裡,秀美微微蹙起。她知道宇軒是想問她又在他臉上看到了什麼,可是這一次,她是不會如實告訴他的。
公公凌丞相認真培養宇軒,皇上對宇軒有着與衆不同的喜愛,宇軒身上說不定流着一些皇族的血脈,而且和皇上還比較近。
肖文卿的腦子又忍不住開始天馬行空地亂推測了。
皇室中的男子,只每月初一十五進後宮朝謁皇后的她到現在只看到過三位皇孫,不知道其他皇子皇孫是否有和宇軒容貌身形相似的。
宇軒的生母是皇上的某個妹妹還是皇上的某個女兒?總之以凌丞相和皇上幾十年的私交感情,進出後宮的次數肯定很多,有機會認識皇上的妹妹和女兒。皇家公主們雖然身份尊貴,但和其他貴女一樣也是聯姻工具。宇軒這個禁忌之子,皇上必然覺得留着遠比處死有用處,便大方地讓他出生,然後讓凌丞相偷偷抱回家撫養。
凌丞相把流着皇族血脈的私生子抱回家,自然不敢虧待,只能放在嫡妻名下。因爲這件事□□關皇家顏面,凌丞相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宇軒的生母是誰,所以只能眼看着妻子漠視宇軒,自己拼命給予宇軒父愛。
如果宇軒真是這樣的身世,就完全能解釋父親無限寵他,偷偷將連妻子都不知道的大筆私產轉給宇軒。而宇軒的生母,某位公主,也許因爲丟了皇族顏面,也許她偷情失貞,被“難產死了”。她就算因爲皇上念及親情還倖存在世,她也絕對不敢吐露半點秘密。
“姐姐,你在想什麼?”肖文聰發現姐姐呆呆地站着,眉頭微蹙,一臉嚴肅,忍不住問了一下。
“啊?哦,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時間分神了。”肖文卿怔了怔,回神後趕緊掩飾。她被肖文聰打擾,思緒立刻亂了。
“姐姐,可以讓我幫你嗎?”肖文聰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已經長大了很多,說不定能把你出主意。”
“文聰,謝謝你關心我。”肖文卿立刻伸手輕輕拍了一下肖文聰的肩膀,溫婉笑道:“你是我的孃家靠山,我以後有什麼事情,說不定就需要你出面,不過現在,我只有一些女人的小煩惱,不需要你幫忙。”
“嗯嗯。”肖文聰立刻昂首挺胸,讓自己看起來很有男子漢氣勢。女人孃家的興衰往往決定女人在夫家的地位,他要努力幫助姐姐在丞相府站住腳。
“文聰啊,你有幸見到皇上了,你跟我說說,皇上長得怎麼樣?”肖文卿笑着問道。
肖文卿警惕地望望四周,低聲道:“皇上麼,我也不敢多看,只看出他和丞相大人差不多老態,頭髮鬍子花白,個子中等,身形消瘦,聲音低沉。”
皇上老了呀……
肖文卿心中暗歎。皇上和宇軒年齡相差太大,別人從容貌身形上是找不出多少相似之處的,否則宇軒經常在皇上身邊走動,早被人發現問題了。
接近亥時,夜色已深,衆大臣和衆貴婦紛紛告辭出宮。凌丞相一家和劉翰林一家離開皇宮之後各自打道回府。
洗漱之後,肖文卿在水晶瑪瑙的伺候下上-牀歇息,習慣性地回憶今日自己進宮後的每一個行動每一句話,三省自身。當回憶到和凌宇軒相遇之後,她便開始逐步驗證自己當時的假想。
宇軒真的會是皇族某位公主和父親的私生子嗎?四十上下男人理性-成熟,經歷時間洗練又保養得當的他們有着年輕男子沒有的魅力,深居後宮公主鮮少見到,也許真會不顧名譽地和之偷情。
可是,宮裡宮規森嚴管理嚴謹,公主未婚先孕肯定瞞不住別人,當初皇室爲什麼允許那公主繼續懷孕?在公主的身子沒有異常之前讓她流產或者暴斃不是可以維護皇室的清譽嗎?丞相可以被其他大臣取代,更何況二十多年前父親還不是丞相?皇上真的看中他和父親的友情,寧願冒着皇室名譽受損失也要留下父親的私生子?
肖文卿再一思索,便覺得宇軒生母是公主的解釋很荒謬,宇軒的容貌和十皇孫十五皇孫有些相似可能真的是巧合,而皇上近些年破例重用宇軒也許是看中宇軒的自身才華。
躺在牀上輾轉反側,肖文卿因爲疑惑遲遲無法入睡,便開始思考她和宇軒的未來,凌家內宅目前的情況,然後心中猶如一道閃電劃過:宇軒……長得不像父親,會不會根本不是父親的兒子?。.。